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请您育成逃生boss![无限]》 第1章 第一章 第一章 被人跟踪了。 殷长夏心头发憷,只怕万一说出去,别人会觉得他是一个有妄想症的疯子。 毕竟,找不出任何证据。 “小祈,你听着吗?” 殷长夏这才回过神来:“听着呢,任叔。” 他八字极差,父母便给他起了个小名压命,熟悉的人都喊他小祈。 任叔深深的看着他,脸皮堆满皱纹,眼珠也带着一股浑浊的色彩:“那宅子虽说是你爸妈留给你的,但好歹是个古宅,年久失修,不太好住人,你真的想清楚了?” 殷长夏点头,他病痛缠身,早就被判了死刑,活不过今年春天。 三个月,已经是极限。 殷长夏陷入回忆:“爸妈在世的时候,一直想让我回来,我总是拧着,现在回来也好……” 任叔似有千般话语,却卡在喉咙深处。 夜色稠如墨汁,沉沉欲坠,天边连一颗星光也无。 这样的黑暗,像是要把天地都拖入深渊。 任叔领着殷长夏,朝着更深的山里走去,表情显得格外凝重。 森林如海,暗苍的色调,犹如一副古板的油墨画。 不远处,是一座伫立的古宅。 在抵达门口那颗巨大槐树后,任叔脸色微变,又强硬的压了下来:“到了,就在这儿。” 任叔颤巍巍的从怀里拿出了香,屏住了呼吸,拿着香朝灯笼里的蜡烛点去。 那个神态,仿佛他点的不是香,而是他的命似的。 任叔面色似有疯癫,嘴里念念有词:“一定要点燃,一定要点燃……” 殷长夏满脸懵逼:“进个屋子而已,还、还要点香?” 任叔的眼瞳瞪得犹如铜铃,肌肉紧绷而无法放松:“小孩子家家!可别乱说!” 殷长夏更觉得奇怪,仔细观察着这座古宅。 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明明是森林深处的宅子,却完全听不到四周的鸟兽虫鸣。 太安静了。 殷长夏:“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门口怎么种槐树,也太不吉利了。” 槐树,会招鬼。 任叔没有回答,垂着松垮的眼皮,紧盯着手上的香。 浓雾逐渐包围了这里,视线变得更窄,夜半时分,凭添些惊悚凄冷。 香,并没有被点燃。 对方不肯接受。 任叔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莫大的恐惧崩断了最后一根神经,后背渗着大量粘腻的冷汗。 可他却不敢动。 殷长夏一回过头,就看见任叔这么害怕,体谅的接过他手里的香:“不过就点个香嘛。” 任叔大叫:“别……!” 下一秒,香就被点燃。 周围那诡谲到扭曲的景象,也轰然间驱散。 任叔怔怔的盯着殷长夏,连眼皮都不敢眨。 他极度震惊,情绪翻天倒海,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香是用来喂鬼的,看来不是点不燃,而是点香的人,不能入了那东西的眼。 ‘他们’接受了殷长夏的拜祭。 “怎么会这样?”任叔低下头,喃喃自语的念叨着,却也终于下了决心。 殷长夏刚才一直观察着古宅,也没注意到香点不燃的事。 他摸了摸后脑勺:“这么容易就点燃了,哪儿用这么半天呀。任叔,你刚才是不是没挨着火?” 任叔:“……” 分明就是‘他们’偏心! 任叔哼了一声,催促道:“进去吧。” 殷长夏一手拿着香,一手拿着任叔给的灯笼,终于走到了古宅里面。 里面颇为古旧,却也能见到昔日的繁华。放眼是红墙环护,甬路相衔,阶下铺满了石子,又有佳木葱茏,花木深处便是正厅。 这样气派的古宅,也算少有。 然而荒废太久,腐烂枝叶散落一地,连空气里也夹杂着淡淡腥味。 殷长夏看得入神,没想到任叔根本就没有跟进来。 殷长夏回过头,有些疑惑:“任叔?你怎么还不进来?” 灯笼照亮了任叔的半张脸,只能看清他的下巴。上半部分完全没入到黑暗当中,以至于他看上去都显得狰狞,像是一个在黑暗里张牙舞爪的怪物。 “小祈,你不该来这里。” 话音刚落,刚才还平静的古宅,竟然卷起了剧烈的狂风。那扇看上去极重的木门,都被这诡异的风吹动,‘砰’的一声关闭。 殷长夏用手挡住了眼睛,狂风裹挟着碎枝和飞石,一同朝他砸了过来。 一扇巨大的木门,阻隔了两人,仿佛一个在阳间,一个在阴间那样。 任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仿佛隔了山水,蒙了雾气—— “这间屋子,可是个凶宅啊。” 殷长夏心脏狂跳,死死的拍打着大门:“任叔!开门!” 大门被严丝合缝,外面忽然没有了人声。 殷长夏正惊慌不已,结果那种跟踪的感觉又上来了。 有东西……在他背后! 后方传来粘腻的声音,阴森湿凉的紧贴在他的耳朵处:“嘻嘻,养灵体质……” “谁能钻进他的肚子,谁就是下一任鬼王!” 这话语听在殷长夏耳朵里,只是一段分辨不出内容的闷音。 殷长夏之前一直被跟踪,根本看不见跟踪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而他现在却明白了。 “难道跟踪我的,并不是人,而是……” 那个字,卡在了嘴边。 跑! 双脚迈动时犹如千斤重,殷长夏的表情终于变得慌乱起来,浓稠的黑暗不断攀登着,他发疯似的奔跑起来,古式的走廊像是望不到边界,前方的黑暗也永不止息。 空荡荡的房屋中,显得死寂又阴森,只剩下身后的嬉笑声:“嘻嘻嘻……” 殷长夏跑了一圈又一圈,却根本无法走出这个地方。 鬼打墙。 这三个字,莫名浮现于脑海当中。 殷长夏的心脏跳得极快,已经开始发疼,汗水顺着下巴滴下,而后方的鬼怪像是猫捉老鼠似的玩弄着他,一时半会儿并没有扑上来。 谁曾想有朝一日,他竟然会被鬼怪玩弄! 身后的声音越发逼近,一只涂满红色指甲油的手,从后方伸来—— 殷长夏浑身发颤,完了! 原以为那只鬼手会掐住脖子,让他痛苦而死。 却没想到,它只是将手暧昧的停放在殷长夏的胸膛处,根本没有杀了他! 可更TM渗人了! 因为殷长夏竟然感受到后面的那只鬼,在、在在在吸他! 妈的! 殷长夏嘴唇泛白,焦虑、恐惧、混乱,所有的情绪都塞入了心中,犹如岩浆不断翻涌起来。 “桀桀桀……你逃不掉的,这里没有鬼比我更厉害……” “要永远留在这里。” 很奇怪,自从进入到这座古宅,殷长夏越发能听清那只鬼的声音。 明明最开始,只是一团模糊的闷音。 从它的话语当中,殷长夏忽然反应了过来,这个古宅里还有其他鬼! 殷长夏的脑子反而冷静下来了。 恍惚间,殷长夏瞥见自己手上拽着的香。他发现了规律,明明风已经停了,可这股香却一直朝着前面的方向飘动。 难道是在指引他出去的方向? 不管前方有什么,总比留在鬼打墙里,被身后的鬼怪玩弄强! 鬼怪看到殷长夏逃掉,突然间被激怒,后方传来阴森又咬牙切齿的声音:“真是,不识抬举……” 殷长夏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喉咙里满是铁腥味。 他身体不好,如此巨大的运动量,已然是极限。内脏也开始发疼,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剧烈搅动,宛如刀割般的吨痛感。 但……不能停下! 顺着香的指引,他竟然真的走出了鬼打墙。 身后的鬼怪已经追了上来。 “别跑!!!” 纵然命不久矣,殷长夏突然间爆发出惊人的生存欲,紧咬了下自己的嘴唇:“我不想死……” 殷长夏已经快要没力气了,此刻手中的香却飞快燃烧,烟丝袅袅,组成了一个屏障,竟然从那只鬼怪手里护住了他。 鬼怪惊叫一声,一时无法靠近,可行为也越是癫狂:“啊啊啊,该死!他是我的!!!” 鬼怪气得浑身发颤,瞪着眼睛看着他。 一块可口的小粘糕,却吃不到。 殷长夏大口大口喘息,心脏咚咚咚跳个不停——终于意识到,对面的那只鬼害怕他手里的香! 鬼怪充满恶意的说:“是我大意了,你手里的香剩不了多少了吧?等香燃光,我一定不会给你机会逃了。” 刚说完,它就看见殷长夏从怀里掏出一大把。 鬼怪:“……” 它面色扭曲:“有香又怎么样?你绝对点不燃!!” 在古宅外面点燃,和古宅里面点燃,可是两码事。 这里阴气极重,所有的鬼都凶戾异常,不会有鬼接受的。 就算接受,也顶多一根,这宅子里的众鬼,可‘吃不下’养灵体质供奉的香。 然后……它就看到殷长夏掏出打火机,不一会儿那一大把香竟然全燃了。 鬼怪的脸都像是被打了好几巴掌似的,更加癫狂:“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在跟我抢!!!” 殷长夏心头发憷,他是真怕鬼,可现在硬着头皮也得上!雄赳赳气昂昂,大义赴死般的拿起手里的香朝前霍霍,尝试驱鬼。 鬼怪气得周围的黑雾都浓了。 要不是养灵体质,它就活啃了他!! 暂时扼制的鬼怪后,殷长夏这才拖着快要失去力气的身躯,一步步向前走去。 他得在香熄灭之前,找到香指引的地方。 鬼怪满是愤怒,岂能让他得逞? 按理来说正常人早就吓得抱头倒地求饶了,殷长夏一个病重垂危的人,不仅不求饶,竟然还还拿香祸害它。 看着他逐渐远离的身影,鬼怪赤红了眼:“不准离开,唯独你,不能……” 它越发疯狂,再度掀起了狂风。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香的力量也越来越弱。 鬼怪露出得逞的表情,屏障消失的瞬间,又朝着殷长夏的方向冲了过去。 香已经熄灭。 殷长夏终于来到一个房间,再无退路,像是那支香将他指引到此处似的。他奋力推开了雕花的木门,身体无力的朝前跌了进去。 鬼怪扑了个空,看到殷长夏跌倒,语气恶劣到极点:“你现在逃不掉了吧?” 殷长夏不断朝后缩,额头满是冷汗,手里藏着的最后一支香立马祭出,活生生的插在了鬼怪的眼珠子上。 鬼怪凄厉的尖叫一声:“你怎么敢!!” 殷长夏胸口上下起伏,他就是故意设了圈套,引诱鬼怪靠近的。 只有在鬼怪紧贴着他的时候,最短距离,自己才能把用作防御的香拿来攻击。 不得不说,这想法太过大胆。 却也十分奏效。 鬼怪抱住自己的头,此刻它已经狂化,周围的雾团放大数倍,殷长夏却一直拿香戳着它的眼睛,连手上都结了冰,还死活不肯放开。 阴寒的冷意把骨头都给冻僵,等怨气快要将殷长夏整个侵蚀时,整个房间都开始震动了起来。 外面的月光,竟逐渐被吞噬,随着时间的推移,缺口越来越大。 殷长夏这才想起,今天是月食之日! “这……” 那只鬼的声音忽然充满了惊吓,身体也僵硬在了原地,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不可名状的恐惧之物。 殷长夏缓缓回过头,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 七口悬棺,被无数的铁链所束缚,红色的绳索捆绑在上面,尸油塞满了里面的每一道缝隙,而下面还画着猩红的古怪符文,散发着不祥之气。 随着刚才的震动,有一口棺材跌了下来,棺口破出一道缝隙。 鬼怪尖叫了起来:“不可能!他不可能苏醒!” 然而下一秒,鬼怪的巨大黑色身影,就被撕裂殆尽,变成一块又一块的黑团,散落在地上,像是人类尸身被四分五裂,丢在地上的肉块一样。 剧变仅在一瞬,无数混杂了腐臭味道的血腥气,蔓延在四周。 刚才棺材震下来的时候,棺材上面绑着的无数红线也散落在地上。殷长夏离得近,手上不慎触碰到了那根红线。 那根红线,竟交缠在他的手腕上。 怎么回事?这线挣脱不掉! 明明身后什么都没有,殷长夏却总觉得,那口棺材破掉的那道缝隙里,像是有一道目光,深邃如海,又在细致的打量着他。 所有的感官都被调动,尤其是触感。 殷长夏仿佛觉得,那目光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抚摸过他身体的每一寸,让人战栗不止。 慌乱之中,殷长夏似乎听到某个声音—— [恭喜您继承凶宅。] [游戏正在启动。] [您将育成boss。] 第2章 第二章 第二章 殷长夏从混乱中苏醒,上方传来急促的交谈声。 “大凶之日千载难逢,必须在今天下葬!” 这是什么地方? [提示:您已进入游戏,正在冥婚。] [正在分析玩家数据——] [姓名:殷长夏。] [阳寿:三个月。] [生命值:评价E(癌症晚期,你极度脆皮,挠你一爪就要吐血)] [备注:养灵体质(未知)、凶宅主人(1/7)。] 还未弄清楚状况,殷长夏只得强压下困惑,静待时机。 大雨倾盆,黑沉的天空都要被乌云压得崩塌,黄豆大的雨滴犹如石子般重重砸下,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扬起无数细小的尘土。 “快点,吉时已到!” 锣鼓奏响,欢天喜地,衬得周围愈发阴森诡异。 殷长夏躺在土坑里,假装仍在沉睡之中,眯起一道缝隙看着那些人。 上面竟然没有一个年轻人,全是些脸皮皱巴巴的老年人。他们佝偻着身体,表情狰狞,还偏偏得做出喜庆的样子。 他们,竟然要将他活埋?! 似乎注意到了殷长夏,所有人齐刷刷的看向了他,纷纷咧开嘴笑了。 “新郎……醒了啊。” 轰隆—— 一阵雷鸣骤然响起,闪烁的电光快要把阴沉的天空撕裂。 殷长夏缓缓回头,他和一具身穿‘凤披霞帔’的尸体躺在一起。 心脏蓦然颤栗了一下。 随之而来的,则是剧烈的挣扎,殷长夏发现自己被绑了起来。 不仅如此,他手腕也被绑了红线,另一端就是新娘子! 这条红线犹如染了血似的,红得刺目,和凶宅那口棺材上的红线如出一辙。 雨水砸在殷长夏的脸上,那用力程度让皮肤也跟着刺疼。伴随着雨水的,还有不断往下铲着的土,上方就宛如施工那样,老人们纷纷开始铲土,速度越来越快。 殷长夏胸口剧烈起伏,不断挪动着身体,想要抖落那些泥土。 老人们:“别抖啊,这些,可全是祝福。” 祝福你妈的! 自从进入古宅后,就接连遭遇这种诡异的事情,他是还有三个月的命了,但不是想立刻去死! 明明之前已经听天由命,消极到了极点,可如今殷长夏却迸发出惊人的求生欲。 但凡他不想死,谁也别想左右他的命! 雨更大了,升腾起一股雨雾,四周开始唱起了民歌,声音被骤然拉高,在这样的环境下犹如鬼鸣一般。 更恐怖的是,那些民歌里,还夹杂着最喜庆的句子—— “一拜天地。” 殷长夏更剧烈的挣扎起来,似乎是因为见他昏迷,绳子并没有绑得太紧。 太好了,快点! 可他动作太大,竟然不慎撞到了棺材里的尸体——那具他即将冥婚的对象。 殷长夏浑身紧绷,最近发生的事,总给他一种这具尸体要苏醒过来的错觉。 殷长夏屏住了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憋得脸色涨红,肺部也开始疼了。 大约隔了几十秒,尸体都没有动静。 殷长夏这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尸体并未醒来。 “二拜高堂!” 天边惊雷闪烁,雷光将周围的一切照亮。 老人们脸皮拉胯,却仍要用嘴角撑起一个笑容,看上去扭曲至极:“快点,赶紧盖棺!” 赤红的棺材板,被两个戴着褚色头巾、穿着单薄汗衫的壮汉抬了下来。 他嘴里含着钉子,手里拿着锤子,一看就知道想把棺材封死。 殷长夏很想动,但只能装作束手就擒的样子。断掉的绳子接口,被他藏到了隐蔽的角落,不仔细看根本无法看清。 在棺材板快要盖住的那一瞬间,殷长夏挣断了绳索。 就是这一刻! 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挣脱绳索,怕是还没出去,这群人就会一拥而上。他不能犯蠢,逃脱的机会只有一次! 而有了棺材板做遮掩物,又是他们以为事情快要成了的那一瞬间,是最适合反击的! 果不其然,殷长夏一脚踹开了棺材板,飞快的爬出棺材口。 两名壮汉被棺材板给撞倒,含在嘴里的钉子蓦然朝后,直接刺穿了口腔。 “啊啊啊——” 他们痛得在地上打滚,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渗入到了泥土里。 殷长夏冷着脸,拼了命似的爬出土坑。 “快、快捉住他!” 上方的老人着急的喊了起来,两个壮汉顾不了这么多,强忍着疼痛站起身,势要捉到殷长夏。 殷长夏已经快要爬出土坑,由于下着大雨,身上的衣服全都被泥土弄脏,显得分外狼狈。 四周发出尖叫的声音,所有人都害怕了起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 可殷长夏不敢回头看,在某只手即将抓住他的脚踝时,殷长夏死命往下一踹。 尖叫声安静了。 终于爬上去后,殷长夏才奇怪的看向众人,发现他们都面露惊恐的看着自己。更有一些人,竟然惊恐得双脚打颤,跪倒在地上。 殷长夏:“……” 明明是这群傻逼要活埋他,他都没害怕,这群傻逼反倒害怕了? 一个杵着拐杖的老人伸出了颤巍巍的手指:“下、下面。” 殷长夏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缓缓回过头,却瞧见自己刚才那正义的一脚,根本不是踹到了两个壮汉,而是身穿‘凤披霞帔’,爬上来的新娘子!! ‘它’的红嫁衣上,赫然映着一个脚印。 不大不小,恰恰就是他的尺寸。 妈呀! 殷长夏拔腿就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这一脚这么牛逼。 身后无数人哭天喊地—— “家暴啊,造孽哦。” 殷长夏欲哭无泪,他是被逼的,他是被强迫的。 踹新娘子这种事情,他平时绝对没有经验!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脚下的路吸食了大量雨水越发难走,一脚踩下去都渐起无数泥水,半只裤腿都被打湿。 殷长夏只觉得自己从未跑得如此之快过,几乎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我是个病人,我命不久矣,这群丧心病狂的邪/教,竟然要强迫我结婚!” 耳旁再次响起那个机械音—— [距离游戏报名时间,还有最后三小时,请玩家抓紧时间报名。报名失败的玩家,则当场抹杀。] [游戏成功后,会根据表现奖励阳寿。] 阳寿……? 这两字重重的砸在殷长夏的心上,纵然知道自己是癌症晚期后,就消极到了极点,可遇到的一系列事情让他燃起了渴望。 殷长夏的呼吸急促起来,心脏咚咚咚跳个不停,这奖励于他无疑是最诱人的果实。 他想活! [叮叮叮——以下是单独时间,您作为新人,可选择三个问题进行提问哦!] 三个? 殷长夏手心全是粘腻的冷汗,将最关心的问题问了出来:“凶宅主人(1/7),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跟他见到的七口棺材有关? [七口棺材内的厉鬼之一已经苏醒。] 果然! 殷长夏追问:“那他现在在哪儿?” [目前就在游戏内!] [由于那位实力强大,替代了以前的boss,成为本场游戏的新boss!] 这个回答,不禁令殷长夏心中涌起一股寒意,刚刚逃出生天的喜悦也逐渐凝重。 纵然心头有千万个问题想问,殷长夏还是忍住,问出了眼下最着急知道的事情。 “最后一个问题,怎么成功报名游戏?” [今日是您和新娘的大喜之日,您可以先去小镇参加鬼宴,在那里取得号码牌后进入报名会场。] 殷长夏:“……”主角竟是他自己! [友情提示:本场游戏的号码牌为十个,玩家二十人,请玩家尽快获取号码牌哦!] 这该死的规则! 号码牌十个,玩家二十人,完全是想让他们自相残杀! [倒计时正式开始——] [02:59:54。] 这简短的对话间,殷长夏已经把大致的状况弄清楚了。 得先报名游戏! 他不断向前奔跑,完全不敢停下。 殷长夏使劲儿的扯着手腕上的红线,可这东西看得见摸不着,更别提扯开了! 他已经跑了很远了,可奇怪的是,手腕上明明绑着红线,这条红线却好像没有长度限制似的。 他跑多远,红线就被拉多长。 天色更加阴沉,快要进入傍晚。 殷长夏精疲力竭,此刻两个壮汉已经追了上来。 看来得加快速度了! 殷长夏一边向前跑,一边观察着地形。 四周都是森林,枝叶繁茂,全是死气沉沉的色调,越往里面越是幽深诡异。 殷长夏借着地形不断拉开距离,最终躲到了一颗巨树后方。 树干遮住了他的身体,从而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后方传来脚步声,踩在过湿的地上,抬脚落地,发出啪啪的声响。 那声音越来越急促,离殷长夏的距离越发近了。 已经没力气再跑了,干脆……做个了断! 殷长夏的心沉到了谷底,捡起了石头,聚精会神的听着这声音—— 数量没错,正是两人,绝对是追击他的两个壮汉! 那人钻了过来,笑容还未舒展—— 与此同时,殷长夏手起石落,一锤子砸晕了他。 这力道之大,把石头都砸出了裂缝。 另外一人从身后绕来,正好要打个招呼,却被这一幕吓呆在原地:“兄弟,你手砸得太快了吧!” 殷长夏:“……你谁?” “我也是玩家啊!我叫唐启泽!”唐启泽悲催的介绍着自己,欲哭无泪的说,“你看看,把人给砸得,连脑门都肿了!!” 殷长夏:“……” 唐启泽半跪在地上:“我可怜的大兄弟啊!” 底下那个人开始痛苦的呻/吟起来,看上去又可怜又无助。 唐启泽:“呜呜呜,刚进游戏就受此重伤,你的命也太苦了……” 殷长夏干咳了一声,心虚的瞥开了眼。 手天生快,它有错? 唐启泽吸了吸鼻子,扶起地上的那人:“算了,也怪我们没出声,才让你误砸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赶紧去报名场地。” 殷长夏微怔:“你知道报名场地在哪儿?” 唐启泽:“都是新人,肯定能问那三个问题,我其中一个问题就问了报名场地的事!” 三人顺着小路往前走,一路上都能听见唐启泽叽叽喳喳的声音。 “你是第一次参加游戏?好巧啊,我也是!” “这种危险的地方,咱们必须抱团取暖啊!合作共赢你听过吗?” 殷长夏没有怪他,反倒耳边有个人说话,心情也没那么紧绷了。 唐启泽:“咱们也算有点交情的朋友了,等一会儿从报名场地进入正式游戏,要比这里危险得多。咱们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殷长夏沉默着,只是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其余一句话都没有回答。 毕竟这样的地方,说多错多,他并没有完全相信唐启泽。 走了大约十分钟,终于看到了木屋。 森林幽深,枝叶密密匝匝,包裹着小屋。木屋的墙壁被涂满了苍色的颜料,不仔细看的话,根本无法看清报名场地是在这里。 唐启泽看着他的表情,不由笑着:“放心好了,木屋里就是安全区,NPC进不来。” [报名倒计时:02:50:44。] 时间已经不多了! 唐启泽:“快点!再不报名咱们都要被抹杀!” 面对这样的催促,殷长夏的表现却显得很平静。 明明安全区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却完全不着急似的。 珍珠大小的雨滴狠狠砸下,疯狂的拍打着枝叶。 两人浑身都被淋湿,站在雨幕中遥遥相对。 殷长夏身躯显得格外单薄,却给唐启泽一种压迫之感。 在殷长夏目光的注视下,唐启泽只得尴尬的笑了起来,“哈哈哈,你觉得我会害你吗?大家都是新人,我也没这个必要啊。” 殷长夏:“你可真是热情啊,我一个一穷二白的新手,有什么值得你为我带路的?” 唐启泽眼神闪烁:“我……我其实是想知道你三个问题都问了些什么。” “这样啊。”殷长夏扬起一个无辜的笑容,“那不如咱们先进木屋,我把三个问题都告诉你,也算报答你带我来了报名场地。” 唐启泽面露喜悦:“这敢情好。” 殷长夏:“你先进。” 唐启泽的笑容变得僵硬。 “进啊,怎么不进?难不成你担心我在后面偷袭,还要害你不成?”殷长夏笑眯眯的把原话返还给他,“大家都是新人,我也没这个必要啊。” 这句话听着异常刺耳,可这就是自己说出的话,让唐启泽哑口无言。 雷声轰鸣,仿佛一道撕开二人短暂和平的裂纹。 知道殷长夏不好哄骗之后,唐启泽终于露出了本性,脸色蓦然沉了下来:“今天你进也得进,不进也得进。” 他看到殷长夏被村民追杀,正常情况下的新人,早已经惊慌失措,自己施放一点善意,就会乖乖放下戒心,任由自己操纵。 不断说话也是同理,装成那个样子,无非是想让对方放松警惕。 没想到……殷长夏根本不上当! 唐启泽放下了肩上被砸晕的玩家,拔出隐藏的小刀,直直朝殷长夏刺了过去。 殷长夏朝后仰去,差一点被唐启泽的刀子擦伤了。 奈何动作太大,殷长夏跌倒在地上。 唐启泽:“哼,观察力强又怎么样,身体差成这样,弱鸡!” 殷长夏的脸上却显得异常平静,完全没有反抗,直直的看着他。 唐启泽拧眉,纵然心头感觉奇怪,却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的优势。他无意在这时杀了殷长夏,只是让他先一步进入报名场地,夺取他剩余的阳寿。 唐启泽拽起殷长夏的衣领,正要拖拽着他往木屋当中。 殷长夏却露出一个笑容。 唐启泽头皮发麻,搞不懂殷长夏为何这样有恃无恐:“你笑什么?” 与此同时,危险的气息涌来,唐启泽惊恐的朝后方望去,刚才追着殷长夏的两个壮汉,正好站在一颗巨大的槐树之下。 他们的口腔都被钉子刺穿,后脑勺四五根尖锐的钉子,嘴巴根本无法合上,露出里面的鲜血淋漓来。 那半张脸都被染红,鲜红的颜色,不断顺着下巴蔓延,混夹着雨水滴落到土里。 脚是悬空的,只余脚尖碰地,明显是刚死了不久,变成了尸怪。 饶是这样了,竟然还追着殷长夏不放! 殷长夏笑得无辜:“这不是你说的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被怪物追着跑,这福气还是不能一个人独享。” 唐启泽表情扭曲,大脑的感官不停提醒着他,危险的靠近。 殷长夏的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笑得无害:“共富贵我可不信,共享风险,咱们以后才是好兄弟!” 唐启泽气得快要吐血,谁跟你是好兄弟! 尸怪要来了!! 第3章 第三章 第三章 早就听说过游戏NPC死亡,会变得比一般鬼魂还要凶恶。 更可怕的是,壮汉的魂魄并没有离开自己的身体,死时反而被尸油封住了七窍,让他活生生靠着自己的肉身,化凶尸变! 扭曲的恶意席卷而来,唐启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想打劫点儿阳寿,竟然引来了尸怪! 更可恶的是,身侧的殷长夏还在添油加醋惹怒他:“咱们可要一起逃啊。” 唐启泽:“……” 这祸事到底谁引来的! 由于尸怪的到来,怨气渐渐影响了四周的温度。他们站在大雨之中,雨滴里夹杂着寒意,从五脏六腑钻入,犹如小虫那般,在啃食着两人的血肉。 ‘咚咚咚’。 心跳声犹如密集的重鼓,仿佛要跳出胸膛。 殷长夏打了个寒颤:“太可怕了。” 怕!? 他刚才坑自己的时候,可不见得有多害怕。 唐启泽深深觉得,这家伙是扮猪吃老虎,装的! 殷长夏知道唐启泽不相信自己,指着那边的尸怪说道:“你看那怨气都肉眼可见了,真的很可怕!!” 唐启泽:“以为我会信你?进入游戏不到一小时就会坑人,你怕不是个大佬?” 殷长夏更理直气壮了:“我刀都拿不动,被你推一下就倒了,怎么可能是大佬?” 唐启泽咬碎了牙齿。 一想到要和这种人联手,他都快要气炸了。 在这段期间,尸怪已经离他们很近了。雨滴砸在尸怪的身上,他的皮肤青紫难看,底下的筋骨因尸变的影响,像是要破开那张皮,几欲崩裂而出。 钉子仍然还插在嘴里,嘴唇都已血肉模糊。 唐启泽脸色难看:“他们的死亡原因怕是嘴里的钉子!被人这么搞,难怪怨气这么深!” 殷长夏吞咽着口水:“万一看见那个害他们的人怎么办?” 唐启泽:“怕是会不死不休。” 殷长夏身体抖了两抖。 唐启泽猛然望向他,震惊的问:“难道……!” 殷长夏拼命解释:“钉子的事都是意外!” 唐启泽恨不得破口大骂,殷长夏一次又一次挑战着他的理智:“殷长夏,打劫你算老子倒霉!老子以后再也不干这缺德事了!” 殷长夏向他束起一个大拇指。 唐启泽:“滚!不要你表扬!” 唐启泽望向了后方木屋:“只要进入木屋,咱们就安全了!” 殷长夏阴阳怪气的哦了一声:“原来木屋真是报名场地?” 这个殷长夏比尸怪还要气人!! 唐启泽在心里奉劝自己一定要冷静,现在可不是内讧的时候:“这一点我没说谎!不过进去需要号码牌才行!否则会被剥夺阳寿!” 殷长夏:“会剥夺多少?” 唐启泽:“十分钟一年,顶多躲三十分钟,他们就会离开了!很划算!” 殷长夏:“……” 那说个屁!他就只剩下三个月了! 唐启泽催促着他:“快点,来不及了!” 殷长夏却没有听唐启泽的话,而是主动朝着前方走去。 这举动不禁让唐启泽傻了眼:“回来!危险!” 大雨霶霈,拍打得树叶也啪啪作响,狂风里夹杂着一股腥臭气,前方传来殷长夏的声音:“我可没有那么富足,两只尸怪,就需要我花上三年阳寿。” 这虽然是实话,却让唐启泽彻底想歪了。 在唐启泽看来,三年阳寿躲开危险,已经很划算了。 难不成殷长夏厉害成这样,是觉得三年阳寿和两只尸怪比起来,他更倾向于解决尸怪!? 殷长夏完全不知道唐启泽脑补了这么多,他都解释过自己不是大佬,奈何这番举动,让唐启泽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了。 天知道他有多怕鬼,走进那两只尸怪的时候,双腿都在打颤,却还要做出镇定深沉的大佬模样。 殷长夏直视着尸怪:“我不跑了,跟你们回去,反正我也逃不掉。” 唐启泽看得专注,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莫不是殷长夏在憋什么大招? 两只尸怪似乎真的听了殷长夏的话,扫视着他,示意他赶紧过去。 殷长夏回过头指向唐启泽:“这个人不让我走,还差点害死我,你们不过来保护我的话,我怕我稍有动静,他就要从后面偷袭。” 尸怪纵然怨恨殷长夏,但他们更想抓殷长夏回去。 听了这句话,其中一只尸怪朝前走,而另一只则绕到唐启泽身后。 唐启泽都快气糊涂了,他刚才脑补了无数殷长夏手撕尸怪的场面,结果殷长夏憋的大招就是告他黑状!? “殷长夏你个王八蛋,卑鄙小人,竟然为了逃脱,要害老子的命!”唐启泽呸了声,再一次被迫拉入战斗当中。 唐启泽骂得眼睛都红了,然后下一秒……他就看到殷长夏一板砖砸晕了尸怪。 唐启泽:“……” 那砖头……有点眼熟,苍墨色的。 等等! 难不成是木屋的砖……? 唐启泽被殷长夏的不要脸给彻底震惊,地上两个声音同时呻/吟了起来,是之前被殷长夏砸晕的玩家,还有异变的尸怪。 一大一小,在暴雨里分外可怜。 若不是身处恐怖游戏当中,这样滑稽的场面,只怕会引来一群人发笑。 唐启泽张大了嘴,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你砸人的速度真是……电光火石,迅雷不及掩耳。” 殷长夏:“谢谢夸奖。手快,有错?” 唐启泽:“……” 殷长夏:“小心你身后!” 唐启泽再次抽出刀子,在尸怪快要扑上来的时候,他一个闪身,就避开了尸怪的攻击。 幸运的是,新人场不比正式游戏,怪物总有破绽。 这两只尸怪也是,纵然攻击力十分强悍,速度却不如人类。 唐启泽一个干净利落的肘击,便让尸怪朝前趔趄了好几步。 乘此机会,他当机立断,将刀子插入尸怪的后脑勺。 深褐色的鲜血喷涌而出,沾染在唐启泽的手指上。唐启泽的整个右手都被怨气灼疼,手指逐渐染上一圈黑色。 他紧咬牙关,又立马拔出第二把刀子,继续朝尸怪前脑勺刺去。 尸怪无声的吼叫了起来,两把刀子一前一后,刚好将整个脑门刺穿。 唐启泽更加用力,眼神发狠,尽可能将伤口撕得更大。 不知过去多久,尸怪的惨叫才终于停止。 解、解决了吗? 唐启泽大口大口喘息,身体虚软的朝后跌坐,身上满是飞溅的泥水和鲜血。 怨气影响着他的意识,唐启泽完全没能缓过神来。 殷长夏:“别放松,快闪开!” 前方的殷长夏大声呼喊,唐启泽这才猛然反应过来。 原以为被封住的尸怪,此时竟然剧烈挣扎了起来。身后的刀子插在他的脑勺上,鲜血流得更狠了,尸怪瞪圆了眼珠,里面充满了怨毒。 尸怪的双手不断在泥土当中刨着,竟真的重新站立起来。 唐启泽心颤了颤,被这样骇人的目光吓得倒退几步。 “完了,尸怪狂化了……” 殷长夏:“有香吗?” 唐启泽抱着自己的头,绝望的大喊:“你没听到尸怪狂化了吗?这下子我们都逃不掉了!全都得死!” 殷长夏:“兄弟,大兄弟,有香吗?别磨磨蹭蹭了。” 唐启泽赤红着眼眶:“你叫谁兄弟!” 一听这话他就不爽! 殷长夏:“你有的话就丢给我!” 唐启泽不断躲避着尸怪的攻击,快要被逼到绝路。他本想借由森林的地形,躲避尸怪的攻击。奈何尸怪攻击力极强,拿手一扫,唐启泽周围的树木便轰然倒地。 唐启泽怔怔的看着这一幕,连大气都不敢喘。 在这番攻击下,唐启泽已经抵达了殷长夏身边。 他紧咬牙关,内心陷入了剧烈的挣扎。 这东西他本想去小镇吃鬼宴的时候用上。 只要取得号码牌,自己就可以进入木屋,成功报名游戏! 距离报名截止时间已经不到三小时了,他哪里还找得到多余的香? 用完之后,鬼宴可怎么办? 殷长夏大喊:“以后的事以后再考虑!现在先活命!” 唐启泽心里发狠,只得相信殷长夏一把,连同香和打火机一起丢了过去。 尸怪已经朝他们二人扑来,立刻掐住了唐启泽的脖子。 “快……点!”唐启泽呼吸困难,眼睛逐渐充血,脸色开始变得青紫。体内的空气被一点点剥夺,他双腿不断往下蹬,快要窒息而死。 最后那一秒时,殷长夏将三根香同时点燃,高举到了尸怪面前。 他本来想把香当成武器,谁知道刚一举到尸怪面前时,尸怪便面色涨红,无数香丝迅速燃烧,最终只剩下三根木棍。 尸怪睁着赤红的眼:“养灵体质供奉的香,不能,这么多……” 然而他的嘴被五颗钉子钉住,就算说话,发出的声音也是一团模糊的音节。 殷长夏和唐启泽根本没能听清。 烟丝萦绕在尸怪身体周围,迅速被吸收到了他的躯体当中。尸怪的眼底浮现癫狂和满足,像是吸食了毒/品,完全上了瘾。 然而下一秒,他的身体就骤然爆裂开来,只剩下一摊血水和肉块。 唐启泽:“……” 殷长夏:“……” 两人跌坐在了地上,怔怔的看着这一幕。 唐启泽懵了:“我的香,有这么厉害?” 殷长夏给予肯定:“是挺强的。” 唐启泽嘴唇泛白:“不,他好像是被撑死的。” 殷长夏:??? 唐启泽也只是疑惑的提了一嘴,这绝对不是尸怪死亡的真正原因,肯定是殷长夏另有手段! 可恶啊!差点又被殷长夏骗过去了! 唐启泽心里更加不平衡,他对付尸怪这么拼命,殷长夏却只是几根香、一板砖,就把尸怪搞死了! [恭喜玩家殷长夏、唐启泽,联手杀死尸怪,进度1/4。] [背景探秘开启——] [尸怪乃鬼宴仆人,一生为小镇奉献,其杀伤力惊人,缺点是行动迟缓。他们在生前会准备好尸油,在死的那一刻封住自己的七窍,让魂魄停留肉身,造成尸变。] [收集他身上的尸油,涂抹后可以迷惑鬼宴宾客,让鬼怪误以为是同伴。] 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有了通关提示! 唐启泽沉浸在喜悦当中,不由傻笑:“哈哈哈……我不是在做梦吧?” 殷长夏:“我砸你一下,你可以感觉有没有做梦。” 唐启泽:“……” 就殷长夏那手速,准儿能砸得他头冒金星! 殷长夏笑着说:“咱们也算合作共赢的关系了,朋友,我有几个小小的问题……” 唐启泽嘴唇泛白,越发觉得殷长夏笑得阴险! 他一定是想逼问自己,如果不说实话,恐怕要被他下毒手! 唐启泽强压着自己的恐惧,身体轻轻发颤:“……你问吧。” 殷长夏:“你问了哪三个问题?” 唐启泽倒吸一口凉气,原以为殷长夏不要脸,没想到这么不要脸:“你一上来就问这些?” 殷长夏:“我救了你!做人要知道感恩!” 这理直气壮的样子,令唐启泽哑口无言。 殷长夏:“那好吧,换个问题,那个香是怎么回事?” 唐启泽哑然,没想到殷长夏的问题这么直击灵魂。 他刚把这个信息摸清,就拱手让给了殷长夏:“进入鬼宴有上中下三种办法,上策是涂抹尸油,让鬼怪误以为是宾客;中策是取得宴会仆人手牌;下策是供香,贿赂、迷惑鬼怪。” 殷长夏摸了摸下巴,看来是意外得到了最好的那个。 “一场游戏有多少老玩家?” 沉默逐渐蔓延,气氛也变得凝固。 “新手副本的老玩家不会超过两人。” 唐启泽的声音极低,“资深玩家都会直接进入游戏,并不通过报名会场。这里相当于新手副本,要是他们来这里的话,就意味着……游戏难度将提升。” 来一个难度就提高50,如果是来了两个……这里的游戏难度,就会变得和正式游戏一模一样。 殷长夏:“……你知道这么多,不也是老玩家吗?” 唐启泽气得吐血:“我这是拿真金白银在现实世界换的!还有,大佬你真的不是老玩家?别逗我玩儿了好吗?这些信息你应该知道啊!” 殷长夏无辜到了极点:“你别污蔑我,我不是!” 唐启泽:“……” 殷长夏不管唐启泽信没信,反正他是解释过了。 殷长夏缓缓站起身,注视着四周的一片狼藉,不祥的预感袭来:“NPC异变这种事,应该不算常见。难道不是有老玩家加入游戏,才让游戏难度提升的?” 唐启泽仰着头,任由雨丝拍打着自己。 他无力的说道:“如果是这样,那我们绝不可能拿到号码牌。” 雨下得更大,快要将两人淹没。 神经被拉得紧绷,仿佛一根快要断掉的弦。 [报名倒计时:02:32:14。] 时间逐渐逼近,殷长夏不再犹豫,而是走到了那边,收集好了尸怪身上的尸油。 由于刚才那只爆体,尸油根本无法收集,便只能把昏迷那只的尸油拿走。 如此一来,尸油就只剩下一份。 殷长夏朝唐启泽使眼色:“补个刀再走?” 唐启泽:“……” 尸怪可真惨,竟然惹上殷长夏这家伙。 他忽然也有了点同病相怜的感觉,毕竟自己也是被殷长夏坑了的人。 唐启泽抽出匕首,迅速的进行补刀。然而这可是鬼怪,普通的武器根本没有效果。无法彻底杀死他,又奈何不了,两人只得就此作罢。 殷长夏喃喃自语:“看来得早点去鬼宴,离这只尸怪远远的,期望他晚一点苏醒过来吧。” 他们又将昏迷的玩家安顿好,留了张纸条说明原因后,便朝着小镇进发。 唐启泽不情不愿到了极点,却为了自身安全,跟在了殷长夏后方。只不过他依旧不想靠近,离殷长夏的距离足足有三米远。 殷长夏走走停停,唐启泽也走走停停。 就像有了根小尾巴。 殷长夏看到背后那个人影的时候,不由叹了口气:“你要跟就一起走。” 唐启泽嘴硬:“不用。” 殷长夏:“真的不用?” 唐启泽再一次拒绝,硬气的说道:“不用!” 唐启泽刚吃了闷亏,在他看来,比起尸怪,殷长夏才是最大反派! 听到他这么说,殷长夏就不想管他了。 大约走了二十分钟,已经快要抵达小镇,没想到唐启泽便疯狂的朝前跑来。 殷长夏愣了:“你刚才不说不跟我走吗!” 话音刚落,殷长夏便看见唐启泽脸上惊慌的表情,连说话都结巴:“有有有鬼!” 他刚才面对两只尸怪的时候,不是很坚强吗? 怎么会吓成这样? 殷长夏连忙朝后方望去—— 穿着红嫁衣的boss朝他们缓缓靠近,每走一步,都让四周的植被枯萎。 这泼天大雨也被影响,肉眼可见的染成了黑色。黑色的雨丝更凉,仿佛每一滴都染上了粘腻的怨气。 四周越来越冷,寒意从脚底涌入,侵染着四肢百骸。 鬼宴的另一位主角——新娘子追来了! 这么大的阵仗,可比刚才那两只壮尸怪厉害多了! 唐启泽看着boss身上的红色嫁衣,更加害怕了起来:“什么狗屁尸怪,连这只的脚趾头都比不了!” 殷长夏脸色都苍白了,他是真怕鬼:“这么厉害?” 唐启泽:“穿红衣死就为厉鬼,更何况是这凤冠霞帔,更是凶中之凶!” 待在这里这么久,他也算有了些存货,却一时间料不准boss的实力,不敢先行动手。 唐启泽仔细的观察着,不肯放过boss身上的每一个细节,浑身紧绷到了极点,手心涌出大量的冷汗,连呼吸都放轻放缓了。 一定有什么破绽! 一定有! 他不断提醒着自己,看仔细一点,唐启泽! 在他这般细致的观察之下,唐启泽忽然察觉到那红嫁衣上,有一个完整的脚印。 这么大的胆子,敢踢boss!? 神人啊! 这一定是比他更强的人……不!或许真有老玩家来到副本!还是大佬中的大佬! 唐启泽低声在殷长夏耳边说:“听着,这附近应该有大佬,找到他,咱们就有可能会逃出去。” 殷长夏表情凝重:“证据呢?” 唐启泽:“你看boss嫁衣上的脚印……” 殷长夏:“我踢的。” 唐启泽:“你别打断我,都说了那个脚印,应该是个狠角色,他……” 话音刚到一半,唐启泽才回过神来,脑子嗡了一声:“谁?” 殷长夏认真回答:“我。” 唐启泽:“……” 下一秒,他震惊万分的盯着殷长夏:“哈!!??” 第4章 第四章 第四章 殷长夏欲哭无泪:“我是无辜的!不小心!你要相信我啊!” 不小心? 呵呵。 唐启泽麻木着一张脸,这年头大佬随便‘不小心’一下,就能踢到这么凶狠的boss。 他也很想不小心。 黑色的雨连绵不断,雨滴连接成串,形成巨大的雨幕。 不同于刚才的尸怪,boss接近时,四周的枝叶都在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树上那只乌鸦也被惊动,煽动翅膀拼命逃离,可在那一瞬间,身体却骤然干瘪,像是被吸干了所有生机那样。 两人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完全说不出话来。 空气里充斥着压迫感,身上冒出一层鸡皮疙瘩,焦虑、恐惧、绝望,所有情绪在脑海翻涌。 唐启泽大口喘息,身体僵硬得仿佛不是自己的。 这样的boss,该怎样战胜? 只怕boss光是靠近他们,他们便如同周围的植被那般,被吸光了所有生机,身体变得干瘪苍老。 身边的人比他更害怕。 殷长夏倒退半步,朝他身后躲了躲,表情……就TM是被吓到的表情! 唐启泽:“……”老子信你个鬼! “这下子我们真的逃不掉了……”唐启泽眼眶赤红,“殷长夏,你是什么狗屎运,怎么这么倒霉?” 殷长夏声音微颤:“反正从小到大的算命先生,全都说我厄运缠身。” 唐启泽痛苦得长呼一声,再次深刻的反思了自己的行为:“殷长夏,打劫你算老子命苦,老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盯上你!” 殷长夏:“别嚎了,反正要死也是咱们一起死,总算不孤单。” 听到殷长夏这么说,唐启泽更加痛苦,一个大男人竟当场痛哭:“呜呜呜……” 就你这点儿心理素质!还打劫人呢! 殷长夏啧了声。 他又专注的望向了boss,刚才说话的时候,便一直观察着那根红线。 唐启泽看不见,不代表殷长夏看不见。 红线的位置在殷长夏手腕,而另一端……是boss的脖子。 这样的绑法,就像是主人和狗似的。 也太滑稽了。 殷长夏表情越发凝重,连忙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远处云层堆积,像是吸满了浓稠的墨汁。头顶的浓黑铺天盖地的压下来,如有实质般逼近着两人。 boss离他们已经不足十步……九步……八步,越来越近! 殷长夏:“恐怕我们要返回木屋了。” 唐启泽崩溃的喊:“早知道就不走了!” 明明参加鬼宴的时间都不多了,现在可好,还要花费时间返回! 殷长夏精疲力竭,大雨冲刷着他,身体也虚弱到了极点。 刚朝着后方走了两三分钟,拨开层层树叶,然而眼前的景象,令他更加绝望。 刚才被殷长夏拿板砖干倒在地的尸怪醒过来了,竟然一直在后方追着他们。 尸怪的脸色变得更加青绿,眼珠的黑色逐渐扩大至整个眼球。 两边夹击,完了! 殷长夏嘴唇微颤,怕鬼X2。 恐惧席卷着每一根神经,拍打在身上的雨水,宛如针扎那般刺痛。 雨水竟然一点儿都没小,反而有越下越勇的感觉。 殷长夏前后相望,思索着到底是从哪边突破,他们的胜算会大一些。 殷长夏:“唐启泽,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你……” 话尚未说完,殷长夏便被死死推了一把。 这力道极大,令他足足朝后退了四五步。 唐启泽脸色发白,身体不停颤抖:“你别怪我,红嫁衣的鬼凶上加凶,香也没有了……我们不可能跟刚才一样逃出去。” 同一时间,他抢走了殷长夏身上的尸油! 这东西极其重要,如果没有,很有可能根本无法进入鬼宴。 殷长夏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身体快要跌在地上时,竟撞到了某样发硬的东西。 他缓缓回过头,身体紧绷到了极点。 轰隆—— 雷声伴随着闪光,boss戴着红盖头,上面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明明如此喜庆,在这样阴森的气氛之下,却显得异常诡异。 boss将发凉的手指放到了殷长夏的脖颈上,令他无法挣脱。 “啊啊啊!!” 殷长夏这回是真的怕了。 怎么回事,这新娘子,为什么比他这个新郎官还要高! 新娘子的胸膛好硬,撞得他都疼了,殷长夏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新娘子是个平胸! 唐启泽不敢看后面,满心愧疚和不安。只是殷长夏那凄厉的惨叫声,令他身体不由抖了好几下。 一定被boss生吞活剐了,否则殷长夏这么大佬的人,连boss都敢踢,怎么会叫得这么惨? “对不起,我得活下去,尸油只有一人份……” 唐启泽拿起自己最后的保命符,朝着前方冲了出去。 唐启泽完全不敢看身后,觉得殷长夏必死无疑,毕竟靠近boss的任何东西,都会被吸光生机。 boss不可能为了谁例外! 他朝前的逃走,正是通往小镇的路。 殷长夏这边却无法动弹,总觉得新娘子在暧昧的摸着他的后颈窝! 殷长夏欲哭无泪的喊:“我、我们还没三拜呢,还不算结了冥婚,我给你另找一个新郎,呜呜呜你放过我吧!!” 谁知,新娘子却更凑近了他,微微俯身,轻嗅着殷长夏后颈的气息:“养灵体质……” 殷长夏快要哭了:“……” 妈呀,好怕!! 新娘子在对他上下其手! 殷长夏嘴唇发颤,怕惧到了极点,还要露出一个颤巍巍的笑容:“有话好商量,你是有什么心愿未了吗?我可以帮你的。” 他此刻已经在心底把唐启泽骂得狗血淋头了! 唐启泽推得可真准!竟然直接把他推到boss的怀里! boss并未回答,手却顺着后颈窝,慢慢往下滑。 极凉的触感,引得所触碰的肌肤都汗毛四立。 殷长夏毛骨悚然,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被调动,每一种感官都被加强,尤其是触感! 就连对方的手指,是怎样沿着他的血管,缓缓移动到腰部、喉部、包括心脏,人体上最容易死亡的地方,殷长夏都感知得一清二楚。 危险! 大脑在不断的施放着讯号。 殷长夏瞥到了‘它’的手,指骨分明,修长秀美,却苍白到了极点,连上面的指甲都是黑色的。 果然是只鬼! 殷长夏双腿重如千斤,明明危险成这样,却还是无法迈动脚步。 恍惚之间,殷长夏发觉自己刚刚逃跑时,不慎被树枝划破了手腕。 手腕上的红线,也在这阴雨之下,吸足了鲜血,显得妖冶异常。 殷长夏手腕开始泛疼,红线越收越紧,终于将他的肌肤划破。 鲜血滴落下来,然而红线却不肯浪费他每一滴鲜血,竟这样缠了上去。 方才只是隐隐约约的红线,此刻却越发清晰可见,连上面古老的纹路,都展现了出来。 自己竟然能够触碰到红线了! 身后的boss手上的黑色指甲,竟变长了许多,它对准了殷长夏的动脉,似要立即下手。 危险来临,殷长夏顾不上那么多,死死将手里的红线一拽! 明明殷长夏不算大力士,这样一拽,却让boss犹如触电般,身体剧烈的疼痛起来。 它半跪在地上,此刻终于注意到了自己脖颈间的红线,犹如一条狗链那样,绑得尤为牢靠。 boss:“……” 不知是不是错觉,殷长夏竟然从它的身上感觉到了恼怒。 boss四周的植被枯萎速度更加厉害,变成了黑色的灰。 那些黑灰犹如boss滔天的怒意,不管殷长夏是不是养灵体质,它都要杀了他! 殷长夏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又尝试着拽了下红线,不过这次的动作却很轻。 刚才堆积而出的扭曲景象,也随之消退,就连boss四周的阴气都驱散了。 boss:“……” 殷长夏倒吸一口凉气:“还真像训狗的链子!” 他恍惚间听到了咬牙切齿的声音。 手腕上的血已经不流了,红线又再次隐了下去。 没了红线的束缚,boss缓缓站起身,一抬手,黑色的指甲蓦然变长,那狠厉的模样,仿佛和殷长夏不死不休。 殷长夏见状,立刻对自己的手腕露出了凶狠的小虎牙:“你别动啊!血不流了,不代表红线没有了,你信不信我伤害自己!” boss气得更狠了。 四周的树木被不知何处而来的狂风吹拂,雷声更大,一道闪电都劈了下来,旁边的巨石都变成了一团焦黑。 殷长夏怕到了极点,被这狂风吹得眼睛都快睁不开。 别人超度厉鬼,大多是——‘你别动、我过去,我永远和你一起’的治愈风。 到了他这儿,就变成——‘你别过来,要动手我先动手,我随时可以咬自己’的威胁风。 连装都不装了,可恨! 真是无耻。 boss周遭伤人的怨气时有时无,浓烈的黑暗扭曲至极,它操控怨气,仿佛要杀了殷长夏,却又碍着他手上的红线,怨气时放时收。 如此反复,犹如神经质那般。 不知过去多久,boss才将自己的怒气强压下去。 殷长夏干笑:“冷静了?” boss:“……” 唐启泽已经不见了踪影,尸怪远远站在那边,看向殷长夏的目光里充满了渴求和恶意,可碍于殷长夏身边的boss,完全不敢上前一步。 尸怪怕惧到了极点,可眼神也馋得要命。 殷长夏朝着boss的身边缩了缩,害怕的问:“老婆,你说我一个绝症人士,经不起吓的,那只尸怪要怎么解决?” ‘老婆’这两个字,让boss立马伸出了手,揪住了殷长夏的衣领。 殷长夏可怜巴巴的,表情又软,像是撒娇似的:“我们不都躺一个棺材里了吗?我总得对你负责吧?” 好气哦。 怕不是知道有可以扼制它的手段,殷长夏才这样有恃无恐。 说好的不承认结婚呢? boss松开了手,缓缓靠近了尸怪。 尸怪吓得面色苍白,双腿发软的跪倒在地。boss用尖锐的黑色指甲刺破了尸怪的皮肤,尸怪的生机全都被boss吸走,身体迅速干瘪。 boss没有继续,反而一甩手,将尸怪奄奄一息的身躯扔到了殷长夏面前。 殷长夏笑得露出小虎牙,很快补了个刀。 诶嘿,白捡。 boss:“……” 殷长夏高兴坏了,朝boss挥了挥手,莫名觉得boss气得更狠了。 不不不,这可是他家老婆,一定是错觉。 人就是不能想太多。 [恭喜玩家殷长夏杀死尸怪,进度2/4。] [背景解密其二——] [七月初七乃百年难遇之大凶日,小镇举办鬼宴,将以四方怨气供养,令下葬之人成为鬼王。然而事情进展并不顺利,并不是谁都可以育成鬼王。以凡力喂养,乃是痴人说梦。] [于是他们令走偏法,选出一人陪葬冥婚,希望新郎含怨死后,被下葬之人吞噬,两魂合二为一。] 殷长夏:“……” 老婆竟要吃了他。 殷长夏极度痛心,看来小镇那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二个都想要了他的命,让他跟老婆合二为一。 [叮——凶宅已吸纳尸怪。] [已捕获,是否投喂?] 殷长夏:? 他进入游戏的时候,好像的确有一句什么育成boss。 虽然不知道投喂给谁,先试了再说! 殷长夏:[是。] 这话刚一落下,殷长夏便看到尸怪上的一团黑气消失不见。 脑海里回荡起一句话:“真难吃。” 却头一次有人能喂他。 殷长夏:“谁?” 他朝四周看去,却不见任何人的影子,只有那个穿着凤冠霞帔的新娘。 [已成功投喂,您使用了凶宅,扣除阳寿一个月。] [凶宅功能已开启(初级阶段)。] [住户:7/7。] [租户:0/10。] [其一:宗昙(半鬼王)。] [危险程度:S。] [饥饿程度:1/100(您作为凶宅主人,有喂养的权限。如果不尽快喂养,他很有可能因为饥饿而弑主哦~)] [好感值:-50/100(他恨不得杀了你,抽筋扒骨,打断四肢)。] [友情提示:今后每喂一次,都会惊动后面的凶棺。第二口棺材已有松动的痕迹,请尽快返回现实世界查看。] 第二口棺材…… 殷长夏的心沉到了谷底,又想起自己莫名被扣除了一个月的阳寿,整个人显得更虚了,犹如一株被风吹雨打的小草。 “我们赶紧去小镇参加鬼宴吧,唐启泽那家伙偷了我的尸油,万一用了,那可就完蛋了!” 而且他有这么可恨吗?好感值也太低了! boss气压更低,这种口吻……谁跟他是自己人? 他们并肩走着,一股寒意蹿了起来,殷长夏冻得浑身打颤,朝着boss控诉道:“老婆,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我身子骨不太好,你周围简直太冷了!” boss:“……” 这一次当真忍无可忍了! 狂风再次席卷而来,还伴随着倾盆大雨和剧烈的闪电。 殷长夏惊得后退,痛心的喊:“我跟你是一伙的啊!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谁跟你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boss完全无动于衷,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殷长夏当机立断,举起手腕威胁:“你别动!我要咬自己了!” 对面咬牙切齿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狂风终于停下,在这片荒芜和枯萎当中,殷长夏看见boss的红盖头,被风吹得往后滑了大半,露出里面半张脸来。 它下巴的弧度堪称完美,每一处仿佛都是用工笔细细描绘而出的。 肌肤如纸般苍白,嘴唇的弧度显得极其冷漠,衬着那刺目的殷红嫁衣,宛如披上画皮的艳鬼那般。 又冷,又妖冶。 殷长夏极度震惊,怔怔的看着他。 等等! 他冥婚对象,好像是个男的!? 第5章 第五章 第五章 殷长夏痛心疾首,常识害人啊! boss穿个嫁衣,他就觉得是个女孩儿了? 大意了! 一人一鬼继续朝着小镇进发,一路上殷长夏沉默寡言,像是突然变成了哑巴,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殷长夏时不时的瞥向离他三米远的boss…… 老婆竟是个男人! 老婆比他还高大! 心情变得凝重,犹如这被乌云遮蔽,阴沉沉的天空。 十几分钟的路程后,已经快要抵达小镇。 遥遥望去,便能见到小镇那朦胧的轮廓,和古朴阴森的建筑。 此时耳畔又响起了机械音—— [boss必须待在祭祠内,鬼宴才能开启。] [请凶宅主人操控boss,尽快前往祭祠。] 若是无法开启鬼宴,怕是时间全部耗光,所有新人都得不到号码牌! 这样的结果,必然是全体抹杀! 自从殷长夏继承凶宅、需要育成boss后,自己就仿佛成了游戏的一环,如今连鬼宴的开启都需要他了。 殷长夏脸色微变,总觉得自己触碰到了什么关键。 然而思来想去,还是得不出结论。 眼下时间已经不多了,不能太过分神,还是自己的小命更重要,得尽早开启鬼宴。 可操控……他要怎么才能操控? 殷长夏小跑到boss面前,用打着商量的口气说道:“我没了尸油,可能无法参加鬼宴,你先一步去宅院探查好不好?” boss:“……” 见boss完全不乐意,殷长夏想起boss结冥婚都是挑了个男的,难道真的是基佬鬼? 不,自信点,去掉难道! 殷长夏满脸的纠结,决定牺牲自己的美色,充当一回甜言蜜语小骗子:“老、老婆?” boss咬牙切齿,恨得眼睛都快红了。 为了不在殷长夏面前待着,他竟真的飞快离开。 反正都是煎熬,两害取其轻的道理,傻子才不懂! 殷长夏摸着自己的心脏,咚咚直跳,无比凄苦的呐喊:“看来boss还得哄,得叫老婆才帮我办事。” 那他以后,莫不是得一直叫老婆了!? 惨! boss尚未走远,听到这话差点又发了飚。 怨气污浊了周围的树叶,被染成了焦黑的色调。天是暗的,他一袭红衣站在那边,仿佛时间都静止,举手投足都散发着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气来。 殷长夏高举着手里的红线,一脸真诚的说:“老婆,就拜托你了!” boss咬牙切齿:“……” 拜托?那就不要牵红线! 他疯了一样的想杀了殷长夏,却又碍于红线强行忍住。 只是那时而停留在殷长夏身上的目光,却显得更加阴冷,仿佛下一秒就要凶恶的撕裂他的身体一般。 殷长夏浑身打颤,再一次认清,‘鬼都是可怕的’这个事实! 他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红线,这才安心不少,心道鬼宴总算可以开启了。 — 两人就此分开,五分钟的路程后,殷长夏也抵达了小镇。 大雨霶霈,白雨如跳珠,连成庞大的雨幕。 古老的建筑伫立雨中,一切显得荒芜破败,放眼望去,尽是一片死气沉沉。 小镇张灯结彩,是用来庆祝喜宴的。 然而这上面用的并非红色的绸缎,而是一圈圈白布,上面用白底黑字,同时写着‘奠’和‘喜’。 最诡异的是,丧事和喜事竟在同一天举办。 [报名倒计时:02:11:04。] 时间已经不多了,殷长夏躲在脏污的小巷当中,忽然听到街道另一头传来鞭炮和锣鼓的声音。 他小心翼翼的探出一个脑袋,竟发现带着喜怒哀惧的四个面具人,将那口赤红的棺木抬了起来。 街道上布满了人,成群结队看不到尾。 然而里面全是老人,完全看不到一个年轻人,他们脸皮满是褶皱,却强行露出笑容,偏要做出喜庆的模样。 可再怎么喜庆也是抬棺! 这样的画面,只教人心惊胆寒。 恐惧在老旧的街道蔓延,仿佛喜怒哀惧四个面具人的每一步,都是扭曲的,充斥着满满的恶意。 殷长夏脸色难看的注视着这一幕,忽然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唐启泽! 唐启泽压低了头,缓慢的跟在队伍后方。 “吉时已到!” 那声音陡然尖锐了起来,用来庆祝的唢呐声中,伴随着无数鬼鸣! 他们眼眸弯弯,上牙碰下牙,只剩下骨头咔咔咔的声音,以此来伪装成笑声。 抬棺的喜怒哀惧四鬼停了下来,队伍当中,有一人死死低着头,护着怀中所剩不多的香,根本没注意到前方停下了脚步。 烟丝袅袅,迅速燃烧起来,全都集中到了前方,喂养到了喜怒哀惧四鬼的身体当中。 手里的香不够! 那人瞪大了眼,根本没料到会这样:“不,不……” 香,熄灭了。 那股味道,便再也掩盖不住。 寂静之后,便是发了疯似的声音—— “有活人混在队伍里!” “活人!?” “哪里有活人?吃了他!” 殷长夏浑身发冷,连唐启泽也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到,冷汗侵湿了后背,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无数的手掌朝着那人涌出,宛如在讨食张着大口的鱼群。 而那人,竟当真被众鬼撕扯致死。 殷长夏震惊的注视着这一幕,顿时恶寒不止。 难怪唐启泽会说,用尸油混入鬼宴是上策,而燃香却是下下策。 因为燃香需要人的精气,那香……根本就不够鬼吃! 街道一片狼藉,只剩下碎肉和内脏,以及混杂在雨水中的鲜血。刺鼻的血腥味,连同泥土的味道,一同弥散在空气当中。 棺材被抬入了宅院内,队伍也进入鬼宴。 殷长夏仍是全身僵硬,躲在离鬼宴场地极远的小巷当中,不敢有任何行动。 害怕……怕自己会变得和那个玩家一样。 他不知等待了多久,都没见着boss回来,反倒是时间越来越近。当时操控boss进入祭祠,一方面是想开启鬼宴,另一方面的确是想让boss去找找号码牌。 [报名倒计时:01:57:44。] 不到两个小时了。 殷长夏手心都是粘腻的冷汗,耳膜里满是那密集如鼓的心跳声。 内心陷入了挣扎,他是真的怕鬼,可想要活下去的欲望战胜了一切。 不能这样等死! 思来想去,殷长夏还是打算冒险,得找个办法混入鬼宴! 小巷后方却传来一个声音:“等等!” 谁? 殷长夏回过头,便瞧见一个青年,他鼻梁上戴着金丝眼镜,衣着彬彬,带着股文弱的书卷气。 “你没看到那些人全都是脚尖垫地,他们都是鬼魂,你还想直接从大门进去!?” 殷长夏上下打量着他:“玩家?” 那人点头:“我叫徐默,跟我来!” 殷长夏眼神微闪,便跟着徐默一同来到了小巷的另一头。 徐默:“你也注意到那边了吧?原本人是看不见鬼的,只有拥有阴阳眼的人才能看见。但阴气浓郁到极点之后,所有的鬼都会被感知到,可见这里面有多危险。” 他们穿过狭窄的甬道,亮光渐强的时候,便瞧见了一个小门。 没想到这里直接连通了鬼宴主宅,只不过是偏门。 建筑被树林遮挡,将那坚硬的轮廓都柔化了许多。 附近聚集了许多玩家,见徐默领人过来,脸上皆是不善的表情。 邱平不满:“徐默,不是让你去看宴会有没有开始,你怎么捡人过来?” “棺材被送进去了,鬼宴已经开始,我并没有偷懒。” 徐默推了下鼻梁的眼镜,表情显得公式化,“再说了,都是玩家,会有三个问题的提示,多一份情报就多些手段。” 邱平翻了个白眼:“什么多些手段,就他这副命不久矣的样子,恐怕跑都跑不过别人!我看是多个拖累。” 徐默:“邱平!” 邱平恶狠狠的撞了下殷长夏,完全没把徐默的警告放在心上:“别挡老子的路。” 殷长夏倒退了好几步,本想稳住身体,结果还是摔在了地上。 邱平越发轻蔑:“哼,垃圾。” 殷长夏皱眉,眼神里满是冷意,抬头注视着邱平。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只差一个火苗就会彻底燃起来。 正当其余玩家纠结要不要阻止时,老旧的偏门‘咿呀’一声,被缓缓打开,两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周迎将手牌丢给了邱平:“接着。” 邱平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周哥,这么快就拿到了?” 周迎的目光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在看到他的时候,眼瞳紧紧一缩。 他足足愣了五秒之久。 邱平顺着周迎的目光看了过去:“他?他也是玩家,徐默刚带过来的。要是周哥觉得是拖累,我一定把他腿给折了,绝对不妨碍我们……” 周迎表情难看,正要开口,他身后的人便立即发话:“你敢!” 邱平把腰压得更下去,双手来回搓着,做出谄媚的表情:“这……是我的办法太血腥了,让纪小姐害怕了?” 纪今棠气愤的说:“周迎,管好你的狗。” 邱平脸色微微扭曲,如果不是周哥喜欢纪今棠,他才没这么好的耐心。 这可是周迎放在心尖上的人,他不讨好不行啊。 可如今纪今棠却硬生生打了他的脸! 他不得不讨好的对象,竟然在维护这垃圾? 周迎:“别吵了,先拿好手牌,可以伪装成鬼宴的下人!” 几人将手牌分了分。 殷长夏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 在触碰手牌的那一瞬间,脑海响起了机械声。 [已获得鬼仆手牌,是否支付阳寿一个月?] 殷长夏:[是。] [鬼仆手牌已生效,可隐藏活人身份。] 没想到支付一个月阳寿,才获得了进入鬼宴的资格。 殷长夏闷咳了起来,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如今他只剩下一个月的阳寿了。 纪今棠三两步跑了出来,埋入殷长夏的怀里:“阿祈,好久不见。” 阿祈……真是好久没听见的叫法了。 他自小八字就不好,父母给他起了小名,熟悉的人大多都这样叫他。 殷长夏得了绝症,受不得这么大的力,被纪今棠撞得快要吐血:“纪今棠,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你还在生我的气?这才几年,你就跟我这么生疏了……” 纪今棠眼眶微红,完全不想放开殷长夏,可看他表情极差,便误会殷长夏是在生气,满怀忐忑的说,“阿祈,没想到你也进了这个游戏。” 殷长夏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神经始终紧绷。 只因眼前这人是双重人格的女!装!大!佬! 看来现在掌控身体的,不是那个危险的人格。 一想到纪今棠的另一个人格,殷长夏的脸色极度难看,竟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和纯良的纪今棠不一样,那个人格极度危险,是个不折不扣的病娇。 纪今棠也看着他,完全柔弱的模样,没有半点杀伤力:“阿祈?你怎么一直看着我?” 殷长夏缓缓的松了口气,语气又变得疏远:“没什么。” 只要那个危险的人格不出现,什么都好说。 纪今棠眼底完全一派天真,悄悄凑近了他:“我知道阿祈不喜欢,我不会让他出现的。” 殷长夏:“!” 纪今棠将殷长夏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头上,表情里充满了迷醉,仿佛喝了酒,面颊上也染上了殷红:“阿祈,你会表扬我吗?” 心蓦然颤了颤。 殷长夏脸色微变,便想离开纪今棠身边,可握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力气极大,还强行放到自己头上,令殷长夏完全无法挣脱开。 纪今棠原本的人格,不应该是柔弱的吗? 为什么力气这么大!? 殷长夏木着脸,被强迫的撸了一把纪今棠:“表扬、会表扬。” 此刻的他满脑子都是……当初连瓶盖都扭不开的纪今棠,竟然有这样的怪力。 手腕好疼。 殷长夏的话已经敷衍到不能再敷衍,纪今棠的眼神却变亮,强行按着殷长夏的手,揉着自己的头,表情里充满了餍足,犹如猫儿吃饱了食物似的。 殷长夏:“……” 这样的骚乱,自然引起了徐默的注意。 这年头撒娇都这么硬核! 也只有邱平那傻子觉得纪今棠无害,徐默的本能告诉着他,绝对不要靠近纪今棠。 比起周迎而言,明显纪今棠更加渗人! 徐默拧着眉,又缓缓将目光放到了那边—— 纪今棠穿着女装,柔和的剪裁衬得他的五官更加精致,犹如春花般,是被精心养出来的矜贵气。 他的美貌是公认的,若是利用自己的美貌,怕是许多人都会争先恐后为他赴死。 可一脸狼狈的殷长夏站在纪今棠身边时,却完全没有被盖过去,光看那身形,便觉得胜了一筹,用最好的水墨也画不出的韵致。 徐默不由想—— 如果殷长夏擦掉脸上的泥水,认真收拾出来,会有多么好看? 徐默正看得入神,那边周迎终于忍无可忍:“你们到底要抱到什么时候?” 周迎就一直是队伍核心,众人恐惧鬼怪,早已经抱了周迎的大腿,尤其是邱平! 他不得不讨好的纪今棠,竟然在殷长夏面前这样伏低做小? 邱平气愤不已,觉得自己脸疼,像是被人狠狠打了几巴掌。 邱平阴阳怪气的说:“你们都知道鬼宴boss了吧?听说是大凶厉鬼,吸食四方怨气。某些拖后腿的小白脸,怕是躲不过了。” 这样的针对,也未免太明显了。 纪今棠缓慢的,犹如电影慢镜头,一格格的转过头来,将满带恶意的目光放到了邱平身上。 邱平:“……” 明明纪今棠是躲在殷长夏身后的,需要人保护,比殷长夏更加不如。 邱平却觉得,这目光犹如从最深的黑暗探来,扫过他身上最脆弱的地方,充满着血腥味。 邱平的身体不自觉发抖,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队伍当中一直不曾说话的柯羽安听到这些,忽然间发了疯。 他眼眶赤红的说道:“哈哈哈,那是只怪物,他会屠杀玩家!” 寂静在队内蔓延,嘶哑的声音犹如刀割那般,割向每一个人的神经。 柯羽安留在这里已经很久了,一直靠缴纳大量阳寿作为滞留游戏的代价。 是的,这是新人都不知道的信息。 只要号码牌没被任何玩家获取,报名时间截止后,便可以靠着缴纳三十年阳寿为代价,继续这场游戏。 柯羽安的阳寿已经被花光了,这已经是最后一次。 徐默:“听说boss被更替了,换成了更强的?” 柯羽安无法扼制的颤抖起来,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前一批玩家,就是因为进入鬼宴被发觉,他们被当成了百鬼的食物,当场啃食,连内脏都散落一地。现在boss换成了更强的,我们都是食物,谁也躲不过!” 气氛变得凝重,众人神经紧绷。 — 绕过荒草疯长的花园,众人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您已成功混入鬼宴。] [背景解密其三,抬轿的喜怒哀惧四鬼,乃是鬼宴管家,掌管着这里的一切。小镇居民供奉着他们,每年以女子鲜血喂之,使其鬼力大增。便是他们驱使着小镇居民,找到合适的冥婚对象,企图炼成鬼王。] [此次鬼宴已经是第三批,皆是一无所获。前两批进入鬼宴的活人,都被众鬼发现,在宴席上当场啃咬致死。] 殷长夏微怔,原来进入宅院后,会收到背景提示? 周迎面色微沉,只得硬着头皮上:“进去吧。” 邱平:“周哥,这不是厨房吗?” 周迎淡淡的嗯了声:“拿好你们的手牌,这可是在鬼宴里保命的玩意儿。如果东西掉了或者遗失……” 邱平吞咽了下口水,头皮发麻。 他仍然没忘记柯羽安刚才说的话,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身体便异常僵硬,犹如被压着千斤巨石那般。 众人朝厨房的方向走去,里面正在火急火燎的炒着菜。 大厨身躯圆润,脸色呈现不正常的青紫色:“快点、快点,宾客们可等不及了。” 周围忙成了一团,纸人们把碟子顶在头顶,不断的奔跑着。 大厨忽然停下:“啧,菜品不够了。” 他举着大刀,缓缓望向了身后的人。 那竟是个玩家,手上的手牌已经消失不见。 看着大厨向他走来时,男人不断的蹬脚,头不断朝后,满是恐惧:“不……求求你……” 大厨完全不理,手起刀落间,已经把人犹如砍鸡崽似的砍了下来。 头颅掉落下来,滚了几圈,刚好落到了刚进门的几人脚边。 那颗头颅仿佛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死亡,缓缓挪动着眼皮,表情满是恐惧,最终落了气。 这血腥的场面,让在场众人脸色奇差。 柯羽安终于忍受不住了,惨叫了起来:“啊啊啊——!” 他受不了了! 到底要经历多少次才能离开这个鬼游戏! 随着他的尖叫声,纸人们手上不慎滑落,碗碟一同落到了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迎合着外面的鞭炮声,听着倒也喜庆。 可这样的场景,只会越发显得诡异。 大厨和纸人们停下了手上的活儿,那一双双空洞的瞳孔,齐刷刷对准了他们。 周迎铁青了脸:“妈的傻逼!” 大厨缓缓朝着他们走来,手里的厨具还染着血,这样的模样看着完全不像是大厨,反而像是一个屠夫! 众人大气也不敢喘,缓缓后退,却不慎撞到了人。 回过头时,却发现这是之前抬轿的——喜怒哀惧面具人当中的喜鬼!! 喜管家不悦的说道:“这么大声,是想惊动外面的宾客吗?” 大厨举起染血的菜刀:“喜管家莫急,我马上解决掉他们!” 喜管家‘嗯’了声,扫视着众人,缓缓将目光放到了沾满泥垢的殷长夏身上。 他微微一怔:“等等!” 众人心头大骇,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些什么。 喜管家却靠近了他们,最终来到殷长夏的面前:“像、像啊。” 什么意思? 众人毛骨悚然的看着这一幕,只听身侧的喜管家爆发出一阵尖锐到极点的笑声:“真像逃掉的新郎。” 第6章 第六章 第六章 新郎……? 那可是除却小镇想育成鬼王的boss外,第二个需要担忧惧怕的对象! 众人表情极度难看,尤其是邱平。 他极度渴望想活下去,可死亡的阴影一直笼罩在头顶。 之前的鬼宴,都仅仅只是让boss吸收四方怨力。而唯有这一次非常特殊,鬼宴变成了喜宴,背景也有所改变了。 一定是老玩家的加入,才会导致难度加深! 那个玩家……犹如一座大山那般,令他无法喘息。 就连周迎也在推测,有C级……不!甚至B级玩家进入这个游戏! 他应该拥有极其强大的实力! 大厨:“像新郎官……?” 喜鬼冷笑一声:“不过也只是像而已,新郎官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主动跑回来。” 殷·傻子·长夏:“……” “这种胡乱吼叫的鬼仆,可不能放他去宴席上,免得惊动了宾客。”大厨亮出血淋淋的菜刀,“喜管家,需要我出手吗?” 众人的表情都变得僵硬,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点点变冷。 柯羽安那样大叫,惊动了喜怒哀惧四鬼之一,还连累了所有人。 众人心底不由怨恨起柯羽安来,明明柯羽安在这个游戏待的时间最长,也最有经验,没想到这样沉不住气! 喜管家不断凑近,快要贴到殷长夏的脸上。 他呼吸时,泛着一股恶臭,像是夏日里肉块腐烂的味道,让殷长夏快要无法忍受。 喜管家没有将一丝一毫的目光分散给柯羽安,始终紧盯着殷长夏,他深深的吸了一口:“从刚刚踏进厨房开始,一直有股味道。” 这股味道极淡,像是被什么强压下去,完全不易察觉。 只是光在这儿待了那么一会儿,就让他身心舒坦,鬼力也有了几分上浮。 殷长夏身体僵硬,难不成是手牌没能完全掩盖他活人的气息? 大厨:“能有什么味道?厨房嘛,喜管家闻到了油烟味?” 喜管家:“……” 这憨憨。 喜管家伸出了手,想擦掉殷长夏脸上的泥垢,看清楚他的脸。 正当此时,外面传来一阵骚乱。 喜管家:“出什么事了?” 尸怪鬼仆:“有活人闯进来了!!” 喜管家停了手,嘴角缓缓的咧开一个微笑,犹如电影的慢镜头,慢得让所有人都能看清,他是如何笑的。 厨房内的大厨和纸人也同样也咧开这样的笑容:“新的食材到了。” 殷长夏恶寒不已,连同其他人脸色也异常难看。 天色渐晚,所剩的时间更短。 黄昏正是逢魔时刻,再耽搁下去,恐怕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正是关键时刻呢,鬼宴可不能被这群活人给破坏了。”喜管家眯起眼,意味深长的扫视着众人,“你们说呢?” 关键……时刻? 殷长夏低着头,毛骨悚然的回答了喜管家的话:“……是。” 喜管家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随着外面的两只尸怪一起离开了厨房,得先把引起骚乱的人捉住。 他们的计划,可不许任何人打乱! 既然喜管家都不计较了,大厨也没必要下手。 厨房重新忙碌了起来,大厨吩咐着纸人:“快点,宾客快要到齐了,你们过来,把菜都端到宴席上去!” 邱平紧张极了:“周哥,我们该怎么办?” 周迎压低了声音:“按照吩咐行事,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去宴席会场,拿号码牌!” 厨房里锅碗瓢盆的声音,压住了他们的交谈声。 所有人的心情都变得沉重,犹如一块巨石压在身上,根本无法承担起那重量。 刚才柯羽安差点害死所有人的做法,也让他们若有若无的疏远了他。 资历老又怎么样? 在这个地方,活下去才是硬道理! 柯羽安也悻悻的缩着身体,知道是自己的原因,才让众人遭受危险,更加不敢发话。 只是这群人,也休想得到有效信息! 柯羽安将怀里的东西藏了又藏,缩得更厉害了。 殷长夏:“你也怕鬼?下次忍着点。”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柯羽安猛然看向他,殷长夏像是完全没察觉众人的疏离似的,还一如往常的同他交谈。 柯羽安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只是那长期以来的紧绷情绪,忽然松缓了。 纪今棠注视着这一幕,嘴里嘟囔:“阿祈理他做什么,又对游戏没帮助……” 纵然这样说,他的眼底却透着几分笑意,那口吻也像是炫耀。 毕竟他和周迎都有类似经历,谁都怕惹上麻烦,唯有殷长夏犹如正常人一样对待他们。 柯羽安:“阿祈……?” 殷长夏:“父母给起的小名,熟悉的人都这么叫。” 柯羽安微怔,看来殷长夏的确跟纪今棠相熟。 众人一个接一个的端起了盘中菜肴,轮到殷长夏时,大厨热油一滚,正好出锅。 装在那盘菜里的,赫然是一根根手指! 它们被烹饪得分外美味,犹如莲花一般摆盘,将手指层层堆叠了起来。 殷长夏快要吐出来,走的时候脚步都在发虚。 可失去尸油,并不能作为宾客混杂在鬼群当中,他只能被当成鬼仆,混进这个地方。 一想到这里,殷长夏又恨得牙痒痒。 该死的唐启泽,推他到boss怀里就算了,竟然还抢走了尸油! 前面的邱平突然低声询问:“你们说,哪个玩家这么强悍,竟然敢当boss的新郎?” 徐默:“强悍?何以见得?” 邱平:“难道不是吗?这么牛逼,鬼都敢日!” 殷长夏:“……” 你才日鬼,你全家都日鬼! 邱平心脏怦怦直跳,忍不住向往:“我要是有这样强大的心理素质就好了。” 日鬼的心理素质吗? 殷长夏憋得脸色涨红,差点没咬死他。 邱平:“小白脸,你看什么看?我佩服的是那个玩家,又不是说的你!” 殷长夏:“……” 本想反驳,前方一队上菜的纸人迎面而来,对话戛然而止。 众人也飞快前往庭院。 屋内处处挂满了白幡,还有纸钱香火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殷长夏抬起头,见到无数纸灰夹在风中,一同飘了过来,落到他的脸颊。 雨势已经渐渐小了,夜色迷蒙,华灯初上。 前方的纸人催促道:“愣着干什么?还不上菜!” 众人终于抵达了庭院,眼前的一幕却令他们心惊胆寒。 无数鬼魂聚集在这里,他们身上全是一片鲜血淋漓。 有的眼珠都掉落下来,黑色的眼窟窿里,只连着一根筋; 有的上半身还像个人,肚子处却早已是森森白骨,里面连内脏也没有; 还有的皮肤青紫,身体满是尸斑,舌头掉出老长。 庭院极大,摆满了花圈和香烛,桌子密密麻麻,一眼望过去根本数不出到底多少桌。 这么多鬼,危机四伏啊。 众人只得分散上菜,心情沉重到了极点,更加紧握着手牌。如果此时暴露,只怕会被百鬼啃咬殆尽,连全尸都不剩。 殷长夏连一只鬼都害怕,更别提一群了。 看到了这些鬼,更加怕惧到了极点。 殷长夏强忍着害怕,将手里的那盘菜端到了靠近走廊那桌。 吊死鬼:“等等。” 殷长夏的手不由颤了一下,差点把里面的菜肴给洒出来。 难道是被发现了什么? 殷长夏心口直跳,手心也全身冷汗,将头压得更低,生怕别人注意到了自己的异常。 吊死鬼:“你们有没有觉得,从刚才开始,咱们的鬼力就在缓缓上浮?” 邻桌的长发女鬼:“看来传闻是真的,鬼王真的出世了,要不然咱们哪有这样的福利。” 吊死鬼更加困惑,内心总觉得并不是鬼王的功劳,可目前也找不出合理的解释。 吊死鬼绕开了这个话题:“刚才不是说宴会上发现了活人吗?” 女鬼的眼眸眯起,发出凄厉惊悚的笑声,突然癫狂起来:“咯咯咯,活人,我最喜欢活人了!!这些处理过后的菜肴,可没原汁原味的好吃。” 殷长夏嘴唇泛白,心脏跳动得更快了。 他下意识后退时,竟然不慎撞到了后桌的人。 殷长夏身体紧绷到了极点,努力压低着脸:“抱歉,不小心撞到客人了……” 然而殷长夏才发现,他撞到的那个人,比他还要惊恐,全身抖得犹如筛子,汗水不断顺着下巴滑落,牙齿上下触碰,根本止不住自己的颤抖。 殷长夏:“……” 看来是个玩家。 持有手牌只能被当做下人,但涂抹尸油却能变为宾客,混杂在其中。之前唐启泽推测拿到尸油才是上策,恐怕号码牌就隐藏在宴席当中。 殷长夏连忙望向四周,最终在角落里,发现了唐启泽的身影。 他的表情也极度难看,面色凝重到了极点,看样子也没缓过神来。 殷长夏注意到了他,唐启泽反而没有。 看来得想办法,和唐启泽取得联络。 毕竟唐启泽在进入游戏前,就花了重金,所知道的信息肯定比他多。 正当殷长夏准备小心走过去的时候,怒管家大吼:“赶紧放下盘子,去厨房把新的菜肴端上来!” 他又朝着众宾客:“下人们真是不懂规矩,一直偷懒,让各位见笑了。” 该死的! 这样短暂的上菜时间,根本没有时间寻找号码牌! 殷长夏只得把手上的菜放到了桌子上,即将转身的时候,却被女鬼的长发拴住了手腕。 黑乎乎的一团头发,绕在他白皙的手腕上,显得异常刺目。 白的极白,黑的极黑,仿佛那纤弱的手腕会一折即断。 殷长夏顿时惊恐了起来,心跳密集如鼓:“客、客人,有什么吩咐吗?” 女鬼:“这菜……” 殷长夏紧张到了极点,大气都不敢喘,憋得肺部也开始疼痛。 他嘴唇泛白的问:“菜怎么了?” 谁知道不光是女鬼,刚才的吊死鬼眼睛也变绿了。 他们刚刚夹了同一盘菜! 如果不是不小心触碰到,只怕谁也看不出来,这东西竟有益鬼力! 明明刚才还维持着表面的和睦,如今却彻底撕破脸皮。 “这菜是我的!” “放屁!你敢跟我抢!?” 两鬼都站了起来,为了一盘菜开始大打出手。桌子也被掀翻,女鬼的发丝四处飞扬,脸色变得更加狰狞,对那盘菜势在必得。 殷长夏被牵连其中,抱头躲在了地上,可怜无助到了极点:“呜呜呜,别打了,别打了。” 众鬼却嬉笑的看着这一幕:“打起来,打起来。” 女鬼急坏了,用长发勒着吊死鬼的脖子,出手极度狠厉,要让他头颅分离。 然而吊死鬼却完全没有影响,舌头骤然变长,立刻还击了女鬼。 两人打得激烈,唯一没有影响的,便只有殷长夏刚刚端的那盘菜,像是极其贵重的珍宝一样,放在桌子中间。 怒管家并未阻止,反倒看好戏一般。 两鬼的争斗范围更大,桌腿被削断,令桌子开始倾斜。 那盘菜缓缓滑落,快要落到地上,女鬼见此情形,又拿头发狠狠一卷,便稳稳当当的落到了殷长夏的头上。 两鬼的眼睛更绿了,纷纷朝着这边伸出手。 殷长夏欲哭无泪,躲得飞快:“我脑门是无辜的,刀枪无眼,伤着可是要出人命!!” 他逃窜得精准,每次都恰好躲过了两鬼的攻击。 一时间,场上鸡飞狗跳,原本看着热闹的众鬼,发现由于殷长夏的逃窜,自己也被牵连其中。 “我的脚被砸了!救命!” “我的眼睛啊啊啊,艹,筷子直接飞过来了!” “可恶啊!那只鬼仆到处逃窜了!殃及池鱼!” 桌子全部被掀翻,盘子也如玉珠般落到地上,噼里啪啦,犹如一首奏响的交响曲。 这场面真是…… 又荒诞、又滑稽。 邱平张大了嘴,木楞的看着这一幕:“这小子是引祸体质吗?随随便便祸害的鬼,都比咱们一路杀的鬼多。” 周迎:“……” 说着说着,殷长夏已经冲了过来。 邱平顿时大惊:“殷长夏你个小人!!竟然专门把鬼引过来!” 他拔腿就跑,犹如老鼠般逃窜。 可他却没有殷长夏的运气,回回都没能躲过,被盘子砸了好几次,还差点摔倒。 邱平更加苦逼,菜肴全都洒在了他的身上,显得狼狈至极。 其余没被波及的鬼,便在一旁看着热闹。 “哈哈哈哈,这什么搞笑场面,难道是鬼宴开席之前的娱乐节目吗?” “竟然为了争一盘菜打起来了,乡巴佬真没见识!” “打得好,继续啊!” 两鬼可管不了这么多,渐渐的,女鬼占据了上风,长发犹如有生命那般,将吊死鬼的身体撕裂。 女鬼如愿以偿的得到了那盘菜,急得眼睛都红了。 殷长夏的危机总算解除,他跑得虚汗不止,猛然回头的时候,竟发现女鬼根本没有在吃里面的菜,而是嫌弃的倒掉了盘子里的食材,不断用脸蹭着盘子。 殷长夏:“……” 殷长夏惊恐的注视着这一幕,可女鬼就像是对盘子彻底着迷,完全没在意旁人的目光。 连众鬼也张大了嘴,觉得惊奇。 这盘子……有什么稀奇的? 他们将目光放到了那边—— 一只平平无奇的白瓷盘。 众鬼的眼珠子都看直了,愣是没看出任何优点。 这有什么值得争抢的? 怒管家终于走来,吩咐殷长夏赶紧回到厨房继续端菜。 殷长夏艰难的挪动着自己的脖颈,缓缓的点了下头,去往厨房的路上,他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朵上,轻飘飘的完全没有实感。 别人不清楚,他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女鬼蹭的盘子那端,分明是他用手触碰过的地方! 再一联想到养灵体质…… 殷长夏顿时一股冷汗涌出,看来鬼喜欢吸他,真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在这种众鬼环饲的地方,岂不是犹如一块可口的小蛋糕? “这群丧心病狂的鬼!!” 哪里是蹭盘子,分明是蹭他! 殷长夏一路小跑,没有安全感到了极点,想要立刻和boss汇合。 然而他没发现的是,自己手腕始终被一根细小的头发丝绑住,一直蜿蜒着,连通了黑暗的另一端。 刚才得到盘子的女鬼,根本没有松开自己的头发丝。 她从黑暗中缓缓探出,眼底满是贪婪和渴求。 一旦尝到,就绝不可能放手。 她还想要。 第7章 第七章 第七章 众人趁乱检查了宴席,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号码牌的线索。 他们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聚集到了一起。 空气里夹杂着极浓的燃灰味,是那种大量香烛纸钱燃烧过的味道,被湿冷的雨水一冲,不见消散,反而扩得更远。 这味道异常呛鼻,犹如小虫般,从鼻孔钻入,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周迎心情并不算太好:“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 众人纷纷摇了摇头,脸上皆带着沮丧。 想到还要在这里寻找线索,他们只觉得多待一秒钟都让人难受。 柯羽安缩着身体,在看到他们的表情时,心里多了几分痛快。 这东西他绝不会交给这群人! 柯羽安又忽然间想起了殷长夏,纵然殷长夏遭受队伍排挤,但比起这群人,柯羽安更愿意把东西交给他。 邱平更加绝望:“号码牌找不到,报名时间又只剩下一个半小时了,这下子完蛋了!” 周迎把目光放到了徐默的身上,他沉着冷静,又在游戏里帮了许多人,得到了许多等价交换的信息,也许还知道别的办法。 周迎:“你一直聚集新人玩家,又无条件帮助他们,是有什么理由吗?” 徐默眼神微闪:“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人多力量大,总比一个人来得强。” 周迎却不相信:“这样的理由,你觉得能骗到我?” 若是时间充裕的确有可能,但报名时间只剩两个小时了,徐默还有闲工夫捡人,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周迎这样逼问,徐默也无法隐瞒,才将自己之前一直担忧的事说了出来。 徐默狼狈的回忆了起来:“其实,在遇到你们之前,我见过两个其他玩家。” 周迎:“和他们有关系?” 徐默点了下头:“一个叫唐启泽,所知情报极多,比我更加厉害。他虽然是个新人,在现实世界却和诸多大佬玩家拥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还是A级玩家唐书桐的弟弟。” 邱平好奇的问:“A级玩家?很稀奇?” 徐默冷眼扫了过去:“这么庞大的玩家人数,A级玩家却仅有六人,当然稀奇。” 邱平摸了摸鼻子:“什么A级B级的,我还说游戏boss有S级的呢。” 徐默拧眉,没有把自己的担忧说出口。 若是真有S级的boss,只怕谁也逃不过,全都得死! 徐默:“唐启泽仅仅是我遇到的玩家之一,背景就已经这么厉害;还有另一个……” 周迎追问:“另一个怎么了?” 徐默:“应该是老玩家。” 果然! 这话一出,众人的呼吸声蓦然加重,那三个字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原本就困难的报名条件,现在则变得更加苛刻。 ——难度提高50。 周迎捏白了手:“详细描述一下,你遇到他的过程。” “我也只是远远望到过,他看着约莫二十七八,长相十分出众,脖子有三颗痣。那人出手相当狠厉,手上带满了锁链,每一根手指都有。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在……” 徐默表情难看,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决定道出,“他在屠杀新人。” 众人:“……” 无声的沉默,在他们中间蔓延。 徐默嘴唇嗫嚅:“我只是因为太害怕,才会不断邀请新人加入队伍,但寻找号码牌的办法……我是真的不知道。” 等等! 这样的描述,和周迎记忆里的某个人很像。 那个人莫非是……? 周迎呼吸紊乱,震惊的望向了纪今棠。 而纪今棠也一样,表情显得慌乱:“是陆子珩(heng)?” 周迎:“……” 连纪今棠都这么认为,看来十有八九,不会差了。 邱平:“周哥,莫非你认得那个人……?” 周迎脸色难看,轻轻的点了下头。 邱平表情更加谄媚,来回搓着手:“竟然连老玩家都认识,周哥的人际关系网也太广了。有周哥在,想必那名老玩家不会对我们下手的。” 纪今棠早在邱平针对殷长夏的时候,就看不惯他。 现在邱平这样拍周迎马屁,只让纪今棠讥笑一声,觉得可笑。 邱平脸色难看:“纪小姐怎么了?” 纪今棠回过头,完全不想再看邱平:“只是笑某人,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那个实力超强的陆子珩,可是殷长夏的哥哥。 虽然不是亲生的,乃是殷长夏的父母在生殷长夏之前,从孤儿院领养的。 但他们共同生活在屋檐下十年的事,却改变不了。 如果邱平知道了这件事,脸都得被打肿。 邱平:“……” 他涨红了脸,觉得更加难堪。 奈何他做什么也无法讨好纪今棠,就如同纪今棠做什么都无法讨好殷长夏一样。 没找到线索,众人便想先回厨房再说。 纪今棠恍惚间注意到了一根细线,表情逐渐变得严肃。 周迎看向了半蹲在地上的纪今棠,他似乎用手指摩挲着什么:“今棠,有线索?” 纪今棠脸色分外难看,将那根细小的头发丝摊在手掌中。 他的肤色极白,饶是头发丝再细,也能把上面的黑色看得一清二楚。 众人不由大骇:“这是……?” 纪今棠:“阿祈有危险!” 徐默满脸疑惑:“这跟殷长夏有什么关系?” 纪今棠:“刚才发生骚乱的时候,我一直在看着阿祈,女鬼在他手腕缠过头发丝。” 邱平说起了风凉话:“别是你看错了吧?” 徐默:“是啊,刚才殷长夏引发了这么大的骚乱,大家都鸡飞狗跳的,混乱之中看错也是常事。” 纪今棠似乎还想解释,然而一旁迟迟没有说话的周迎却开了口。 “不会有错。” 其他人说殷长夏的事,他会觉得是看错,可纪今棠却不会。 从前总是这样,但凡殷长夏出现,纪今棠的目光总在他的身上。 周迎心里极度不舒服,嫉妒的情绪在心底疯狂蔓延。 邱平:“那怎么办?难不成还要去救他?就说他是个拖累了!现在可好!万一把我们都暴露了……” 他的话异常刺耳,纪今棠的脸色骤然阴沉。 纪今棠没有说话,转身朝着头发丝的方向跑去。 阿祈,一定要等等他,千万别出事! 邱平看傻了眼,平时纪今棠表现得柔柔弱弱,遇到危险总是躲在他们身后,没有任何事能牵动他的神经,包括周迎。 然而一听说殷长夏有事,他便奋不顾身的跑了过去。 邱平小心翼翼的看向了周迎:“这……这可怎么办啊?” 他敢说殷长夏的坏话,可不敢骂纪今棠。毕竟周迎把纪今棠放在心尖上,是绝不可能轻易舍弃他。 周迎:“跟过去。” 邱平:“周哥!你也觉得要救那小白脸?周哥不是看不惯他吗?干脆就让他直接……” 周迎冰冷的扫视了过来,邱平顿时哑口无言。 他,殷长夏、纪今棠,三人从小一起长大。 在最困难黑暗的那段时间,是殷长夏一直陪在他和纪今棠的身边。 纵然喜欢纪今棠的心意不假,周迎也无法眼睁睁看着殷长夏遇到危险。 — 殷长夏一路沿着走廊小跑,远处的黑暗犹如扭曲的渊薮,一眼看不到底。 他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想要尽快和boss汇合,也许那边会有线索。 可宅子太大,回廊相连,错上一步都会抵达另外的地方。 殷长夏越发着急,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花园。 蜿蜒的水榭庭院,不知会通往何处。亭子下面种的可不是什么莲花,而是一片腐烂断枝,水面还漂浮着无数的黄纸元宝。 四处越发阴森,吹来的风里满是蜡烛燃烧过后的味道,还有隐藏在这种味道之下的血腥味。 真是令人作呕。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总觉得不妙,想要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没想到一回头,长发女鬼便从亭子上方倒掉而来,长发也骤然垂下。那些发丝像是有生命一样,张牙舞爪的扭曲着了起来。 她嘴角缓缓咧开一个笑容:“嘻嘻嘻,别跑啊……” “!!!” 殷长夏吓得脸色发白,不慎跌坐到了后方,撞到了亭子里的石桌。 长发女鬼犹如壁虎那般,从亭子上方,沿着巨大的木柱爬了下来,她迅速凑到殷长夏面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分辨着什么。 离得近了,殷长夏才发现女鬼身上满是恶臭。 比经过了高温,而腐败的食物的味道,还要浓烈上百倍。 殷长夏完全不敢动,额头的汗珠汇聚到下巴,滴了下去。 “客人有什么吩咐吗?” 长发女鬼的四肢扭曲着,犹如蜘蛛那般趴在地上:“你端的那盘……” 殷长夏更害怕了:“是菜吗?那是大厨做的。” 长发女鬼:“盘子!” 殷长夏:“……” 长发女鬼突然癫狂起来:“还有盘子吗?把盘子给我!!” 殷长夏欲哭无泪,一只鬼你还是盘子收集爱好者了? “没、没有多的了。” 长发女鬼怒不可遏:“说谎!说谎!” 宴席上那群鬼还笑她傻逼,殊不知傻逼的人是他们自己! 这种能让鬼力上浮的好东西,尤为珍贵稀少,只有真正触碰才能发现。 除了她,谁也别想得到! 女鬼认定了殷长夏在骗人,甩着头发,便想直接要了殷长夏的命。 她当鬼已有百年时间,中间不知杀了多少人,手里不知染了多少的鲜血,根本不会在意区区一个殷长夏。 长发已经紧紧箍在了殷长夏的脖颈处,殷长夏无法呼吸,双脚下意识的蹬地,面色涨得通红。 剧烈的疼痛,令他眼珠渗出生理眼泪。 女鬼看他痛苦的样子,愉悦的眯起了眼,仿佛欣赏别人死亡的场景,是她最大的乐子一样。 “有趣、真有趣,再挣扎啊,哈哈哈!” 殷长夏半眯着眼,剧烈的咳嗽着:“我,咳咳,我刚才说谎了,我知道盘子……” 女鬼不再紧紧勒着他,轻轻的松开了一些,兴奋的询问:“在哪儿!?” 殷长夏嘴唇嗫嚅,声音也变得极轻。 女鬼用头发将他的身体拉近,似乎想听清殷长夏说什么。 殷长夏:“盘……盘你麻痹!” 仅仅一瞬间,殷长夏掏出怀里的板砖,瞬间向着长发女鬼砸去—— 长发女鬼被砸得头冒金星,似乎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一块区区的砖头,竟然能伤到她。 殷长夏揪起女鬼的衣领,胸口上下起伏,又害怕又愤怒:“我是被逼的,我不想打鬼的,你为什么还要追来!” 女鬼被打蒙了,赫然发现自己的头被砸了个包。 女鬼:!!! 殷长夏怕惧到了极点,手抖得如同七八十岁的老人。他却不肯松开女鬼的衣领,连着拿板砖砸了好几下,下手之狠,连砖头都出现了裂痕。 之前徐默曾经说过,普通人是看不见鬼的。 这里阴气极重,所有鬼都会现形。 他能这样打鬼,大约也是因为在鬼宴里面的缘故。 女鬼忍无可忍,头被砸了好几个包:“你砸够了没有!” 她忍住剧烈的疼痛,将殷长夏推了出去。 这力道极大,殷长夏的身体便直直的朝着那边摔去。 他正要撞到柱子时,纪今棠已经赶到,恰恰看到了这一幕,连忙用自己的身体做了缓冲,将殷长夏接住。 纪今棠:“阿祈,你没事吧?!” 殷长夏脸色泛白,连话也说不出来。 从未在纪今棠面前表现过软弱的他,此时还是头一次被纪今棠看到他的狼狈。 他不想成为包袱,更不能连累别人。 “纪今棠,你别待在这里,这只女鬼很厉害。”殷长夏咳嗽了好几声,嗓子发哑,“我拖住女鬼,你找个机会快点逃。” 纪今棠脑子嗡的一声,平日里总是被所有人保护的他,如今竟迸发出了对他人的保护欲。 原来……他总觉得比自己强的殷长夏,也有需要保护的一面? “阿祈,你放心……” 殷长夏还难受着,生理泪水不断渗出:“你听懂我说的了吗?你待在这里也起不了作用,快逃!” 纪今棠却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将殷长夏护到了身后。 就算惹阿祈生气,他也不在乎了。 人格的交换仅在那一瞬间! 殷长夏察觉到了他细小的变化,猛然朝着纪今棠望去—— 天是阴沉的,空气里满是黄纸染过的灰烬。 风裹挟着黄纸碎末,将纪今棠身上的白裙也染得脏污,连他四周的空气仿佛都被凝固。 后背止不住的发凉,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完了,纪今棠那个扭曲病态的人格,如今苏醒过来了! 纪今棠缓缓将目光对准了长发女鬼:“你敢欺负他?” 女鬼:??? 谁欺负谁!? 第8章 第八章 第八章 纪今棠的表情完全变了,不再是之前那副温柔懦弱的模样,他眼底裹着欲,如阴郁沼泽泥地。 “那个弱鸡,自己没那个实力,竟然还想英雄救美。” 纪今棠缓缓凑近了殷长夏,低声在他耳旁低昵,用充满着甜腻的声线,“殷长夏,真是好久不见。” 殷长夏面色苍白,比起女鬼他更害怕这边! ——纪今棠这个人格尤为危险! 纪今棠缓缓勾起唇角,殷长夏的反应令他极度愉悦。 那边女鬼骤然发怒,使出自己全身解数,要把殷长夏和纪今棠一起杀死。 小小的亭子,被变多的长发裹了起来。 发丝犹如蠕动的巨蟒,慢慢朝着里面挤,缩小着本就不大的空隙。亭子外的木柱生出裂缝,底下的护栏也骤然断裂,木屑朝四周散开。 这样大的力道,怕是内脏都会被挤出来! 亭子已经无法支撑,上方的瓦片和碎石纷纷砸落下来,发出尖锐的声响。 纪今棠轻声嘟囔:“阿祈,你现在怎么不说你拖住女鬼,让我找个机会离开了?” “……因为你不需要。”殷长夏咬了咬牙,“还有不要模仿他的表情,来喊我阿祈。” 纪今棠眯弯了眼:“也对,我又不是那个弱鸡。” 殷长夏:“……” 此刻女鬼已经完全将外面的路封死,她趴在地上,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张大了嘴,更多的头发丝从她干瘪的嘴里涌出,裹带着她口腔里的□□。 这是她最后的杀手锏,厉害到了极点,所触之处竟然将地上的石板都腐蚀。 “你们都得死!!” 里面的空间越来越狭窄,亭子塌陷得更厉害,殷长夏拉着纪今棠到处躲避。 若是被口腔里的头发丝砸到,恐怕他们的身体也会如石板那样,被轻易的弄出个洞来。 原来女鬼一开始就想把他们封锁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她想看着他们犹如老鼠般逃窜,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纪今棠平静的注视着这一幕,似乎想看看女鬼究竟会做到什么地步。 殷长夏嘴唇泛白,都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情看戏? “别着急嘛。”纪今棠慢悠悠的拿出了脖间的佛像,轻轻扯了下来,“唔,游戏,载物,我明白了,好像是这个东西。” 殷长夏:“你想干什么?” 纪今棠将手指放在唇边:“嘘,我在询问必要信息。” 纪今棠满怀着期待,拔下脖子的佛像,咬破了手指印上鲜血的那一刻,作为载物的佛像发出了犹如邪祟般的红光。 [正在使用载物,阳寿抵扣一年。] 佛像骤然变大,底座浮现不祥的暗红莲纹,赫然是一座八臂罗汉。它的手上拿着各种武器,刀枪棍棒,应有尽有。 它肤色朱红,双目犹如铜铃般外凸。 在那红光的映衬下,没有一丁点神佛的慈悲,反倒有种恐怖感。 鬼菩萨,邪佛,传言是妖怪利用神佛之名,霸占一方,令百姓寻找童子童女,借怨气增强自身力量。 慈悲的表面,残忍的内核。 表里不一,和纪今棠很像。 [阳寿已抵扣,一年……正在叠加,两年……三年……十年!] 这疯了一般的提示音,却让纪今棠完全不害怕似的。 纪今棠仿佛享受着这样的事情,嘴角缓慢的勾起一个笑容,完全不把消耗的阳寿看在眼里。 作为被压制的人格,任何事情都无法让他产生活着的感觉。 他诞生的契机是因为殷长夏,被主人格压制也是因为殷长夏。 真是残忍啊。 可饶是这样,他仍旧无法对殷长夏动手。 只因那个谁都打不过的弱鸡,偏偏对殷长夏一心一意! 正在远处赶来的周迎,见到这一幕后,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今棠用了载物,糟糕了!” 邱平:“载物……?” 周迎没有解释,只是朝着前方奔去。 徐默飞快的朝着邱平说道:“我们每一个玩家,进来的时候,是不是都触碰到了什么邪物?那就是游戏的登录口!载物是玩家最后保命的玩意儿,一旦使用,阳寿就会被疯狂消耗。” 邱平:“可我怎么没有那么厉害的玩意儿!” 徐默:“有的人是撞邪,有的人却是继承,那能一样吗!” 继承!? 邱平倒吸一口凉气,看来他们当中,只有纪今棠继承了载物!! 邱平怔怔的看向了纪今棠,再也不敢小觑他。 就连他想要护着的殷长夏,邱平也不敢再像之前那么放肆。 佛像变得更加巨大,犹如守护灵那般站在纪今棠身后,纪今棠后方满是红色佛光,将他的脸也映衬得诡谲如梦。 纪今棠伸出了手,佛像便也一同伸手。 所有刀枪棍棒,一同朝着女鬼袭去。 伴随着剧烈的响动声,亭子彻底塌陷了。 女鬼尖叫一声:“不……!” 无数武器淹没了她。 女鬼彻底被鬼菩萨吞噬,纪今棠这个人格平日被压制,如今总算苏醒过来,此刻却不肯罢休,非要闹个天翻地覆。 他闷笑了起来,女鬼的身体已经面目全非,都没能让他收手:“记得以后杀人要像我这样,不要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你看,你的身体不就支离破碎了?” “够了!”殷长夏阻止着他这种鞭尸行为。 纪今棠缓缓回过头看他,却仍旧高举着手,完全没有停下攻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总得多玩一玩嘛。” 殷长夏脸色难看:“……你叫这个是玩?” 纪今棠眯弯了眼:“不然呢?阿祈要陪我玩吗?” 殷长夏瞪圆了眼,肌肉细微的惊搐,话也说不出来。 纪今棠缓缓凑近殷长夏:“这个游戏真棒啊,你和我都进来了。那个弱鸡保护不了你,肯定不敢再继续压制我。你看,上次被压制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们还会见面。” 说完这些,他的身体摇晃了好几下,便直直的倒在了殷长夏的怀中。 昏迷前,人格似乎已经交换过来了。 纪今棠显得极度柔弱而可怜,嘟囔着:“谁让你欺负……阿祈。” 殷长夏身体僵硬,只能任由纪今棠这么躺着,久久没有动弹。 [恭喜您杀死长发女鬼。] [背景解密其四——] [小镇地理位置特殊,位于阴阳交界之地。这里的鬼会因为小镇阴气浓郁,而能被玩家所看清。女鬼是第一次参加鬼宴,曾听过许多传闻。] [一、鬼王已有数百年未曾出现。] [二、尸怪是小镇居民所化,小镇居民似乎在喜怒哀惧生前就服侍他们,如今几代过去,也依旧为喜怒哀惧所掌控。] [三、鬼宴上的纸人,乃是小镇居民供奉给喜怒哀惧的,小镇居民希望纸人代替生人,成为供奉喜怒哀惧的鬼仆。] [四、祭祠为小镇最低点,位于两山幽壑之中,那是阴气最深的地方,也是喜怒哀惧四鬼的老巢,他们似乎藏匿着什么。] [传闻信息散乱驳杂,请玩家自行辨别。]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这些背景是女鬼的视角,一些有用,一些没用。 不过……连作为宾客的女鬼,视角里都提到了‘祭祠’? 亭子塌得厉害,底下的石板也很快便要彻底沉入水中,殷长夏只能抱起了纪今棠,朝着前方走去。 此时周迎已经来到了这里,眼见殷长夏这样抱着昏迷的纪今棠,表情极度复杂。 殷长夏抱得手臂发麻,想将纪今棠交出去:“周迎,你来抱吧。” 昏迷的纪今棠仿佛不太愿意,朝着殷长夏怀中蹭了两下,像是小动物似的。 周迎看到这画面,嫉妒啃咬着内心:“你抱着吧。” 话音刚落,殷长夏就半跪到了地上,差点把纪今棠摔着。 周迎脸上的表情终于维持不住,便以为他是故意的:“殷长夏,你就算讨厌今棠,他才救了你,花了整整十年阳寿,何必这样对他!?” 殷长夏脸色苍白,额头满是冷汗,手臂已经被刚才的碎瓦片撞得淤青,却根本不想和周迎争辩。 殷长夏:“你喜欢他的话,就把他接好。” 周迎紧抿着唇,手心攥得泛白:“你真让我失望。我们认识十年了,我没想到你是这样冷血的人。” 周迎接过纪今棠,将他带离此地。 自从和他们重逢后,殷长夏总是刻意回避。 然而此刻周迎的话,却让殷长夏心冷了大半截。 “周迎,我是什么人,需要你管?” 殷长夏没再说一句,反而和周迎走向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徐默走了过来,恰恰看到了这一幕,欲言又止。 周迎自嘲的笑了笑,心底犹如针扎:“今棠为了他花了整整十年阳寿,他竟然还是这个态度。是我抱了期待,觉得再次重逢,他会和我们和好如初。” 徐默终于忍不住:“周迎,我有句话想告诉你。” 周迎:“怎么,你才和殷长夏认识不久,就想替殷长夏说话?” 徐默:“并不是我跟他有多熟,只是作为一个医生得出的信息罢了。” 周迎缓缓看向了他,不由拧紧了眉。 “自从进入游戏后,我的感官能力就被加强,一个将死之人,我还是能认出来的。” “殷长夏脚步虚浮,脸色苍白,衣服看着大,实际上身体瘦得不像话。他体力比在场所有人都不如,走几步就挥汗如雨,极大可能是生了病。” “他不是对纪今棠心狠,是根本没有力气抱着他!” 周迎眼瞳紧缩,呼吸逐渐紊乱:“那他,得了什么病?” 徐默摇头:“恐怕你得去问他本人。” 周迎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下一秒便被犹如浪潮般的悔恨淹没。 他的表情满是痛苦,心脏快要被这情绪压得喘不过气来,脑海里记起些许过往—— 他所认识的殷长夏,从不需要别人的保护。 不仅如此,向来是殷长夏站出来,保护他和纪今棠的! 殷长夏是什么时候苍白成了这样?连脸上染了那么多泥水,都无法遮住他的病弱。 是他没有多想,总觉得分开那么多年,殷长夏有些变化也是正常的。 可这些‘变化’,却是因为殷长夏生了病……? 无数混乱的想法萦绕在周迎脑海里,周迎立马向殷长夏离开的方向望去,内心强烈的祈求着……希望殷长夏只是生了小病,并没有什么大碍。 而那里早就没有人影,殷长夏已经离开了。 — 殷长夏沿着蜿蜒曲折的小路走去,花园走廊的尽头,纸钱的灰烬不断飞来,仿佛是下了一场灰黑色的雪。 脑海里仍旧浮现周迎的话,殷长夏拧紧了眉,很快就抛之脑边。 不想了。 反正他来这个游戏,是赚取阳寿的。 目前更重要的,是找到号码牌! 与此同时,怒管家带着人,缓缓从走廊的另一头而来。 “花园那么大的动静,看来宴席里混了不少的活人啊。” 殷长夏死死低着头,看来刚才的骚乱,引起了四鬼的注意。 怒管家重哼道:“那位怎么样了?还没找到吗?” 鬼仆:“虽然没能找到,不过咱们手里握着他的鬼骨,封印的棺材又在怨池里,拿铁链和红线把棺材绑得没有一丝缝隙,不会出错的。” 怒管家:“那位实力强大,不能掉以轻心。要是有什么闪失,你知道后果……” 鬼仆浑身发僵:“是!” 他纵然从来没有见过那位,可喜怒哀惧四鬼都如此忌惮,不知道有多么厉害。 鬼仆的心头生出几分向往,倘若真能成功,他何其荣幸能见证鬼王诞生! “得先把鬼宴的那群蠢货稳住。”怒管家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阿哀和阿惧,很快就能融合那位的鬼骨了。” 这谈话,令殷长夏隐约间明白了过来。 难怪进入宅院后,boss竟然消失了,一直没有和他汇合! boss是想寻回自己的鬼骨? 如果让哀惧两鬼得逞,那自己手里的红线,还会有控制boss的效果吗? 殷长夏手心满是汗水,危机感与紧迫感双双袭来。 走廊狭窄,殷长夏和怒管家迎面相撞。如此近的距离,隔着衣物都能感知到一股股寒意涌来,像是死人皮肤上的寒意,湿冷的穿透了皮肉。 殷长夏屏住呼吸,迅速走了过去。 怒管家:“站住!把你的仆人手牌拿出来让我看看。” 不会这样倒霉吧! 他之前就被喜鬼注意到,如今又被怒鬼注意到了。 殷长夏缓慢而又僵硬的将东西拿出:“怒管家,请。” 怒管家将目光放在了上面,手牌的确没有错,但殷长夏的身份仍然让他起疑:“你是宴席上那个……” 鬼仆小心提醒:“就是他,被两只鬼追着跑。” 怒管家将手覆盖到了手牌上,想要收走细看。 谁知道,殷长夏竟然捏得死死的,根本无法抽动。 怒管家:“怎么了?不想给?” 他怒目直视着殷长夏,竟越挨越近,那样的距离令人毛骨悚然。 “把宴席弄得这样鸡飞狗跳……” 殷长夏脸色泛白,立马接过了话茬:“怒管家,是我的错!我当时不该到处逃窜,还把宴席弄成这样!害得鬼宴被推迟!” 怒管家口吐浊气,喷在殷长夏的脸上。 那个味道,恶心难闻到了极点,像是夏日里腐烂的水果,还是成千成万斤。 殷长夏强忍着呕吐的感觉,这股味道钻入鼻腔时,他的五脏六腑都跟着疼了。 怒管家注视良久:“那只女鬼为什么追着你?” 殷长夏脑子迅速转动:“她想让我告诉她厨房在什么地方!” 怒管家捏紧了手牌:“说谎。” 手牌被他这样大力的捏着,已经产生一道裂痕。 殷长夏眼皮直跳,脑海里又浮现起在凶宅被鬼追的场景。倘若手牌无法再掩饰他的活人体质,恐怕不仅仅是被追着跑这么简单。 身体紧绷到了极点,恐惧之下,殷长夏仿佛生出了几分错觉,自己的身体会被百鬼分食。 这一句话,如果没回答好,自己的处境就危险了! 殷长夏死死低头,咬咬牙道:“鬼宴里混了批活人,那只女鬼就是其中之一!她通过某种方式伪装成了鬼,想要找什么东西!” 怒管家:“……” 长久的寂静蔓延开来。 怒管家:“哼,活人?如果是活人,该隐藏自己,怎么可能闹成那样?” 殷长夏心跳怦怦直跳,硬着头皮:“当然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闹成那样,所有人都不会注意到她!” 鬼仆:“好像……有点道理。” 怒管家斜视过去。 鬼仆顿时低下头。 殷长夏劝自己不要着急,这里一定要小心翼翼些,眼底得饱含热泪,却又不能挤出,做出忍辱负重的模样。 演技必须恰到好处,才能瞒过怒鬼! 他热泪盈眶的忽悠:“花园那边的动静,是因为小人发现了那只女鬼的活人身份,和她打了起来。为了鬼宴能顺利进展,小人才没把事情闹大。” “怒管家!你想要小人的手牌,小人当然不敢推辞。但是鬼宴如今混了这么多活人进来,他们简直太嚣张了,这么明目张胆的破坏鬼宴!” 殷长夏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故意揉得通红,把脏水泼到了女鬼身上。 “呜呜呜,就是她!故意在鬼宴上和另一只鬼打起来,制造出是小人弄乱了鬼宴的错觉!其实是想栽赃嫁祸!转移注意!” 鬼仆:“有两只尸怪死了,难不成也……” 殷长夏:“就是他们!” 鬼仆眼睛赤红,尖牙也骤然伸长。 殷长夏身体抖了两抖。 杀死尸怪的人=他,这口锅必须得找个人来背! 殷长夏强忍恐惧,义愤填膺的说道:“那个杀死两只尸怪的活人,我恨不得扒了他的筋,吃了他的肉!竟然敢如此挑衅我们!” 怒管家:“前两批活人里,都没有能和尸怪抗衡的,这次怎么……?” 殷长夏痛苦的说:“怒管家啊!他们总共来了三批,前两次都弱得一逼,而这一次却十分强悍,您想想这是为什么啊!” 喜怒哀惧四鬼当中,怒鬼是最头脑简单的。 被殷长夏这样一问,他没有反应过来,竟真的被殷长夏绕了过去,认真去思考这个问题。 ——是啊,为什么前面两批弱得一逼,这一次竟然能够杀死尸怪? 殷长夏:“当然是他们前两批的人都是试探,当然都是些弱鸡。恐怕现在他们已经摸清了一些情报,所以这次来的活人,全都实力强大。他们完全没了忌惮,一定是想破坏鬼宴!” 怒管家瞪圆了眼:“可恶!” 殷长夏附和:“可恶!” 艹,这么一联想,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忽悠得很有道理! 怒管家没再找殷长夏的麻烦,气得眼睛都通红了:“该死的,难怪这次来的活人,敢把动静闹得这么大!原来是仗着前面两次打探出了情报!实力也比之前的强!” 殷长夏义愤填膺:“怒管家,可不能让他们得逞!您不在鬼宴镇场子,那群活人就更肆无忌惮了!” “哼!”怒管家松了手,大步朝着前方走去,对这批玩家的仇恨值更深了。 刚才他就是出来查看花园那边情况的,现在只得赶紧回到鬼宴维持秩序。 殷长夏仍伫立风中,直到看清怒管家离去,才松了口气,迅速把手牌揣回怀里。 逃过一劫了! 他额头满是冷汗,这些鬼也太好忽悠……啊不对,劝服了! 只不过这下子……喜怒哀惧四鬼,对他们这批玩家的仇恨值更深了。殷长夏愧疚了一秒,心道独乐了不如众乐乐,这口锅当然要大家一起背了。 殷长夏望着手腕红线,想借着它找到boss。 在里面耽搁了这么久,可真是要命! 红线越缩越短,应该离boss的距离很近了! 殷长夏赶忙绕过了一个拐角,加快了脚步。 前方的屋子并不是祭祠,而是专供香火的地方,和后方的祭祠并排,呈现镜像的方式。 细雨迷蒙,烛火在风中凄凄惨惨。香烛架前,是无数裹着红布的圆形球体,把红布染得更加殷红,架子上的血流了一地,汇聚到了地板上。 想起前两批参加鬼宴的玩家,难不成红布包裹的难不成是……人头? 殷长夏肌肉紧绷了起来,大气都不敢喘。 香烛架后面,有两个人影。 殷长夏能看到喜管家被谁掐着,头颅被折断,像是一朵断了茎秆的蒲公英。 他看得心惊肉跳,缓缓挪动着角度,观察这那边的动静—— 喜管家的双腿不断往下蹬,脖间青筋凸起:“王,我是您最忠实的仆人,你不能……” 宗昙表情没有一丝变化,掐住喜管家的手指蓦然增长。 剧痛袭来! 喜管家大喊:“不……!我们聚集百鬼,都是为了让你变成鬼王,我们……” 他尚未说完,下一秒,他的头颅与四肢便分离开来。 无数怨气被宗昙缓缓吸入身体之内,却无法填平那深入骨髓的饥饿感。 宗昙逐渐变得暴躁。 饿,饥饿感烧灼着身体,自从苏醒以来,就一直如此。 他不断吸收鬼力,却无法解除这样令人烦闷的饥饿感。 唯一一次感觉到缓解……似乎还是和殷长夏待在一起,他让他吃了一只下等尸怪的时候。 那个味道贼恶心,可不得不说,那种五脏六腑都在灼疼的感觉,的的确确好多了。 宗昙目光缓缓放在了地上的头颅,喜管家仍没有死去,表情满是痛苦:“我们为您汇聚四方怨气,就想育成鬼王,您不能这样对待我。” 以四方怨气育成鬼王? 宗昙不由觉得可笑,轻蔑的注视着喜管家,鬼王是什么人都能育成的吗? 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也太小瞧鬼王了。 与此同时,刚好能育成鬼王的那一位,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强行在自己脸上憋出两行热泪:“老婆,一个小时不见如隔三秋啊,我好想你啊!” 宗昙:“……” 第9章 第九章 第九章 夜色凄迷,细雨中已点上了红色灯笼。 大宅被照得通亮,渗出了不祥的红光。 香火屋内窗户大开,细雨斜飘进来,将地板打湿。 喜管家也被淋湿了大半,只剩下一颗头颅,其余整个身体都化作了鬼力,涌入宗昙体内。 明明凄惨到如此地步,喜管家竟看到一个小小鬼仆,和他们的王攀上了话! 心里不平衡到了极点,表情也扭曲了起来。 殷长夏全然不知,赶忙跑到了宗昙身边:“老婆你真有魄力,狠起来连自己人也杀!” 宗昙瞥了过去,还盖着红盖头,脸都没露出来,殷长夏莫名读懂了他的意思。 像是在说——有意见? 殷长夏死命摇头,束起一个大拇指:“杀得好!杀得妙!” 喜管家:“……” 他气得脸色发青,不知道为什么王和他们交谈都嫌脏,却愿意理会一个卑贱的鬼仆。 喜管家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毒,他方才待在祭祠中,阿哀阿惧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由于听到花园传来暴动声,害怕出了乱子,他才独身一人走了出来。 没想到这样倒霉,偏偏遇上了宗昙! 除了传闻当中的养灵体质,可以把任何鬼都育成鬼王之外,其他鬼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成为鬼王的条件极其苛刻,不仅需要阴气极重的生辰八字,死时还需沾染大量怨气,并且可以吞噬众鬼,以此来形成‘怨核’。 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其他所有鬼都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两次鬼宴,也失败了两次。正当他们绝望之际,喜怒哀惧四鬼却发现了一个特殊的存在,那便是宗昙。 他们意外得到了宗昙的右手鬼骨,可以一定程度压制他。 待宗昙彻底成为鬼王,他们喜怒哀惧就能控制他,成为凌驾鬼王之上的存在! 原本打的这个主意,没想到宗昙实力强大。 仅仅那一招,便将他变成了这样。 一想到这儿,喜管家抖得更厉害了,满眼皆是恐惧。 殷长夏暗暗搓手:“老婆,你踩着喜管家这么久,脚疼了吧?” 宗昙嗤笑一声:“你想怎么做?” “让我补个刀!”这好像还是殷长夏第一次听到宗昙说话,眼神发亮的问,“老婆,原来你会说话?” 宗昙:“……” 他再也没有开口,示意殷长夏赶紧动手。 殷长夏满脸的兴奋,杀了尸怪都有背景线索提示,不知道杀了更高位的喜管家,会不会有这样的提示? 喜管家大怒:“你做什么!?你一个小小鬼仆,竟然敢对我动手!” 这态度……可真是令人不爽啊。 宗昙的脚放到了喜管家的脑门上,缓缓用力,显得异常危险。 “小小鬼仆?” 一阵狂风吹来,屋内窗户‘砰’的一声关死。 屋内的光线更加昏晦,香烛架也骤然倒塌。 宗昙一身红衣,盖头被轻微扬起,下巴的弧度优美至极,唇角缓慢勾起,艳丽而邪气。 他在笑? 自己的惨状,竟然令他发笑? 喜管家眼睛瞪得犹如铜铃大小,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名状的黑暗那般。 喜管家急促的说:“王!我才是你最忠实的仆人,你不能听那只鬼仆的话啊!” 宗昙漫不经心到了极点,视他为蝼蚁,右脚一直没有挪开,反而越压越紧。 喜管家不断退让,呼吸紊乱:“王,求你!我、我可以把鬼骨还给你。” “不需要。”宗昙声音低沉,“我自己去找。” 可这岂不是更危险!? 喜管家有些搞不懂。 宗昙的语气里充满了兴奋和愉悦,仿佛自己主动加深难度,是为了享受危机而带来的快/感。 喜管家被他这疯批的样子给震惊到了,他的头都被踩得变形,已经没有手段令宗昙回心转意。 喜管家眼白上翻,意识快要消失:“不……” 殷长夏悄然叹了口气。 喜管家真傻,宗昙可不是在维护他。而是觉得……喜管家对能够控制自己的人大呼小叫,这是对他的挑衅。 殷长夏想给喜管家一个痛快,怀里藏着的盘子碎片,还是之前在宴席上偷拿的。 拔出盘子碎片时,殷长夏不慎将怀里的手牌弄掉。 “……” 真不是故意的。 殷长夏弯腰捡起手牌,拍了拍上面的灰,“这东西可不能遗失了。” 然而这一瞬间的外泄,却令快要昏厥的喜管家又清醒了过来。 喜管家猛然望向了殷长夏,他不会弄错的,光是靠近,鬼力便在上浮,这是养灵体质! 喜管家尖叫:“竟然是养灵体质,那我还控制什么宗昙,花什么心思准备鬼宴,直接抓住你……” 他自己就能成为鬼王! 喜管家瞪大了眼,控制着自己的头颅,拼命想要滚到殷长夏脚下。 哪怕跪伏,哪怕卑微,也想要拥有养灵体质的人。 悔啊! 可事到如今,他却无能为力。 他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到了宗昙身上,却忽略掉了最该注意的人! 宗昙:“你是我最忠实的仆人,他可不是。如果真要说起来,他才算是我的饲主。” 说是饲主,却是用最嘲讽的口吻。 “养灵体质的人是饲主……?”喜管家瞪圆了眼,到彻底消散时,都无法瞑目,“那你随时都能成为鬼王。” 他们四鬼竟然花这样大的代价,还无法彻底炼成鬼王。 谁知道人家随随便便就能得到。 哈……可笑! 殷长夏手起刀落,将盘子插在了喜管家的喜面上,他是鬼魂无法被利器所伤,唯有这地方是破绽。 喜管家的声音戛然而止,头颅渐渐化作黑烟,犹如花瓣那般片片散去。 喜管家脸上带着的喜面,也滚落到了殷长夏面前。 殷长夏弯腰捡起,脑海里又浮现了系统的提示音—— [恭喜您获得喜怒哀惧四鬼中的喜面。] [名称:喜面(邪)。] [功效:微笑是魅力的源泉,使用后,会对鬼魂的魅力 20。] [稀有程度:B级。] [喜怒哀惧四面:进展(1/4),集齐全部可获得S道具。] 殷长夏:“……” 这东西一点儿都不好! 他现在就很容易被鬼吸,如果装备过后,那群鬼岂不是还要疯狂!? 殷长夏抖了好几下,只得嫌弃的装回了自己怀中。 [背景解密其五——] [喜怒哀惧养成鬼王,其实是想借由他的鬼骨,来操控他。如今哀惧两鬼,正在将鬼骨融合到自己身体当中,若是成功,鬼王便会被哀惧两鬼操控。] [届时屠杀便会开启,鬼宴当中所有玩家和鬼魂,全都逃脱不掉。] [报名倒计时正式更名为屠杀倒计时——] [01:24:44。] 殷长夏倒吸一口凉气:“……该死!” 看来前两次鬼宴,玩家几乎全灭,就是这个原因吧!? 他之前一直没有考虑这些,按理说玩家持有手牌和尸油,应该会极度小心,不让自己暴露身份。 而喜怒哀惧精准的将玩家们找了出来,这本身就和常理不符。 原来是这样……是无差别的屠杀! 殷长夏心口直跳,只恨自己为何现在才反应过来。 他艰难的看向了宗昙,发现宗昙竟笑出了声:“想把我炼成鬼王,当成屠杀机器……哈啊,太有意思了。” 殷长夏神经都紧绷了起来,不敢再和宗昙待得太久,连忙说道:“你先去怨池吧,把右手鬼骨拿回来,我、我拿到号码牌就去帮你。” 话音刚落,殷长夏便惊觉宗昙凑近了他。 入眼满是红得刺目的盖头,犹如沾染了鲜血那般。 宗昙缓缓开口:“帮……我?” 殷长夏头皮发麻,想起他对付喜鬼的手段,完全没敢答话。 宗昙:“那作为饲主,你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脑内想起了那个声音—— [是否捕获喜鬼?对boss进行投喂?] 殷长夏心跳如鼓,很想拒绝,可宗昙的压迫感如此之强,他小动物般的察觉到了危险。 自己若是拒绝,怕是会出大事。 想起之前系统提示……boss有几率弑主。 殷长夏眼眸微垂,颤抖的睫毛犹如振翅的蝶,内心陷入了巨大的纠结当中。 他不断权衡着利弊。 殷长夏咬咬牙:[是。] [已花费一个月阳寿。] 黑气钻入宗昙身体时,宗昙满是餍足。 那股要把人给逼疯的饥饿感,也微微抚平了几秒钟。 可是不够,完全不够。 几秒钟后,快要烧灼五脏六腑的饥饿感,又重新回到了身体里。 一旦尝到的满足感,下一次的饥饿就更加难以忍受。 就像一直生长在黑暗的植物,不能见到阳光,是同一个道理。 原本可以忍受的,不管再疼痛,再空虚,那对于宗昙只是常态……可谁让殷长夏阴差阳错的喂了他第一次? 宗昙的手缓缓覆盖到了殷长夏的面颊上,修长如玉的手指,指甲却是黑色的。 宗昙一下下的摩挲着殷长夏的面颊,他不曾渴求过什么,如今却在思索着,是不是要把养灵体质的人吞到肚子里,这种饥饿感才会消失。 殷长夏心里响起了警铃,戒备到了极点,忽然开始打嗝:“老婆,你吃……嗝,吃饱了吗?” 他从小就这个毛病,紧张到极点后,就会开始打嗝。 殷长夏也觉得这毛病过于娘炮,奈何总是治不好。 宗昙:“……” 殷长夏可怜巴巴的说:“我好惨,嗝……我可是花阳寿喂的你,呜呜呜。” 宗昙眼皮直跳。 殷长夏不断打嗝,完全止不下来:“隔,我要是死了,咱们就做一对亡命鸳鸯!” 宗昙冷笑了一声。 鸳鸯? 剩下六口棺材,万一里面的东西全都醒了,想要殷长夏的人可不仅仅只有他。 宗昙的黑色指甲蓦然增长,放到了殷长夏的手腕上,然后死死按紧。 “!!!”偏偏打嗝又无法止住! “老,嗝,老婆,我身体特别弱,有点疼,你要好好爱护我啊……” 话音刚落,殷长夏便听到一阵阴嗖嗖的声音,在凄迷的夜色当中,如同隔了雾气—— “喂食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殷长夏:“能、能有什么?” 话音刚落,他便感到头疼到了极点。 这股疼痛犹如扭曲的旋涡,令殷长夏完全无法思考。 殷长夏捂住了自己的头,半跪到了地上。 眼前浮现一个画面,明明身处游戏当中,自己却像是站在那七口悬棺下方。 在月光轻薄如纱,从破裂的斜口照射而入,洒下一地银霜。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月光的笼罩下,第二口棺材带着隐隐绿光。棺材下方的古怪符文,也因棺材上的尸油滴落,而变得模糊不清。 那口棺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闷动了一下。 殷长夏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恶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犹如滔天巨浪那般。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犹如沙滩上干涸的鱼,快要因为眼前的画面吐出来。 与此同时,宗昙将他带出了香火屋,来到了外面,宗昙的手落到了他的发间。 可寒意无法驱散寒意,仍是一股浸润骨髓的冰冷。 殷长夏几近虚脱,整个人犹如在汗水中捞出来的。 宗昙的手指在他的发丝间穿梭,犹如情人般亲昵,语气却冷到了极点:“你看,还有这么多人想要你呢,又有东西要苏醒了。” 一片阴沉的天空,乌云堆叠在一起,阴沉得犹如浓稠的墨汁那般。 他的嫁衣如火,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片刺目的红色,浓烈得侵袭所有感官。 “主人,你打算怎么喂食我们?” “我好饿。” 第10章 第十章(修) 第十章 殷长夏的意识越发模糊不清,仿佛被什么东西拉入更加黑暗的深渊。 那里面满是张牙舞爪的怪物,不断拉拽着他,从他的鼻孔、嘴角、眼瞳,身体上但凡有孔的地方伸入,让他整个人犹如沉入深海,溺水而无法呼吸。 那种恐惧,像是被具象化,如有实质般的席卷而来。 殷长夏见到了不可名状的黑暗。 这是殷长夏第一次那么清楚的感知,他作为凶宅主人,不光继承了宗昙,还有其余六口棺材! 黑暗变得更加浓烈,逐渐分化成六只白骨森森的鬼手,争先恐后的来到他的眼前。 仿佛在问—— 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们出来? 恐惧感。 这感觉浓烈得宛如翻滚岩浆,殷长夏不自觉的捂住了口鼻,身体蜷缩了起来。 上方传来宗昙戏谑的声音:“主人,你还没回答我呢?” 那声‘主人’,根本不是心甘情愿。 那是拥有绝对实力的自傲,他仿佛是从某个高纬度,缓缓打量着自己,这种不适感令殷长夏几欲作呕。 [警告、警告——] [boss即将做出危险举动,请凶宅主人尽快控制boss!] [第二次提示:boss若不前往祭祠,鬼宴则无法开展!] 殷长夏浑身冷汗,拼命咬下自己的舌尖,铁腥味在口腔蔓延。 可清醒是清醒了,那种被缠住的感觉,却变得尤为深沉。 身体变得虚弱的同时,情况也更加糟糕—— 殷长夏再一次瞧见了凶宅的悬棺,仿佛棺材内部有什么东西,在缓慢的打量和窥探着他。 惊恐之际,殷长夏下意识的拽住了宗昙! 触碰的一瞬间——世界安静了! 殷长夏大口大口的喘气,冷汗浸透了后背,整个人犹如从水里捞上来的那样。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难道是因为宗昙力量强大,才挡住了那些窥探感? 一顶六啊。 殷长夏立马做出了反应,几乎趴在宗昙身上:“老婆,有鬼想抓我,你粮食来源要断了!” 宗昙:“……” 殷长夏一把辛酸泪:“我这么单薄、这么柔弱的身体,风都能把我吹倒,哪里供得起七只鬼!” 他刚一说完,便看到宗昙的指甲又伸长了。 殷长夏:“!!!” 做鬼不能这么暴躁! 殷长夏痛心疾首:“老婆,我对你一心一意!你要保护我啊!” 宗昙:“……” 殷长夏:“老婆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然后又是一阵咬牙切齿的声音。 他的脑海里又不断响起了提示音—— [好感值-1。] [-1。] [-1。] [-1。] 艹,这TM都减了4点了! 他就说了四句话,就减了4点? 殷长夏又开始打嗝了,这也是他的老毛病,一旦紧张到了极点,就会止不住打嗝,怎么治都治不好。 宗昙阴着脸,他从未遇见过殷长夏这样的人。 旁人不是忌惮他,就是惧怕他,而殷长夏竟然还敢威胁他!? 殷长夏明知故问:“老婆你是想去拿回自己的右手鬼骨吗?” 宗昙没理他。 殷长夏在后面加油打气,就是光动嘴皮不帮忙。 [好感值-1。] [提示:若是好感度-100,boss很有可能和您玉石俱焚。] 殷长夏:“……” 可恶啊! 殷长夏小小的勾住了手腕上的红线,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我找到号码牌就过去帮你,真心话!” 宗昙的目光缓缓往下,落到了他的手腕上,又狠厉又阴郁。 他的脚步微微停顿,很快便转身离开,前往不远处的祭祠。 只是好感度终于不再减了! 殷长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一阵阵的后怕:“还是威胁……啊不,嘘寒问暖管用!” 殷长夏并未阻止,反而任由宗昙前往祭祠。 毕竟游戏已经催促他第二次了。 鬼宴若无法开展,他就拿不到号码牌。 他不是个蠢蛋,反倒能看清许多事。 之所以这样肆无忌惮,是清楚宗昙没有动手的原因—— 哀惧两鬼正在炼化他的鬼骨,比起殷长夏而言,宗昙更不喜欢那边。 红线和鬼骨同样具有控制作用,至少在现在,殷长夏拥有红线,可以和那边的力量抗衡,让他在两边的夹缝之中,得到反击的机会。 见识了宗昙疯批、又神经质一样的个性,殷长夏不由忧心忡忡。 宗昙是一颗定是炸/弹,随时随地都有被点燃引线的风险。 手腕处的肌肤仍在微微发麻,殷长夏只觉得自己犹如一块被恶狼盯上的肥肉,只要稍微放松警惕,就会被啃食殆尽。 真是可怕。 鬼骨的事和号码牌同样重要,可哪一边都不能放弃! 没能得到号码牌,会让自己失去生命;没能得到鬼骨,又会令自己丧失对boss的控制权。 殷长夏喃喃自语:“也许让宗昙和我分头行动,牵制住哀惧两鬼,是个好选项……?” 怒哀惧三只鬼他根本对付不过来,此刻分散敌人战力,只留下一只怒鬼,才是最佳选择。 更别提进入游戏时,系统便提示他操控宗昙前往祭祠,鬼宴才能开启。 [您已成功安抚了boss、对boss的控制力 1。] 啥? 他刚才贴着宗昙,就是成功安抚了? 基佬鬼的心,殷长夏永远无法弄懂! 算了! 想这么多也没用,先得到一样再说! 一想到这里,殷长夏便下定了决心。 先取得号码牌吧! [您杀死了喜面,引起了怒哀惧三鬼的憎恨。一旦遇上,他们将和你不死不休。] [玩家:殷长夏。] [阳寿:1天。] [生命值:评价E(癌症晚期,你极度脆皮,挠你一爪就要吐血)(阳寿极速减少,癌细胞恶化中)] [备注:养灵体质(未知)、凶宅主人(1/7)。] [拥有物:喜面(邪)。] [状态:三鬼的憎恨(在和他们对战时,三鬼的狂化可能性增大)、冥婚(未完成)、体力弱化 20(您非常羸弱,身体极差,没人保护就嗝屁了!)] 殷长夏认真看完,目光停留到了最后的状态上—— 全部这么坑爹!? 殷长夏凄苦的咳嗽了好几声,体力越来越差了,跑几步都能喘! 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裤脚也沾满了泥水,显得分外狼狈。不仅脖子上有一圈勒痕,手腕也有细小的伤口。 想起自己被其余三鬼惦记上了,这样突出的样子很有可能被发现。 正巧香火屋内有鬼仆制服,民国制式的藏青长衫,上面绣着繁复的云纹,这样的领子很容易就能遮住脖子上的伤口。 殷长夏随便拿了一套穿上,又拿了面具遮住了脸,这才缓缓走出香火屋。 “看来得先回厨房啊……” — 宅子内走廊曲折,难辨方位。夜色凄迷,细雨中只剩下几盏红灯笼,渗出不祥的红光,朝四面八方肆意伸展。 殷长夏走到一半,忽然发现远处一个人鬼鬼祟祟。 那人站在前方走廊,夜雨斜飘进来,染湿了他大半衣衫,红色的灯笼之下,连背影也沾染了诡异的色调。 ——是唐启泽。 殷长夏悄咪咪站到了唐启泽的身后:“客人怎么来后院了?” 唐启泽猛然回头,在他眼底,戴了白面的殷长夏就是个鬼仆! 鬼宴上的鬼仆分成两类,一类是类似尸怪这种,可以露脸的;另一类则是眼前的这种,一直戴着白面。除却喜怒哀惧四鬼外,没人能戴有表情的面具。 这样大的骚乱,自然让唐启泽注意到了这边,想找一找号码牌。 没想到……这么倒霉,又遇到了鬼仆! 唐启泽面色微变:“迷路而已。” 殷长夏清了清喉咙,改变了自己的本音,故意吓唬他:“客人不会是在找什么吧?” 唐启泽完全没能认出这是殷长夏的声音,肌肉紧绷到了极点,手心涌出大量湿滑粘腻的冷汗。 就算是一个小小鬼仆,也让他感受到恐惧。 唐启泽不敢动手,尤其是在鬼宴上。 如果死了一只鬼,就会如连锁反应一般,涌来无数只鬼,到时候自己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唐启泽呼吸不畅,连连反驳:“当然不是!我就是迷路!” 殷长夏可不是什么圣人,还记恨着唐启泽夺走尸油的事。 他一步步紧逼,思考着能否从唐启泽身边骗回尸油! 殷长夏进一步,唐启泽便退一步。 在唐启泽眼底,殷长夏现在可是‘鬼’。 鬼当然负责吓人! 殷长夏缓缓扬起一个阴恻恻的笑容:“迷路……怎么好巧不巧,偏偏是刚出事的花园?” 他脸上戴着面具,却能从那缝隙之间窥见表情。 唐启泽。的肌肉紧绷到了极点,手臂上凸起的青筋。 在这样诡谲的环境之下,唐启泽只觉得眼前的人分外恐怖。 原本戴在脸上的白面,也沾染了红灯笼的投影下来的色彩,犹如涂抹了鲜血一般。 太可怕了! 四周无比寂静,还能听得见他牙齿上下打颤的声音。 唐启泽缓慢将手放到了身后,想要拼死反击! 他已经后悔了,就算夺走了殷长夏的尸油,以他的实力也找不到号码牌,倒不如和殷长夏联手。 可现在后悔还有什么用?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吃! 正当气氛焦灼之际,那边走廊迎面走来两个鬼仆。 “这几次的鬼宴还真是不太平,连惧管家手里的通灵之物都被抢走了。” “哼,就是前两批活人干的好事!搞得接下来的鬼宴越来越严!” 殷长夏面色微沉,连忙躲藏了起来,想要收集情报。 唐启泽立马便猜到了他也是玩家,飞快的躲到了树丛中。 那边的鬼仆仍在对话,经过了曲折的走廊—— “那通灵之物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据说能看见不能看到之物。” 两只鬼仆低声交流着,并未发现殷长夏和唐启泽的踪迹,很快便从花园离开。 殷长夏思考着:“他们嘴里的通灵之物,难道……” 是这次过关的关键? 唐启泽终于不耐烦了,反手扼住了殷长夏的手:“你究竟是谁!” 殷长夏:“……” 比起那些鬼,他一点都不慌。 殷长夏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认识殷长夏吧?” 唐启泽,脸色微微泛白:“你和他……?” 难不成是寻仇的? 殷长夏:“其实我也是被他救下来的,他跟我说过你。” 唐启泽紧盯着他,对方似乎没有动手的打算。 他的后背已经被粘腻湿滑的冷汗浸透,肌肉也因为太过紧绷而感到疼痛,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 唐启泽:“他……没事?” 殷长夏:“当然没事!” 唐启泽依旧持有戒备:“那只boss这么厉害,殷长夏竟然能成功逃脱……?” 殷长夏:“不仅成功逃脱,还救下了我。咱们也算被同一个人所救,可比一般玩家,多了一点友谊啊!” 当然,多的也就指甲盖那么点儿。 唐启泽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信了对方是殷长夏所救,毕竟说得这样详细,连他和殷长夏相识的细节都如此清楚。 唐启泽闷声道:“殷长夏的确很厉害,都能从这么厉害的boss手里逃脱。” 得知了这个消息,唐启泽后悔得更加厉害。 倘若当初不是推了殷长夏,还抢走他的尸油,以他的厉害程度,是不是连号码牌都已经到手了? 唐启泽沉默了下来。 夜色深沉,到处都是残枝腐木,阴绵细雨中也夹杂着腐臭气息。 忽而一阵寒风吹来,枯烂的枝条在风中摇曳,也吹得灯光影影绰绰。 光线极薄,薄得快要熄灭。 红色灯笼照着他们,洒下一大片的阴影。 唐启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心情沉重得宛如此刻的阴雨。 “我一直很后悔,殷长夏好歹救了我,我竟然恩将仇报。” 这话反倒让殷长夏感到意外了,他和唐启泽的相识太戏剧,还被唐启泽坑了一把,殷长夏至今为止也没解开心结。 可没想到的是,唐启泽竟然说后悔? 殷长夏突然冷笑了一声,又连忙正色道:“你想不想补偿?” 唐启泽沙哑着嗓音,愧疚感涌上心头:“但凡我可以做到的,我一定尽全力。” 内心权衡着利弊,殷长夏忽然改变了想法。 倘若拿回尸油,就意味着让唐启泽暴露在众鬼之中,啃食而死。 真不划算啊。 与其如此,还不如利用唐启泽。 殷长夏:“你先去宴席会场,既然尸油是混进这里的最好办法,那必然是里面存着提示。一定是充当宾客的时候,可以看到号码牌所在!” 唐启泽沉思了起来,觉得对方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殷长夏:“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件事。” 唐启泽:“?” 殷长夏:“杀死不同的怪物,就会获得不同的游戏背景提示。我杀女鬼和喜鬼的时候,可有完全不同的提示!” 唐启泽听得仔细,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喜鬼!? 唐启泽:“难、难不成是喜怒哀惧四鬼中的喜鬼!?” 殷长夏点了下头。 唐启泽瞪大了眼,喜怒哀惧四鬼的战力仅低于boss,比尸怪可厉害百倍! 他竟然这样厉害,当自己还在四处躲藏时,他竟直接把喜鬼给踹了!? 殷长夏:“你宾客的身份,能在宴席上待很久。我是鬼宴仆人的身份,能在厨房进出自如。咱们联手,就能做到其他玩家做不到的事!” 听他这么说,唐启泽也不自觉的生出些许期待。 殷长夏:“既然已经明白了号码牌就在鬼宴上,就得支开百鬼。” 唐启泽犯了难:“可仅凭我们的能力……” “放心,我有计划!”殷长夏低笑了声,“你不是想补偿吗?” 唐启泽明白,对方说得有道理。 他大哥唐书桐说过,游戏的答案就在游戏里! 进入鬼宴分成三种办法,尸油为什么是上策?那这里面一定包含着号码牌的信息! 顺着这个思路走,唯一的难题就是支开鬼宴上的百鬼。 所以对方才直击核心——制造一场混乱! 弄乱鬼宴有太多好处了,不仅是找到号码牌那么简单,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对他们之后逃离大宅也有极大的帮助! 他们可以用最简单、风险最小的方式取得成功! 唐启泽:“你具体想做什么?” 殷长夏伸出了自己的手:“看到我这双手没有。” 唐启泽盯得仔细:“看到了。” 滑嫩、白皙、骨骼分明,像是弹钢琴的手,非常的好看! 难道……有什么奥妙? 唐启泽连眼睛都不肯眨,心道一定要看清楚了,这绝对是大佬杀死喜鬼的诀窍! 难道这位大佬会说,这双手染过无数鲜血,手撕过许多厉鬼? 殷长夏一本正经道:“经过我这双手洗出的盘子,鬼特别的喜欢,还会争抢不休。” 唐启泽:“……” 他沉默了良久,满脸震惊的盯着他:“哈!??” 唐启泽深深的看着他,忽然冷漠的后退了一步,“你可以骗我,但不能用这么明显的假话骗我。” 殷长夏:“……” “我信你杀了喜鬼,还信你说的一切!你这么大佬的一个人,想坑我直说好了,我没有力量反抗,何必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唐启泽紧抿着唇,浑身微微发颤,“可……洗盘子!?这TM要是能成功,我直接喊你爷爷!” 殷长夏:“???” 看来唐启泽死活都不信,竟然连这样的毒誓都说出口了。 ……那唐启泽真得喊他爷爷了! 怎么感觉有点爽? 见唐启泽怎么都不肯相信自己,殷长夏懒得再跟他废话,直接把脸上的白面给掀了下来,揪住唐启泽的衣领:“你看看我是谁!” 细雨之中,他身着一袭藏青长衫,柔软的短发搭在额间,肌肤如死人般苍白。 这样的五官……唐启泽打死都不会认错。 毕竟他二十几年的人生里,这样好看的人,找不出第二个! 唐启泽怔在原地,嘴唇嗫嚅的喊出:“……殷长夏?” 殷长夏:“我都从boss手里成功逃生了,你还不信我!?” 唐启泽脑子混乱到了极点,想起殷长夏那不靠谱的操作,但次次都奏效。 难不成……他说的手,只是掩盖真相。 引起众鬼争夺的,并不是盘子,而是他使用了载物!! 唐启泽顿时瞪大了眼,一定是这样! 所有的事情都想通了,唐启泽紧绷着身体——殷长夏竟然得到了载物! 他的大哥唐书桐就是因为得到了载物,才在短时间内一举跃入A级玩家。 他们虽是兄弟,唐启泽却没那么幸运,并没有得到载物的承认。 唐启泽低下了头,虽然殷长夏的方法听着无厘头,但他得到了载物这一点——便值得冒险! 唐启泽深吸一口气:“好,我听你的,跟你合作。” 短暂的对立后,便是短暂的联盟。 殷长夏露出一个笑容,目光灼灼的同唐启泽对视。 工具人……咳,帮手有着落了。 唐启泽突然想起一件事:“……等等,你刚才为什么忽悠我?” “……” 哦豁。 殷长夏沉默良久,干笑了两声:“你这么害我,我当然要小小的报复一下。” 唐启泽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虽说的确被殷长夏忽悠了没错,但他的确做了对不起殷长夏的事,也算是扯平了吧。 不过他刚才可是真情流露…… 唐启泽耳根通红,立马转过了头,发狠的用袖子擦着自己的眼眶。 该死的,被殷长夏看见了。 太丢脸了! 殷长夏:“别擦啊,这是你人性的象征!” “你管我,我就擦!” 唐启泽脸颊更红,咬紧牙关。 殷长夏完全不为自己的忽悠感到心虚脸红:“咱们分头行动!我去厨房,你去鬼宴,等混乱之后就立刻找号码牌!” 对号码牌,他势在必得! 第11章 第十一章(捉虫) 第十一章 时间已经不多了! 殷长夏心头充满了紧迫感,继续朝着厨房走去。 雨已经下了一整天,脚下满是水洼,飞快踏进去的时候溅起一裤子的湿濡。 殷长夏气喘吁吁的来到了厨房。 刚刚抵达这里,他便感觉到了几分古怪。 厨房里的气氛完全变了,不再如第一次进去时的那样忙碌,反倒大门紧闭,闻不到一丝烟火气息,连丁点儿声音也没有。 太安静了。 鬼宴还需要上菜,厨房不该是这个样子! 殷长夏猫着身体,缓缓靠近。 顺着窗户的那道缝隙,他小心翼翼的往里面瞧—— “!!!” 一只猩红的瞳孔正好对准了他,充满了令人骨髓发寒的恶意。 两人尤为贴近,距离不足半个拳头,喘息之间还能闻到他身上的腐烂的气味,一沾上便甩不掉,犹如夏天的热浪扑面而来。 殷长夏被吓得不轻,脸色泛白的倒退了好几步。 是怒鬼? 里面的东西也发现了他,大门砰的一下敞开,从里面走来一只鬼仆尸怪,将殷长夏给带了进去。 厨房内的惨状简直触目惊心! 怒管家方才发了火,锅碗瓢盆全都被他砸得移位,便将之前藏在里面骨头和肉块残渣全都倒腾出来。 那是被肢解成块的,作为食材的,玩家躯体。 这哪里是什么厨房,分明是个屠宰场! 殷长夏又瞧见周迎等人被绳索捆住,似布袋般的随意丢在地上。 气氛压抑得令人心慌。 殷长夏吞咽了下口水,情绪紧张到了极点,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难不成……周迎他们被发现了? 他竭力咬了下嘴唇,示意自己一定要冷静。 若是应对得不好,自己就会和他们一样的处境! 鬼仆:“怒管家,带进来了。” 怒管家连看也没看,示意鬼仆把殷长夏也绑起来。 阿喜的气息消失了,他要让所有人都陪葬! 鬼仆低着头,连忙找了个绳子—— 殷长夏顾不了那么多,赶忙掀开脸上的白面:“怒管家,是我啊!” 在看到这人是殷长夏时,周迎几乎瞪圆了眼。 周迎心里越发焦急,殷长夏怎么这么倒霉,竟然撞到这种时候回来? 这完全是自投罗网! 现在唯一拥有载物的纪今棠还在昏睡,他们已经没有了逃生的可能。 完了! 怒管家缓缓将目光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这眼神令在产在场众人陷入了莫大的恐惧,仿佛下一秒自己就要身首异处。 殷长夏心脏跳动极快,害怕穿帮,故意用袖子擦红了眼角:“怒管家,我又遇上活人了,我是拼死才逃出来的,呜呜呜!” 怒管家阴沉着脸:“你是在哪里见到的?” 殷长夏一把辛酸泪:“就是和您分开不久,我就遇上了!而且我还见着,他和喜管家……” 众人浑身一凛,大气都不敢喘,连忙朝着殷长夏使眼色。 怒鬼就是因为喜鬼的死亡,才把厨房所有人都绑了起来。 好死不死,殷长夏还偏偏主动提起! 真是蠢货! 邱平低着头,满怀恶意的在内心猜测着,殷长夏到底会被怎样对待。 怒鬼会不会因为愤怒,而撕裂殷长夏的身体? 这下子可有好戏看了,他处境危险,殷长夏也别想明哲保身! 怒鬼站起身,声音粗粝得犹如刀子磨过:“你说清楚!” 殷长夏装得无比痛苦。 “喜管家被那个活人杀了!呜呜呜,我正好看到他给了喜管家最后一击!” “因为太过于害怕,我没能跟他拼命,只是想先找到怒管家,把事情告知于你,免得您连真相都不清楚。” 怒管家脸色更加难看,的确如殷长夏所言,没人告诉他的话,他就会跟一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怒管家:“那人长什么样子!?” 殷长夏嘴唇阖动了几下,努力思考着自己平生最讨厌的人的样子…… “他看着约莫二十七八,脖子上长着三颗痣,头发是天然卷,肤色跟死人一样发白。而且他实力特别强大,连喜管家都不是对手!” 脖子上三颗痣??? 周迎这才明白,殷长夏说的人是陆子珩。 竟然嫁祸给他哥! 周迎死死的低下了头,没敢说话。 陆子珩要是和怒鬼对上,恐怕这场游戏都得天翻地覆。 怒管家记住了他的样子,死死的捏白了手:“我一定要杀了他,给阿喜报仇!” 原本第一次花园骚动的时候,殷长夏便告知他这批活人当中,有实力特别强大的人存在,怒鬼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 毕竟只是杀死了女鬼……实力能有多强? 怒鬼还总是不屑,那时只觉得是几颗耗子屎,要扰乱鬼宴的一锅汤。 然而直到喜鬼的气息消失,他才明白了过来……殷长夏的话没有半点夸张! 怒鬼愤恨的同时,终于开始忌惮了起来。 殷长夏低着头,借着手臂的遮挡,眼睛瞥向怒管家—— 暗示奏效了。 他从不屑到忌惮,殷长夏可废了不少口舌。 怒管家眯起眼:“难道刚才你鬼鬼祟祟的凑到窗户偷看,是因为害怕杀死阿喜的人来了厨房……?” 殷长夏:“??” 这只鬼在给他解释什么呢! 殷长夏连忙顺杆子往上爬:“就是这样的!对,没错!怒管家您太懂了!” 邱平瞠目结舌,弄不明白殷长夏为什么敢这样平心静气的和怒鬼交谈。 他更加没想明白,怒鬼为什么没有撕碎殷长夏的身体,还一副要给殷长夏撑腰的样子……? 邱平脸色一阵青一阵紫,自己也觉得难堪了起来。 他们这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殷长夏却混得风生水起? 这对比……简直惨烈啊。 “阿喜气息消散,鬼宴又成那个样子,厨房一定是有问题!是你,还是……” 怒管家将阴狠的目光对准了周迎等人,“你?” 周迎表现得尤为冷静:“怒管家,我们一直在厨房帮忙,周围的人都能作证,您要是觉得有问题的话,可以问那些人。” 怒管家身材高大,足有两米,弓起身体时,整个脖子都被吊得老长,显得无比畸形。 他无能狂怒,将周迎撞倒在地。 周迎的身体撞出好几米,撞倒了许多锅碗瓢盆,米缸也被撞出了缺口,地上洒满了晶莹的米粒。 周迎闷咳了起来,后背疼痛难忍,抵在了冰冷的墙边。 邱平眼见怒管家要对他们下手,连连指着殷长夏:“怒管家,他也是上菜的人之一,也是嫌疑人啊!” 殷长夏暗骂一声。 这TM祸水东引? “怒管家,您忘了我之前是如何发现花园的活人的?我绝不可能和他们是一伙的,我和杀死喜管家的人势不两立!” 殷长夏苦苦说道,“我可是您罩着的人,这只鬼仆胆敢这样污蔑我,是不把您放在眼里!?” 这一句‘我可是您罩着的人’简直无耻到了极点。 邱平眼睛瞪得犹如铜铃。 这家伙说什么呢? 忽悠的话,简直张口就来! 这里可是恐怖游戏! 忽悠人和忽悠鬼能一样吗?他就不怕? 怒鬼的眼瞳里充满了血丝,连带那张怒面也狰狞异常。 他想起了之前和殷长夏在花园的交谈,殷长夏如果是活人,没道理把那么重要的信息告诉自己。 一定是有人在混淆信息! 怒鬼怒目横对,又将目光对准了邱平。 邱平被怒鬼打了一鞭子,痛得嗷呜直叫,心里越发的不平衡。 区别对待就算了,还区别得这么天差地别!? 周迎闷咳了两声,胸腔疼痛难忍:“之前的宴席当中就混有活人,怒管家是想拿我们发泄,还是去找到杀死喜管家的凶手?” 他们出事对殷长夏并无好处,殷长夏也随即帮腔。 “怒管家,小人也觉得活人混迹在鬼宴上!现在还是把厨房的人放了吧,鬼宴本就乱成一团,现在如果一直没上菜,恐怕鬼宴上的那些鬼会察觉到端倪,到时候闹起来……” 怒鬼也明白了这个道理,可心头的虚火就是无法泄出。 他的脖子涨得通红,厨房内,一些做杂活的纸人,都被他破坏得身体横飞,满地都是纸人身上落下的碎屑。 厨房众鬼全都在打颤,害怕牵连无辜。 怒鬼也出了气,恶狠狠的警告:“如果鬼宴再出事,我就杀了所有人!” 说完了这句话,他才离开了这里。 屋内一片狼藉,食材和厨具被砸得几乎落不下脚。 纸人和鬼仆们过了许久,才止住了发抖的身体,重新忙碌了起来。 殷长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打开了厨房内紧紧封闭的窗户,外面的冷空气冲散了燥热,令众人也缓缓松了口气。 躲过一劫了。 他们将绳索互相解开,想起刚才的危机,心头仍旧惊慌不已。 趁着这段时间,周迎来到了殷长夏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长夏,之前那件事,我……” 周迎的胸口感到了钝痛,是被刚才怒管家撞出来的伤。 可一想到殷长夏生了重病,一定比他的疼痛更加强烈,周迎便手足无措。 殷长夏:“……周迎,咱们的事能不能先放下,目前什么东西重要,你应该是最清楚的。” 如果没找到号码牌,会被当场抹杀。 命重要,还是过往的是非重要? 周迎没想到他是这样的态度,表情有些难看:“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殷长夏没再搭理他,这人简直说不通! 周迎表情生硬:“你过来,我有办法找到号码牌。” 他不肯道歉,只肯用这样的方式补偿。 邱平瞪大了眼:“周哥,你真要叫他!?他什么都没贡献过,凭什么啊?” 邱平满脸的不解,身上是被鞭子抽打的伤,都已是皮开肉绽。 他一肚子的火,刚才受了怒鬼的磋磨,好巧不巧,只有殷长夏躲开了! 凭什么受罪的只有他们!? “……”殷长夏根本没打算和这群人合伙,自己都没答应呢,搞得好像他鸠占鹊巢似的。 难道周迎让他过去就过去? 不好意思,他殷长夏就是生了反骨。 周迎示意邱平别再说话,擦去嘴角的血迹:“时间已经不多了,你不是怕鬼吗?不想早点离开这里?” 殷长夏:“不想。” 周迎:“殷长夏,你别任性!” “是吗?我觉得这里贼好,人人都很亲切。”殷长夏冷笑了几声,“毕竟我什么力气都没出,还想吃白饭,凭什么啊。” 周迎表情难看,犹如被打了几巴掌似的,没想到自己被拒绝了。 周迎心塞的劝说:“新人陆陆续续死亡,我们的团队已经是人数最多的了,你不待在我的队伍里,还想单打独斗吗?” 殷长夏一拍手,笑嘻嘻的说道:“还别说!我真有更合适的队友。” 周迎:“……” 周迎顿时一阵气闷,只觉得殷长夏是故意气他的。 但这又能怎样? 毕竟他之前对殷长夏说的话更加过分,殷长夏回击不也是理所应当吗? 周迎生气的是,他故意说这些话骗自己。 殷长夏不想再同他交谈:“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不奉陪了。” 周迎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死,头疼的提醒:“你小心,现在的游戏和前两批不同,替换了一个更厉害的boss!” 殷长夏:“……” 应该是他的锅。 “有玩家杀了喜面,应该是实力极其强悍的大佬!还不知道是敌是友!” 殷长夏:“……” 好像还是他的锅。 “有个无法预测的变数,恶鬼们嘴里说的新郎官,应该也是个狠厉的角色!” 殷长夏:“……” 啊,又又又是他的锅。 说了这么多,周迎总算把憋在心里的话讲了出来,好受了许多:“你自己注意安全。” 殷长夏:“……嗯,还有么?” 周迎哑然:“你没懂我的意思,我是想说……” 邱平恶劣的接过了他的话:“周哥的意思是,游戏里这么多危险,你还想一个人?简直是自己找死。” 殷长夏:“那又能怎样?” 恐吓还不找个厉害点的, 这三句话里都是他,难道要自己害怕自己? “你!”邱平不免气闷,“你别太嚣张,我们已经确定有个老玩家在游戏里,实力非常出众,周哥还认识他。” 殷长夏越听越觉得奇怪:“认识?老玩家?” 邱平:“你不知道吧,那个老玩家叫陆子珩,徐默可是亲眼见到他有多厉害。” 殷长夏的脑子嗡了一声,那根弦彻底断了:“艹!” 邱平扬起了头:“我们一定会拿到号码牌,那可是周哥的熟人!” 熟人两个字分外刺耳。 此时就连周迎也觉得丢脸,恨不得捂住邱平的嘴。 邱平竟然拿殷长夏的哥哥来炫耀? 这简直是个傻子! 殷长夏揪住了周迎的衣领,把他拖到了隐秘之处。 漆黑的夜色慢慢泅开,四下寂静荒凉,还能听到偶尔几声乌鸦的嘎嘎声,凄厉得犹如鬼叫。 殷长夏满脸着急的问道:“说!全部都讲给我听!陆子珩他他他……” 众人也跟了过来,看到殷长夏吓成这样,心里难免几分轻视,尤其是邱平。 周迎:“你别激动。” 殷长夏嘴唇泛白,胸口上下起伏:“别人不清楚,你和纪今棠还不清楚吗?我这样的反应都算镇定的了!” 周迎:“只要在游戏里,迟早会碰上的。” 听到周迎这么说,殷长夏反而更抖得更厉害了。 陆子珩是父母三十几岁的时候收养的,当时他们以为自己没有生育,等陆子珩十岁的时候,母亲又突然怀孕了,生下了他。 在这样的天然障碍下,陆子珩和他的关系,哪里还会很好? 陆子珩根本就不喜欢他! 殷长夏从小就不老实,他对陆子珩而言,是个需要掌控的弟弟。 那只枯树上的乌鸦叫得更狠了,仿佛在嘲讽着此刻的殷长夏,本就可怕的宅院,更多了几分阴诡。 殷长夏更虚了,气若游丝,垂死病前。 一个双重人格的纪今棠、一个控制欲爆棚的哥哥、还有个疯批的老婆。 殷长夏越发的苦逼起来,算命先生给他的批言果然不假。 厄运缠身! 邱平看他怕成这样,终于解了气,忍不住偷笑道:“就算是个老玩家,你也太怂了。” 周迎异常平静的说道:“够了,陆子珩是殷长夏的哥哥。” 哥……哥? 他这话犹如一颗炸/弹,溅起千层水花。 邱平猛然看向了周迎,瞪大了眼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面红耳赤,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大佬玩家……是殷长夏的哥哥? 那他一直拿老玩家是周哥熟人的事炫耀,岂不像个傻逼一样? 更何况,周哥还是通过殷长夏的关系,才认识的陆子珩,这相当于周哥也是个攀关系的! 邱平涨红了脸,又一次在心里骂了自己。 徐默:“游戏难度增加了50,这是已经确定的事实。而且唯一的老玩家还是殷长夏的哥哥……” 在得知这个消息过后,在场所有玩家,齐刷刷的将目光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 那些眼神里,透着满满的渴望。 殷长夏是大佬的弟弟,就算不能和老玩家扯上关系,他们总能讨好殷长夏吧!? 久不说话的柯羽安,此刻却缓缓开了口:“我有东西……应该能找到号码牌。” 身为经验最丰富的玩家,他上面两次都没有进入鬼宴,因此成功躲过了一劫。如果不是阳寿花光,他恐怕也不会拼死一搏。 邱平愤怒极了:“那你怎么一直不说!?” 柯羽安没有理他,而是径直的走到了殷长夏的面前,来回搓着手:“那是一枚通灵铜钱,应该能帮助我们找到号码牌,是我前两次捡……咳。” 这狗腿的样子,竟和邱平如出一辙。 只不过邱平是抱周迎的大腿,柯羽安是抱殷长夏的大腿。 反正只要能活下去,尊严又算得了什么呢? 邱平眼睛都红了:“你是想说,前面两次捡漏死人吧?柯羽安,你之前大叫失态,害得我们差点被喜管家带走。你犯了这么大的错,竟然不把通灵铜钱交出来弥补,反倒在这种时候拿通灵铜钱出来!” 柯羽安慢吞吞的说:“你也别眼红,反正都是抱大腿,你管我?” 邱平气得浑身发抖。 这家伙,竟然还跟他比谁更狗腿! 真是不要脸! 对于邱平一而再、再而三的冷嘲热讽,殷长夏再不放在心上,也总是不舒服的。 没想到刚刚所有人轻视的柯羽安,遇到事情还胆小如鼠,竟然还有点自己的小心思。 殷长夏收下了这枚通灵铜钱,柯羽安自然而然也站到了殷长夏身边。 周迎也沉默了下来,拧紧了眉头,没想到柯羽安还有后手。 周迎同殷长夏对视,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如短兵相撞。 “你想跟我比谁先找到号码牌?” “你刚才不是说,现在新人里,就你的队伍最强大,人数最多?” 殷长夏微微扬起下巴,“现在形势转变了,四对四!” 第12章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殷长夏重新回到了厨房。 由于宴席的骚乱,里面忙得人仰马翻。 纸人们头顶着盘子,迈着小脚丫,不断进进出出。 灶台里的火苗肆意的舔舐着漆黑的锅底,干燥的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大厨着急的铲动着锅里的食材,又不断切着菜下锅,忙得前脚不沾地:“可恶!要是被我抓到影响宴席的小贼,我立马弄死他!” 殷长夏悄咪咪走了进去,恨不得谁也见不着自己。 他就是端了个盘子,谁能想到两只鬼竟然为了‘区区’一个盘子打起来了,还把宴席搞得这样乱。 罪魁祸首可不是他!坚决不能是! 这样猫着身体的模样,自然引起了大厨的注意。 大厨的语气显得几分危险:“你,给我过来!” 殷长夏指着自己,有些发懵。 大厨的声音是嘶哑的,张嘴的时候露出腐烂的牙床,里面连牙齿也没有。 “除了你还有谁?” 殷长夏只好迅速走了过去。 他有些害怕,三番四次的危险,半点风吹草动,都让他神色紧绷。 夜雨微凉,外面的冷风吹得桌上的烛火摇摇欲坠,像是一不注意就要熄灭,映得大厨的脸也忽明忽暗。 大厨打量了他老久,带着阴森的语气:“你竟然能和怒管家说上话……” 殷长夏心里咯噔一下,连连道:“那是因为小人恰恰看到了喜管家遇害,所以才和怒管家说上了话,这都是巧合!” 这大厨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殷长夏额头满是冷汗,无数不好的想法浮现于心头。 恐惧令他将头压得更低,视线里满是自己手上凸起的青筋。 大厨古怪的笑了起来,好像是信了他的话,又好像完全不相信,只是大厨并未纠缠这个话题。 大厨低声询问:“我记得你端的是那道酱香手指,那可是我的自信之作,怎么样?客人们喜不喜欢?” 殷长夏强行扯了扯嘴角:“啊?” 不是针对他,或者发现了什么,而是……询问菜品? 就是酱香手指……这个名字也太有灵性了吧! 殷长夏把手都藏到被后背,忽然觉得有点手疼,他还没忘记,这里的食材可都是用玩家的尸体做的。 大厨厉声道:“啊什么啊,问你话呢!” 殷长夏闷闷的说道:“客、客人们很喜欢。” 大厨:“有多喜欢?” 殷长夏:“……”这种灵魂菜品,能有多喜欢? 大厨眯起眼:“你这鬼仆,怎么说话结结巴巴?难道是在敷衍我?” “怎么可能!”殷长夏极力否认,又绞尽脑汁的说,“客人们还、还让我告诉大厨,让大厨再做一盘,只是我担心食材不够。” 这话无疑是让人舒心的。 大厨发出如闷钟般的笑声:“好好好。” 殷长夏松了口气。 大厨:“我就说嘛,竟然还有流言说那两只鬼把我的菜肴倒掉了,在争抢什么东西。那可是鬼啊,怎么可能对活人以外的东西感兴趣。你说……这个流言可不可笑?” 殷长夏干笑了两声:“可笑。” 大厨目露轻蔑:“我的手艺可是顶尖的,怎么可能争抢菜肴以外的东西,嗤。” 殷长夏:“……” 缓缓低下了头。 他脸不红心不跳的忽悠:“这是当然!” 大厨终于舒心了,看殷长夏的目光也没那么阴森。 殷长夏虎视眈眈的注视着旁边的碟碗筷,缓缓开口道:“大厨,我、我能洗盘子吗?” 他今天一定得洗盘子!谁都不能阻止他! 大厨:“……这种可是脏活累活,你想做?” 殷长夏撩起袖子,秀着自己的肌肉:“想啊!特别啊!我在老家就是专门洗盘子,那洗碗功夫,可不是我吹!” 紧跟其后的柯羽安:“……” 竟然还有人吹嘘自己洗碗功夫厉害。 他越来越看不懂殷长夏的行动模式! 虽然行为像个神经病,但一定有什么深层次的含义! 大厨:“这可不行,因为刚才的闹剧,很多菜都得重做。现在人手不够,可没闲工夫让你洗碗。” 殷长夏:“我可以兼顾两样!” 如果搞不到盘子,唐启泽那边可怎么办? 大厨没想到他这么执着,一时不知该表扬还是该批评。 之前两批活人当中,也有在他面前耍小聪明的,但都不是这样执着洗盘子。 殷长夏这样不按套路出牌,大厨也瞧不出来殷长夏到底是鬼仆还是活人。 大厨摆了摆手:“那行吧,不过你得先去看看锅里,食材都炖着,你翻翻就行了;等做完这个,你再去洗盘子吧。” 另外那边的灶台燃着火,木质锅盖下传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是水被烧得涨沸的声响。 殷长夏赶鸭子上架,拿起锅铲,缓缓走到了灶台面前。 他吞咽了下口水,将木质锅盖打开。 一团雾气升起,将眼前的视线也模糊。等到雾气散去,他准备拿起锅铲翻炒时,却看到里面满是碎肉块儿,还有没能理干净的头发丝。 殷长夏:“……” 妈的! 殷长夏手心都是汗,捏着锅铲的手都在泛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柯羽安也差点看吐了,五脏六腑都在翻滚。 大厨阴嗖嗖的说道:“怎么样?这又是我的自信之作,你怎么不铲啊,难道……害怕?” 殷长夏神经骤然绷紧。 身侧的柯羽安急忙接过了大厨的话:“哈哈,我们都是鬼,怎么会害怕这东西呢?我们是觉得看着香!” 大厨眯起眼,闷声笑了起来:“是吗?但这是给宾客们的食物,你们可不能偷吃。” 柯羽安:“……” 殷长夏:“……”偷吃你大爷! 大厨扫视着他:“那怎么不动手?” 这一定是试探! 如果单单只是询问菜品,殷长夏或许不会这么想。 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未免也太过巧合。 殷长夏和柯羽安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都看出了端倪! 大厨已经站到了殷长夏的背后,外面的红灯笼投影着被狂风吹得乱窜的枝条,倒映在大厨脸上,令他的脸颊犹如长出了黑色的斑纹。 厨房内光线昏晦,站在殷长夏身后那个硕大身影,在张牙舞爪,犹如鬼魅。 殷长夏不敢转动脖颈,垂眸偷偷用余光瞥去—— 只见大厨已经亮出了菜刀,圆圆的肚子骤然张开! 里面是肉红色的口器! 柯羽安脸色苍白如纸,双腿开始打颤。 殷长夏不敢再嫌恶心,连忙拿起手里的锅铲,朝着里面铲了两下。 纵然心里害怕到了极点,手上的动作却稳得出奇。 身后的大厨果然没动。 他的肚子缓缓关闭,严丝合缝,重新恢复了正常。 “你这手法……还挺好的嘛。” 殷长夏笑得难看,只求大厨赶紧离开。 大厨诡异的低笑道:“这让我想起了以前的事,你们不知道啊……那些活人总爱在厨房里找什么东西,尤其爱翻这炖锅。” 殷长夏没有说话,背脊也僵得笔直,装了好一阵子,大厨才放过了他。 厨房里又开始火急火燎的忙碌起来,殷长夏脸色难看的望向了柯羽安:“很好,没有叫出声……” 柯羽安欲哭无泪:“这是值得表扬的吗?” “值得,非常值得。” 他将手放到柯羽安的肩膀上,“我们都很努力。” 柯羽安:“……” 柯羽安听出了大厨的言外之意,不由感到了庆幸。 周迎也曾把目光放到了炖锅上,还策划着怎样支开大厨,他们好仔细寻找一下号码牌。 可这些都是陷阱! 大厨早就在这里守着了,谁敢偷偷动这炖锅,谁就会被大厨发现活人身份! 殷长夏说要去洗盘子的行为,反倒让人猜不透。 不得不说……还真是运气爆棚。 柯羽安悄悄瞥向殷长夏,发现他终于有时间开始洗盘子了,还洗得贼起劲。 柯羽安:“……” 完全看不懂! 不仅连大厨,就连他这个队友也看不懂! 这里面当真有深层次含义!? 他快真的觉得殷长夏有病了。 周迎也回到了这里,开始按照顺序依次上菜。他中间没再跟殷长夏有半点交集,心里仍旧对殷长夏要和他比赛的事情耿耿于怀。 明明自己已经足够低三下气。 时间一点点过去,柯羽安渐渐开始着急,周迎他们已经先行一步,殷长夏怎么还不想办法脱身? 就连殷长夏也开始嘀咕,这么久都没动静,难道不灵? 他紧盯着自己的手,内心渐渐忐忑起来,是不是自己太自大了……? 那个被两只鬼争抢的盘子,或许只是个偶然。 刚这么想,便有鬼仆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大厨,不好了!!” 大厨忙着做菜,脾气也极差:“怎么了?又催?都让别催了!” 鬼仆:“不是的,上面又又又打起来了!” 大厨的身体僵在了原地,拿着锅铲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怎么个打起来法?” 鬼仆痛苦的说:“鸡飞狗跳,像是抢盘子!不……现在已经看不出在抢什么了!” 正在洗盘子的殷长夏顿时一惊,手上的泡沫都还没来得及擦,便触电似的,把盘子全都放下。 连柯羽安也瞪大了眼,难不成真是殷长夏动了手脚?! 大厨一口气差点没喘得过来,死死的瞪着鬼仆。 刚才还说流言可笑,如今就深深打了脸。 他精心烹饪的菜,难道还没一盘平平无奇的物具有吸引力!? 大厨赤红着眼:“那到底是在抢什么?” 鬼仆痛哭流涕:“不清楚,不过这次桌子全都被他们砸了。” 大厨:“……” 殷长夏:“……” 艹,真有这么顺利? 他自己都给震惊到了! 厨房内,忽然传出一阵咬牙切齿的声音:“到底是哪个小贼做了手脚?毁我宴席!毁我菜肴!可恶啊!!” 第13章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乱了,全乱了! 不仅宴席鸡飞狗跳,连厨房也开始鸡飞狗跳起来。 殷长夏趁乱去到了鬼宴上,哀惧两鬼还待在怨池,喜鬼又已经死亡,唯一管事的就只剩下怒鬼。 鬼宴已经连续办了三次,如今鬼宴变成这样,简直闻所未闻,他忙得不可开交。 “啊啊啊!气死我了!!” 唐启泽张大了嘴,愣愣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幕。 直到殷长夏出现在他的面前,唐启泽都不信,捏了下自己的脸颊:“我在做梦吧……” 殷长夏伸出了双手,放在唐启泽面前:“你看我这手。” 唐启泽再也不鄙视殷长夏了,他一把拽住殷长夏的这双手,如对待宝贝似的,还哈了口气:“好手!” 殷长夏吓了一跳:“……” 唐启泽反复摸了又摸,跟摸金子似的,眼馋得要命。 殷长夏如临大敌,连忙把自己的手放到身后:“你你你做什么呢!” 唐启泽叹了声,只好收回自己的眼神,只不过时时刻刻都在瞥着那双手。 真美啊,美得发光一样。 殷长夏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总觉得唐启泽下一秒就要把他的手给夺过去摸几遍似的。 柯羽安满是困惑的看着两人,觉得这两人跟个说相声的捧哏和逗哏似的,不当搞笑艺人都浪费! 柯羽安:“这手……有什么特别吗?” 唐启泽滔滔不绝的吹嘘起来:“这手非常的白嫩,每一根都像是艺术品,多一分则多,少一分则少,完美到不行。” 殷长夏顿时羞耻起来:“住口!你之前的态度不是这样的。” 上次这样吹嘘的,是殷长夏自己;现在完全反过来,是唐启泽在吹嘘了。 而且内容都一样! 唐启泽:“那都是我有眼无珠!” 殷长夏指控道:“你明明不是这样轻易表扬别人的人。” 唐启泽大手一摆:“害,大丈夫能伸能屈,表扬一两句算什么。” 殷长夏:“……” 柯羽安完全一脸茫然,觉得这两个人的话题都谈论到天边去了。 可唐启泽会是这样的表现,恐怕真是殷长夏做了手脚! 他之前还嫌弃过殷长夏不按常理出牌,非要在厨房洗盘子,现在却彻彻底底的被打了脸。 妙啊! 肯定不是洗盘子这么简单! 用这个借口,这样做不仅没被大厨发现,还骗取了怒管家的信任。 试问新人里,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柯羽安目光灼灼的看着这两人,忽然反应了过来,是不是因为自己才加入这个团队,他们有许多的秘密不方便告诉自己。 他还未取得殷长夏的信任,关于手的话题,其实此手非彼手,乃是更深层次的暗号! 应该是的! 柯羽安深吸了一口气,浑身一震:“手的确很好!” 殷长夏:“???” 这家伙在说什么!?完全听不明白! 殷长夏忽然想起一件事:“你之前说什么来着?如果能成功让鬼宴混乱,你就喊我……咦?” 唐启泽涨红了脸,死活不肯喊。 “ye……” 殷长夏:“啥?” 唐启泽:“……” 他不情不愿,痛苦到了极点,从喉咙深处,颤巍巍的挤出一个字:“爷。” 柯羽安:“……” 这狗腿得也太强了!TM当场认亲! 连那个狗腿专业户的邱平,恐怕也不会喊周迎当爷爷吧? 柯羽安涨红了脸,眼见事情这么顺利,生怕殷长夏嫌他弱,也认真思考起来,自己要不要更狗腿一点。 此刻宾客都乱成一团,正好有时间使用通灵铜钱。 三人躲在垂花门旁,周围不见人影,离鬼宴尚有一段距离,但就是能看清那边所有动静,也算一个绝佳的躲藏地点。 柯羽安悄悄对殷长夏说道:“前两次鬼宴也有老玩家加入,这枚铜钱应该是他们费尽心血得到的。” 殷长夏把玩着手里的铜钱,正常铜钱上一般都有刻字。而这枚铜钱,反倒什么都没有,显得无比光滑。 殷长夏:“这么说你真是捡漏……?” 柯羽安低头默认。 殷长夏嘴角抽了两下,将通灵铜钱摊在手心:“前两批玩家的攻略不会白费,他们拼死拼活,才得到了通灵铜钱,这东西应该是通关捷径!” “得到这枚道具,真是我们的幸运!”唐启泽低声说道,“如果我们还要花时间找通灵铜钱,恐怕会耗费大量时间,那就上了游戏的当,得损失三十年阳寿停留,继续参加一次报名游戏!” 就算成功报名,也是在第二次才能成功了! 更深层次说——柯羽安把通灵铜钱给了殷长夏,他们也算是捡漏的。 殷长夏又问:“你当时是怎么得到这玩意儿的?” 柯羽安脸色难看,陷入了回忆当中—— 他那时躲在宅院的树林旁,直到报名倒计时的最后一分钟都不敢踏入里面。 在那个时候,柯羽安忽而看到了一个玩家,浑身是血的从里面跑出来。 他遍体鳞伤,快要没气的时候,迅速沾水希望找到号码牌。 奈何他已经意识不清,没注意到手指上细小的伤口,上面还渗出了血珠。刚将通灵铜钱放到眼睛处,就仿佛见到了极其可怕的东西。 咔吧—— 下颚骨也断裂开来。 不仅如此,他死的时候,极其惨烈,下巴连带内脏都一同被拉出。 地上全是一片猩红,内脏和舌头根本不是突然被拉出来的,而是一点点,一下下……直到身体里的内脏全都靠着那根舌头扯了出来,才肯罢休。 柯羽安也是从一地内脏之中,将通灵铜钱扒拉了出来。 柯羽安神色凝重的猜测:“通灵铜钱应该是只能在鬼宴使用,在外面使用恐怕会招来杀身之祸。” 他也是被这个场面吓到,才宁愿每次都花三十年的阳寿,得以停留在游戏。 两次,就已经是六十年。 他没有更多的阳寿了。 殷长夏眼神微闪:“我知道了。” [道具:通灵铜钱(诡)。] [作用:能看到隐藏之物,使用次数仅限五次,已使用(2/5)。] [珍稀程度:C级。] [探索距离:两米内。] 殷长夏看向柯羽安:“你使用过?” 柯羽安:“它的前主人使用过,而我……也用过一次。” 殷长夏忽然明了。 难怪柯羽安会把通灵铜钱给他,这东西使用次数有限,但凡没能得到有效信息,在鬼宴里瞎看,都是自寻死路的行为。 殷长夏没再追究,小心翼翼的将通灵铜钱摊在手心,手指沾染了雨水,按在铜钱上面。 殷长夏将通灵铜钱放到了自己的眼睛处。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 然而下一秒,眼前一阵虚晃,殷长夏还未看清的时候,通灵铜钱便被人给夺走。 前方的身影站在阒黑之处,周围满是遮挡的树林,红色的灯笼无法将周围照亮,那人半个身体都没入黑暗当中。 通灵铜钱稳稳当当的落到了他的手中,好像是用了一根赤黑如蛇的丝带。 柯羽安认出了他:“徐默!?” 两方对立了起来,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卑鄙,在最关键的时刻夺走了通灵铜钱。 殷长夏脸色微沉:“你手里为什么有道具?” 他拿通灵铜钱的时候,根本没有看清! 正要睁开眼看的时候,却被徐默给夺走了! 该死! 徐默紧紧把通灵铜钱捏在手心:“谁说缴纳三十年阳寿停留在报名场所的玩家,仅有柯羽安一人?” 柯羽安脸上满是震惊,上次参加鬼宴的玩家他应该都认识…… 不对! 难不成徐默从一开始就没参加鬼宴? 这下子全都想通了,殷长夏同柯羽安对视了一眼,终于明白为什么徐默会捡走一个又一个的新人玩家,还等在偏门。 他最想做的……应当是和唐启泽一样,用特殊办法骗取其他玩家的阳寿,然后滞留游戏寻找合适时机! 可徐默没想到,这一次的游戏,号码牌的事会进展得如此顺利! 还有人杀了喜鬼!推测出了‘号码牌一定在鬼宴’这一重要信息! 那枚通灵铜钱,就成了过关的关键性道具。 徐默在千载难逢的机会下,终于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柯羽安着急了,生怕他抢走自己赖以为命的通灵铜钱:“徐默,我们合作!” 徐默:“号码牌就只有十枚,这个鬼宴里又不止我们,还不知道被其他玩家取走了几枚,别天真了!” 徐默将通灵铜钱抢走,在逃走之际,将通灵铜钱放到了眼前—— 殷长夏急促的询问:“你看到了什么?” 徐默刚想道出,眼睛就已经被什么利器戳烂了似的,眼球爆裂,顿时鲜血淋淋。 他捂住了自己的眼瞳,痛得在地上打滚。 “啊啊啊!!” 三人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如果不是被徐默抢走了通灵铜钱,现在变成这样惨状的人——该是他! 殷长夏浑身冰冷,顿时一阵后怕。 此刻的徐默表情痛得连表情都扭曲了起来,仍旧不肯松开通灵铜钱。 千算万算,就算露了一步。 徐默的右手不断朝前扣,几乎是以一种爬行的姿势,想要逃离此地。 他的表情扭曲难看,牙齿紧紧咬着,另一只没受伤的眼睛都已经充血:“我要活下去,谁也不能拿走这东西!!” 连变成这样也不肯松开吗? 殷长夏走到他面前,掰开他的右手,拿走了他手心里染血的通灵铜钱。 徐默大惊,痛苦得在地上扭曲如蛇:“还给我!” 这样的场面,令所有人都心颤。 唐启泽瞥开了头,是里面感触最深的。倘若不是遇上殷长夏,和徐默采取了同样办法的他,就会和徐默一样的下场。 他既庆幸,又感到可悲。 殷长夏冷着脸:“柯羽安,你还有什么信息没说吗?!” 柯羽安脸色苍白:“我真的没有了,知道的事情我已经全都说了!” 殷长夏拧眉,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然而他却瞧见,沾染了血的通灵铜钱,上面的字体终于缓缓浮现—— [阳/物解惑,阴物惹祸。] 无数线索串联在一起,脑海里不断浮现起所见的一切。 殷长夏倒吸一口凉气,心跳声密集如鼓:“通灵铜钱需要对照物!见阳/物则解惑,见阴物则惹祸……徐默是拿通灵铜钱见了鬼,眼睛才变成这样!” 唐启泽:“那阳/物……?” 殷长夏声音骤然拔高:“纸人!!” 第14章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纸人!??”唐启泽着急的问,“怎么说?” 殷长夏语速加快,开始将杀死女鬼后的信息告知给众人—— [一、鬼王已有数百年未曾出现。] [二、尸怪是小镇居民所化,小镇居民似乎在喜怒哀惧生前就服侍他们,如今几代过去,也依旧为喜怒哀惧所掌控。] [三、鬼宴上的纸人,乃是小镇居民供奉给喜怒哀惧的,小镇居民希望纸人代替生人,成为供奉喜怒哀惧的鬼仆。] [四、祭祠为小镇最低点,位于两山幽壑之中,那是阴气最深的地方,也是喜怒哀惧四鬼的老巢,他们似乎藏匿着什么。] 第一条、是关于boss——阴物。 第二条、是关于鬼仆尸怪——阴物。 第三条、是关于纸人——阳/物。 第四条,是关于喜怒哀惧四鬼——阴物。 而这四条当中,蕴含了鬼宴上的各种鬼怪。 推断下来……便只有纸人! 难怪游戏提示说‘信息驳杂’,需要玩家自行辨别! 柯羽安几乎要叫喊出声,可碍于周围的鬼怪,才不敢大声说话,却掩盖不住眼中的兴奋。 他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哈、哈哈哈,我不是做梦吧?真的解出来了?” 真想让那个傻逼狗腿的邱平看看! 周迎他行吗? 殷长夏就行! 柯羽安不禁暗爽,跟着殷长夏真是跟对了! 殷长夏兴奋的说:“走!咱们去拿号码牌!” 唐启泽:“……但鬼宴上那么多纸人,在墙壁上摆成一排了,咱们怎么知道是哪几个啊?” 殷长夏:“唐启泽,你也乐傻了?这个时候当然要用到通灵铜钱!” 唐启泽笑了起来:“也对。” 几人都沉静在喜悦当中,殷长夏轻轻叹了口气:“就是可惜了,通灵铜钱分明能用五次,最大程度也能够得到五枚号码牌,现在却只剩下一次……” 它的前主人使用了一次、柯羽安一次、殷长夏一次、徐默一次,当然只剩下最后一次了。 唐启泽:“……” 柯羽安:“……” 此时久不出声的徐默突然冷笑了起来。 他受了严重的伤,无力的趴在地上,灰白的墙壁上溅满了血迹,白色衬衫也因挣扎时而沾染了泥水,显得格外凄惨。 徐默捂着流血的右眼,阴阳怪气的说道:“号码牌顶多能拿到一枚,你们三个人,可怎么分?” 唐启泽和柯羽安的表情同时变得难看。 殷长夏:“不用你操心,至少咱三还有机会,你一个绝对拿不到号码牌的人酸什么呢。” 唐启泽一听,也不禁哑然失笑。 是啊……连号码牌都没拿到,内斗简直是犯蠢。 再说徐默如今这样子,连活下去都成了问题。 挑拨离间、还酸他们?够格吗! 徐默的表情阴郁到了极点,犹如冒着黑气的沼泽泥地。他缓缓扫视着三人,犹如一只下一秒就要扑来的饿狼。 只不过失去眼球的他,犹如被拔牙的老虎,空有其表罢了。 三人没再施舍徐默一丁点儿的眼神,而是拿着通灵铜钱,悄然去到了鬼宴那边。 通灵铜钱的探索距离是两米内,他们必须尽可能的靠近纸人! 宴席摆了几十桌,一眼看不到底。 有几个小镇居民眼神空洞,不断朝着火盆里丢黄纸和金元宝,火盆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燃烧物堆积得连盆子也放不下了。 想必宅子里飞舞在空中的灰屑,就是从这里飘出去的。 三人靠近了摆放纸人的白墙,堆满了花圈和纸人,粗略看去起码五六十个。 如果没有通灵铜钱,简直是碰运气! 50:10——五分之四的概率会死。 宴席的鬼怪们仍在打架争抢,谁都没有注意到这边。 饶是如此,三人也不敢离得太近,利用着通灵铜钱‘探索距离为两米内’的条件。 殷长夏用袖子遮挡,小心的将通灵铜钱放到了眼睛前。 纵然知道答案,可看到徐默的眼球都被戳爆,痛苦得在地上打滚的画面后,殷长夏的心头仍然生出了忐忑。 在睁眼与不睁眼的选择时,殷长夏有了三秒钟的犹豫。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断给自己打气—— 相信自己,殷长夏! 殷长夏鼓起勇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通灵铜钱将一切虚化,墙壁堆放的纸人的肚子里,果真有一团红色的东西。它沾染了邪气和血气,犹如一团火焰在纸人肚子里熊熊燃烧。 是号码牌! 他的猜测果然是准确的! 只要对照物是‘阳/物’,通灵铜钱就不会发挥邪性,让使用者付出惨痛代价。 殷长夏本想看得更多,可找到那枚号码牌后,通灵铜钱便失效了,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再也看不清任何东西了。 殷长夏心有不甘,只得将通灵铜钱收了回来。 此刻通灵铜钱却已经因为使用次数变成[5/5]。 它化作一团白色齑粉,消散在风中。 “怎么样?” 两人急忙问道。 殷长夏:“有了。” 柯羽安睁大了眼:“没想到真有……” 唐启泽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感到高兴,反倒变得忧心忡忡。 柯羽安不明白为何他会是这样的反应:“有什么不对劲吗?” 唐启泽压低了声音:“我刚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大哥……就是唐书桐。几个月前,我曾经听他提及过游戏的事,他有一次类似的任务,也是关于纸人的,所有徒手去掏纸人肚子的玩家都死了,死于诅咒。” 死……了? 柯羽安刚才还兴奋着,如今却犹如一盆冷水直直泼来,令他满是绝望:“那该怎么办?” 唐启泽:“你们看到纸人的眼睛了吗?” 殷长夏仔细观察:“好像……没有瞳仁?” 唐启泽:“画龙点睛的故事听过没有?唯一的办法,就是画出纸人的眼睛,让纸人‘活’过来。” 活过来!? 恐怕纸人动弹的那一瞬间,这些还在争斗的鬼,就会把注意力放到这边。 太显眼了! 就好像是在说——我是活人,快来吃我啊! 柯羽安脸色慢慢变白:“别开玩笑了!这里那么多鬼,万一注意到我们……” 唐启泽:“我懂!可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屠杀倒计时:01:01:49。] 已经只剩下一个小时了! 唐启泽满脸苦涩:“真是操蛋,这游戏怎么这么难搞!” 死寂在三人之中蔓延,气氛也变得凝重,谁也没敢开口。 画龙点睛不难,难就难在纸人活过来之后的事! 到底要如何吸引那些鬼的视线,让他们不要关注这边? 殷长夏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放心,这个答案也在意料之内。” 唐启泽:“你有招?” 殷长夏看向了他:“兄弟,相信我吗?” 他一叫兄弟,唐启泽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唐启泽吞咽了下口水,心头响起无数警报:“怎、怎么了?有话就说,千万别叫兄弟!” “这可是你让我直说的,那我就说了啊。” 殷长夏扬起一个笑容,露出两边的小虎牙,“去忽悠怒鬼,拖住他三分钟。” “!!!” 唐启泽抖了好几下,嘴唇微微泛白,“我承认是我坑了你,你报复我也是应该的,但咱们不是结盟了吗?你至于拿我当诱饵……?” 殷长夏将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惊得唐启泽肌肉抽搐了好几下。 殷长夏:“这不是报复你,而是谋划啊!怒管家对杀了喜管家的人非常忌惮,只要你稳住,他不敢轻易出手。” 唐启泽完全没听明白。 殷长夏无奈反问:“对于太过厉害的对手,你会怎么样?” 唐启泽思考:“逃……或者放弃与他为敌。” 殷长夏:“那这个对手还掌控着你的秘密呢?而且秘密随时随地会曝光。” 唐启泽立马呲牙,感受到了那人的可恶。 殷长夏:“对了,就是这个表情,讨厌他又杀不死他,而且还不能放走他。怒管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你登场了。” 唐启泽:“你让我演那个人……?” 殷长夏嘿嘿笑了两声:“哪能啊,这不是害你吗!” 唐启泽眼皮直跳:“那你是什么意思?” 殷长夏飞快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让唐启泽一定要记住。 唐启泽终于明白了殷长夏的意思,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唐启泽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话:“你TM,在跟我结盟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好了计策了吧?” 原来洗盘子的真正目的,不只是为了制造慌乱! 而是这个! 还有后手! 殷长夏这个无耻的家伙! 柯羽安身体朝后仰,表情变得微妙:“……” 唐启泽竟然还真的同意了? 这什么大型传/销现场! 殷长夏口才这么好?怎么绕着绕着,唐启泽又跟上了殷长夏的脚步? 殷长夏:“做不做?” 唐启泽:“……” 刀都架到脖子了,时间也不多了,都已经被逼上了绝路,还笑眯眯的问他做不做? 唐启泽叹了口气,思来想去,终于妥协。 唐启泽咬咬牙道:“妈的,我认了!殷长夏,老子真不该和你结下孽缘,打劫你是老子的错,老子悔过!” 他说这话已经有四五次,是真心后悔自己和殷长夏结下孽缘。 这不……代价相当沉重! 痛苦啊! 他好死不死,怎么选了殷长夏打劫? 唐启泽更加后悔了,不断用手垂着哽塞的胸口:“我也算坑过你一次,这一次我就相信你。殷长夏,你可得好好珍惜老子的命啊!” — 鬼宴已是一地狼藉,红色桌布被掀翻,菜肴掉在地上,染上许多污垢。 大批盘子被争抢,众鬼扭打成一团。 “东西是我的!” “混蛋!别跟我抢!” “你不是抢到一个了吗?这么贪心!” “贪心就贪心,你管得着?!这里的盘子我全要!” 唐启泽更加靠近了鬼宴,缓步走到了宴席中央——那个最大的红桌处。 四周鬼怪争抢的样子,盘子也应声砸在地上,那些声音也混杂在其中,好似一场由砸盘子组成的交响乐,充满了滑稽感。 唐启泽孤身走去,悲壮到了极点。 夜雾之下,绵绵雨丝好似细针,洒在身上时引起一阵刺痛。 唐启泽站到红桌上,深吸一口气,立马擦干自己脸上的尸油:“不是要找活人吗?老子在这儿!” 所有鬼在此刻都停下来了,怔怔的看着站在桌上的唐启泽。 活人香甜的味道在空气里蔓延,惹得他们口齿都渗出津液,看待唐启泽时犹如看待绝佳的食材。 “活人……” “快捉住他!” 鬼群完全乱了套,争先恐后的朝着红桌伸出了手,互相挤压着。 怒管家拨开层层鬼群,大步朝唐启泽走来,瞪圆了眼睛看向了他。 众鬼没想到连怒管家都凑到了这边,便没有那样疯狂的你推我挤了,反倒让出了一条路,只是外围却困死了,围了一重又一重。 唐启泽:“你不是很想知道这两次的骚动是谁做的手脚吗?” 怒管家:“难道是你!?” 他反倒不敢进。 他知道阿喜的实力,连阿喜都被人杀死,对方实力一定厉害。 怒管家变得更加谨慎,他们即将掌控鬼王的鬼骨,不能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唐启泽:“当然不是。” 话音刚落,怒管家的表情就狰狞了起来,想要立刻杀了唐启泽。 唐启泽:“先别急啊,我是来帮你的,那个杀死喜鬼,又惹乱鬼宴的玩家,我认识他。” 怒管家冷冷的注视着他,似乎想看看他到底要说什么。 “可我更想活下去啊,和他们合作简直犹如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完全无法找到那样东西。我思来想去,自然是……”唐启泽吞咽了下口水,道出了殷长夏交代他的话,“和你合作。” 怒管家面露狐疑:“合作!?” 唐启泽:“怎么样,你应该很想报仇吧?可你又杀不死他。我不介意当二五仔啊,只要你能给我想要的东西。” 怒管家沉默了,似乎思考着唐启泽的话。 他觉得那个杀了阿喜的活人十分可恨,却碍于对方的实力无法接近。 那他们当中出了个叛徒呢? 似乎可行。 怒管家没有发话,那些宾客谁也不敢胡来,只是用阴狠怨毒的目光望着唐启泽。 唐启泽心脏直跳,觉得自己犹如砧板上的肉。 想起当时的话,他心里存疑,还以为是殷长夏坑他。 可怒管家的表现,完全令唐启泽傻眼。 怒管家真的不敢! 唐启泽仍在忽悠,按照殷长夏交代给他的话,继续和怒管家对持起来:“关于合作的事,你可得考虑清楚……前两批玩家已经打探出了消息,怒鬼,你们可真是打的好主意啊。” 抛出诱惑之后……又威逼!? 软硬兼施,双管齐下。 气氛变得紧绷,安静得针都能听见。 怒管家的眼神变得阴狠:“你们知道了什么?” 唐启泽:“你心里应该清楚。” 怒管家:“……” 唐启泽手心全是冷汗,他可真不适合去忽悠鬼。 巨大的压力,犹如千斤重的石头压在他纤细的神经上面。 唐启泽不敢让自己做出半点发虚的表情,鬼是最易察觉内心的,若是被怒管家看出自己的弱势,就是死亡的前兆。 危险如此靠近,犹如一把刀悬在自己的脖颈处。 唐启泽心里发虚,忽然想起殷长夏忽悠鬼的时候,竟然还做得拈手就来…… 殷长夏简直是在玩命! 没经历之前,唐启泽都不知道殷长夏一直以来,都是在做这么危险的事! 怒管家恨得眼睛发红:“那你想要什么?” 唐启泽:“我们想要的东西……你难道不知道?” 怒管家冷哼了声:“好,不过我要你先说出那个玩家的长相。” 如果对不上的话,他就了断这人的命! 让他和前两批活人一样,被百鬼啃咬致死! 唐启泽:“他看着约莫二十七八,脖子上长着三颗痣,动起手来相当狠……” 脖子上三颗痣!? 那应该是对上了! 怒管家终于相信了唐启泽的话,和那名鬼仆说的一模一样,看来是真的。 那边的对话仍在继续—— 躲在一旁的柯羽安心脏怦怦直跳,看得又刺激又爽! 柯羽安兴致冲冲,浑身振奋的看着殷长夏:“他们真的被唬住了!” 殷长夏低着头,没有说话。 柯羽安毫无察觉,还一脸的喜色,一拍大腿:“大佬,这样出风头的事,你怎么不自己上?” 殷长夏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怕鬼。” 柯羽安:“??大佬你开玩笑吧!” 殷长夏一本正经:“我一只鬼都怕,更别提这么多鬼了!我一准儿不行!” “……” 柯羽安完全不相信,反而还想冷笑两声。 他懂、他都懂,这年头大佬都有点怪癖,喜欢扮猪吃老虎。 殷长夏欲哭无泪:“我真的怕鬼!” 柯羽安没再纠结这个话题,反而感慨道:“你和唐启泽,一个是陆子珩的弟弟,一个是A级玩家唐书桐的弟弟,上面可都有大佬罩着呢!” 殷长夏:“弟弟专业户嘛!” 柯羽安忍不住笑出了声,却碍于周围的鬼怪,只得憋得脸色涨红的捂嘴偷笑:“哈哈哈哈哈哈!” 片刻之后,他才整理好了情绪。 柯羽安:“说吧,咱们还有一个队友是谁?我能扛得住。” 殷长夏摸了摸下巴:“其实……我们最后一个队友是本场游戏的boss,你相信吗?” 柯羽安哭了:“大佬!这种时候你就别开玩笑了!我受不住!” 殷长夏:“……” 明明他说的是大实话。 柯羽安忽然想起一件事,愣在原地:“之前在厨房,你刻意说的那些话,我还以为你是忽悠怒管家脱身的!结果……!” 竟然是心理暗示! 殷长夏比着手势:“我还暗示了两次。” 柯羽安张大了嘴。 殷长夏:“还需要解释吗?” “第一次,我借用女鬼的死,暗示怒鬼前两批玩家打探出了情报,所以我们这批玩家会肆无忌惮的闯入鬼宴。怒鬼虽然不屑,觉得女鬼实力一般,对应的那个玩家的实力也应该很一般,但还是加强了戒备。” “第二次,我又借用喜鬼的死,告诉他这个人实力强悍,怒鬼从不屑到忌惮。在他心里,已经深深刻下了这个人很强的印象。” 第一次的暗示在于——玩家知晓鬼宴和鬼骨的秘密。 第二次的暗示在于——玩家里出了个实力强悍的人,随时随地都会让他们计划破灭。 想起这些,殷长夏可花了好大的口舌。 制胜的关键,便是背锅的老哥的长相,毕竟他和唐启泽说得一致。 阿弥陀佛,他平时不常常坑人的。 柯羽安:“!!!” 柯羽安倒退了好几步,震惊的看着殷长夏。 他们比前两批玩家更强……不是巧合吗! 可殷长夏把巧合说成是蓄意,这谁分辨得出来? 柯羽安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道还好选择了殷长夏,这样的人周迎怎么比得过! 他们不是稳赢? 邱平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殷长夏,还心里不平衡,觉得队伍里唯一一个拥有载物的纪今棠总是护着他,殷长夏就是个小白脸。 殊不知第一个解开谜题,又设下局的,就是他殷长夏! 殷长夏:“走,过去拿纸人。” 唐启泽答应的三分钟,便只有三分钟! 两人小心翼翼的溜了过去,由于唐启泽的成功,他们极其顺利的拿到了纸人,将纸人藏在了怀中。 鬼宴宾客众多,还是有少部分没被唐启泽吸引目光。 墙边的水鬼在看到殷长夏和柯羽安,便朝他们阴嗖嗖的说道:“你们两只鬼仆,偷偷摸摸找什么呢……?” 唐启泽站在高处的红桌上,自然注意到了这一幕。 该死! 果然不会这么顺利! 鬼宴场上十分安静。 唐启泽急需一件事,能够如同一根针,刺破紧绷的气球,好让所有鬼的那根神经也骤然断裂。 眼瞧着那只鬼朝着殷长夏伸出手去,唐启泽随即大喊:“怒鬼,你们竟然如此歹毒,要把鬼宴所有宾客当做鬼王的食物!” 在场众鬼全都愣在了原地。 “怒管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啊,你说清楚!” “对了……我有听过传闻,说前两批鬼宴宾客消失了!” “怒鬼!你真是可恶!” 殷长夏站在墙边,表情薄凉,整张脸都陷入了黑暗当中。 他朝着刚才那只水鬼,轻轻一推—— “怒管家,可别让宾客们跑了!没了他们还怎么聚集鬼力炼成鬼王啊!” 这句话,便成为引火的线头,殷长夏鬼仆的身份,更加具有说服力,令鬼宴瞬间变得混乱。 他和唐启泽配合天衣无缝,所有鬼的注意力全都放到了怒鬼的身上,原本阻碍他们拿到号码牌的宾客,此刻却成了最有利的武器。 怒管家也没想到唐启泽竟然敢把这件事说出口! 想杀了唐启泽泄愤,然而他却更加担心,唐启泽知道了鬼骨的秘密,把更多的事情抖出来。 一只鬼并不可怕,而鬼宴上所有鬼联手就足够可怕了! 周围乱成一团…… 宾客开始轰然逃散。 恐怕再这么下去,鬼王的事会功亏一篑。 权衡之下,怒鬼立即就做出了选择。 先稳住鬼宴! 不知怒鬼用了什么方法,拿出了一张大网,将所有人都锁死在里面。 唐启泽看到怒鬼将那些朝着大门逃窜的鬼,一个个的犹如挤肉肠似的,把他们强行拉回了鬼宴里。 唐启泽借着这个细微的时间差,迅速逃离现场。 无数鬼魂哀嚎:“放我出去——!” 他们的眼角都流下了血泪,犹如炼狱百态,哭着、咆哮着、痛苦着,争先恐后的想要从那个小小的缺口里逃出来。 殷长夏手上夹着纸人,由于跑得够快,刚好没被锁到里面,惊出一身冷汗。 怒鬼还真是有后招! 殷长夏不敢再分心,注意力放到了这边——画龙点睛,要点纸人的眼睛,附近又没有笔!? 柯羽安:“还、还有多久?怒鬼注意到这边了!” 两人拔腿就跑。 鬼宴根本就不大,能躲藏的范围有限。 不过也算他们赢了! 怒鬼被迫绑住一众鬼宾客,把敌人的战力完全分散了。 这么抱着纸人跑根本不方便!还是把号码牌拿出来再说! 危机关头,殷长夏死死盯着纸人的眼睛,将手指放到了嘴唇上,狠狠一咬。 大拇指按在了纸人的眼睛上! 邱平等人赶到了这里,才瞧见眼前一幕,纷纷露出震惊的表情。 终于缓了口气的徐默也愣在了原地,他捂着受伤的眼睛:“怎么可能……?” 宾客和怒鬼本该都是他们的敌人才对,殷长夏到底用了什么办法,令怒鬼和宾客们直接内斗了? 这样算来,他们的敌人就只剩下喜怒哀惧四鬼了! 邱平吞咽了下口水:“妈的,咱们废那么大劲儿,结果殷长夏三两下就引起了他们内斗?他到底掌握了什么信息!?” 徐默五味杂陈:“……” 周迎:“别说了,我们也乘乱找找号码牌,快点!” 几人失去了最佳时机,现在已经不敢再靠近,只得在边缘寻找。 周迎也在刚才发现了纸人才是解开谜题的关键,却不敢在此刻点上纸人的眼睛,只是吩咐他们随意拿走几个纸人,赶紧离开。 纵然不知道他们拿走的纸人当中,有没有号码牌的,但总比不拿强。 开盲盒,赌一把了! 周迎:“你们怎么还没走!?” 两人没有说话,怔怔的看向那边。 周迎顺着他们的目光望过去,眼瞳紧紧一缩。 ——是纸人!? 殷长夏和柯羽安也被这一幕给惊呆了,方才纸人吸了殷长夏的血,竟然慢慢膨胀变大。 不一会儿,纸人已经膨胀到五米。 巨大的纸人缓缓俯身,看向了两人。 它扎着两个小丸子,光着脚丫,穿着赤红的肚兜。纸人脸颊是两个圆形的红晕,嘴唇犹如淬血,正是幼童的模样。 殷长夏头皮发麻,脸色苍白的注视着一切。 纸人却缓慢的伸出了手,它张开嘴,无声的道出一个字。 殷长夏却认出了它的口型。 “八……?” 难道是什么提示? 身体别抖,得看仔细一些! 柯羽安浑身都在抖,连大气也不敢喘,嘴唇泛白的问:“它在喊谁爸爸呢?” 殷长夏:“???” 第15章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殷长夏的命不好。 以前算八字时, 好几个算命先生给殷长夏的批言都是厄运缠身,活不过二十二。 这种倒霉程度,堪比幸运E。 所有逃课的人当中, 单单只点他的名。 下雨天出门, 肯定会被过往的车糊一身水。 然而他极差的八字里,却蕴含着一线生机—— 子女贼好, 成群结队数都数不过来。 殷长夏还觉得对方满口胡言, 什么叫做活不过二十二?子女还贼多?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不都说活到百八十,才会子孙满堂。 他要是都活不过二十二,哪会有什么子女! 直到后来……殷长夏活到二十二,也的确得了癌症, 竟有种应验的感觉。 可说他子女多? 因为纪今棠的关系, 他连女孩子的小手都没摸过,哪会有人帮他生孩子! 就连算命的老先生也觉得奇怪,他桃花运也贼差,朵朵烂桃花,怎么就有这么多子女呢? 老先生还质疑了他的性别,说这种奇怪的八字,‘生’的该是他。 这不……打死殷长夏都没想到, 进入恐怖游戏, 第一个叫他爸爸的,竟然不是活人,而是这种阴物! 殷长夏忽然抖了两下, 鸡皮疙瘩如长蘑菇般迅速蔓延至全身。 不,一定是他多想了!! 做人不可以想这么多!! 殷长夏揪住柯羽安, 不断摇着他的肩膀:“醒醒!鬼怪怎么可能喊别人爸爸!” 柯羽安这才清醒过来, 脸色仍有几分惨白:“……嗯, 一定是我看错了。” 此刻怒鬼已经杀来,瞧见纸人被夺走,顿时暴跳如雷,一拳击打了过来。 没想到纸人竟在帮他们,反手便接住了怒鬼的攻击。 巨大的冲击力,卷起一阵狂风,令地上无数腐烂的枯叶在风里乱旋,带起一阵腐臭的土腥味。 阴雨因此而歪斜,梁下的红灯笼被吹得熄灭,唯一一点光也被吞噬了。 然而在如此浓重幽深的黑暗当中,依旧能瞧见两只鬼怪打起来的身影。他们被夜色模糊成团,两边的对抗却泾渭分明。 刺耳的响动声传来,地上满是桌子的碎屑,像是因为他们的争斗而粉碎的。 空气里也满是粉尘,殷长夏站在细雨之中,绵延如针的雨丝打湿了他的衣衫,令他整个人狠狠咳嗽了起来,因为太过用力眼角也染上一抹殷红。 殷长夏捂住了口鼻,努力寻找着号码牌的所在。 黑暗里,纸人的身体某处闪烁着微微红光,是‘活’过来之后,才能以肉眼看清。 终于找到了! 是心脏! 远处的邱平一脸茫然,怔怔的看着这一幕:“纸人难道有什么秘密,怎么会变得这样巨大?还帮着他们对付怒鬼?” 邱平短路的脑子,只想到一个可能……! 邱平拔高声量:“难不成,他们使用了载物!?” 徐默:“不可能!” 他呼吸急促,脸色也涨得紫红,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倘若真的如此,那自己和殷长夏争抢通灵铜钱的行为,不就是傻逼一样吗? 他还帮他们试了错! 如果不是自己抢走通灵铜钱,此刻被夺走右眼球的人——应该是殷长夏! 邱平胸口上下起伏,指着那边的巨大纸人:“不然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徐默:“你这猪脑子!殷长夏如果有载物,怎么会受你多次冷嘲热讽,还不吭声?” 邱平:“……” 邱平终于明白了徐默的想法,不是没有想到这一层,而是本人不愿意承认! 他内心极度渴求着,殷长夏没那东西。 毕竟自己做过的事,还历历在目。 邱平内心凄苦万分,将目光放到了昏迷的纪今棠身上。 这可是队伍里唯一拥有载物的人了啊! 正常情况,他得罪了另一个,该抱这边的大腿,好保住自己的小命。 可就连纪今棠都在讨好殷长夏! 周迎冷着脸:“别胡乱猜测了!” 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脸色难看了起来。 周围的空气也仿佛沾染了鬼宴那恶臭腐烂的味道,熏得人隐隐作呕。 漆黑的夜色,遮住了队伍里的各怀鬼胎。 周迎将手里的纸人塞给了邱平:“你们带着今棠和纸人赶紧先走!去偏门!只要出去就安全了!” 邱平:“周哥,那你……?” 周迎摇了摇头,目光放到了那边:“赶紧走。” 邱平咬咬牙,只得拖着纸人和纪今棠,连忙奔向偏门。 他们的身影在夜色中穿梭,一刻也不敢停下。 周迎静默的站在原地,任由雨丝拍打着自己,然后瞬间朝着殷长夏的方向奔去。 纵然殷长夏之前说要和他打赌,但周迎仍旧不想殷长夏出事。 地上还有些碎瓷片,还有一些不知用什么食材做出来的、类似人身上器官的菜肴。 它们被热油一滚,大刀雕花,显得金黄酥脆。 此刻洒在地上,也沾染了许多泥泞。 周迎看得头皮发麻,迅速绕开躲避,终于抵达了殷长夏身边。 “纸人撑不了多久的,快跟我一起离开!” 柯羽安:“可是,要往那边……?” 周迎拽住了殷长夏的手:“偏门!快!” 两人被带走的同时,怒鬼捅穿了纸人的胸膛,有什么东西掉落了下来。 无数纸张飞扬于半空,像是下了一场鹅毛大雪。 殷长夏伸出手,拽住了从半空掉落而下的号码牌,便跟着周迎逃离此地。 纸人还未彻底失去战力,笨重的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和怒鬼对抗起来,正好给了他们逃跑的时间。 眼瞧着殷长夏要走,纸人嘴巴一瘪,竟然哇哇大哭了起来,血泪顺着它的眼瞳滴下:“八……八……” 纸人迈动着笨重的小脚丫,咚咚咚,小跑着跟在殷长夏后面,伸出了双手,一副求抱抱的样子。 殷长夏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脸色越来越苍白。 妈的! 转眼间,几人已经和邱平、徐默汇合。 邱平瞪圆了眼:“周哥,我怎么听到纸人在叫爸爸呢?” 殷长夏咬牙,怒目扫了过去:“你TM说什么呢?” 邱平:“纸人啊!它叫爸爸呢!” 殷长夏:“……” 邱平恐惧到了极点:“我只听说过小蝌蚪找爸爸,没听说过纸人找爸爸,呜呜呜!” 殷长夏:“……”拳头硬了。 这个邱平真TM是惹怒他的天才! 上次说他日鬼,这次说他小蝌蚪找爸爸。 呵呵。 周迎:“错觉!别自己吓唬自己!” 邱平脸色泛白,没敢再继续联想下去,这一听就觉得很滑稽,应该真如周迎所言,是他听错了。 周迎:“别愣着赶紧离开这里!怒鬼追来了!” 他们跑得贼快,几乎用了毕生的力气。 众人专挑狭窄的地方跑,被捅出一个骷髅的纸人又非得紧跟其后,那肥大的身躯挡住了怒鬼。 太碍事了! 黑暗中,怒鬼的眼瞳闪烁着幽幽冷光。 你躲我藏了好几分钟,怒鬼终于追上,将纸人毁了个稀巴烂。 奈何这段时间内,玩家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怒鬼气得直跺脚,咬牙切齿:“可恶!!” — 几人已经抵达了偏门。 黑夜之下,还能听到乌鸦嘎嘎的叫声。 四周树林茂密,密密匝匝的将为数不多的视线遮挡干净。 越是靠近祭祠,枝叶便越是腐烂枯黄,而来到外面,越安全的地方,反倒是一片苍绿。 纵然依旧是阴森暗沉得如油画般浓重的色调,比之宅院里面却更显得‘生机盎然’。 众人已经成功脱险,殷长夏却面色凝重。 古怪的感觉,总有违和感。 快要抵达偏门的时候,殷长夏忽然甩开了周迎的手,将手里的号码牌塞给了柯羽安:“号码牌给你,赶紧离开!” 柯羽安瞪圆了眼,他们这边只得到一个号码牌,原以为殷长夏会独吞。 可殷长夏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他!? 周迎呼吸紊乱:“殷长夏,你做什么!?” 殷长夏:“我有个同伴弄丢了,当然是回去找他。” 来不及解释,有一样东西,他必须回去确认! 周迎:“你疯了!你这是在犯蠢!” 这种时候回去,岂不是找死? 那个同伴要死就让他死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要能活下去,舍弃一个同伴算什么? 殷长夏薄凉的声音夹杂着雨丝传来:“周迎,你现在觉得我犯蠢了?那当初,我是不是也该让你和纪今棠孤身一人?” 周迎的手一抖,像是被什么给烫到似的,无力的松开了他。 周迎声音沙哑的喊:“长夏……” 他总是殷长夏殷长夏的喊、如今却终于露出了些温情。 殷长夏却头也没回,连一个眼神也没给他:“周迎,你之前不是问我到底得了什么病么?我的阳寿只剩一天,你说我得了什么病?” 那个答案呼之欲出,令周迎痛苦至极。 一天……? 那他之前还误会殷长夏,对殷长夏冷眼、嘲讽、任由手下的人排挤他? 仅仅只是因为,嫉妒? 他们三人一起长大,是殷长夏陪他和纪今棠一起渡过了那些黑暗的时光,殷长夏的命竟然还敌不过小小的妒忌吗? 无数的愧疚与后悔席卷了周迎,令他疯了那般的想拉住殷长夏。 然而邱平却死死拽住周迎:“周哥!你冷静点!” 周迎脸色难看:“你放手!” 邱平:“他只剩一天阳寿了,又主动回去找人,殷长夏不会有活下来的可能了!” 周迎嘴唇泛白:“不……” 然而他也无法反驳,因为他知道,邱平说的是实话。 周迎痛苦到了极点,他们在厨房成功夺下了两个号码牌,鬼宴又变成这样,已经没办法回去了。那里面……比起地狱还要可怕。 饶是如此,周迎仍想回去找殷长夏。 徐默见状,直接从背后打晕了他:“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扛起来,早点离开!” 邱平接过了周迎的身体,表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清楚的知道,周迎的心有多冷。 他自私、薄凉、理智、精于算计,擅长分析。 这虽然是贬义词,可在游戏里,全都成了褒义词。 这也是邱平跟着周迎的理由,这样的人在游戏里活下去的概率最大。 然而周迎刚才的表现,令邱平清楚的知晓,原来周迎也有如此冲动的一面。 而这个对象,竟然是殷长夏。 众人沉默了下来,纷纷朝着森林里的报名场所走去。 越是远离那个宅院,身上那刺骨的冷意,也随之一点点消散。 看来暂时安全了。 脱离了危险,便让异心滋生,犹如藤蔓般,借由黑暗疯狂生长起来。 几人各怀鬼胎,并不是一条心。 邱平眼睛都红了,没想到这么辛苦,只夺得了两个号码牌而已。他们队伍里有四个人,这事儿肯定轮不到他。 手里这些纸人是他们随便拿走的,怎么可能这么幸运,再开出两个号码牌!? 再看柯羽安…… 这家伙凭什么有这么好的运气!? 柯羽安发现了他的目光,把怀里的东西藏得更紧,慢悠悠的说:“有的人,抱大腿都抱不对方向,一看到队伍里稍微强一点的人,就急匆匆凑上去了。” 邱平:“你!” 柯羽安犹如树懒般,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你看我,虽然慢一点,但抱大腿抱得特别对,眼光也好极了。” 邱平急红了眼,可对方拿着号码牌,就能成功报名游戏。 没想到那个弱鸡殷长夏,竟然对底下的人这么好,唯一的号码牌,直接给了柯羽安! 邱平越发嫉妒起柯羽安来。 柯羽安颤巍巍露出一个笑容:“下次要不要我教你怎么抱大腿?我这人……胆儿也小,事情也做得不好,唯一的优点就得特别会抱大腿!” 邱平气得快要吐血,愤恨的盯着柯羽安,却又不敢抢。 只因他还不清楚,柯羽安还藏着多少张底牌,通灵铜钱不就是这么来的? “你别得意太早!” 柯羽安没再理会邱平,在心头暗自祈求,希望殷长夏和唐启泽会没事。 他眼神微闪,望着怀里的号码牌,心情逐渐沉重。 还是过意不去! 原本这事儿藏在心里,不打算告诉殷长夏的。毕竟这事儿对夺取号码牌没有一点儿帮助,反而会为他们增加更多的风险。 而如今,他欠了殷长夏的情,情况就又不一样了。 柯羽安故意脱离了大队伍,奔跑在寂静的黑暗当中,只听得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脚踩在泥水上的声音。 他得过去! 就算遇上些危险,他也得过去! 大宅外围,有一个奇怪的刻印,这是他无意当中发现的。 兴许,能帮一帮殷长夏! — 殷长夏回到了这里,怒鬼已经离开,看样子并未追过来。 附近一片狼藉,只余纸人巨大的身躯倒在了地上,它的眼睛处仍是一片血红,这样倒地毫无生机的看着殷长夏。 看来已经彻底没了生机。 殷长夏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仍然不明白为什么经过自己手的东西,全都会引起鬼的争抢。 正在深思当中,却听到了机械提示音—— [恭喜您杀死纸人。] [背景解密其六——] [纸人乃是小镇居民供奉喜怒哀惧所制,让它们代替活人侍奉四鬼。一些纸人点上了眼睛,沾染鬼力后真的能够活动;一些则被闲置在鬼宴,肚子里藏了东西,当做吸引外来人的诱饵。] [一旦玩家自己动手掏纸人的肚子,就会被诅咒缠身,十分钟之内暴毙。] 殷长夏顿时冷汗涔涔,这里面果真是藏了坑的! 还好他当时没有继续坑唐启泽,让他失去尸油惨死,而是选择和唐启泽联手,不然也不会在唐启泽口中得知这个信息! 虽然……这也是唐启泽的大哥唐书桐告诉他的,殷长夏也算沾了光。 他这运气也不知是好是坏! 前面两批进入鬼宴的玩家,不仅有被屠杀的,也一定有手淘纸人肚子,而暴毙身亡的! 一想到这里,殷长夏更加后怕,身上一股冷意驱之不散。 [本批次玩家已成功杀死尸怪(鬼仆)、喜鬼(管事)、女鬼(宾客)、大厨(烹饪者)、纸人(祭物),鬼宴中全部类型的鬼怪,谜底公布!!] [本场号码牌总共为十枚,其中三枚藏在纸人的肚子里,四枚在厨房,还有三枚藏匿于祭祠当中。] [这三个地方的获取难度各有不同——] [厨房(四枚),获取难度:D级。] [鬼宴,纸人肚子(三枚),获取难度:B级。] [祭祠(三枚),获取难度:S级。] [获取地点和难度,将影响号码牌序号!] 序号? 殷长夏心脏跳得极快,难怪他觉得哪里不对劲! 回来是正确的选项。 联想起之前进入鬼宴的方法,殷长夏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得到尸油才是上上策? ——因为作为中策的鬼仆手牌,最容易得到的就是厨房的四枚! ——而作为上策的尸油,才能成为宾客混入鬼宴,得到纸人肚子里的三枚! 将无数背景串联在一起,才得到了这个。想必正式场游戏,序号越是靠前,越受益无穷吧。 殷长夏仰起头,无声的笑了起来。 明晃晃的提示就在眼前,却没有人注意到。 殷长夏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闯一闯祭祠吧! 要拿就拿最高序号的号码牌——01! 第16章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周迎出去的地方是偏门, 离鬼宴的宴席场地很远。 殷长夏发现了一件事,鬼宴内部众鬼聚集,怨气极深, 反而十分危险。 而越是靠近外面,他们的力量也就越薄弱。 因此周迎才说, 走出偏门就安全了。 殷长夏小心翼翼的溜了回去, 那边的怒鬼正杀着宾客泄愤。 “放我出去!” “啊啊啊——!” 里面一片哀嚎,惨烈得犹如人间地狱。 无数鬼怪朝外伸出了手, 手与手密密麻麻,重叠交缠, 远看犹如一朵被手堆积而出的巨大莲花。 刚才覆住百鬼的那张大网还有缺口,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 缺口也像是在愈合般, 变得严丝合缝,消失不见。 里面的惨鸣更甚,鬼哭狼嚎,听的人心头发麻。 殷长夏蹲了下去,借着茂密的树丛遮挡住了身体。 树枝与树枝之间,他的视线也被挡住一部分, 却完全不敢靠得太近。 殷长夏果然看到了唐启泽, 他没有和百鬼那样被那张大网困在里面, 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殷长夏长长的舒展了一口气:“还好……” 恐惧得生锈的大脑重新运转起来,想要靠近那边, 就必须不动声色、让怒鬼觉得他是‘不小心’被抓的才行! 殷长夏小心翼翼的弄出了些许动静, 脚底踩在吸满雨水的腐叶上, 发出黏答答的声响。 片刻之后, 刀刃抵在了他的后颈:“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肌肤感受到了坚硬又冰冷的东西, 殷长夏缓缓站起了身,装作害怕的模样。 在看清身后的人时,他眼瞳紧紧一缩。 哀鬼……? 怎么会是哀鬼呢? 宗昙不是牵制住了哀惧两鬼吗? 殷长夏心头升起无数疑惑,被哀鬼押着过去。 地上满是碎片和食物残渣,根本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 夜色使得天空更加阴郁,乌云重重,犹如浓墨扫过去那样,连半点光线也透不出来。 这样的景色,配合着那边逐渐增大的鬼鸣,令这里宛如地狱一般。 唐启泽被怒鬼踩在脚下,脸上满是屈辱。 他只恨自己太蠢,明明都已经逃脱,却还是被赶来的哀鬼捉住。 怒鬼阴狠的说道:“胆敢骗我,你们胆子可真大……” 怒鬼的脚缓缓用力,把唐启泽的脸都踩得变形。 不仅如此,怒鬼还拿手里的鞭子抽了唐启泽一下。 鞭子发出破空声,啪的一下,落在唐启泽身上时便已经皮开肉绽。 唐启泽疼得抽搐,喉咙深处发出可怜的颤音,内心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当中。 殷长夏和柯羽安是不是已经拿到号码牌了? 呵……既然目标已经达成,这种情况,绝不会有人回来救他。 就算被遗弃,不应该也是理所应当的吗? 绝望之际,他的心又像是沼泽泥地般扭曲了起来。浓浓的不甘迅速占据心房的每一个角路,每一寸都在一点点被染黑。 想要报仇,想要反击,他绝对不要这样悲惨的死去! 游戏里的结盟,可真是个笑话啊。 疼痛还未褪去,一个声音恍惚传来。 哀鬼阴沉的说:“作乱的人找到了,阿怒,阿喜不在……你还是太大意了。” 唐启泽猛然朝前方望去,黑暗之中,粘稠的雨丝打湿了殷长夏的瘦削的身体,他的唇色泛白,浓密的眼睫处,都是细小如钻的雨滴。 在见到唐启泽时,殷长夏缓缓勾起一抹笑容。 唐启泽快要干涸的心脏,骤然注入甘霖。 他怔怔的看着殷长夏,仿佛忘记了呼吸那样,久久没有说话。 唐启泽只觉得这笑容犹如黑夜中的荧荧之光,将原本阴冷的黑暗驱散,令他眼眶湿润,心头生出了无数感动。 唐启泽嘴唇泛白:“你不是已经离开了,怎么……?” 殷长夏:“我这人有个毛病,就是不喜欢违背诺言。” 那一刻,所有的黑暗褪去,唐启泽无声的笑出了声。 殷长夏是因为他才回来的。 刚刚才嘲讽游戏里的结盟是个笑话,瞬间就被打了脸。 可这样的打脸却是令人极度舒心的,头一次有人为他做到了这种地步。 怒鬼没再折磨唐启泽,走到了哀鬼身边:“……阿哀,现在该怎么办啊?” 哀鬼:“算了,反正快要成功了。你守在这里,莫让这些宾客跑了。至于这两个人嘛……” 怒鬼接过了他的话:“杀了?” 哀鬼沉思,总觉得殷长夏有几分眼熟。 唐启泽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害怕下一秒自己就会身首异处。 殷长夏却用眼神示意他,千万别说话。 殷长夏望向哀鬼:“宗昙的鬼骨炼化了吗?怎么哀管家还有心情出来?” 哀鬼和怒鬼顿时一惊,除却用宾客聚集怨气外,这才是他们最想隐藏的秘密! 哀鬼更是表情狰狞,没想到殷长夏竟然说得出鬼王名讳。 难不成…… 哀鬼连忙对怒鬼说道:“阿怒,你继续守在这里,我带他们去祭祠!” 祭祠? 难道是要把他喂给王? 怒鬼恶意的扫视着殷长夏:“嘻……你逃不掉了。” 胆敢这样忽悠他,就得付出代价! 殷长夏本来就想去往祭祠,完全没有一丝动摇。 只不过唐启泽的反应却完全不同,害怕到了极点,痛苦得眼眶赤红:“殷长夏,你的计策的确没问题,只不过我离开的时候差了一步,一直守在怨池的哀鬼来了。” 殷长夏:“这不是你的错。” 他原本和宗昙分头行动,允许他去祭祠,便是想让他拖住哀惧两鬼。 敌人太强大,就需要分散他们的战力。 只剩下怒鬼一个人,自己才能更好的施展手脚,这是最好的选择。 而哀鬼从祭祠中过来,这是殷长夏始料未及的,恐怕是宗昙那边出了事! 殷长夏思绪紊乱,犹如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 算了! 鬼骨他想要,最高序号的号码牌他也想要。 祭祠的方向,正好能一同拿到这两个! 殷长夏将唐启泽扶了起来,发现他身上有鞭打的痕迹,瞬间怒意涌入心头。 唐启泽声音沙哑,哽咽的说道:“抱歉……是我连累你了,你不该回来的。” 殷长夏:“唐启泽,咱们也算同生共死了,我不是答应过你的吗?只要你撑过三分钟,你的命我保了。” 唐启泽更加感动了,眼眶氤氲着泪光,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话来:“你傻啊。” 殷长夏想活跃下气氛,又开了个玩笑:“再说了,咱们是兄弟嘛。” 殷长夏原以为唐启泽会反驳,毕竟他极度排斥这个称呼。 然而唐启泽却完全没有表现出半点厌恶,反而眼眶赤红,鼻音极浓:“嗯,兄弟。” 殷长夏:“……” 我刚刚是开玩笑的! 兄弟可是个危险名词,他就是因为这句话被坑了无数次。 谁跟你是兄弟! — 哀鬼带着他们,一直朝着祭祠走去。 祭祠坐落于幽壑之中,是小镇最低的地方。 远处的建筑一重又一重,扭曲的堆叠在一起,看着好似东倒西歪。而最中间,则是一座阴冷的褚白色祭祠,墙壁上写满了大大小小的‘奠’字,塞得满满当当,没有一处留白。 灯笼的红光之下,让这里犹如阴曹地府般骇人。 殷长夏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想要看清祭祠里面到底什么情况。 他缓缓起身,透过窗户的缝隙,小心翼翼看向了里面—— 祭祠里摆放着无数蜡烛,将里面照得通亮。 一根横梁悬在了中间,上面吊着一具具的尸体,他们犹如被割断了喉咙的家禽,被一点点的放血。 无数鲜血顺着尸身滑落,滴落到了下方的棺材上。 滴答、滴答—— 鲜血撞击着木板。 殷长夏头皮发麻,从头顶凉到了脚底。 身侧的唐启泽比他的脸色还要难看,从未见过这样骇人的场面。 “殷长夏,我们也会被吊在那根横梁上吗?” 唐启泽绝望到了极点,如巨浪般的情绪快要将他压倒。 一把刀赫然抵在了两人的后颈,低声威胁道:“进去。” 唐启泽牙齿都在打颤,却碍于抵在自己动脉处的刀刃,犹如行尸走肉般僵硬的走了进去。 两人已经抵达了祭祠内部,殷长夏四处寻找着宗昙。 哀鬼却来到他的面前,那张带着面具的诡异的脸逐渐放大:“在找什么呢?” 殷长夏不敢再乱动眼珠子。 与此同时,唐启泽被哀鬼从身后踹了一脚,直直的撞到了地板,身体还趴到在怨池边上。 浓郁的血腥味,快要把唐启泽熏得吐出来。 他忍不住干呕。 哀鬼在怨池边上大喊:“阿惧,我带新的活人过来了。” 殷长夏注视着那边,竟看到有一具身体,缓慢的从怨池底下钻出,他的身体被染上了无数鲜血,在往上时无数水花被抖落下滑。 哀鬼眯起眼:“杀了他,放干鲜血,正好补充怨池池水!” 殷长夏大气都不敢喘,再这么下去,唐启泽危险了! 得想个办法,快点! 正当此时,漂浮在池水中的那口赤红棺材板滑动了一下。 殷长夏立马便注意到了那边,总觉得这口棺材异常眼熟,好像就是凶宅里的那一副。 难道进入游戏时,宗昙的棺材也同时被拉扯进去了? 殷长夏倒吸一口凉气…… 难怪四鬼能找到宗昙的鬼骨!原来宗昙的鬼骨一直都在棺材里面! 早知道,他在凶宅发现七口悬棺的时候,就该紧抱住鬼骨不放! 可现在该怎么办? 他是凶宅主人,应该是可以进入棺材的。 赌吗? 心跳声极乱,仿佛这个寂静的空间里,能够清晰的听见。 殷长夏紧咬牙关,头顶是无数红色灯笼,炙热的灯光照得他额汗频频。 汗水顺着下巴滴下的同时,殷长夏用身体死死朝前撞去:“唐启泽,快站起来,躲到棺材里面!” 哀鬼被撞得倒退了几步,身躯控制不当,直直的朝后倒去。 他太过轻视两人,根本没把他们放在心上,却不慎被钻了空子,否则也不会因为这样简单的把戏而中招。 唐启泽一时没反应得过来,就被殷长夏一把拉了起来。 怨池的水泡鼓动得更厉害了,惧鬼很快就要浮出水面。 快点、再快点! 两人废了吃奶的力道,狠狠将棺材板推开。 待哀鬼起身袭来的那一瞬间,两人飞快的钻了进去。 咚咚、咚咚—— 那是无法扼制的心脏狂跳的声音。 只差一秒! 还好安全了! 殷长夏没想到,自己进入游戏,便是睡在棺材里,如今又睡在棺材里,真是阴差阳错。 殷长夏转过头来看他:“唐启泽,你别抖了。” 唐启泽牙关打颤,缓慢的伸出了手指。 殷长夏:?? 他顺着唐启泽的方向,朝上望去,竟看到染满鲜血的哀鬼和惧鬼,正趴在棺材口注视这他们。 那一双双眼瞳里,带着怨毒,充满了红血丝。 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他们看得格外清晰。 殷长夏吓了一大跳,嘴唇也不自觉的泛白:“艹!” 唐启泽:“怎、怎么办啊?” 殷长夏手都在抖:“他们进不来,放心好了。” 唐启泽:“……” 你这样抖起来的样子,完全没有说服力! 殷长夏笑得难看:“你也知道我怕鬼。” 唐启泽:“事到如今,你还在说这种笑话。” 殷长夏:“……” 唐启泽:“你刚才可比我还勇。” 殷长夏欲哭无泪:“那不是为了救你吗!这和怕鬼有什么关系!” 不过哀鬼和惧鬼的确不敢进来,但也是暂时的。 这毕竟是宗昙的棺材,上面附着了宗昙的力量,对哀惧两鬼有威慑力。 但他们炼化鬼骨之后……可就不一样了! 哀鬼和惧鬼奸笑了起来,声音犹如京剧唱戏时的戏腔:“阿哀,你做得真好,新郎官……竟然主动钻到棺材里了。” 唐启泽心脏咚咚直跳:“他们在说什么?” 殷长夏:“……” 他用这件事引诱哀鬼,对方果然猜到了。 惧鬼:“可是……棺材里怎么还有只虫子?” 两鬼的声音一前一后,一男一女,不断重叠着。 下一秒,他便大声尖叫了起来—— “虫子!!!” “啊啊啊,不可原谅!” “这只虫子竟然敢躺在王的寝具里!” 唐启泽完全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可唯一一点还是能够听懂的。 他们口中所说的虫子,绝对不是指殷长夏! 殷长夏就能躺这口棺材,他却不行!? 现在鬼都搞歧视的吗! 唐启泽的脸涨得通红,生出了几分难堪。 惧鬼:“阿哀,你去外面守着。” 哀鬼:“你不是要融合鬼骨吗?我出去之后,就没人看着他们了。” “他们主动钻到棺材里,只需要让棺材漂浮在怨池中,这四面都是怨池池水,他们没可能出去的。” 惧鬼阴阳怪气的说,“就算我要融合鬼骨也不碍事,他们没这么大的本事,能抵御怨池池水。” 哀鬼幸灾乐祸:“哈哈哈,他们真是自寻死路。” 那这样他守在唯一的出口处,这两人就出不去了。 惧鬼:“棺材里的那只虫子随便,另外一个可暂时杀不得。他是新郎官,待鬼骨融合,我们就控制着王,让王把他一点点的吃掉。” 殷长夏:“……” 惧鬼笑弯了眼:“从头吃到脚,这么嫩的皮肉,可得一口一口的咬,看着才过瘾呐。” 唐启泽也听得抖了起来,完全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太吓人了! 殷长夏:“这些鬼好色/情!” 唐启泽:??? 还他的恐惧心! 他算是服了殷长夏了! 哀鬼听了惧鬼的话,果真消了气,守到了外面。 怨池乃是一个圆形,棺材摆在正中间,两边唯有一条极细狭长的竹板连接池边。 等哀鬼走出去之后,惧鬼就斩断了竹板,令棺材直接漂浮在水中。 若是想踏出去,就只能沉入怨池,当做怨池的饵料。 这下子,路被彻底堵死了。 惧鬼嬉笑了起来,缓慢沉入了怨池当中,一点点被殷红的池水所淹没。 哀惧两鬼暂时无法进入棺材,他们二人又不敢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焦虑、烦躁、不安等一系列情感,逐渐席卷心头。 殷长夏看了下时间—— [屠杀倒计时:00:38:04。] 不到四十分钟? 时间竟过得如此之快,转眼已经不到四十分钟了。 两人静静躺在棺材里,上方便是横梁,尸体的鲜血不断往下滴落,刚刚是盖着棺材板,如今却是大开着的。 那些鲜血,也就直直的滴在了两人的身上。 殷长夏感到了刺骨的冷意,还有腿上的衣物被鲜血打湿的恶心感。 唐启泽:“完了,这下子可真的只能等死了。” 殷长夏嗓子发哑,用手腕上的红线扯了一下又一下,可始终不见宗昙的影子。 红线的另一头,是在怨池之下! 殷长夏没这个胆儿,敢跳入血红的水面。 他更加不敢当着哀惧两鬼的面,以血喂养红线。 他们口中的养灵体质,殷长夏根本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让他们发现这个秘密。 殷长夏也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宗昙的确出了事,暂时陷入了沉睡状态。 唐启泽:“殷长夏,你现在还有其他招儿吗?” 殷长夏:“哀鬼守在门口,惧鬼又在怨池深处,我们唯一的路……” 他缓缓将目光停留到了上方。 唐启泽往上看去,一口气没喘得上来,咳嗽了好几下:“那根横梁?那可是悬挂……” 殷长夏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但除此之外,哪里还有路?” 唐启泽:“……” 殷长夏:“你该庆幸,哀惧两鬼足够轻视我们,否则我们连这个机会也没有了。” 尸体仅悬挂在伸手可触的地方,他们离横梁尚有些距离,恐怕只得这样办。 几根绑住尸体的绳子还悬在半空,殷长夏小心翼翼伸出了手,将那根绳子拽住。 幸运的是,哀鬼和惧鬼并没有发现! 两人的注意力都高度集中,爬楼梯的事常干,爬尸体的事可从来没干过。 殷长夏在心里飞快的喊着‘抱歉’,拽住绳子的同时,也需要尸体借力。 他蹭着尸体缓慢往上走,手上除却绳子勒出的痛感外,还有踩住尸体时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殷长夏手脚都在微微发颤,此间屏住了呼吸,使劲儿朝上爬着。 蹬了半天,他终于艰难的爬到了横梁之上。 殷长夏转头望向唐启泽,还未来得及高兴,却看见唐启泽不慎用了太大的力气,便听到横梁尸体猛烈摇荡,绳子发出‘咿呀’的声响。 唐启泽和殷长夏完全不敢动了。 他们静静注视着门口和水面,满脑子都是被哀惧两鬼发现的画面。 周围安静到了极点,仿佛几秒钟的时间,也被逐渐拉长。 被发现了吗? 还是没有被发现? 不知过去了多久,哀惧两鬼都没现身,殷长夏和唐启泽才缓缓舒展了一口气。 两人对视一眼,殷长夏小心翼翼的朝他伸出手,把唐启泽拽了上来。 殷长夏在他手心写字:[瘦还是有用的。] 唐启泽:“……” 殷长夏:[你看,我就没有因为不重,才没有引起那么大的摇晃。] 唐启泽幽怨的写道:[艹,殷长夏你好损!想夸自己就直说!] 不过也正因殷长夏的话,唐启泽才放松了神经,不至于那么紧绷。 通过这个高度,两人这才注意到了怨池细节。 唐启泽用眼神示意,用极其细弱的声音:“快看那口棺材。” 殷长夏面色凝重,朝那边望去—— 棺材上刻下的古怪纹路,正是他在凶宅看到过的。当时的刻印位于七口悬棺的最底部,好像是用来封印着什么似的。 不过七口悬棺的刻印,已经因为月食地震,而产生出裂痕。 棺材上的刻印也同样如此,砸下来的时候,棺材板上的刻印早就坏了一部分。 没想到,这个怨池也有! 原来如此,宗昙是因为这两个刻印才陷入沉睡的! 终于弄清楚原因了! 若不是阴差阳错的爬上来,或许他们根本不可能注意到这些。 殷长夏面露喜色,迅速在唐启泽手心写字:[有救了,破坏那东西,也许能唤醒宗昙!] 唐启泽嘴唇嗫嚅:“宗昙?” 殷长夏:[就是boss。] 唐启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方才哀惧两鬼说他是新郎官,自己还不相信,觉得一定是对方认错了人。可没想到的是,殷长夏连boss的名字都知道了。 唐启泽:“有些人狠起来,自己人都杀。有些人狠起来,可以不要命。” 殷长夏:“?” 这家伙想说什么? 唐启泽深深看向了他:“有些人狠起来,鬼都敢日。” 殷长夏:“……” 都这种时候了,能不能不要佩服他!? 殷长夏拧眉,缓缓写道:[咱们破坏刻纹,再将宗昙唤醒!] 唐启泽:[可哀惧两只鬼都在这里,这事儿能成吗?] 殷长夏:[不管能不能成,下面是怨池池水,外面还有哀鬼守着,没有其他逃生的路了,倒不如赌一把。] 唐启泽沉默良久,思来想去,似乎真的找不到任何能解决问题的办法。 内心陷入了挣扎当中,好像哪一个选项都有极大的风险。 唐启泽长叹:“殷长夏,跟你在一起行动可真是赌命啊!” 殷长夏看着他:“那你赌吗?” 唐启泽沙哑着嗓音,无声的笑了起来:“我赌!” 两人互相对视,也达成了某种默契。 殷长夏仔细观察着下方的两个刻印,一个在池边,一个在怨池外围的柱子上。 他确定好了位置,大脑飞快运转起来。 唐启泽:[这个距离,我们怎么下去都是跳到池子里。] 殷长夏:[我双腿卡住横梁,用手把你荡过去。] 唐启泽瞪大了眼:[你把我荡过去了,你一个人怎么办?] 殷长夏眼眸微垂:[我吸引那几只鬼的注意力。] 唐启泽没再写字,而是发出了急促的短音:“可……!” “没什么可是了!”殷长夏打断了他的话,手心全是粘腻冷汗,“我也很害怕,但这里就咱们两个人。除了我以外,就算你想当诱饵,他们也不见得搭理你。” 唐启泽:“……” 这话虽然听着伤人,可殷长夏说的却是实话。 哀惧两鬼,只会对殷长夏感兴趣。 在他们眼底,自己不过是一只虫子。 唐启泽不再犹豫:“好!” 殷长夏:“刻印一定要毁掉,交给你了,兄弟。” 这一声兄弟,郑重至极,并无半点戏谑。 唐启泽点了下头,觉得自己的身上有千斤重的担子。 长久以来,所有人都说他的大哥唐书桐才是最优秀的,而他唐启泽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不过幸运,上面有个稳重的大哥。 他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个混吃等死的人。 从未有人这样信任过他,还将这样的重担交托于他。 信任…… 恐怕就连现实世界十多年的好友都不会如此,游戏里才认识几个小时的殷长夏,却给了他最想要的东西。 唐启泽:“放心,我一定做到!” 借着那根坚固的横梁,殷长夏双腿牢牢卡着它,身体倒立,手上不断使劲。 唐启泽比他更难,完全是悬空状态。 殷长夏脸色涨红,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把他给甩了下去—— 这样的声响,自然引起了血池当中两鬼的注意力。 血泡鼓动,犹如烧得沸腾的水,里面惧鬼的身影,逐渐浮现了上来。 殷长夏一咬牙,从上方跳入棺材内部,落地时他的双脚都在微微发麻。 借着自己身体的重量,压着棺材,令其在水面漂浮时,直直的朝着前方划去。 只听砰的一声—— 正巧撞了下惧鬼的脑袋。 刚冒出水面的惧鬼:“……” 殷长夏:“……” 头被砸了个包! 惧鬼愤怒异常,直接掀起血池的浪涛,便要朝着殷长夏袭去。 殷长夏立刻蹲在了棺材里,抱着脑壳岿然不动。 姿势滑稽就滑稽。 大丈夫能屈能伸! 没能力还逞强,就是脑子有坑! “有话好好说!” 殷长夏不断在内心强调着,自己的目标,就是吸引住哀鬼和惧鬼的注意力,好让唐启泽悄悄毁掉刻印,这就是成功了,并不一定非要和他们硬碰硬。 要靠智取! 要以弱胜强! 惧鬼阴阳怪气的说道:“我们没来找你,你自己倒是着急去死了?” 殷长夏:“……” 他清了清嗓子,重新调整好姿势:“宗昙在怨池下面吧?” 惧鬼的眼瞳赤红,紧紧的盯着他,连脸上带着的乐面,都在这样骇人的眼神下,变得扭曲难看。 看他的样子,殷长夏便觉得自己猜对了。 殷长夏:“你们融合了这么久,都没能融合宗昙的鬼骨,不如让我帮帮你们?” 惧鬼阴狠的说道:“有本事你从棺材里出来!” 殷长夏:“这里面蹲着舒服,我就不!” 惧鬼一口气没提得上来,差点没被殷长夏给噎死! 没想到殷长夏这么气人,难怪阿怒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杀了他。 殷长夏:“你当我傻啊,我从棺材出来,一准儿被你们捉了,还怎么谈条件?” 惧鬼阴阳怪气的问:“你还有条件?” 殷长夏突然拍掌叫好:“你办事不谈条件?那你心地太好了!” 惧鬼更气了,心肝儿都开始疼,恨不得咬死他。 他需要这样的表扬吗? 然而此刻,惧鬼又无可奈何,还暂时不能杀了殷长夏。 殷长夏余光瞥向了唐启泽,他躲在祭祠暗处,僵着身体完全不敢动。 得更加吸引惧鬼的注意才行! 殷长夏手心都是冷汗,想不到其他办法,终于下定了决心:“其实冥婚的时候,我莫名其妙得到了一根红线,然后就能‘小小的’控制你们的王。” 惧鬼不屑极了,他们花了这么大的代价,都没能融合宗昙的鬼骨。 这小子纵然是冥婚的新郎,也不可能办得到。 他更加有恃无恐:“哼,你当所有人都是傻子?” 殷长夏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不过必须靠着这件事来为唐启泽争取时间而已。 试试吗? 他紧盯着手腕上的红线,大约是惧鬼在融合鬼骨的缘故,红线的光泽已经很暗淡了,连上面的花纹,也变得若隐若现,快要消失一样。 殷长夏捏白了手,双手覆盖住那根红线,死死往前拽紧。 红线朝上荡起,形成一个完美的弯度。 怨池下方有什么东西,真的闷动了一下。 纵然仅仅是这一瞬间的响动,也吓得惧鬼腿脚打颤,双手立刻抱紧了脑袋。 是王!? 原以为殷长夏说的是假话,可哪知道竟然真的奏效了! 鬼宴的事情他也听说了,难不成殷长夏就是凭借着和王的联系,才有办法令鬼宴乱成那样!? 他手里那根红线……莫非是自己迟迟没能融合鬼骨的原因? 不得不说,某种意义上,惧鬼猜测对了。 他之所以融合得这样艰难,就是殷长夏的锅。 殷长夏吞咽了下口水,也没想真的起作用了,毕竟这玩意儿现在失灵时不灵。 “怎么样?我没说谎吧?” 惧鬼:“……” 这一下堪称杀鸡儆猴,令刚才还轻视着他的惧鬼,完全开始忌惮起来。 惧鬼终于让步:“那你想怎么样?” 殷长夏:“你刚才不是不谈条件吗?” 惧鬼:“……”啊啊啊,气死他了! 殷长夏嘿嘿两声,坐在棺材里抱头的样子,怂得有些可爱。 反正就是不探头。 不给敌人找机会。 然而惧鬼隔了许久,都没能看到第二次的闷动,表情再次狰狞了起来。 惧鬼此刻看殷长夏的目光,已经完全变了,贪婪的上下扫视。 殷长夏的处境变得更加危险。 不用再等了! 唐启泽见状,小心翼翼的溜到了那边,用手里的匕首狠狠朝着刻印砸去! 与此同时,殷长夏也借用身体的重量,控制着漂浮在池水中的棺材,狠狠朝前撞去—— 两个刻印同时摧毁! 惧鬼瞪大了眼,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们竟然打的这个主意。 一阵阴风吹了进来,让里面的烛火摇摇欲坠。 红色的蜡烛落下无数烛泪,沾染在烛身,犹如一个个滋生的小脓包。 屋内更加阴冷,惧鬼冰冷的说道:“你们以为毁掉这里面的就能成功吗?必须毁掉三个刻印……” 而第三个,并不在这里面。 他们注定会成为养料。 然而话音刚落,惧鬼便大惊失色,瞧见怨池果真有反应。 有人在外面动了第三个刻印! 谁!? 唐启泽也瞪圆了眼,朝着殷长夏望了过去。 殷长夏:“也许是柯羽安!” 殷长夏无声的笑了起来,原先拉柯羽安加入队伍,只是为了他手里那枚通灵铜钱。 把号码牌给他,也是想回来找唐启泽,带着号码牌不方便。 可没想到……柯羽安竟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 一直拖着队伍后退的柯羽安,如今却帮了他的大忙! 随着刻印的消失,怨池的水也开始不断沸腾起来。 血色的水泡咕噜咕噜作响,又不断肿胀破裂,让这里变得犹如冒着岩浆的地狱那般。 惧鬼恐惧到了极点,在池水中尖叫了起来。 门口的哀鬼听到响动声,这才赶忙推开了门,想要从外走进来。 唐启泽见状,立即按住了大门,把一侧的柜子踹了一脚,抵在了大门口,希望能够暂时阻隔哀鬼进来。 一定要成功! 唐启泽:“殷长夏,快点!” 哀鬼在外发了怒,疯狂的揣着大门,用长刀捅入到里面。 唐启泽大气都不敢喘,好几次那刀子都离他只剩下几公分远。 恐惧侵蚀了大脑,像是生了锈铁那样无法转动。如果其他人遇上这种情况,兴许就会弄砸了,可在这儿的是唐启泽。 他只知道,一定要为殷长夏争取时间! 怨池的血水沸腾得更猛烈了,烫得惧鬼直跳脚,完全无法待在里面。 他终于忍不住,从怨池中逃离。 惧鬼痛恨到了极点,手里仍然死死拽着宗昙的鬼骨,不肯松开。 不甘的心情占据了每一个角落,借着夜色所染,连那张乐呵呵的面具也看着狰狞了起来。 是因为鬼宴那边宾客作乱的事,影响了他,令他开始着急,想要早点融合鬼骨,否则阿怒那边怕是要支撑不住了。 殷长夏就是抓住了这一点,以那个所谓的红线诱惑他。 该死! 殷长夏的手牢牢拽住棺材,水面涌动得好似暴风雨下的海面,令棺材不断翻涌着,站在棺材里面的殷长夏开始东倒西歪。 然而他依旧紧紧盯着池面,不肯挪开自己的目光。 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众人屏住了呼吸,此刻一阵狂风吹了进来,把窗户也吹得啪啪作响。 唐启泽:“快点,我挡不住了……!” 哀鬼将大门砍得稀巴烂,挡住房门的柜子也被撞开,哀鬼阴狠的将目光对准了怨池内的殷长夏。 他的手开始虚化,逐渐变成犹如橡皮泥那般,指甲骤然增长,朝着殷长夏的方向席卷而来,势要将他捉住。 殷长夏终于稳住了身体,朝着怨池内大喊:“宗昙!!!” 狂风裹挟着细雨,将屋内所有灯光吹灭,眼前只剩下一片阒黑。 怨池之中,一个身影缓缓浮现。 他穿着凤冠霞帔,身上的衣衫完全被池水打湿,红得极具侵略性。 身材挺拔如松,双脚浮空的站在池水之上,身上带着股压迫感,瞬间占据了所有人的目光。 哀鬼的手还未触碰到殷长夏,便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完了! 宗昙竟然醒了! 第17章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砰—— 祭祠前的那扇门, 忽然变得四分五裂,朝外炸开。 哀鬼指甲陡然增长的手,尚未触碰到殷长夏, 便被这股强烈的冲击所撞,身体‘碰’的一声撞在了墙壁上。 他胸口刺痛,可这股冲击力仍在继续, 将他连带着四分五裂的门,直接撞到了夜色深处,很快就没了影。 宗昙仍旧没动, 在他周围的空气,都像是凝固的。 动的只有旁人, 以及外面呼啸的狂风。 他的每一个表情, 每一个动作都在这片寂静的空间中, 被无限放大。 宗昙微微抬眸, 声音犹如刀刃划破空气—— “滚,碍眼。” 唐启泽震惊到了极点, 没想到殷长夏所言不假,真的能见到boss。 刚才哀鬼被撞开,难道是boss干的? 唐启泽努力向后仰,纵然知道boss是他们这边的,可身体却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 恐惧。 身体紧绷到了极点,连肌肉也因此疼痛了起来。 夜色更深,浓郁得仿佛被墨汁泡过。似乎每过一分钟, 都会把他们拽入更深的黑暗那般。 绝望就像带刺的荆棘,无时无刻不在刺痛着神经。 哀鬼已经被撞飞到不知何处, 如今祭祠只剩下惧鬼一人, 他忌惮到了极点。 惧鬼努力扬起一个笑容:“王, 我们为您准备了食物,就是你身旁那个人,他好像手里有什么东西,可以暂时操控您。但没关系,我手里有您的鬼骨,只要您想下手,我随时……” 唐启泽红了眼:“妈的,你到现在都还想挑拨离间?” 惧鬼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在他眼底,唐启泽不过是一只上蹿下跳的虫子,完全不值得留意。 倘若不是和殷长夏一起来的,恐怕他连这个人的长相都记不清楚。 惧鬼讨好的笑道:“王,您觉得怎么样?” 宗昙并没有动,谁也看不出他的想法。 怨池那殷红的水光印在他的下巴处,令他苍白得犹如玉石般的肌肤,也像是染上了邪性似的。 他身上的凤冠霞帔,也因此变得诡邪异常。 这样的宗昙,连鬼都怕。 惧鬼吞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的拿鬼骨,同殷长夏的操控对持起来。 他反复将目光放到宗昙身上,一次又一次,是想观察出宗昙的想法来。 但凡宗昙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厌恶,自己就会收手。 见识了哀鬼的下场,他不敢再轻举妄动。 然而令惧鬼欣喜若狂的是,宗昙并未继续动手,他并非完全偏帮殷长夏。 哈……真是老天爷都在帮他! 殷长夏脸色难看,觉得红线的控制越发力不从心,当真有股力量在争抢着。 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殷长夏的目光放到了鬼骨身上,他让宗昙先过来的原因,也是想让宗昙牵制哀惧两鬼。可为什么宗昙是陷入了沉睡,而不是牵制住了他们,还害得唐启泽因哀鬼的到来被抓。 到底是为什么!? 宗昙难道不想拿回自己的鬼骨吗? 殷长夏心头发慌,总感觉有哪一环自己没能算到。 惧鬼:“这种时候,你还敢发呆……” 殷长夏发现,红线竟开始绞住他的手腕,犹如有生命的藤蔓那般,勒得越来越紧。 殷长夏疼得呼吸紊乱,得想个办法赶紧拿到鬼骨! [警告!警告!] [boss饥饿值上涨,有弑主打算!] [请凶宅主人立刻压制boss!] 偏偏前方的宗昙还拽住了他的右手手腕,缓缓低下头,放在自己唇边,一口咬了下去! 剧烈的疼痛蔓延开来。 殷长夏疼得生理泪水都出来了:“你这个疯子,手腕可系着红线,你还敢咬!” 宗昙微微低头,红色盖头掩住了一切。 真是奇怪。 离开殷长夏才这一会儿功夫,他便饥饿难忍,控制不住了。 他试过直接吸收那些鬼力,却对于这股噬心的饥饿感完全没有半点帮助。 但由殷长夏这边给予,就会完全不同。 哪怕有一秒钟被填满,都会让人飞蛾扑火那般。 殷长夏感受到了自己手腕上的肉被扯开,鲜血流淌了下来,令那根本来隐藏的红线,也吸饱了鲜血,变得殷红如妖。 宗昙咬得太好,连一丝味道都没泄露出去,惧鬼根本没有发现殷长夏的养灵体质。 殷长夏浑身颤栗着,用红线控制着宗昙。 如今不是想要控制宗昙反杀,而是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 可饥饿良久的恶狼咬住了肉,怎么会轻易松开? 饶是剧烈疼痛袭来,宗昙也依旧不肯松开。 殷长夏疼得连连抽气,明明红线是管用的! 宗昙拽住自己的那只右手,都已经变得一团焦黑。 伤成这样了,还不肯放开吗? 两边都是疼,可宗昙的疼当中,还夹杂着一股疯狂。 惧鬼身体微颤的看着这一幕,害怕下一个被这样对待的人就是自己。宗昙果然可怕,和前面两个未炼成鬼王的厉鬼都不一样,他们完全无法辨别宗昙的想法。 这样深藏如海的人,该如何掌控? [警告!警告!] [狂气值上升,1,2,3……10。] 耳旁不断响彻机械音声音,吵闹得令人头疼欲裂。 数秒之后,那股声音竟渐渐弱了下去。 [您已成功喂食boss,饥饿值下降。] 殷长夏:“……” 这完全是饥饿的恶狼,无时无刻不盯着他,倘若他露出弱点,就会一口咬上来,死死不放,充满了难以驯服的野性和癫狂! 该死! 可以用红线控制,他便大意了吗? 手腕仍然剧痛不止,难道真被扯下了一块肉? 可宗昙松口之后,殷长夏却发现自己手腕只是多了一圈牙印,肉还好好的。 殷长夏呲牙:“宗昙,你这个疯子。” 宗昙没有说话,只是淬血的薄唇却勾勒出一抹笑容。 鬼骨和红线对抗,反倒给了他自由,他可以凭着自己的喜好做事。 宗昙缓缓走进惧鬼,黑色指甲的手缓缓覆上惧鬼的脖子。 惧鬼不断求饶:“王、王,我会对你有用的,我们才是一边的,不——!” 咔嚓一声,犹如曼妙的交响乐般,他便如断掉的蒲公英根茎,就这么摔落到怨池当中,身体也被灼伤得漆黑。 殷长夏:“……” 喂饱了心情就好?现在才帮忙办事? 这哪门子的道理! 不过事情已经解决,唐启泽和殷长夏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一系列的凶险,令殷长夏手腕都在发麻。他小心翼翼的探出棺材,一只脚踏入池边,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正当如此,原本沉下去的惧鬼,拼了命从后方挟持了殷长夏,利爪放在了他的脖颈处。 惧鬼惊恐万分的对宗昙说道:“王,你不想他出事的话,就乖乖回到怨池。” 原来刚刚他忍住强烈痛苦,缩到了怨池里面,埋伏在水面,等待时机反击。 惧鬼身上满是被灼伤后的痕迹,皮肤也是一片焦黑。 他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可见怨池池水的厉害。之前的他一直都是用鬼骨护着自己,如今殷长夏不断用红线抵抗,鬼骨竟也不再护着他了。 宗昙缓缓回头,似乎真的有了忌惮。 殷长夏刚刚松懈下去的神经再次紧绷:“别管我,快动手!” 惧鬼奸笑了起来,看宗昙的样子,是不会动手了。 他犹如掌控到了宗昙的命脉,更加肆无忌惮。 看来手里的殷长夏,比鬼骨还好用。 “王,请您回到怨池。” 唐启泽着急的喊:“殷长夏!” 殷长夏脸色泛白,思考着到底要怎样才能逃生。 再这么僵持下去,自己恐怕还未逃出去……时间就已经截止了。 他不能变成拖累,待在一边可怜巴巴的等待别人来救。 必须得想个办法! 殷长夏嘴唇泛白,忽然想起了鬼仆手牌…… 真碍事! 自从佩戴鬼仆手牌之后,红线的力量才变弱的。 鬼仆手牌的确有隐藏活人、以及身份的功效,可也阻挡了他与宗昙二人之间的联系。 殷长夏小心的伸到衣服里面,将本来就已经裂开一道缝隙的手牌拿了出来,手心微微发颤—— 宗昙的声音从脑海内传来,充满了恶意:“你要毁掉吗?” 殷长夏的手顿住了。 他以前是看不见鬼的、也听不清他们说话。 待在游戏的时间越长,殷长夏便越能听清楚那些东西。 殷长夏曾经看过宗昙的半张脸,妖冶至极。而他的声音却截然相反,像是冰极之雪,冷得令人彻骨。 宗昙的语气阴森又极度冰冷:“你真的要毁掉?” 殷长夏呼吸急促,发现哀惧两鬼似乎听不到宗昙的声音。 咚咚、咚咚—— 心脏的跳动声,刺痛着耳膜。 恐惧令他的脑子犹如生锈的铁一般,沉重又无法转动。 殷长夏紧咬着牙关,将手牌捏紧:“是。” 宗昙无声的咧开一个笑容,欣赏着殷长夏犹如自毁般的疯狂。 真是有意思啊。 某些程度而言,他和他约莫是同类。 殷长夏微微垂眸,浓密的眼睫颤抖起来,他咬紧牙关,将手牌彻底毁坏。 不管任何后果,他都会承担! 在损坏的那一刻,养灵体质和活人的秘密,终于抵挡不住,彻底泄露了出来。 惧鬼的笑声戛然而止,扭动着脑袋,对准了殷长夏的方向。他那原本被宗昙弄断的脖子,竟奇异般的扭曲了三百六十度,木楞而歪斜的看着殷长夏。 寂静之后,便是无穷无尽的渴望:“养灵体质……” 惧鬼的眼中迸发出贪婪,疯了一般的爆发出极大声响:“养灵体质!是养灵体质!” 趁着这一瞬的着迷,殷长夏挣脱了惧鬼的控制,只不过那短暂的几秒之后,惧鬼立即反应了过来,拽住了殷长夏的手臂。 他从对宗昙的渴望,变成了对殷长夏的渴望。 比起殷长夏而言,宗昙又算得了什么!? 谁能钻进他肚子,谁就是下一任鬼王! 莫不是阿喜发现了这件事,才会大意被人除掉? 殷长夏:“宗昙!帮我!” 宗昙却不为所动。 两边对持了起来,殷长夏嘴唇泛白,明明计划成功,他成功分散了惧鬼的注意,两只脚都踏到了怨池池边。 可没想到,最终出岔子的,会是宗昙! 殷长夏这一瞬间猛然明白过来,终于知道了违和感在什么地方。 原来是在这里! 宗昙要看他和哀惧两鬼自相残杀! 妈的,宗昙竟然在第三层。 虽说是游戏系统令他操控宗昙前往祭祠的,但宗昙绝不可能被哀惧两鬼牵制住,殷长夏还觉得奇怪,宗昙实力也不至于低成这样啊? 每一步他都算得死死的! 一个掌控着红线,一个掌控着鬼骨,在宗昙眼里都是需要去死的存在。 早知如此,他就不会原本允许宗昙单独行动!就是因为鬼骨和号码牌两边无法选择,才让宗昙从中钻了空子! 殷长夏紧咬牙关:“喜鬼的死,也是你故意引诱我的吧?” 宗昙的唇角依旧上扬,没有说话,满怀着恶意和期待。 快点…… 打起来啊。 他很快就能自由了。 殷长夏呼吸急促,在快要被惧鬼拖入怨池当中的那一刻,忽然间想起当时看到的那行字—— 冥婚(未完成)。 既然如此…… 在快要浸入怨池之前,他用右手死命的拽住了宗昙的嫁衣。 借着这个力道,殷长夏又用左手覆盖了上去,再没有半点犹豫。 那张鸳鸯戏水的水红色盖头,被殷长夏狠狠拉了下来。 宗昙的笑容戛然而止,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冥婚已完成。] [婚契如下:] [姓名:殷长夏——宗昙。] [年龄:22——未知。] [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 血红的大字浮现在半空中,犹如幻灯片那样一行行的闪现,又迅速消失。直到无数鲜血将那几行字淹没,糊成了一团。 明明象征恩爱的诗句,也因此变得诡谲。 游戏的提示音变得越来越高,逐渐往上攀登,快要抵达极致。 尖锐的声音在脑海里响了起来,让耳膜也变得刺痛—— [婚契已成,不死不休!] [婚契已成,不死不休!!] [婚契已成,不死不休!!!] 世界骤然安静—— 殷长夏冷声道:“妈的,帮我不是请求,老子是在命令你!” 第18章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游戏承认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冥婚! 那份婚契, 强逼着宗昙低了头。 宗昙也没想到,这股名为‘游戏’的无形力量,竟然真的可以束缚他! 他不得不站到了殷长夏身边,自己所有的计划在这一瞬间被打破。 宗昙不由冷笑, 他已经好久没尝到吃瘪的滋味了。 明明是殷长夏处于劣势, 可转眼间, 劣势的又变成了自己。 真是好样的! 盖头揭下之后, 宗昙的样貌便映入众人眼帘。 那是一张苍白又妖冶的脸,犹如艳鬼那般透着靡丽,像是要引诱旁人堕入深渊般。 他的瞳仁漆黑死寂, 没有任何光亮。 可他的目光是冷的,浑身宛如荆棘般的尖锐与冷漠,若是旁人靠近,便会将其刺伤。 这样的五官, 充斥着攻击性, 令人看上一眼就会被摄去心魂。 红线的力量被加强,令宗昙只得一把将殷长夏捞起,将殷长夏推至池边。 宗昙满脸不乐意,屈尊降贵的对唐启泽说:“照顾他。” 唐启泽:“!” boss竟然跟他说话了! 靠, 好惊悚! 怨池里的惧鬼却像是被迷了眼,变得疯癫起来,非要追着殷长夏不放。 “养灵体质……他是我的!”饶是被拧断了脖颈,歪斜着脑袋,他的四肢犹如爬行动物那样,迅速爬到殷长夏脚边。 宗昙挡在了殷长夏的面前, 一脚将惧鬼踹入怨池底部, 溅起一大圈的水花。 他高高在上, 高傲至极:“废物,凭你也配?” 惧鬼本就受了重伤,从池水中探出一个脑袋,目光又是惧怕又是渴望。 宗昙可是半鬼王…… 不,他一定要得到养灵体质! 宗昙低着头,长发如绸缎般轻轻搭在肩头,诡异的池光映着他的脸,令他犹如凶煞那般可怖。 “真是烦躁。” 屋内的场景更加惨烈,惧鬼几乎是被按着打。 唐启泽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喉咙里犹如压了块石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简直是力量碾压。 那种怪物,决不能与之为敌! 唐启泽遵从宗昙的指令照顾着殷长夏,扶住他的身体,着急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boss怎么在帮我们?” 他并没有听到刚才游戏的提示音,只不过见到了殷长夏把盖头拉下来,boss便改变了行动。 这也太奇怪了! 然而殷长夏根本没能听到唐启泽的问话,不仅在颤抖,呼吸也异常急促,被泥水沾染的面颊上,充满了不正常的潮红。 唐启泽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连忙大喊:“殷长夏!” 殷长夏还是没有反应,脸色苍白得犹如一个死人。 唐启泽这才想起来,刚刚殷长夏的右手被惧鬼拽住,手臂也浸泡过怨池池水! 唐启泽便使劲儿的摇晃着他的身躯:“快醒醒!” 这样剧烈的力道,才让殷长夏眼底恢复了些神采:“怎、怎么这么冷啊?” 唐启泽脸色逐渐变得难看,发现殷长夏的右手已经被灼伤,皮肤也已经褪去,露出一大块儿红嫩的肉来。 这样严重的伤势,殷长夏不疼……反倒觉得冷? 唐启泽:“你试试动一下右手!” 殷长夏微怔:“?” 唐启泽厉声道:“快!” 殷长夏便只能尝试,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的手上。可殷长夏却发现,右手根本无法使力,连这么严重的伤势,他都没能感知到。 问题变得严重了。 两人的表情为之一变。 殷长夏心头浮现起许多不好的联想,他的右手接触到了怨池池水,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 可在看到唐启泽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殷长夏反而开玩笑想活跃一下气氛:“反正我都是快死的人了,连命都快没了,右手算什么。” 然而话音刚落,殷长夏便看到唐启泽大颗大颗砸下的眼泪。 殷长夏:“……” 真的哭了? 唐启泽捶打着自己的头:“都是我,我要是像大哥一样厉害就好了。” 殷长夏张了张嘴,却到底没能说出话来。 这还是那个唐启泽? 一个大男人,被怒鬼按在地上打的时候,连一滴眼泪都没掉,如今却为了他哭成这个样子? 殷长夏五味杂陈,渐渐有一丝认同唐启泽是自己的队友了。 那边宗昙还在和惧鬼打斗,与其说那是打斗……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凌/虐。 纵然怨池池水灼痛着身体,惧鬼也依旧不敢轻举妄动。 他僵直着身体,观察着上方的一切。 惧鬼躲在池水里面,以为自己是安全的。 哪知道……此刻无数的瓦片开始砸入水中,吊住尸体的那根房梁也随之断裂,几具尸体便这样砸了下来。 池水朝外荡去,溅起无数水花。 惧鬼震惊到极点,头被掉落的瓦片砸到了不知多少下,现在连尸体也朝着他砸来了! 疼痛随之蔓延,令他眼球也变得充血。 这人是疯了吗? 惧鬼在上方寻找着宗昙,生出了想要反击的想法,不能让宗昙这样为所欲为! “在找什么?”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仿佛是贴在耳边发出的。 惧鬼吓得面色扭曲,立马将头埋得更下去,直至池水淹没了自己的身体。 不行! 不能反击! 他只露出了一双被泡得肿胀的眼睛,观察着上方,竟然发现宗昙在笑? 眼前所有的东西都在坠落,周围只剩下毁坏、暴力的痕迹,而那笑容……仿佛是因为这样的景象,令宗昙无比愉悦。 惧鬼呼吸紊乱,怔怔的看着这一幕,从未见过这样疯批的人。 唐启泽捂着头:“池水都蔓延出来了!” 宗昙看了一眼那边,单独只救走了殷长夏。 唐启泽:“……” 救命! boss差别对待! 唐启泽知道被池水波及的下场,便连忙逃窜了起来,可怜到了极点。 boss只救殷长夏,他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对吗! 屋内瓦片砸落,清脆如玉石敲击、白雨跳珠。 宗昙双脚浮空,漫不经心的注视着怨池底部,犹如猫捉老鼠般恶劣的等待着,想看看惧鬼的极限是多少。 柱子也很快轰然倒塌,原本被房屋遮挡的天空,如今也露了出来。 在这一片废墟之下,就连天空也浑浊不清了。 殷长夏被宗昙牢牢抱着,还能感受到肌肤相触间的冰冷,冻得他骨头都在发疼。 真的是厉鬼。 殷长夏抖了两下,再一次有了清楚的认知。 空气里仍有灰屑飞舞,好似一场黑色的大雪。 殷长夏望到宗昙的侧脸,对方长发犹如丝绸般搭在肩上,殷红的嫁衣像是一团燃烧在黑暗里的火焰,微弱又炽热。 这张脸……还真是蛊惑人心。 殷长夏收回了眼神:“不反击吗?” “反击?”宗昙古怪的笑出声来,“被人伤害,处于劣势才叫反击。对那只蝼蚁,不算反击。” 宗昙缓缓将目光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如果对上你,那才叫反击。” 心弦蓦然颤栗。 殷长夏浑身发麻,连指尖也在微微轻颤,竟有种被盯上的感觉。 报名时间已经不多了,容不得宗昙这么玩儿。 纵然右手没了知觉,殷长夏仍旧努力操控着红线,喘着粗气的说道:“帮我找号码牌!” 宗昙:“……” 真是不甘心啊。 他却不得不遵从对方的命令。 宗昙正准备给怨池下方的惧鬼最后一击,惧鬼却在此刻爬了出来,大喊了一句:“王!你当真愿意受他操控?” 宗昙挑眉,没有说话。 惧鬼觉得有戏,面露喜悦的说道:“我、我可以把鬼骨还给你,这样你就能摆脱他的控制了!” 殷长夏冷了脸:“你以为谁都信你的话?” 哪知道话音刚落,惧鬼将手掌摊平,一只右手手骨便映入两人眼帘。 他还真是用行动表明了。 殷长夏心头微沉,这东西换做是他,绝无可能拿出来,惧鬼竟然下了这么大的本钱。 这无疑是绝大的诱惑,自己都会心动,更何况是宗昙。 惧鬼虚弱的说道:“那可是养灵体质啊,咱们到时候平分……” 宗昙:“谁要和你平分。” 惧鬼:“……” 殷长夏:“……” 这台词怎么这么熟悉?是不是下一秒就要说,老子要全部? 妈的,他是赃款吗! “纵然是养灵体质,他一看就命不久矣,根本没有机会和时间‘育成鬼王’。” 惧鬼面容狰狞,“王,你可要考虑清楚,他根本是个无用之人,实力又弱,你就甘心被这样的人操控?” 话音刚落,怨池下方便溅起了巨大水花,铺天盖地般的朝着惧鬼席卷而去。 宗昙漫不经心的问:“说够了吗?” 对殷长夏的侮辱,便是对他的侮辱。 谁让殷长夏实力虽弱,却偏偏成了凶宅之主? 在未能控制鬼骨前,惧鬼对怨池本身就十分小心。如今这水花中还夹杂了宗昙的力量,竟直接让惧鬼遭到反噬。 “啊——!”惧鬼疼得呲目欲裂,却又不得不忌惮对方。 宗昙轻笑了起来:“再说了,比起他,你们不是更无用?在那种逆境之下,你们能反击吗?” 惧鬼听到这句话之后,身体止不住的僵硬。 如果殷长夏和他们拥有相同实力,身体不是这样虚弱,兴许他们的赢面根本不高。 宗昙:“丧家之犬,有什么资格乱吠。” 惧鬼:“……” 殷长夏微怔,没想到首先认可自己的,竟然是被他强迫的宗昙。 他和宗昙可不是什么亲密关系,更像是不得不合作的敌人一样。 换句话来说,他是被敌人认可了。 内心极度复杂。 宗昙把殷长夏带到了安全的地方,自己则重新回到怨池上方。 他势要拿回鬼骨。 惧鬼注意到他的气场完全变了,不再那么漫不经心,开始有一丝认真。 鬼是最容易察觉人心的,这一瞬间的改变,便让惧鬼认定,宗昙的态度已经朝着殷长夏那边倾斜了! 他不再抱着软弱的想法,什么降低姿态就会让宗昙改变主意。 必须拼死反击! 惧鬼将目光放到了那边的棺材上,如果能让宗昙回到棺材里,就能让宗昙暂时无法行动。 这是他唯一的活路了! — 屋子坍塌得更加厉害,不仅仅是支撑房子的横梁断裂,连柱子也生出了蜘蛛纹般的裂缝。 唐启泽拉住了殷长夏:“快走,这里快塌了!” 殷长夏:“号码牌还没找到。” 唐启泽表情僵硬,明明身体的本能告诉他,该逃离这个地方,理智却使他不得已待在里面,可真是煎熬啊。 [屠杀倒计时:00:24:01。] 没时间了! 两人趁此机会,在四周寻找起号码牌。 由于房屋坍塌的缘故,原本光滑的地板裂出一条巨大的缝隙,将里面的泥土也裸露了出来。 殷长夏不敢浪费一分一秒,迅速的翻着里面的木柜。 木柜的许多抽屉被拉了出来,随意堆在地上。 时间变得越来越短,危险也渐渐来临。 巨大的压力犹如一把悬在头上的刀,令两人神色紧绷。 殷长夏找了许久,始终未能发现号码牌的踪影。 眼见这里面快要彻底塌了,殷长夏狠了狠心:“咱们先出去!” 唐启泽:“可号码牌……?” 殷长夏:“我大概已经猜到在哪里了,出去再说!” 唐启泽点了点头:“好!” 两人不再犹豫,立刻朝着门口冲了过去。 然而此刻竟变故丛生,前方一道巨大的阴影,挡住了唯一的出口! 一直守在鬼宴的怒鬼来了! 他足足有两米高,身躯肿胀发红,粗看像是被谁剥了皮一样。怒鬼呼吸之间吐出一股白雾,那股味道令人难以忍受,宛若上百上千在夏日里腐烂的尸体。 两边正好相撞,殷长夏差点没稳住身体,还是被身后的唐启泽扶了一下。 怒鬼转动着眼珠,将目光放到了殷长夏身上。 “养灵体质……” 得活捉。 毕竟殷长夏是养灵体质,就这么杀了他,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殷长夏戒备的望着他,身体微微弓了起来,做出随时可以动手的准备。 糟了! 前面是怒鬼,后面是快要坍塌的房屋,不能进也不能退。 怒鬼一拳向两人打来,衣服也被他崩开,露出那发红的手臂,上面满是凸起的青筋,连肌肉的形状也显得十分不规则。 殷长夏拉着唐启泽,两人很快便向后躲去。 可刚这么做,一根巨大的柱子便直直向他们倒来,砸下去的时候离他们极其接近。 两人冒出一身冷汗,这要是再后退半步,可就直接当场丧命了! 殷长夏:“不能再退了!” 唐启泽吞咽了下口水:“……嗯。” 两人开始专心对付怒鬼,唐启泽将自己手上的匕首丢了一把给殷长夏:“接着!” 殷长夏:“?” 唐启泽:“这是能对鬼怪产生效果的武器!我哥给我的,我手里仅有两把!” 殷长夏:“谢了。” 能将保命的玩意儿给他,殷长夏的心头不由生出了些许的触动。 怒鬼行动笨重,攻击力却很强,决不能被他近身! 殷长夏引诱着怒鬼进入屋内,以此扩大着自己的攻击范围。 他仔细观察着,注意力高度集中,四周瓦片砸落的声音分毫没能影响到他。 在看到怒鬼再一次举起了拳头时,殷长夏卯足了劲儿冲了过去。 他身影迅捷如猫,将匕首直直插/入怒鬼的胳肢窝,又猛地拔了出来。 鲜血顿时飞溅了出来,痛得怒鬼面容扭曲,立马伸出左手想要捉住殷长夏。 殷长夏一个横踢,却不慎被怒鬼握住了脚腕。 唐启泽早已经等待这个机会许久,绕到背后对准怒鬼心脏的位置死命刺了下去。 怒鬼更是疼痛难忍,原来殷长夏废他右手后,又故意横踢,想牵制他的左手,为唐启泽创造出时机。 可恶! 他立马将殷长夏甩了出去,用空出来的左手对付唐启泽。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殷长夏的身体直直飞了过去,撞到了浑身裂缝的柱子上。 他胸口刺痛,本就虚弱的身体,如今更加气若游丝。 然而怒鬼的暴怒也是殷长夏料到的,他不敢耽搁,忍着剧烈疼痛站起身来。右手如今没有知觉,那就用自己身体的重力! 殷长夏走到快要裂开的柱子后面,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死命朝前一推。 轰—— 一阵巨大的声响。 柱子轰然倒地,直直向怒鬼撞去。 怒鬼瞪圆了眼,原先以为是殷长夏在为唐启泽创造时机,可没想到……他是诱骗他将他丢出去,丢到柱子那边去! 怒鬼费力躲过了第一根被推倒的柱子,哪知道又有一根向他砸来! 他都分不清殷长夏挖了几个坑,这人的战斗方式都是一环扣一环,黑心到了极点! “不……!” 赤红的木柱轰然倒地,将怒鬼压在了底部。 殷长夏双腿无力,跌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了起来。 “哈……还真TM刺激。” 唐启泽发虚的看着他:“你还想着刺激?” 殷长夏仰头露出一个笑容,寻找着上方的宗昙。 那个小表情,仿佛在问——看到没?我刚才的表现! 刚这么想着,殷长夏忽然间才回过神来,表情顿时僵硬。 他竟然想跟宗昙炫耀? 想什么呢! 又不要他表扬! 殷长夏费劲儿的站起身,小腿的肌肉都已经微微发麻。他还没止住喘息,汗水打湿了额间的黑发,令他整个人犹如从水里捞起来那样。 先出去吧! 宗昙绝不可能会输! 他正要靠近大门,柱子下方压着的东西,却开始拼命挣扎。 [屠杀倒计时:00:21:01。] [请众位玩家注意,怒鬼已狂化,力量增强100。] 怒鬼……狂化了? 殷长夏紧张至极,看到怒鬼身后,背脊被露了出来,他竟徒手拨开了自己人类的面皮,里面的东西完全显现出来:“该死!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一具没有皮肤的身体,高至三米。 身体赤红,还能看到里面的筋肉。 怒鬼这么庞大的身躯,究竟是如何把自己塞入人皮当中的? 殷长夏仰着头,眼瞳瞪得极大。 在怒鬼即将一拳打下来的时候,殷长夏看到那边的柱子旁边有一个可以躲藏的缝隙,是被几根木柱倒塌后堆积出来的,能容纳一个人。 但一定不会是唐启泽! 毕竟他比唐启泽瘦多了。 殷长夏将他死死往外一推:“快跑!” 唐启泽没能稳住身体,朝外面摔去。 他眼看着里面房屋彻底倒塌,灰尘大得几乎遮挡了视线。地上无数碎裂的瓦砾,耳边满是房屋倾倒时、撞击地板的声响。 唐启泽根本没想到殷长夏会救自己! 想起之前,他亲手推殷长夏的那一下,殷长夏的下意识反应,和他的行为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 都说危难之中,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 殷长夏平日纵然不靠谱,又无耻到了极点,却总是在危难时刻救人。 唐启泽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殷长夏!殷长夏! 这个名字回荡在脑海之中,他在废墟中死死的扒拉着瓦片,只求殷长夏没有出事。 为什么要救他啊! 殷长夏咳嗽了好几声,刚好那一瞬间,借着怒鬼打下的冲击,没有被房梁砸到。 他看到唐启泽在废墟中扒拉着什么,站在他身后,弯腰询问:“唐启泽,你干什么呢?” 唐启泽仍然沉浸在悲痛当中,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声:“呜……殷长夏!” 啊这…… 他能说刚才推那一下就是顺手吗? 毕竟比起体型而言,那个地方也只够躲他了。 他去而折返的原因也是序号01的号码牌、以及宗昙的鬼骨。 唐启泽都感动了多少回了? 殷长夏把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唐启泽。” 唐启泽吓了一大跳,缓缓回过头来,眼眶赤红得不像话。 他怔怔的看着殷长夏,好似没有回过神来。 “太好了,你没……” ‘事’字尚未说出口,便听到殷长夏无情的指出:“你哭了?” 唐启泽:“……” 殷长夏:“你怎么这么爱哭啊,之前也哭了一次,我以后是不是得叫你爱哭鬼?” 唐启泽死命的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涨红了脸:“艹,殷长夏你住嘴!” 殷长夏:“我总不能睁眼说瞎话,夸你铁血男儿流血不流泪吧!下次别哭哭啼啼的。” 唐启泽怒了:“妈的,老子就是铮铮铁骨。” 殷长夏还火上浇油:“那你刚才一边哭,一边又扒拉什么呢?” 唐启泽:“……” 总不能说扒拉你的尸体? 他越发感到羞耻,恨不得找个缝儿钻进去。 然而此刻怒鬼已经从房子里走了出来,他抖落着掉下来的瓦片,狂化得更加厉害。 他脱掉了自己的人类外皮,此刻看上去更像是怪物了。 不仅身体的皮肤全都不见,手臂上还长着一个又一个的口器,里面一张一合,露出猩红的舌头。密密麻麻的,仿佛他的手臂也是由无数口器组成。 这个样子吓坏了两人,脸色变得惨白。 外面连绵的雨丝无情砸来,刺得人皮肤生疼,犹如刀割。 殷长夏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个buff,他杀死了喜鬼,引起了其余三鬼的仇恨,和他们对战的时候,极其容易让三鬼狂化。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已经不敢再靠近怒鬼。 纵然刚才的反击再漂亮,也不可能打倒比自己厉害数倍的对手。 该怎么办? 正当殷长夏一筹莫展时,成为废墟的祭祠忽然窜起一圈火苗。 那火好像不是普通的火,遇物则燃,逐渐变成了一片幽蓝色,火舌瞬间吐出几丈,借着风势的方向,很快便形成一片巨大的火海。 幽蓝的火光熊熊燃烧,怒鬼身上的布料也被点燃。 怒鬼痛苦得挣扎起来,想要扑灭身上的蓝火:“啊啊啊,痛——!” ……这难道是宗昙的鬼火? 似乎是受了这火的影响,下了几个小时的雨终于停了。 宅院也陷入在一片火光之中,宗昙缓缓出现在怨池上方,表情冷漠而淡然,映着这妖冶的蓝火,令他整个人犹如惑人的鬼魅似的。 暂时压制住了怒乐两鬼,却放出了更让人恐惧的怪物—— 宗昙!! 唐启泽满脸恐惧:“这就是游戏原本的boss!?如果这不是新手场,正常难度下,这该死的游戏到底该怎么通关?” 还好! 宗昙是他们这边的,要不然他们连打都不用打了! 那边的宗昙站在火光之中,蓝色的火焰围绕在他周围,犹如一片巨大的幽莲。 他望向殷长夏,极其缓慢,犹如电影的慢镜头那般,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充满了恶意。 殷长夏浑身战栗,第一次看清了他的鬼力。 不同于百鬼的一小坨,不同于喜怒哀惧四鬼的一大坨。 眼前的宗昙拥有庞大鬼力,几乎充斥在整个房间当中,那股鬼力高耸得突破了房梁。 殷长夏抬起头,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咚咚、咚咚咚。 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即将要冲破单薄的胸膛。 殷长夏浑身发冷,他究竟和什么怪物进行了冥婚! 第19章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唐启泽抱住了头:“boss这是疯了吗?竟然放出鬼火, 要把这儿全都烧了!?” 殷长夏猛然望向了他,唐启泽是没看见宗昙那庞大而扭曲的鬼力吗? 仅一瞬,殷长夏又反应了过来, 自己之前不也没看见? 他和宗昙完成了冥婚, 许多感觉才‘共享’了。 房屋损毁, 木柱倾倒, 瓦砾碎得满地都是。 赤红木柱倒在了怨池上方, 把玉白的池板都砸得碎裂,没想到那火这般厉害,直接顺着木柱燃烧到了池面。 在幽蓝色的火光映衬下, 水面上哪里像是燃了火,分明就是盛开了一朵朵蓝莲。 宗昙:“躲?躲着只会更痛苦。” 宗昙缓缓抬手, 鬼火窜得更大。 他要利用这火,将怨池池水烤干,逼出下方的惧鬼。 或者说……他是故意用这种方法折磨对方的。 怨池里传来鬼鸣, 那是惧鬼的惨叫声,隔了层池水,让原本刺耳的声音也变成了一团闷音。 饶是这样, 也能感知到怨池内的惧鬼究竟有多么痛苦。 殷长夏身体紧绷, 并没有阻止宗昙。 宗昙的做法是间接帮了他,待池水烤干之后, 就能拿到怨池底部的号码牌! 唐启泽:“殷长夏, 你刚才说知道号码牌在哪儿,难道……” 殷长夏:“你猜得没错,就在怨池底部, 可你也见到我右手的惨样了?现在根本不敢下去!” 直到如今, 殷长夏的右手都无法活动。 纵然事情极其严重, 可这个时候殷长夏却不想道出,以免唐启泽分心。 唐启泽张了张嘴,手心全是冷汗:“那该怎么办?” 殷长夏:“等池水被烤干!” 唐启泽郑重的点了点头,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两人静静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殷长夏微微垂眸,幽蓝的火焰映照着他病弱苍白的面颊,一身青色民国长衫,脖子上的盘扣包裹着苍白又纤细的脖颈,竟有种惊人的美感。 唐启泽偶尔也惊奇殷长夏的美貌,虽然脸上、头发上全是泥水,也没能将他的光华掩盖住。 就像是一颗明珠,即使再蒙尘,那也是颗明珠。 明明宗昙已经足够令人惊叹的了,殷长夏竟然也没有输给他。 倘若不是在这种恐怖游戏,他又是这样无耻的性格,殷长夏光靠脸就能被人捧在手心。 时间一点点过去,两人没能享受到这短暂的平静。 哪知道被蓝火缠上的怒鬼,却没有彻底死去,在这一刻缓了过来。 怒鬼拼尽了全力,直直朝着殷长夏这边冲来,像是一个巨大的燃烧着的火球。 这无疑是致死一击! 哀鬼消失、惧鬼脖子被拧断、怒鬼沾染了鬼火。 他们已经是极度劣势! 殷长夏迅速躲避,怒鬼没能捉住他,极度不甘心,可终于没了力气,这些火焰烧得他失去了大部分力量。 临死时的怒鬼变得癫狂,想要再度爬起来,奈何他的身躯过于笨重庞大,刚用右手撑起身体时,自己的身躯便由于承受不住,轰然倒在了地上。 怒鬼的眼里渐渐没了光亮,被幽蓝色的鬼火燃烧殆尽。 殷长夏走到他的身边,拾起一旁尚未被火焰烧毁的面具。 [恭喜您获得喜怒哀惧四鬼中的怒面。] [名称:怒面(凶)。] [功效:画着愤怒表情的面具,使用后,狂化速度 20。] [稀有程度:B级。] [喜怒哀惧四面:进展(2/4),集齐全部可获得S道具。] S级道具? 他倒是有些好奇了。 殷长夏怀中还有一张喜面,他将两个面具同时拿到了手上,这两个面具便迅速缩小,缠绕在了一起,化作一串流苏形状的耳饰。 若非这上面是喜面和怒面的面具,这串耳饰应当是极其精美的。 如今看来,却凭添几分诡异惊悚。 殷长夏迅速将耳饰放到衣服内衬口袋当中,身后忽而传来唐启泽急促的叫喊声:“快闪开!” 一阵阴寒之气直扑而来,殷长夏僵直了身体,立马便反应了过来—— 后面有鬼! 然而那只鬼撞过来的速度太快,殷长夏根本没有来得及闪躲。 唐启泽见状,立马推了他一把。 这是他第二次推殷长夏,第一次是害他,将他当做诱饵推到boss怀中;而第二次,却是主动为殷长夏挡住危险。 哀鬼那伸长的手臂迅速缠住了唐启泽,将他拖至黑暗当中。 唐启泽只感觉自己右手手臂被一团恶心的东西缠住,肌肤相触的瞬间,他便满身鸡皮疙瘩。 这手臂宛如橡皮泥……不,更像是烂泥! 冷、太冷了,仿佛是死人身上的温度。 殷长夏赶忙拽住了他的右腿脚踝:“唐启泽!” 殷长夏和哀鬼同时拽住了唐启泽的手脚,令唐启泽身体悬空,一前一后不断在拉扯着他。 这样大的力道,让唐启泽眼角流出生理泪水。 然而他却不吭一声,害怕给殷长夏造成压力。 没想到被撞出去的哀鬼回来了! 如果不是唐启泽推他那么一下,被哀鬼缠上的人该是自己。 殷长夏猛然朝那边望去,烛火早已熄灭,天空也无星月,光线无法延展,使得黑夜便更加肆意妄为、步步紧逼。 除却这犹如烂泥般的手臂,根本无法看清那边的哀鬼。 越是这样,便越令人恐惧。 未知的东西,往往更加惊悚。 殷长夏这样的力气,哪里能拽住唐启泽? 更何况……哀鬼方才还看到了他手上的两个面具,知道喜鬼和怒鬼都是死在他的手上,此刻已经怒不可遏到了极点。 该怎么办? 唐启泽笑得难看:“殷长夏,你别松手啊……” 殷长夏斩钉截铁:“我不放!” 他哪里放得掉! 脚上被一团黑气包裹,是怒鬼死时在面具上留下来的。 身上的喜面和怒面两个B级道具,将他逼成了靶子。 唐启泽听到他的话,反而愣了数秒。 哀鬼的力道越发用力,不断撕扯着唐启泽,令他感到疼痛难忍。 殷长夏果真如他所言,一直没有松手,可他右手没有力气,单手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拉着唐启泽,被缓慢的被他拖着走,身体不断朝前滑动。 唐启泽张了张嘴,眼眶逐渐湿热。 殷长夏尝试着用自己的血吸引哀鬼的注意力,可根本没用。 在滑动了一段距离后,他们终于见到了那边的哀鬼。 哀鬼已经脱去了人类外皮,犹如食人花一样,是一摊肉团,没有五官,唯有一张嘴,足足有两米那么巨大。 哀鬼似乎早就料到殷长夏不会松开,便一直张着嘴,手臂不断使劲儿,想要将他们吞入腹中。 那可是养灵体质! 如果不是命不久矣,他会学那些鬼一样,威胁殷长夏,让自己成为鬼王。 可殷长夏没这个机会了,谁让他的阳寿所剩无几! 殷长夏和唐启泽看到这一幕,纷纷吓得脸色泛白,在现实世界哪里看过这样骇人的场面? 饶是他们心理素质再强,此刻生与死之间,也有些许崩溃。 唐启泽痛哭了起来:“殷长夏……你松手吧。” 刚才是他求着殷长夏不要放手,如今又是他让殷长夏放手。 殷长夏:“胡说什么呢!” 唐启泽:“没用的,再这么下去我们都会死……” 殷长夏已经被逼到了绝境,大喊道:“宗昙!!” 然而殷长夏却发现,宗昙那边毫无动静,自己的声音根本没传出去。 “嘻嘻嘻……” 那张大嘴里发出了狰狞的笑声。 殷长夏猛然朝上空望去,才瞧见他们好像被包裹在一圈透明水泡似的东西里面,声音根本无法传达出去。 上方全是污浊的黄色雾气,连天空的颜色都看不清了。 殷长夏紧咬牙关。 妈的! 被算计了! 难怪明明已经狂化的怒鬼,会这么好对付,直接倒在了地上。 怒鬼是要用自己的死,换哀鬼的绝对优势! 怒鬼在主动赴死的时候,这张网状结界就已经伸展开来了。 唐启泽快要被那张嘴吸入其中,唐启泽不断推着他:“别管我!!咱们不能都死在这里!!” 殷长夏呼吸急促,一米,最多还有一米,他们就要被吃进去了! 唐启泽脸色泛白,眼睛忽然瞥到了殷长夏脚踝处的暗影,便瞬间明白他也收受到了约束。 危急关头,唐启泽终于想到了办法。 ——断尾求生。 “殷长夏,我给你的匕首,是我大哥给我的,可以变大!砍了我的右手!” 殷长夏瞪直了眼。 唐启泽:“砍啊!” 再不动手都得死! 殷长夏紧咬牙关,知道他们已经被逼到绝路,不能再有半点犹豫了。 他只有一只手可以用,短暂的放开唐启泽,随即便掏出匕首,果真如唐启泽所言找到了上面的凹陷下去的花纹,然后死死按下。 匕首骤然变长,闪烁着阴森冷硬的光。 殷长夏迅速上前,来到唐启泽面前,距离哀鬼更近,眼看着刀就要落下。 唐启泽屏住了呼吸,眼眶充满着红血丝,正以为自己就要因此失去右手手臂,然而下一秒,身后的哀鬼松脱了唐启泽,猛然缠上了殷长夏。 唐启泽和殷长夏的处境交换,在那一瞬间,殷长夏将手里的刀递给了他。 “砍!” 唐启泽呼吸急促,耳膜中跳动着自己狂乱的心跳。 咚咚、咚咚—— 仿佛这几秒的时间,被无限放慢。 殷长夏:“别犹豫,你刚才是怎么说的?来不及了!” 刚才唐启泽让殷长夏砍断右手,抱有那样的勇气,殷长夏也一样具备了这样的觉悟。 唐启泽仿佛陷入到深水当中,所有的声音都蒙了一层膜。 唐启泽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呼——呼——” 殷长夏:“你不是在伤害我,你是在救我!” 还剩半米了。 那张嘴露出犹如刀片般尖锐的牙齿,里面连舌头也没有,在不断往下滴着津液。 原本右手就已经没有知觉了,也没有痛感,这是殷长夏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地方。 唐启泽红着眼眶,还未来得及动手之时,哀鬼却像是察觉到他们的行径,伸出脖子猛然朝前扬来。 再快要一口将两人吞进去时,唐启泽使劲儿把殷长夏死死外拉。 殷长夏的右手仍旧缠着烂泥,在唐启泽向后拉的同时,右手也被烂泥拉得向上扬起。 因为唐启泽抓得时机极准,令他们后扬了些许距离。 一口咬来的哀鬼并没有将殷长夏整个人啃食,却将右手一口吞入并且咬断。 不疼…… 右手被怨池灼伤后,竟然连痛感也没有了吗? 在右手分离的同时,哀鬼不出所料的被那滋味迷了眼,疯狂拉扯着那只手臂,开始凶残的进食。 两人奋力朝前跑去,根本不敢往回看。 太危险了。 养灵体质救了他。 要不然,哀鬼绝不会停下追击。 鲜血止不住的冒出,就算失去了右手,也没有半点的疼痛感。 只是仍旧骇人,殷长夏完全不敢看自己的伤口,仿佛看上一眼,自己就再也无法支撑下去那样。 不知跑了多久,两人终于冲破了怒鬼在死前布下的牢笼,只是抵达外面的瞬间,两人才发现这里是怨池。 他们又回来了。 右手没了,红线的力量也在消失。 惧鬼也因此找到了空隙,终于快要将鬼骨融合了。 怒鬼牺牲了自己,换来他们的绝对优势,让哀鬼吃掉了那只右手。 红线的控制力变弱,惧鬼也乘此机会,用了巨大的代价控制宗昙进入到棺材里面。 一环扣一环,少哪样都不行。 惧鬼无声的笑了起来—— 惨胜! 纵然如此,也是他们赢了。 殷长夏死死捂住手臂,身体迅速变凉,而更雪上加霜的是,控制权落到了惧鬼的身上。 殷长夏望向了宗昙,只能见到他被困在赤红棺木里的模样。 宗昙终于回忆起了这种感觉,他无法动弹,就像数年里所经历的那样。无穷的冰冷与黑暗席卷而来,他只得忍受这令人发疯的孤独。 直至有一日…… 有一个人,抵达了凶宅。 宗昙:“你真的甘心?” 殷长夏心脏发颤。 这个人为什么,总能问出直击他灵魂的问题。 宗昙:“甘心,就去认命,就自己去死。” 他的话好似在询问殷长夏,亦好似在询问自己。 可这样的话,却犹如炎炎夏日当中,不可存在的一股冰冷的寒气。 殷长夏捏白了手,连表情也变得难看。 他怎么可能甘心! 惧鬼眯起眼,欣赏着这样的内斗。 养灵体质的血液滴到了怨池,令惧鬼鬼力不断上浮,惧鬼根本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难怪有传言说,历代鬼王……都对养灵体质没有二心。 这谁TM生得出二心? 但凡殷长夏多几个月阳寿,也不至于这样对待他! 可惜啊。 惧鬼满脸得意,融合鬼骨不再需要怨池池水压制,便为他节省了许多鬼力。 他终于能分出心神,操控底下池水。 池水在惧鬼的操控下,形成一双透明的手,将殷长夏的身体裹住,像是一场无声邀请。 若说哀鬼那边是死命的拽,惧鬼这边便是充满了蛊惑。 殷长夏一怔,等等……蛊惑! 看惧鬼的样子,好像觉得他一定会过去。 这样轻微的力道,怎么可能呢? 殷长夏瞬间明白了过来,原来这池水还兼顾迷惑人心的作用。 至于他为什么没中招,最大的可能……就是他的右手砍断之后,伤口处的大量鲜血,流到了怨池当中,池水的一部分和他融合了。 殷长夏装作被迷惑,缓缓走入怨池当中,身后是崩塌的房屋,以及燃烧着的幽蓝的火焰。 他平静的奔赴着危险。 唐启泽痛苦的喊:“殷长夏!你快醒醒!” 他这样的真情流露,更让惧鬼觉得逼真,以为自己处于绝对优势当中。 惧鬼:“哈……你没有生路了,我不会让你死得太痛苦。” 唐启泽死命的拽住了他,不肯放殷长夏走。 惧鬼阴冷的注视着那边,一抬手,一股冲击力便让唐启泽的身体摔了出去。 唐启泽喊得撕心裂肺:“不——!快回来啊,殷长夏!” 而此刻,殷长夏已经踏入其中。 怨池池水果然好疼。 殷长夏满脑子都只剩下了这个字眼。 明明右手没了,都不见得有半点疼痛,被怨池池水灼伤,疼痛却这样明显。 不过混杂了他的血,这池水并没有之前的作用了。 之前右手短暂的触碰到了怨池,就能把人的皮肤灼伤得没有知觉。 而如今,也仅仅只是疼而已。 不幸中的万幸! 他的伤口处已经被灼黑,却假装受到蛊惑那般,缓缓走到了惧鬼身边。 惧鬼刚才被宗昙拧断了脖颈,根本无法行走,只能用这种办法把殷长夏拖过来。 惧鬼呼吸急促,面色潮红:“这就是养灵体质,真是可惜!!但凡能活得长一点,我就……” 他的话戛然而止,眼光缓缓朝下,放到了他的肚子上。 唐启泽狼狈的爬起来,额头都是鲜血。 迷糊间望向了那边,总觉得惧鬼的眼神放到殷长夏肚子上的时候,棺材中的宗昙,露出了几分不悦。 宗昙那表情,好像所有物被人觊觎的感觉。 是他看错了吗? 殷长夏终于找到了鬼骨,原来惧鬼的脖颈断裂,便拿了鬼骨来支撑自己! 仅在一瞬之间,殷长夏奋力拔出了匕首,一把砍了进去。 鲜血飞溅,殷长夏面无表情的迅速将鬼骨抽出,咬在自己的嘴上。然后一击手刀,专门往惧鬼断掉的脖骨处敲! 敲人专敲弱点! 唐启泽还在痛苦大喊:“你放开他,你——!咳咳咳!” 话音戛然而止,他震惊无比的看着殷长夏。 这…… 殷长夏敲人的速度,还是这么快。 要是手里还有块板砖,兴许还得更快。 他就是其中的受害者! 唐启泽喉咙像是被一只大手给勒住,许久才迸发出一阵懵逼的声音:“等等,你不是被控制住了吗!?” 殷长夏没有说话,拿起鬼骨迅速朝后游。 惧鬼愤怒到了极点:“啊啊啊,我杀了你!!” 殷长夏只剩下一只手,速度到底不如以前,已经快要被惧鬼追上。 失血过多,他的意识越发黑暗,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点点变冷。 来不及了! 他望向棺材里的宗昙,表情极冷,大喊了一声:“谁TM愿意认命,宗昙,你做梦去吧!” 下一秒,殷长夏便紧紧抱住鬼骨,沉入到了怨池当中。 无数血水朝他席卷而来,将殷长夏淹没。 宗昙缓缓勾起一个笑容,纵然依旧极度讨厌殷长夏,却已经对他产生了一丝认同。 “哼,总算不是胆小鬼。” 这一幕,看得唐启泽心脏狂跳,不禁涌起一阵敬佩。 他从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坚强到这种地步。 断臂之痛,根本无法忍受。 然而殷长夏还要假装被蛊惑,脸上不能浮现一丝一毫疼痛的表情。明明身体都在摇摇晃晃,他却凭着这股毅力,将那剧烈的疼痛给忍了下来。 纵然不知道殷长夏沉入水中要做些什么,唐启泽却拼尽全力,开始为殷长夏开辟出一条路来。 手上的匕首骤然变长,唐启泽毅然决然开始牵制惧鬼。 失却鬼骨,惧鬼更加虚弱,本来就失去了行动能力,沉入水中晚了一步,又被冲过来的唐启泽拦住。 这些虫子怎么这么碍眼!! 惧鬼:“滚!” 唐启泽一次又一次的爬起来,身上伤痕累累,却不肯放过惧鬼。 他这人从来都是有仇必报。 当然…… 唐启泽举起了手里的武器,再次朝着惧鬼冲了过去:“老子有恩也必报!!” 宗昙仍被困在棺材当中,冷眼看着这一幕。 大约是殷长夏的所作所为,激发了唐启泽的潜力。 “眼光还不算太差。” — 怨池内部浑浊不清,殷红的血水阻挡了视线。 殷长夏已经抵达了池水下方,他根本没想到,怨池竟然有这么大,足足有两层楼那么高。 底部有三枚发光物,充斥着不祥的邪光。 这样的邪光殷长夏只通过通灵铜钱见过,是存放在纸人肚子里的号码牌! 可怨池底部那三枚,闪烁着异样的光,比之前的号码牌所发出的颜色还要不祥。 终于找到了! 殷长夏迅速游了过去,将号码牌捏在自己手中。 下一秒,无数怨池池水似乎在以他为中心,不断受他牵动。 原来哀惧两鬼便是依托号码牌,才得以控制怨池池水。 而殷长夏得到号码牌的同时,便感觉无数阴冷的东西朝他涌来。 这里好像深不可测的海底那般,他的身体疼痛难忍,逐渐失去了意识,可到最后他都不肯放弃,不甘愿就此死去。 想活! 无论怎样都想活下去! 殷长夏被无数的池水淹没,肺部憋得生疼,已经快要窒息。 意识快要消失的那一瞬间,无数红线从他身体里冒了出来。 这……? 红线并没有随着他的右手被砍而消失!太好了! 红线像是穿针插缝那般,迅速穿透了他的伤口,而红线的另一端…… 鬼骨!? 殷长夏震惊万分的注视着这一幕。 两段开始迅速缝合,空荡荡的右手,开始连接了白森森的骨头。 殷长夏瞪圆了眼,难不成一开始红线的用法不是他想的那样,而是这个……? 之所以为‘线’的形式,是因为它原本就是要缝合什么东西! 原来如此! 鬼骨和红线本就是缺一不可的东西,惧鬼只拿到其中之一,所以才那么难以融合。 如今鬼骨和他的身体连接在了一起,待在怨池里的阴寒感,竟然瞬间消失不见。 红线缝到最后,已经让殷长夏的身体和鬼骨彻底融合。 殷长夏盯着自己的右手臂,诡异的控制着,白森森的骨头也跟着动弹。 他被吓一大跳,身体的肌肉也惊搐了一下。 怨池池水在此刻全部涌入了号码牌当中,池底就此干涸。 上方的唐启泽已经支撑不住,他的能力也仅够牵制惧鬼几分钟的时间,这还是被宗昙扭断了脖子的惧鬼…… 倘若不是宗昙先动了手,自己恐怕连牵制的机会都没有。 唐启泽彻底昏死了过去,身上伤痕累累。 惧鬼已经从怨池里出来,快要对唐启泽动手之际,才惊觉怨池出了这么大的事! 他猛然朝后望去,可下一秒破开他胸膛的,便是一只白骨森森的手。 这骨头,他熟悉到了极点。 惧鬼:“难道……” 惧鬼呲目欲裂,他们所做一切,竟然是为他人做嫁衣! “殷!长!夏!” 身体迅速干瘪,皮肤也变得拉胯,像是八/九十岁的老人。 惧鬼身体不断抽搐,仍想要反击,可穿透他胸膛的骨头,竟然在吸收他的鬼力! “求求你,我不想死……” 随着惧鬼的死亡,棺材骤然破裂,宗昙也终于能够行动。 他刚才出言提醒,只是不想这场戏轻易落幕,没想到殷长夏远比他预料得做得更狠。 殷长夏竟融合了自己的骨头。 宗昙遥遥与之相望,冰冷的和殷长夏对视。 两人互不相让,殷长夏没了那嬉皮笑脸的模样,苍白如纸的脸色,染上了一股诡谲,陷在阴影当中,令他犹如披上画皮的鬼魅那般。 手上的骨头迅速生长出肌肉、神经、表皮,渐渐同殷长夏的左手毫无区别。 失去的右臂,又重新回来了。 这就像是一场梦,却发生在短短十几分钟内。 原本接触到怨池池水,身体上也被灼出的赤红瘢痕,此刻也因为鬼骨的原因,身体上那些可怖的瘢痕迅速愈合,重新恢复如初。 甚至连得了绝症后,一直发闷发疼的胸口,也渐渐舒服了许多。 他像是长久以来被扼住了喉咙,如今终于能大口呼吸一样的舒服,整个人也变得神清气爽。 殷长夏微微垂眸,浓长的睫毛掩盖不住那份震惊,心底的情绪如同排山倒海。 宗昙的尸骨,在他的身体里? 第20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这可是厉鬼的骨头啊! 殷长夏顿时毛骨悚然, 身上汗毛直立。 再没有比这更惊悚的事了! 这下子,右手可真和老婆划上等号了。 宗昙的气压极低,来到了殷长夏身边, 随即拽住殷长夏的右手, 阴森的说道:“我的骨头。” 殷长夏:“……” 他吞咽了下口水:“要、要不还你?” 宗昙:“……” 两人大眼瞪小眼, 颇有种木已成舟,无法回转的感觉。 殷长夏痛苦捶胸,手变成了别人的,他以后还怎么干手艺活! 尤其还是右手! 他又不是个左撇子! [屠杀倒计时,进入最后十五分钟,届时鬼宴所有鬼怪全部失控——] [00:14:59。] 殷长夏表情变得严肃, 竟然只剩下这点儿时间了? 他连忙扛起唐启泽, 还以为自己会被压个半死,哪知道刚扛起的那一瞬间, 手上完全不费半点儿劲儿。 哇, 好轻松。 殷长夏由衷的对宗昙说道:“看不出来你生前还是个大力士。” [boss好感值-1。] 殷长夏:“……” 我真心夸奖的。 听着很阴阳怪气吗? 哀鬼方才在惧鬼出事的那一瞬间, 便拼死带走了惧鬼的面具,已经不知消失在何处。 原以为能凑齐四面, 拿到S级道具, 可他们已经逃走。 殷长夏也拿到了号码牌,时间也所剩无几, 根本没有这个功夫找他们。 “可惜了……” [哀鬼因吃下右手实力大增, 现已成为半鬼王。] [哀鬼对您恨之入骨, 仇恨值 100。] [若正式游戏场相遇, 将不再被扼制实力, 与您不死不休。] 正式游戏场? 殷长夏没忘记, 这里只是‘报名’游戏场。 哀鬼既然能穿梭……难道游戏和游戏之间还是互通的? 殷长夏心底微沉, 不敢再耽搁,连忙朝外跑去。 大火烧得太猛,黑烟腾腾,猛吸一口时呛得人肺部都在疼痛。 鬼宴的建筑也在不断倒塌,被烧成了一团焦黑。 宗昙浮在半空,长发被吹得微扬,跟在殷长夏身后。 养灵体质简直太有意思了,那群人想尽办法,都无法成功将他喂养成鬼王。杂乱的鬼力在身体里来回动荡,仿佛要撕裂他的身体。 可没想到的是,殷长夏却这样轻松,就抚平了疼痛。 经过殷长夏的手,驳杂的鬼力就不再暴躁。 看来传闻是真的,养灵体质真的可以育成鬼王。 如果殷长夏生在百年前,被那群人知道后,绝对会引起腥风血雨的争夺。 眼看时间已经不多了,宗昙来到殷长夏面前,抵在殷长夏的额头处:“以后,你可得好好喂养我啊。毕竟我都跟你完成了婚契,不死不休了。” 幽蓝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衬得宗昙的眼瞳也染上了冰冷。他的五官虽艳,整个人却是冷的。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也带着股危险。 殷长夏屏住了呼吸,同宗昙对视。 宗昙唇角轻勾,连笑容里都有种凉薄的感觉。 下一秒,宗昙便消失不见。 只是那股恶意,还附着在五脏六腑,一时半会儿驱之不散。 宗昙那句话,说得亲昵无害,可里面藏了多少东西只有殷长夏明白。 心脏颤栗,额头微微发麻。 殷长夏面色难看,也不想管宗昙到底跑到什么地方。 他争夺着每一分每一秒,迅速跑出鬼宴。 殷长夏还没忘记,来小镇的路程有十五分钟。如今还剩下九分钟了,不知道能不能赶上! 森林深处的小木屋——那才是报名场地! 殷长夏死命朝前奔跑着,脚下满是令人恶心的泥泞。 鬼宴的宾客之前被怒鬼困住,但怒鬼已经死亡,便从那张被大网里倾巢而出。 这场面格外骇人,他们之前被大网包裹得犹如肉丸,如今纷纷破网而出,像是大厦倾倒时落下的砖块。 “好饿……” “活人在哪儿?” 他们已经失了神志,遇到落单的玩家,便犹如食人鱼那样一拥而上,转眼间鬼宴里所剩下的玩家,全都被他们杀死。 殷长夏脚步异常沉重,根本不敢看十米外的场景。 火势更猛了,天空中漂浮着灰屑和零碎的火点,后方满是令人恐惧的鬼鸣,以及建筑物坍塌的声响。 前方偏门上方已经被火烤得发脆,生出无数猩红裂口。 快、再快一点! 后方黑烟滚滚,期间还夹杂着尘粒大小的火点。殷长夏猛然冲出偏门,用双手遮挡住自己的脸,就这样冒险冲出了着火的偏门。 他的身体骤然摔了出去,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儿,狠狠咳嗽了两声,立刻朝后方望去—— 果然! 偏门塌了! 殷长夏惊出一身冷汗,只差几秒钟,自己就要被压在着火的废墟之下。 刚才摔出去的时候,唐启泽的身体也朝前滚动了好几下。 他被撞了好几下,疼痛使他从黑暗中苏醒,恍惚的询问:“殷长夏……?” 殷长夏:“醒了?” 殷长夏坐在地上,单脚微曲,火光映衬着他的脸,这样柔弱的生命,也有了种近乎飞蛾扑火般的热烈。 唐启泽看得愣神,被眼前这一幕所摄去心魂。 许久之后,唐启泽才回过神来:“这里好像是外面?” 殷长夏露出笑容:“我们赢了!” 这句话,令唐启泽呆立良久。他无声的在黑暗中笑了起来:“哈……赢了!我们赢了!” 就算是惨胜,他第一次赢得这样酣畅淋漓。 痛快! 唐启泽拽住了他的肩膀,痛苦得说:“就是你的……” “手?”殷长夏摇了摇,还朝他在空气里挥舞了两下。 唐启泽麻木了,眼睛瞪得老大,立马就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殷长夏:“等等,你不会又哭了吧?” 唐启泽:“……” 殷长夏:“你白长这么壮,结果内心就是个小哭包。” 唐启泽立刻从同情与敬佩,变得恨不得不让殷长夏说话。 这么漂亮一大美人,就是长了张嘴! 唐启泽羞愤万分:“殷长夏!你再喊!我跟你拼命!” 殷长夏突然就咳嗽了两声,脸色泛白,装得非常像:“完了,我扛着你跑了这么久,身体突然疼起来了。” 唐启泽紧张了,连忙扶起他:“你没事吧?” 殷长夏:“小哭包。” 唐启泽:“……” 日哦,好想掐死他。 要不是看他虚弱可怜,需要人爱护,就凭这一口一个小哭包,自己就要翻脸! 唐启泽深呼吸了好几口,才调整好情绪:“你的手怎么回来了?” 殷长夏干笑两声,也不想吓到唐启泽,说这是boss的尸骨。 “阴差阳错。” 唐启泽:“那boss呢?” 殷长夏沉默片刻:“我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在我眼前……转眼间就消失了?” 唐启泽有无数个问题想问他,也明白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 若是殷长夏想说,自然会告诉他。 唐启泽还没来得及为他们成功逃生而感到开心,一转眼却看到自己任务栏上方的屠杀倒计时,已经只剩下十分钟了。 唐启泽:“窝草!” 殷长夏吓了一大跳:“??” 唐启泽揪起殷长夏,就朝着森林深处跑去。 “只剩下这点儿时间了,能不能不要坐在地上跟我装逼!” 殷长夏跑得气喘吁吁,体力完全跟不上:“我、我为了带你出来,扛着你跑了好久,刚到外面就体力不支了,坐在地上喘气,我哪里是装逼!” 唐启泽黑了脸,立刻把人背了起来。 他这人没啥优点,反正就是跑得快,年年都拿一千米体侧冠军。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一秒钟的消失,都令人心惊胆寒。 殷长夏又开始打嗝,他这人就是这点毛病,紧张到极点就停不下来:“唐启泽,嗝,你有把握到吗?” 唐启泽跑得满头大汗:“我知道一条小路,只能抄近道,还不知道赶不赶得上。” 殷长夏打嗝打得更厉害了:“唐,嗝,唐启泽,你跑快点啊。” 唐启泽沉默了。 殷长夏:“?” 唐启泽黑着脸说:“我他娘的发现你竟然有点可爱。” 殷长夏:“……” 我他娘的觉得你在骂我。 两人没再进行交谈,而是专心去往森林木屋。 黑暗中,一个人影迅速闪过,快得犹如一道闪电。 殷长夏猛然朝那边望去,却只瞧见摇晃的树枝,以及飞舞而下的树叶。 如果不是时间不够,他一定会留下来探查一番。 “陆子珩……” 唐启泽没有听清:“什么?” 殷长夏:“……没什么。” 人人都说他哥陆子珩进入了游戏,可直到现在,殷长夏都没有见到他。 一想到陆子珩,殷长夏便觉得沉重。 乌云终于散开了,照得森林树影婆娑,树枝与树叶的阴影洒在了殷长夏的脸颊上,令他整个人也像是染上了阴翳。 倘若陆子珩真的进入了游戏,那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对上。 — 时间越来越紧,还好唐启泽知道一条小道,便连忙朝着那边跑去。 纵然路途崎岖,山路又湿滑,还不敢放慢速度。 在最后两分半钟的时候,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他们老远便看见了被树林层层遮挡的木屋,唐启泽已经累得喘气不止,卯足了劲儿朝着那边冲。 还未靠近,便听见那边剧烈的争吵声—— “当然得开纸人,你们难道没有看见,这个游戏有多危险?我凭什么支付三十年阳寿停留在这里!?” 邱平说着,便要将手直接去掏纸人的肚子! 他看清了号码牌在纸人肚子里,但完全没有看清殷长夏是怎么操作的,根本不知道徒手掏纸人会引发诅咒。 “住手,别——!” 可殷长夏喊得太晚,邱平已经将手伸了过去。 周迎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立即按住了邱平的手。 几人沉默了下来,神经再一次绷紧,只因邱平的手已经伸到纸人肚子里了。 殷长夏连忙从唐启泽背上爬下来,气喘吁吁的说:“周迎,按住了,别让他拿出来!” 邱平在看到殷长夏时,不由瞪大了眼,没明白殷长夏怎么没死:“你怎么……?” 周迎在殷长夏出现的时候,眼神一直落到他身上。 在听到他的声音时,周迎还不由一阵恍惚。 他一度陷入了绝望,被自己的愧疚心折磨,连精神也变得恍惚。 还好,长夏没事! 唐启泽刚抵达了木屋,累得满头大汗。 见到这一幕时,脸色黑得犹如锅底:“妈的,一群傻逼!” 邱平极度不爽的问:“这人谁啊?” 徐默叹了口气:“唐启泽,A级玩家唐书桐的弟弟。” 听到这里,邱平立刻变了脸色,连连想要讨好他。 然而还没等他行动呢,想要讨好的对象唐启泽,优先屁颠屁颠的询问殷长夏的意见:“殷长夏,这怎么办啊?” 邱平:“……” 感觉自己被打了脸。 听说陆子珩也只是个B级玩家,而唐书桐则是主区唯一六个A级玩家之一。 比哥哥、比靠山,不都该是唐启泽更强吗? 他凭什么这么狗腿!? 殷长夏面色凝重:“先别把手伸出来!就这么保持别动!” 周迎:“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殷长夏:“你们难道没看见,纸人没有眼瞳,想取出号码牌只能画龙点睛!如果直接掏肚子,会引发诅咒!” 邱平拔高了声线,脸色大变:“诅咒!?” 殷长夏:“妈的,让你别动!” 邱平更加害怕了,众人观察着他的手,才发现手指都已经被一点点染黑。 邱平感受到了刺骨的凉意,从纸人的肚子里钻出来,犹如小虫一般的东西,正在缓缓附上他的手。 “这什么东西!救命!” 这样凄厉的叫喊声,让情况更加急迫。 只要邱平把手拿出来,诅咒就会钻出来,届时谁都逃不过暴/毙的下场。 可他们一旦走了,没人按住邱平,想必邱平不会那样高尚的为所有人牺牲。他一定会把手给拿出来的,诅咒还是会泄出来。 必须解决眼下的难题! 这一瞬间,殷长夏已经做出了决定。 殷长夏满脸冷汗,迅速朝周迎说道:“快把剩下五个纸人画龙点睛!看看有没有号码牌!” 周迎听了他的话,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立刻照做。 他动作极快,可五个纸人都点了,却连一个号码牌也没见到。 周迎拧紧了眉头,最沮丧的还要数徐默。 在场之人,唯有他和邱平没得到号码牌。 殷长夏:“五分之一的概率……果然不是那么好中的。” 邱平哭出了声:“我想活下去,凭什么出事的全是我……” 殷长夏:“别吵。” 他觉得聒噪,下一秒,就有两双手不约而同的死死捂住了邱平的嘴。 唐启泽:“……” 周迎:“……” 两人大眼瞪小眼,两只手同时捂住了邱平的嘴,就只因为殷长夏那句‘别吵’。 徐默眼皮抽了两下,这画面怎么这么滑稽? 邱平:“唔唔!” 他被憋得格外痛苦,肺部也开始疼痛起来,眼角满是涨出的生理泪水,看着尤为凄惨。 唐启泽开始和周迎较上了劲儿,捂着邱平的力道变得更重。 两人都是人精,这样明显的敌意,谁都心知肚明。 唐启泽:“我和殷长夏才是队友,他让我捂。” 周迎黑了脸:“他那句话让你捂的?” 该死的,这人到底是谁? 长夏连跟他说话都不愿意,竟然愿意让这个人背着赶来游戏场地! 一想到这里,周迎心里就跟打翻的醋瓶似的,满不是滋味。 明明他、殷长夏、纪今棠三人才是青梅竹马! 唐启泽:“我们这是默契、默契你懂吗?” 周迎冷笑了起来:“我和他认识八年了,还比不过你几个小时的默契?” 唐启泽:“这可不一定啊,你没听到一句成语叫相见恨晚吗?” 周迎:“……” 他气得肝儿疼,这个唐启泽,简直是个杠精! 殷长夏懵逼的抬头,发现这两人你来我往,简直要吵起来:“你们怎么了?” 唐启泽:“没什么。” 殷长夏吐槽:“人都给你捂青了,你还说没什么!” 唐启泽这才望向了‘受害者’,看到邱平的脸上已经被捂出了几个爪印。 好惨。 唐启泽心虚的瞥开了眼:“咳……有什么对策吗?” 转移话题都这么僵硬的吗? 殷长夏无奈:“虽然纸人肚子被戳破了,但诅咒还没有出来,我试试能不能先画龙点睛,让纸人先活过来再说。” 谁也不知道后续会发生什么,毕竟他们都没有经历过。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内心陷入了煎熬。 时间越来越紧张,邱平开始痛哭,奈何嘴巴被人捂住,骂骂咧咧的话都无法道出。 殷长夏既然有载物,为什么不拿出来用? 为什么不救他!? 邱平原来还对他产生了几分畏惧,如今却因为他不肯救自己,而生出了浓浓的恨意。 周迎:“动手吧。” 邱平呼吸凝滞,随后挣扎得更加厉害。这群人是不在乎他的死活了是吧?既然如此,他就把诅咒放出来,让所有人都为他陪葬! 他想要把手从纸人的肚子里抽出来,奈何周迎和唐启泽极其用力,将他按得死死的,完全不给邱平任何的机会。 邱平眼睛都红了,面容因为恨意而扭曲。 这中情绪在心头迅速扎根抽芽,渐渐滋长了起来。 时间已经不多了! 为了防止牺牲太多的人,殷长夏赶忙说道:“手里有号码牌的,赶紧给我去木屋里面!” 周迎:“长夏……” 殷长夏:“说的就是你!你不想保护纪今棠了吗?” 这无疑是戳到了周迎的痛点,令他难以抉择。 唐启泽啧了声,越发对这个周迎不耐烦:“还愣着干什么啊?滚进去啊!不是我吹自己,刚才祭祠里如果是你跟着殷长夏,恐怕你都把他拖累死了!” 这倒是真话。 唐启泽在许多时候,的确帮了殷长夏大忙。 就是因为周迎对他感情太深,反而会更加优柔寡断,错过最好时机。 周迎:“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记得要小心。” 周迎咬咬牙,便带着纪今棠进入木屋当中。 与此同时,唐启泽迅速画上纸人的眼睛,静静等待起来。 一秒钟过后,纸人果真开始抽搐,活动起自己的小脚丫。 那股黑气变得更多,迅速围绕在纸人周围,把原本可爱的纸人,衬得异常凶邪。 邱平已经抖得跟个筛子一样,脸色苍白如纸,硬生生看着纸人活了过来! “啊啊啊——!”邱平终于忍不住大叫。 殷长夏等的就是这一刻:“唐启泽,动手!” 唐启泽立马便要将这凶邪的东西弄死,他的匕首是唐书桐给他的,针对灵异邪物也有一定伤害力。 若是其他人在这里,兴许真的没把握,可在这里的是他唐启泽! 唐启泽眼神发狠,立刻刺向纸人的眼睛,行动迅捷如豹,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纸人还未彻底活过来,就被戳中要害。它痛苦的挣扎了起来,双眼流出了血泪,浸透了纸做的身躯,最终没了生机。 几人缓缓舒展了一口气。 邱平摸到了一块发硬的物体,不由面露喜色,将东西拿出:“是号码牌!” 殷长夏额头冒着虚汗,抬眼便瞧见了纸人内部的东西。 殷长夏立即大喊:“快把纸人丢到外面去!” 邱平身体一抖,立马把纸人丢到远处。 众人吞咽着口水,看着这惊悚的一幕。从纸人的肚子,迅速爬出一条紫色蜈蚣,它的身躯比一般蜈蚣大了许多,足足有大拇指那么粗。 随之而来的,是更多蜈蚣从纸人的肚子里爬出来,它们不断蠕动着,嗅着活人的气息,缓慢的朝前爬行。 唐启泽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这就是大哥说的诅咒……” 是那邪门的号码牌,封住了它们的行动。等到号码牌直接取出,它们便开始肆无忌惮了。 掏肚子不行,必须画龙点睛! 那一只只蜈蚣爬行速度极快,迅猛的朝他们袭来,乍一看地上都被染成了紫色。 几人飞快的朝木屋逃去,殷长夏忽然间看到了一旁的昏迷的玩家。 这是唐启泽和他见面之前,被他敲晕的那位! 唐启泽也看到了他,立马跑过去将人扛起:“他叫戴嘉,我本来想夺取他的阳寿,好待在这个游戏,现在我后悔了。殷长夏,我们是不是还剩下一个号码牌?” 殷长夏点头。 戴嘉昏迷,也有自己眼疾手快砸下去的锅,令他未能参加鬼宴。 唐启泽捏白了手,忐忑的询问:“能不能给他!” 徐默猛然望向他们,没想到这两人手里竟然多了一个号码牌。 “给我!我愿意支付任何代价!” 唐启泽没有回答,静静注视着殷长夏,等待着他的回答。 毕竟拼死拼活得到号码牌的人是殷长夏,他无权做这个决定。 徐默呼吸急促:“殷长夏,我知道错了,夺走通灵铜钱是我不对,想害你也是我不对,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殷长夏:“唐启泽,快把人带进木屋里。” 徐默面容立即变得狰狞:“我没有做错!唐启泽和柯羽安还不是用了和我一样的办法!唐启泽也想夺取别人的阳寿,凭什么你可以接纳他们,反而不能接纳我!” 唐启泽:“……” 他垂下眼眸,眼睫不安的颤动。 外面的蜈蚣迅速袭来,耳边不断有警报响起—— [屠杀倒计时:最后三秒。] 那些紫色蜈蚣不断增殖,数量已经格外庞大,一眼望去数也数不清。 如此巨大的数量,可以在瞬间将人啃成白骨。 殷长夏和唐启泽迅速跑入木屋当中,前方一根蜈蚣从上方掉落下来,殷长夏拔出唐启泽赠予他的匕首,迅速刺穿了蜈蚣的身躯。 [3。] 蜈蚣纵然已经被匕首戳穿,身体却不住的颤动。 邱平想要一脚下去,把蜈蚣踩成烂泥,却被人阻止。 唐启泽:“别踩!记住这不是蜈蚣,而是蜈蚣形状的诅咒!但凡有接触就会直接扩散到你身上。” 邱平愣住了,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看这些蜈蚣犹如瘟神那般。 他不敢再踩,赶忙绕了过去,进到了木屋里面。 [2。] 三人已经抵达了木屋大门,飞快的钻入到里面。 徐默呲目欲裂,死死的瞪着他们,眼底带着怨毒。 原以为不止是他一人被抛下,还有一个邱平,至少这样他的心里能舒服一点。 谁知道,连那个废物邱平都得到了号码牌! 徐默剧烈的喘/息着:“殷长夏,你宁愿把那么珍贵的号码牌给别人,也不愿意给我?” “这都是你自作自受。” 在关门的那一瞬间,殷长夏冷声对徐默说道,“还有,别把唐启泽和你混为一谈,他至少知道自己错了,想要做出弥补,但你从来不会。” [1。] 木门被死死关闭,从门口掉下来的蜈蚣,也被一道白光迅速清散。 他们安全了。 殷长夏靠在木门前,还有些头晕耳鸣。 与此同时,殷长夏恍然间听到了一个声音。 “动用考核官权限,允许徐默花费三十年阳寿停驻游戏。” [0。] 时间耗尽,众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耳旁传来熟悉的机械音—— [报名时间已截止,恭喜玩家成功报名游戏!] 谁也没有深想,然而殷长夏却回想着那个声音,表情变得僵化。 是陆子珩! 他们相熟多年,殷长夏绝不会认错。 难道陆子珩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还有,什么考核官? 陆子珩是这场游戏的考核官? 无数疑惑涌入脑海,如果可以,殷长夏恨不得冲开木屋大门,走到陆子珩面前询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理智令他按捺住了自己,手指微微发麻,平静了许久才稳定住了自己的情绪。 殷长夏转过身来,屋子里的亮光,令他极不习惯。 他们待在森林里太久,眼睛还未适应这里的光线。 等片刻昏暗之后,殷长夏才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这里共有十名玩家,还有些他不认识的面孔,应该是提前通关游戏的那批人。 二十名玩家,死伤了许多。 但十枚号码牌,到底是被全部获取了。 停留在游戏的条件,殷长夏也大致猜出来了——在号码牌没有被任何玩家获取的情况下,才能动用三十年阳寿停留游戏。 不然,也是白搭。 如果不是陆子珩动用考核官权限,徐默根本没这个机会花费三十年阳寿! 该死! 徐默那边,到底是个隐患。 柯羽安着急的赶到殷长夏身边:“太好了,你们没事!” 殷长夏:“还要多亏了你,毁掉了鬼宴外面的一个刻印,不然我们也没机会翻盘。” 柯羽安脸颊微红,太好了,他所作所为并非完全没用! 柯羽安自告奋勇:“我帮你介绍下这里的玩家吧!” 久未说话的三位玩家冷声拒绝:“不用了,我们自己说吧。我叫冉雪。” “赵雨菲。” 她是三人当中长相最美的,高挑的身材,微卷的长发,画着精致而艳丽的妆容。 赵雨菲在说话时,一直将目光放在昏迷的纪今棠身上,表情有些难看。 殷长夏也注意到了这眼神。 难道……认识? 最后一个女孩怯弱的看了眼冉雪,这才低声说道:“我、我是向思思,大一新生。冉姐很厉害,是她带着我通关游戏的。” 说到这里,向思思又补充了一句,“女性玩家的降落时间,好像比男性玩家提前几个小时,所以我们先一步得到了号码牌,便先来这里了。” 殷长夏恍然大悟,立马伸出右手:“我就觉得奇怪,怎么一直没碰上女性玩家,你们好呀!” 原本想要和人握手,结果右手竟然不听使唤,还慢悠悠的揣到了口袋里。 殷长夏:“???” 这样的场面奇怪到了极点,众人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殷长夏这举动的含义。 殷长夏自己也懵逼。 他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到原因,只能猜测是因为鬼骨? 嚯,还讨厌触碰别人? 你还是根儿傲娇骨头吗! 冉雪:“……你这是什么意思?” 殷长夏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解释的理由。 这种动作姿态,简直是在挑衅。 该怎么办? “殷长夏不握手,肯定有不握手的理由!我们刚刚在外面对付纸人肚子里的蜈蚣,怕万一有诅咒,传给你们就不好了。” 唐启泽兴奋的看向殷长夏:“我说得没错吧!?” 殷长夏:???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高尚! 唐启泽到底在脑补什么? 柯羽安恍然大悟:“大佬就是大佬,考虑得这么周全!” 唐启泽:“殷长夏,你关心大家一定要说出来,免得又被被人误会!他就是这么容易被人误解的人!” 柯羽安更感动了,这是把所有关心都藏在心底深处啊。 如果不是唐启泽解释,他们还看不懂,还觉得是挑衅! 殷长夏:“……” 容易被人误解? 这人谁! 唐启泽吹得他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殷长夏干笑了两声,见状便顺杆爬:“以防万一嘛。” 冉雪没再寒暄,开门见山的说:“所有人手里都有号码牌吧?不如咱们都拿出来看看,顺道谈谈一下序号的事。” 她们的目标果然是序号啊。 殷长夏笑容凝在脸上。 邱平面露疑惑:“什么序号?” 冉雪没有发话,反而是向思思很惊奇的问:“你们难道不知道吗?正式报名游戏和号码牌序号息息相关!正式场游戏的规则还不清楚,但越是靠前的号码牌,肯定越有优势!” 这消息无疑是个重磅炸/弹。 ……越是靠前的号码牌,越有优势? 邱平:“那序号是随机的吗?” 这样无脑的发言,引起了冉雪的不适,冉雪眉头拧成了川字:“你这种的实力,是怎么得到号码牌的?” 邱平没想到自己还被女性玩家鄙视了,涨红了脸:“你!” 柯羽安慢吞吞的说道:“他当然没这个本事得到号码牌,就是走了点狗屎运,沾了我们大佬的光。” 这口气、这态度,活脱脱的炫耀。 饶是殷长夏这么厚的脸皮,此刻也觉得jiojio扣地。 柯羽安怼得邱平哑口无言,毕竟事实就是如此。 而且柯羽安怎么越来越狗腿了!? 柯羽安嘚瑟的朝邱平露出一个笑容,仿佛自己在狗腿这一道路上赢了他。 耶,胜利了。 邱平:“……” 殷长夏团队的人都这么气人吗? “十枚号码牌都被获取干净了,那肯定有人去了祭祠。” 冉雪转动着目光,将眼神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是你吧?” 所有人都把目光对准了殷长夏,毕竟祭祠是游戏最难的地方,谁都不知道有没有隐藏信息。 这无疑是把殷长夏推到众矢之的。 若是他不交代什么,只怕不会这么容易蒙混过关。 唐启泽悄然走到了殷长夏身边,倘若这群人真的要逼问殷长夏,他会选择和殷长夏一起。 正当此时,戴嘉从昏睡中苏醒过来,捂着自己的头,迷迷糊糊的喊:“哎哟——” 他的苏醒,中断了方才的对话。 戴嘉吓了一大跳:“我不是在报名场吗?怎么进入木屋了?完了完了,没有号码牌进入木屋会被大量扣除阳寿……”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发现自己手心被塞了个圆鼓鼓的东西。 戴嘉目瞪口呆的大喊:“妈呀!号码牌长翅膀了!” 众人:“……” 戴嘉咋咋呼呼的从地上跳起来,完全掩饰不了自己的兴奋:“啊啊啊,号码牌主动飞到我手里来了!” 他这反应,令殷长夏和唐启泽笑出了声。 唐启泽:“哈哈哈哈,瞧你那傻样!” 不过也多亏了戴嘉,才让那该死的对话中断了。 戴嘉这才反应过来,一定是有人把号码牌给他。 窝草,白捡! 戴嘉呼吸急促,面色潮红:“把号码牌给我的大佬,简直是菩萨心肠,天上下凡的神仙,拯救了弱小无助的我!我一辈子感谢他!” 这彩虹屁吹得简直离谱! 殷长夏眼皮直跳:“……” 柯羽安不忘狗腿精神,抓住这个机会也一顿吹嘘:“我的号码牌也是那位大佬给的!他不仅实力出众,人品也好。” 戴嘉:“!!!” 唐启泽又以眼神示意,戴嘉瞬间明白殷长夏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立马站起身,双手握住了殷长夏的手,热泪盈眶的说:“大佬,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殷长夏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嗯,那个,其实把你砸晕的也是我,不用客气。” 戴嘉完全不在乎,摆了摆手:“害,被砸几下就能躺赢,我还希望大佬多砸我几下呢!” 殷长夏快没脸看了。 戴嘉:“再说了,我这头硬,大佬要是觉得砸出了手感,可以每天砸两下解解闷!” 殷长夏忽然倒退半步,面露拒绝:“这倒不用。” 这都什么组合! 正式游戏场危险重重,这群人靠谱吗? 冉雪头疼扶额:“还是继续我们刚才的对话吧,拥有前三序号号码牌的人到底是谁?” 她原想继续逼问,哪知道又出了岔子。 戴嘉根本没有跟上话题,低头一看,立即就发出一阵惊人的声音:“窝草!” 向思思吓了一大跳,小白兔似的,身体抖了好几下。 冉雪冷了脸:“能不能不要咋咋呼呼的。” 戴嘉:“我我我……我怎么序号是03!” 冉雪:??? 众人:??? 他们拼死拼活,辛辛苦苦,序号也是一直往后的。 这个戴嘉到底什么运气? 就仅仅是被殷长夏砸了一下而已啊! 殷长夏出于弥补心态,就把最难获取的前三号码牌给了他!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他们也想被殷长夏砸了! 邱平嫉妒得眼睛都红了,自己受了那么多伤,变得这样狼狈,那都是为了什么啊? 费力讨好的周迎也不护着他了。 邱平宁愿当初被殷长夏砸的人是他! 在这诡异的气氛下,赵雨菲不合时宜的说道:“被人砸竟然能砸出这种好事,下次这机会让给我。” 众人:“……” 被她这么一点破,他们那点小心思也开始抽枝发芽。 这滑稽的场面简直看得冉雪频频黑脸,然而戴嘉令她错过了最佳时机,还是整整两次! 冉雪也不好再逼问祭祠的事了。 她气不打一处来,只好就此作罢。 以后再寻找机会打探吧。 机械声再次响起—— [正式游戏号码牌已统计完毕,成功获取号码牌玩家十名。] [殷长夏(01)、唐启泽(02)、戴嘉(03)、柯羽安(04)、冉雪(05)、邱平(06)、周迎(07)、纪今棠(08)、赵雨菲(09)、向思思(10)。] [恭喜以上玩家成功报名游戏!] [正式游戏即将开始,本场游戏将不再限制鬼怪实力,互相厮杀吧!拼尽全力活下去!然后决出胜负!] [请诸位玩家完成考核官下达的任务——] [四十分钟之内,离开这间屋子。] 随着游戏声音落下,殷长夏等人发现木屋最外面的门消失不见。 唐启泽:“完了,出路没了!” 殷长夏拧眉:“先往里面走吧,肯定没这么简单。” 他们不得不朝着更里面走去,屋内的摆设也在渐渐改变。木屋里面明明什么都没有,而如今这间屋子却摆满了陈旧的家具。 森林里的木屋,竟在转眼间就变成了阴冷的公寓。 这间屋子,直接连接了两个游戏! 强烈的亮光瞬间熄灭,徒余一片静谧的黑暗。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坚固的防盗门。 现在唯一的出口,就只剩下这边。 门把手缓慢的开启,发出细微的响动声。 外面有人! 众人神经再一次拉紧:“快躲起来!” 防盗门外面是更加浓重的黑暗,从那道门缝当中,露出一双眼睛,静静的打量着屋内。 那双眼睛缓慢的扫视着屋内的每一寸,冰冷又残忍,仿佛没有人类的感情似的。 “奇怪,怎么听到了声音……?” 众人屏住了呼吸,努力藏住自己的身体。 如果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殷长夏心脏跳动极快,控制着自己呼吸的频率。 他藏在柜子里,蜷缩着身体,狭小的空间咯得人皮肤生疼,仿佛连紧绷的神经也跟着疼痛起来。 报名场游戏的教训人人都牢记于心,在没有掌控绝对的信息之下,暴露自己就是最愚蠢的行为。 “看来没有人,是我的错觉。” 这声音,犹如被刀割过那样,突兀的响彻在寂静的黑夜当中。 防盗门被缓缓关闭,男人眼看着就要走出屋子。 还未等众人松一口气,与此同时,一个圆圆的花瓶滚到了过道上。 众人瞪圆了眼,冷汗随着下巴滴落。 那花瓶到底是怎么滚出去的?难道这屋子里有……鬼!? 完了! 门外的男人缓缓转过头来,脚步已经踏入屋内。 防盗门被重新开启,他的唇角裂至耳根,脸上有一块狰狞的疤痕:“原来有苍蝇闯入我家了。” 第21章 第一章 第一章 男人踏入屋内的那一刻, 众人的表情就变了。 他的身上充满了浓浓血腥味,皮肤粗糙黝黑,满是凹深的纹路。 连他的指甲缝里, 都还残留着尚未洗清的血垢, 像是刚杀了人。 那浑身凶戾的模样, 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善类。 男人轻轻哼着歌,步子也随着节奏走,每一步都踏在他们纤弱的神经上。 “看到你了……” 男人宛若玩弄着众人一般,恶劣的眯起眼,“我数三声,你要是出来, 我就不追究。” 不追究? 怎么可能! 殷长夏心里暗呸了声, 撇了撇嘴,这种谎话三岁小孩儿不相信。 “三……” “不出来也好, 一起来玩捉迷藏呀。” 男人的声音犹如粗粝的砂纸, 传入耳朵时并不好受, 让人不禁暗自烦躁,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难听的声音! 他放重了脚步, 黑色马丁靴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这简直是故意的! 殷长夏手指都捏得发白。 就算是捉迷藏的游戏, 在找人的时候,也绝不可能发出这样大的响动声。都是放轻了脚步, 害怕别人逃走。 可男人刻意放大声音, 便是想看到他们因为恐怖而扭曲的脸! 殷长夏看向了那边, 果然有人变得不对劲。 还好向思思已经被冉雪死死捂住了嘴唇, 完全发不出声音。 只是她吓得眼睛都不敢眨, 呼吸急迫而短促, 三魂七魄都快离体的样子, 也着实让人担忧,害怕她下一秒要出岔子。 “二。” 男人已经走入了里面,目光放到了地板的花瓶上,突然蹲了下来。 “我突然想到一个玩法,让花瓶原地旋转,等停下之后花瓶口指向哪个方向,我就朝着哪个方向走。” 殷长夏:“……” 真是恶趣味! 男人低低的笑了起来,用手指转动着花瓶。花瓶和地板摩擦的时候,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花瓶上。 千万别是他们! 谁也不想花瓶口指向自己,更不想遇到危险。 他们吞咽着口水,恐惧不断攀升,便在内心疯狂祈求着——花瓶口一定要指向别人! 花瓶最开始旋转得极快,越到后面速度越慢。 众人的神经都紧绷到了极点,紧紧盯着那边,只差一个契机就要被扯断。 每一秒都变得格外煎熬,瞪着那边的时候,他们的眼睛都变得通红。 几十秒之后,花瓶终于不再旋转,指向了某个方向。 “哈……哈哈哈……” 男人低低的笑了起来,缓缓站起身子,目的地就在那边的柜子。 殷长夏:“……” 呔! 看来最倒霉的人是他! 唐启泽和殷长夏一同躲在里面,痛苦的互相对视。 殷长夏悄悄在他手心写字:[我八字不太好……] 唐启泽更痛苦了,自己怎么会选择跟殷长夏躲在一起!天杀的!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这家伙简直是个引祸体质! 幸运E! 此时男人已经走了过来,殷长夏透过柜子的缝隙,还能瞧见男人缓缓弯腰,正要打开柜门的模样。 唐启泽嘴唇泛白,内心不断祈求着——千万别打开、千万别打开! 殷长夏的心都被揪紧,耳旁是自己杂乱无章的心跳声,紧紧拽着匕首,盯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然而男人可听不到这些祈求,手已经放到了柜子上面。 “一。” “抓到你了。” 这声音像是一把利刃,划开了空气,朝他们脆弱的神经袭来。 殷长夏和唐启泽都在此刻屏住了呼吸,脑子里仿佛只剩下了这句字眼,不停的回荡起来。 男人正想打开柜门,柜子发出‘咿呀’的声响。 殷长夏神经紧张到了极点,便要跳起反击! 与此同时,那边迅速跑出一个人影。 是赵雨菲! 她借着男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殷长夏这边,赵雨菲便找准时机,朝着外面冲出去了! 考核官下达的任务是在四十分钟内,走出那扇大门。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赵雨菲会不惜一切代价! 男人猛然朝后望去,气急败坏的追到门外,却发现赵雨菲跑得极快,已经没了人影。 男人神色晦暗,在出去的瞬间,将防盗门锁死。 屋子里的东西,不能被其他人发现。 “该死!” 男人恨恨的说,“让我抓住,你就完了!” 殷长夏的后背全是冷汗,他都已经做好拼死反击的准备了。 还好……赵雨菲为了完成任务,在此刻冒险逃脱出去,吸引了男人的注意力! 男人大约没猜到屋子里会有这么多人,以为刚才发出声响的就赵雨菲一人,这样的信息差间接救了殷长夏和唐启泽。 众人冷汗涔涔,面色难看的从暗处走出。 屋内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心有余悸。 向思思表情忐忑到了极点,害怕众人嫌弃她没用,不再保护着她。 她的性格本来十分骄横,是为了在游戏里活下去才‘装乖’的。 冉雪首先承担了责任:“……抱歉,我不知道雨菲会直接冲出去。” 殷长夏摇头:“没事,也算她救了我和唐启泽。” “她倒好,只顾着自己,成功逃出去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邱平阴阳怪气的念叨了两嘴,“现在难度被加深,外面的防盗门完全被锁住了!” 殷长夏冷声道:“你以为她出去算好事?” 邱平瘪嘴:“这还不算好事?” 殷长夏:“别忘了考核官给我们的逃生时间是四十分钟,但你们也瞧见了,只要拿一个人吸引注意力,其他玩家不到三分钟就能逃出房间,这任务时间给得奇怪!” 周迎沉默了,顺着殷长夏所言思考了下去。 “你的意思是……这房间里别有玄机?所以才会给了我们四十分钟?” 殷长夏叹了一声:“恐怕是了。” 这样的分析能力,让冉雪频频侧目。能在那短暂的瞬间得出这样的结论,这是许多老玩家都不具备的实力吧? 冉雪从一开始的戒备,到现在已经有了一丝认同。 “你有什么对策?” 向思思微怔,怎么连高傲的冉姐,也开始询问起别人了? 再说了,冉姐刚才不是一直在逼问殷长夏么? 殷长夏刚要说话,就听到房间里传来响动声。 众人赶忙过去,才发现更里面那乱糟糟的卧室里,用绳子绑着一个人。 她嘴里被塞了布,身上满是刀痕,连手指都被切断了几根,正用纱布包裹着,不断往外渗出血来。 看情况,想必是受了非人的折磨! 殷长夏随即反应了过来,男人之所以这样戒备,是因为这里面藏了个受害者! 他们竟撞入了凶杀现场!? 游戏是疯了吗! 一想到这里,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冉雪拿出了她嘴里的纱布:“你没事吧?” 那人开始疯狂的大喊了起来:“啊啊啊!!!” 这样激烈的反应,看来精神已经崩溃了。 冉雪还想要解开绑住她眼睛的纱布,让她重新见到光明。 哪知道她不断朝后,奋力挣扎起来,始终不让冉雪碰她,嘴里还不断说着胡话:“杀人狂,你这个杀人狂!” 冉雪:“醒醒!我们不是那个杀人狂!” 女人呼吸急促:“别碰我,救——” 那句话还未说完,她的声音便戛然而止,倒在了床上。 殷长夏连忙去探她的鼻息,发现女人已经彻底断了气。 殷长夏眼神微闪:“死了。”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不断发出声响。 指针像是坏掉那样,始终保持着一前一后的摆动,没再前进一步。 众人彻底沉默,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到底进入了什么样的屋子。 ——这是一个杀人狂的家。 邱平崩溃的说:“我们撞到这一幕,外面的杀人狂很有可能杀人灭口!” 众人:“……” 他们心知肚明,只不过被邱平给点了出来。 防盗门又被打开了。 黑暗中,除却时钟齿轮坏掉的声音,还能听到外面的嗡嗡声。 殷长夏透过卧室的门缝望了出去,小心翼翼的望了出去—— 他发现身材高大的杀人狂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染血的电锯。 杀人狂阴冷的扫视着屋子,一寸又一寸的搜查了起来,不肯放过每一个角落,要把闯入他家里的苍蝇全都找出来。 “杀人狂猜到屋子里还有人,刚才就不应该出去。” 周迎抿着薄唇,神色严肃,“应该是赵雨菲为了逃走,把我们都出卖了!” 众人的眼底满是惊恐,邱平哆嗦的问:“怎么办?我、我们冲出去吗?” 冉雪:“这可是正式场的游戏,不再有怪物实力被扼制的情况,看到他手里的电锯了吗?” 邱平又恐惧又烦躁:“这么黑,我怎么看得见?” 冉雪没有再同他说话,反而对殷长夏说道:“我在报名场游戏里获得了夜视能力,那个电锯……只怕不是一般的电锯,上面还长了几根舌头。” 众人:“!!!” 殷长夏胃部一阵翻滚,完全不敢再小觑正式场的怪物。 嗡嗡声越来越大,也就意味着杀人狂离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 他们宛若热锅上的蚂蚁,焦虑的情绪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 该怎么办? 唐启泽悄悄对殷长夏说道:“殷长夏,你过来看看,我们发现了点儿东西。” 殷长夏疑惑的望向了他。 唐启泽:“看到那面墙了吗?” 唐启泽领着他走了过去,殷长夏才瞧见那面墙上挂满了相框,里面则是一个十三岁少女,每一张都笑得异常甜美。 唐启泽将最中间微微歪斜的相册摆正。 与此同时,房间的一面墙也迅速分开成两边,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是密室! 周迎迅速走了过去,抓住门把手想要打开这扇门。谁知道刚把手放上去,门把手便闪现出了微微红光,三个空格出现在她面前。 需要密码?! 殷长夏:“快找!” 冉雪一直观察着门口,眼见着杀人狂一间房一间房的巡视,最开始是厨房、然后是厕所、现在已经朝着他们这边走来了。 “快点!”冉雪低声催促道。 所有人都慌张的寻找了起来。 柯羽安哭丧着脸,没想到正式游戏场会这么难,他翻阅着书架上的书籍,手哆嗦得不成样子。 “找不到,这么怎么办?” “呜呜呜,完了,我好怕……” 殷长夏的大脑迅速转动,闭上了眼睛,回忆起屋内的细节。 别急,殷长夏,你一定可以! 他额头满是汗水,心脏跳动极快。 数秒之后,殷长夏睁开了眼:“柯羽安,你还记得刚才翻过的书吗?到底是怎么放的?” 柯羽安:“怎么了,大佬?” 殷长夏:“书架共三行,一行几本,就对应了三个密码!” 柯羽安瞪大了眼,迅速整理着被翻乱的书架,他记忆里超群,能还原当时的场景。 可饶是如此,柯羽安也恨恨的骂:“谁跟我一起翻的书架?怎么不还原!” 邱平心虚的瞥开了眼:“……” 柯羽安一万句脏话没骂出口,终于将书架还原,数着每一行有多少本书—— “6、9、7!” 周迎已经等了许久,迅速将数字输入了进去! 原本众人以为门会被打开,可哪知道根本没用。 周迎:“密码错误!” 邱平急得来回跺脚:“殷长夏,你行不行啊!” 殷长夏一把推开了他,着急的看着书架。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冉雪唇部发抖,猛然将卧室大门关闭:“来不及了!被发现了!” 电锯开始抵住了卧室的木门,一点点将门给锯开。 众人还能看到电锯嵌入卧室门的样子,缓缓向下,犹如在切一块白豆腐,显得不费吹灰之力。 倘若他切的不是木门,而是他们的身体…… 谁也不敢再联想那个画面! 杀人狂要进来了! 殷长夏眼神闪烁,想起之前墙上的相册照片,脑子终于反应了过来:“是做减法!” 柯羽安:“什么?” 殷长夏:“三行书架对应三行相册,相册上有英文标号,书上面也有,减去重复的英文,就能得到正确密码!” 周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艹!” 众人迅速行动了起来,终于在木门快要被锯断前的那一刻,将所有重复的书籍理清。 “3、5、4!” “快!” 周迎飞快输入密码,门终于在那一刻被打开。 与此同时,木门也四分五裂。 杀人狂的表情十分骇人,怒目注视着众人。他完全被惹得恼怒,举着电锯便朝里面袭来。 殷长夏拿枕头砸了过去,杀人狂电锯很快就把枕头锯开。里面的白色天鹅绒立马飞舞在空中,好似一只只飞舞的蝴蝶,多得将视线遮挡了起来。 唐启泽又拿下书架上的书籍,朝着杀人狂砸了过去,掩护着众人的撤离。 两人的配合,暂时阻挡了杀人狂的脚步。 殷长夏抓紧了时间,立即钻入到密室里面,等所有人到齐之后,瞬间将密室大门反锁。 咔嚓—— 门锁的存在,令众人缓缓舒展了一口气。 他们安全了! 殷长夏抵在不锈钢的门口,感受着门的冰凉与光滑,以及外面那气急败坏的敲击声。 唐启泽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有种死里逃生的喜悦:“哈哈哈,殷长夏,有你的!” 如果没有殷长夏,他们一定不会那么快解开密码! 柯羽安见状立刻吹嘘:“我们脱险,还要多亏了大佬啊!” 邱平眼皮直跳,觉得柯羽安是暗自跟他杠上了,现在找准儿了机会就去吹嘘殷长夏。 这狗腿的行为,好似自己以前的翻版,每每都刺激着他的神经。 殷长夏:“凑巧而已。” 柯羽安为之振奋,这是多么谦虚的态度啊! 当老大的都岁月静好,他们做小弟的怎么能声张! 低调! 殷长夏哪知道柯羽安脑补了一本小说辣么多内容,只是暗自忧虑,他们无法在里面待得太久。 殷长夏还未忘记监考官给的任务—— 四十分钟之内,走出大门,抵达外面。 周迎:“……现在只能等今棠醒过来了。” 邱平也生出一丝希望:“对了!他拥有载物,只要他醒过来,咱们必然能反败为胜!” 载……物?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到了邱平的身上。 邱平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冉雪嘲笑着他的无知:“你知不知道拥有载物的人,最差也会成为C级玩家。” 载物? C级玩家? 这是殷长夏为数不多的听到有关游戏的事,渐渐的产生了些许好奇:“载物一般都是什么?” 冉雪:“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问,咱们应该都是撞邪进入游戏的吧?” 众人齐齐点头。 冉雪:“我是洋娃娃。” 周迎:“我当时和今棠在一起,所以也算是鬼菩萨。” 唐启泽叹了一声,郁郁寡欢的说:“我是不小心翻到了我大哥从游戏带回来的道具——女鬼红色高跟鞋。” 询问了之前那个问题,冉雪这才回答了殷长夏:“载物通常都是这些小玩意儿,据说老玩家里的唐书桐,就是拥有了一对阴阳佛牌,他的载物自然高了别人一头。” 唐启泽瞥开了眼,不太愿意谈论他大哥的事。 殷长夏好奇的询问:“难道载物的高低还看大小?” 若是其他人提问,唐启泽都不会回答。 可这是殷长夏在好奇! 唐启泽连忙回答:“那是当然!载物当然看大小!A级玩家立于所有玩家之上,我大哥还说其中有一个人继承了祖坟!你说厉不厉害!” 众人:“……” 喂,你语气都高亢了。 真是区别对待! 殷长夏这才回想了起来,自己进入游戏是因为看到了七口凶棺。 那他那个凶宅…… 不也超大? 殷长夏小心的试探:“有人会继承宅子之类的吗?” 此言一出,惹得唐启泽哄笑。 “你在想屁吃!都说了载物都是类似佛牌、鬼菩萨、洋娃娃、女鬼红色高跟鞋这种类型的小东西,怎么可能有人继承了宅子!” 一听唐启泽透露的信息,也有几人脸上浮现出轻蔑。 真有那么大? 他们不相信。 不过看殷长夏这懵懵懂懂的样子,连载物是什么都不清楚,恐怕之前猜测殷长夏拥有载物,是他们想多了。 殷长夏:“……” 冉雪:“总之,拥有载物的人千里挑一,就算是老玩家当中,也十分罕见。一旦被他们知道……” 邱平脸色泛白,抢着说道:“他们会杀人越货?” 冉雪:“不,会疯狂抢人。” 众人:“……” 他们越发羡慕着拥有载物的人,眼睛嫉妒得快要充血了。 能让老玩家疯抢,他们做梦都不敢想。 众人不再说话,而是仔细观察起这间密室。没想到密室几乎和外面的房子是一比一的比例,而且连布置也都是一模一样的。 周迎提议:“在今棠醒过来之前,也许这里面会有什么线索,大家先找找。” 众人随即点头,开始在房间里寻找了起来。 殷长夏体力不支,难受的坐在沙发上喘息。 周迎看了他一眼,似乎有千万般话想说,却看见他面上的疲倦之色,还是强行忍住,转身去房间寻找线索去了。 如今这里只剩下殷长夏一人,他争取着时间尽量让身体休息。 太累了。 鬼宴的事还历历在目,殷长夏微微愣神的看着自己的右手,心里想着宗昙到底去了哪儿,怎么没跟上来。 难道宗昙还滞留在上个游戏吗? [刚才的表现,还不算太差。] 声音直接从脑子里传来的,把殷长夏吓了一跳:“宗昙?你在哪儿?” 宗昙:[右手。] 殷长夏沉默良久,脸上顿时扭曲:“哈???” 宗昙:[寄居在自己的尸骨里有什么不对吗?] 殷长夏表情微变。 所以刚才他想去跟冉雪握手,结果右手竟然不听指挥,还缓缓的插到口袋里面,完全不愿意拿出来。 根本原因是宗昙不愿意碰别人!? 宗昙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怎么,有问题?] 殷长夏:“……” 你还很得意哦? 总感觉要掰回一局才行。 殷长夏面无表情的喊:[啊,老婆。] 宗昙:“……” 对自己右手喊老婆,感觉特别有歧义。 殷长夏沉默良久,反正是互相伤害:“新婚快乐,老婆。” 宗昙:“……” 好气。 第22章 第二章(修) 第二章 这句新婚快乐, 听着颇像是新‘丧’快乐。 反正已经够苦逼了,殷长夏不介意自己更苦逼一点。 来啊,互相伤害啊! 此时众人已将屋内巡查完毕, 急忙回到了殷长夏这边。瞧他气若游丝, 整个人都陷在墨绿色的沙发里。 他的肤色本就病白,如今被深色的沙发一衬,就显得更加羸弱了。 身上的民国长衫,并无其他点缀, 只是袖口与盘扣附近有祥云纹路。墨色发丝凌乱,额头淡淡薄汗,连嘴唇也不见半点血色,显得有些颓靡。 ……别提,安静时还挺好看的。 就是这一身的泥水, 头发和脸上都沾染了许多,让这种美有了些瑕疵。 洗干净就好了。 殷长夏丝毫未注意到众人可惜的眼神,咳嗽了两声:“发现什么没有?” 他一咳嗽, 周迎便觉得十分紧张。 自从知道殷长夏得了癌症的事, 周迎的内心就极度压抑,庆幸着殷长夏还活着的同时, 又心疼他受了这种折磨。 周迎的心仿佛被极细的针戳出了许多小洞,随着时间的过去,疼痛感也在逐渐加剧。 周迎在心里问自己, 倘若是他得了癌症,也会这样坚强吗? 不、绝不会的。 面对别人的冷嘲热讽,他心里产生的怨怼只会比殷长夏多得多。 殷长夏这样冷淡的对他, 也是他活该! 周迎以前从不觉得殷长夏是需要照顾的, 毕竟八年来都是殷长夏去保护他和纪今棠的。 然而直到他生了病, 这样羸弱的模样,周迎才恍惚间生出了‘保护欲’。 周迎着急的问:“身体怎么样!有哪里疼吗?” 他眼里的关心并不作假,只是凑得太近,殷长夏的右手就锤了过去。 殷长夏:“……” 周迎:“……” 他捂着自己发疼的脸颊,眼眶微红的说道:“你打吧,只要打一拳你能消气,我怎么样都可以。” 殷长夏心虚极了,是真的在锤!他看得一清二楚! 宗昙是真看不惯靠近他的人。 [脏。] 殷长夏:“……”他猜得果然没错! 纵然不是自己动的手,但周迎被打了,还可怜巴巴捂着脸的样子…… 好惨。 但有点爽。 殷长夏咳嗽两声,清了清喉咙:“周迎,你以后没事别凑那么近,我不习惯。” 周迎捏白了手:“……嗯。” 看来要修复关系,不是一两天的事。 周迎不断在内心告诫自己——不能急于一时。 他当初伤害殷长夏时说的那些话,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抹过去的。 殷长夏再次将目光放到了冉雪身上:“你着急过来,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冉雪表情为难,有些难以启齿。 唐启泽叹了声:“还是我来说吧。” 殷长夏不由面露疑惑。 到底是发现了什么,能让强势的冉雪都觉得不好开口了? 唐启泽:“你还记得刚才密室外那一堵墙吗?” 殷长夏:“当然。” 他对那面墙印象极深,毕竟墙里面就是密室。 唐启泽:“这里也有一面墙壁,上面挂着同样的相框。细节处……分毫不差。” 三番四次说着相框的事,但每次话都只到一半。 这不禁令殷长夏产生了好奇,继续追问道:“相框有什么问题吗?” 唐启泽表情变得难看:“那些照片和我们在外面看到的不一样。外面那间房的照片是一个女孩,在各种地方拍的照,无一例外全都在笑。而里面房间的照片,全是偷/拍她裸/露的样子。” 偷拍、裸/露? 这在一个杀人狂的家里,的确令人毛骨悚然,难怪冉雪觉得难以启齿了。 众人神色如同这晦暗的夜色,恐慌在内心蔓延,仿佛永远等不到天亮的时候。 他们果然撞入了杀人现场。 在这些扑朔迷离的线索当中,唯有这点是十分明确的。 “啊啊啊!”一个尖叫声打破了寂静的空间,阻止众人再继续联想下去。 几人对视一眼,发现队伍里的向思思根本没有过来! 她方才引得杀人狂折返回来,害他们遇到危险。向思思便不敢在人群里说话,尽量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没想到少了个人他们都不知道! 殷长夏:“快找!” 他们连忙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跑了过去。 苍蝇到处乱飞,发出嗡嗡声。屋内光线昏晦,却连一个灯泡也没有。 厕所的门不知被谁锁上,完全打不开! 里面传出向思思的呜咽声:“呜呜呜,我好怕……” 冉雪:“思思,你快开门!” 向思思的哭声消停了一会儿,鼻音浓浓的问:“冉姐?真的是你吗?” 冉雪:“是我。” 向思思这才恢复些理智:“我、我刚才来搜查厕所,想看看有没有线索,但回过头的时候,厕所的门就直接被关死了,我根本打不开。冉姐,你说这个房间是不是有……” 鬼? 众人的脸色一度变得惨白,连呼吸也变得紊乱了起来。 这里可不是什么报名场,而是正式场游戏! 正式场的鬼怪也和报名场的不同,根本无法用肉眼识别。 未知的东西,往往是最恐惧的。 看不见,才让人害怕。 游戏还不再压制它们的实力,让它们可以肆意妄为,便让众人的处境更加雪上加霜。 邱平突然蹲了下来,崩溃的抱头:“外面有杀人狂,这里面有鬼,我们是不是要完了……” 周迎:“别胡说!” 原本向思思的哭声就已经足够令人恐慌,邱平还不断说着风凉话,让队伍里的气氛变得更差。 周迎都恨不得让这两人闭嘴,一唱一和简直要把人逼到绝境。 明明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得理智! 殷长夏稳了稳心神,苍白的脸色才有所好转:“向思思,你别趴在门口,离远一点,我们把厕所的门直接撞开。” 向思思连忙起身:“好。” 殷长夏和唐启泽对视一眼,唐启泽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死命的朝着厕所的门撞了过去,几次撞击之下,厕所的门竟然异常坚固,完全没被撞开。 真是邪门! 众人觉得更加不妙,周迎大步走到厕所门口:“底下有百叶窗,蹲下去看看里面什么情况。” 殷长夏立即反应了过来,厕所为了排气,门并不是封死的,底下用木条相连,有几条极细的缝隙,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两人蹲下身来,缓缓朝着厕所望去—— 突然! 一个猩红的眼睛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一张鬼脸骤然被放大,脸色也是肿胀而青紫,上面长满了尸斑。 “啊——!” 殷长夏吓了一大跳,身体随即后仰,直接跌坐在地上。 周迎也吓出了一身冷汗,面皮崩得紧紧的:“妈的!” 两人都是这样的反应,众人自然也联想到发生了什么。 他们背后发凉,感觉寒意瞬间就窜了起来,直冲脑门,如今完全视厕所为洪水猛兽了。 邱平吞咽了下口水:“里面肯定有脏东西,我、我不进去!” 殷长夏重新调整好了情绪,手抖得跟八十岁老人一样,还是被周迎扶起来的。 他是最害怕鬼的,腿软、哆嗦! 周迎叹了一句,他还是和当年一样,便轻声安慰道:“不怕不怕。” 这哄小孩儿似的语气,令唐启泽频频侧目。 大佬怕鬼? 嗤,装的啊! 这么强的人,装出一两个小瑕疵,是为了让大家感到安心! 唐启泽不由微微暗爽,殷长夏的苦心,看来只有他一个人能领悟! 邱平看着他们,阴阳怪气的说:“我都说不要进去了吧,还不听……” 殷长夏原本就极差的心情,被邱平这么一说,就更加烦躁了。 饶是殷长夏这样的性格,也冷了脸:“你不进去就不进去,向思思还被锁在里面,总不可能不管?” 邱平被怼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紫,又不敢反驳。 现在队伍里谁不是向着他的啊? 唯二大腿——唐启泽和纪今棠,这两个都赶着保护殷长夏呢! 殷长夏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将右手放在了厕所的门把手上,准备再做最后一次尝试。 他正要撞开厕所的木门,结果只听咔嚓一声,门就自动开了。 殷长夏:“……” 众人:“……” 气氛又诡异又尴尬,众人的眼睛瞪得极大,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被鬼堵着的厕所门,此刻竟然莫名其妙的开启了。 还挺轻松! 戴嘉笑哈哈的开玩笑:“不会是因为大佬把右手放上去,里面的鬼才不敢堵着门了吧?” 众人:“……” 戴嘉沉默了:“……我、我开玩笑的。” 结果他们全当真了! 殷长夏神色微变,可不觉得那只鬼是怕他。 分明是‘右手’放上去,那只鬼才不敢再堵着门了。 殷长夏:[老婆威武。] 宗昙:[……] 以为他想帮? 右手的使用权,可不完全在他身上! 厕所的门已经被打开了,里面的情形映入众人视线。 瓷砖上满是水垢,脏兮兮的洗发水瓶,凌乱的摆放着。 还有些长长的头发丝,快要将唯一的地漏给堵死。 乍一看去,那些头发丝,就好像是有生命力,从地漏里长出来的那样。 冉雪:“思思,怎么了?你怎么还不出来!” 厕所里苍蝇飞舞,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向思思跌坐在地上,手指发颤的指着那边,用尽全身力气说道:“马、马桶盖。” 马桶盖? 殷长夏走到那边,将马桶盖迅速掀开。 里面的东西,让在场众人全都僵硬了。 ——内脏,还有被砍碎的肉块。 杀人狂是要借着马桶,把碎掉的尸体冲下去吗! 一股阴寒之气涌入四肢百骸,冻得殷长夏骨头都在发疼。 他不敢再看,连忙瞥开了眼:“先出去再说。” 众人心情更加沉重,抵达了厕所外面的客厅。 “这操蛋的游戏!” 刚才丢出的花瓶,莫非是这只鬼在作祟? 厕所里的一切还历历在目,殷长夏头部晕眩,喘息了许久才平和了下来。 他迅速整理着思绪,在一片凝重的气氛下缓缓开口:“我想了一下,那边的房间看着很正常,根本不像是一个杀人狂的房间,对吧?” 众人点了点头。 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 “而真正的杀人狂的家,应该是在这边。” 殷长夏扫视众人,“一模一样的房间布置,这里却完全不一样。” 所有物品都能够对应起来,包括水杯的位置,厨房买的番茄,地上掉落的人体毛发。 真相与虚假。 殷长夏不由的想到了这两个词。 就好比阳屋照片墙上挂着的全是女孩灿烂的笑容,而阴屋这边,就好像洗去了那虚假的表皮,照片也为之一变,全都成了偷/拍。 他们当中记忆力最好的柯羽安,突然慢吞吞的开了口:“大佬,你说得很对。杀人狂进来的时候,我就躲在那边屋子的厕所里,根本没有看到马桶盖里有东西。” 那这么说,外面的一切虚假,都能在这个屋子找到真实? “搜!”殷长夏深吸一口气,“刚才游戏说,考核官给我们下达了四十分钟走出大门的任务,我看并不这么简单。” 众人不由面露疑惑。 周迎接上了殷长夏的话:“我猜……是给我们的搜查时间,只有这四十分钟对吧?” 殷长夏:“……嗯。” 众人哀呼一声,恨不得每一秒钟都过得慢些、更慢一些,好让他们有足够多的时间搜查密室‘阴屋’。 若是没找到关键线索,就再也没机会进入这里了。 正式游戏场,势必会受到影响! 所有人重新忙碌了起来,每一个房间都挤了人。 他们不敢再有所耽搁,哪怕多找到一点点线索,都有可能成为最后通关的关键点! 柯羽安凭借着超强的记忆力,站在书房的桌前,疑惑的观察了起来。 殷长夏和柯羽安是一组的,便站到了他的身边:“怎么了?” 柯羽安指着书桌:“大佬,你看看这张素描画!” 殷长夏注意到了书桌上的相框,素描画里总共五个人,有老有少,年轻的不过十五岁,年老的看着约莫三十岁,但无一例外都是男性。 这幅素描画里有什么玄机吗? 柯羽安哭丧着脸:“刚才待在那边屋子的时间太短,我不太确定那边的素描画是什么样子,如果可以将两边的画对应来看就好了!” 的确可惜! 殷长夏叹了一声,许多物件必须对应来看,才能看出其中的联系。 若是单独看,也无非是一张平平无奇的素描画罢了。 殷长夏沉默了片刻,终于做出了决定:“咱们把这张素描画带出去。” 柯羽安傻了:“啊?” 殷长夏悄悄对柯羽安说:“密室外有杀人狂,我到时候会把杀人狂引开。去那边书房看这张画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柯羽安郑重的点了点头,这还是大佬第一次给他布置任务! 他性格慢热,加入周迎的小团体也是无奈之举。 可这个小团体若是有殷长夏,那他愿意为之一试! 柯羽安覆上了相框,将里面的东西抽了出来,递给了殷长夏。 还没等到殷长夏仔细观察,带走的这一瞬间,原本漆黑的屋内,开始闪烁起红光。 滴——滴——滴—— 房屋所有电器被打开,迅速将房间加热。 众人看到天花板的红光时,不由感到惊奇,就这么盯着看了几十秒。 直到屋内变得炙热,薄薄的汗水也开始涌出,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众人连忙聚集到了客厅:“到底出什么事了?” 殷长夏看到了挂在墙壁上的温度计,明明之前一直停在32°,如今却在以每分钟1°的速度不断上升! 唐启泽心里发慌:“这……这温度停不下来吗?” 冉雪厉声询问:“你们到底动了什么!” 柯羽安以为是自己的错,眼神微闪:“其实……” 他正要说话,戴嘉便低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殷长夏:??? 他连忙走到戴嘉面前,这才发现戴嘉的手腕红了一圈。再看邱平心虚的表情,殷长夏便立马猜出是这两人生出了嫌隙! 戴嘉的幸运,引起了周围人的不满。 邱平在私下难为戴嘉? 方才搜查的时候,戴嘉和邱平是一组的! 嫉妒是人之常情,可做到这个份儿上的,也没几个人了。 殷长夏表情更加难看,对邱平的厌恶也上了一层。 戴嘉察觉到气氛僵硬,连忙笑着打哈哈:“怪我、怪我,大佬,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通关游戏,不用管我!” 他是个乐天派,又有些傻白甜,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要拖后腿。 短短的时间里,温度已经上升到34°。 可这还不是最绝望的,因为他们都知道,接下来只会越来越热! 机关触发的瞬间,在密室门口,传来一阵电锯击打不锈钢的声音。 “不出来也没关系……” “好期待,那间屋子的温度,会直接把人烤成炭。” 杀人狂嘶哑的声音传来,令众人浑身一抖。 明明这样炙热的环境下,他们却没来由的感受到了一股寒意,从背脊的神经处传遍四肢。 屋子里的温度越来越热了,仿佛一场无声的折磨。 有些受不了的人,都已经开始脱起了衣服,热得心里发慌。 他们大口大口的喘息,热浪一圈又一圈的袭来,随着温度慢慢上升,令他们犹如沙滩上干涸的鱼儿一样。 再这么下去,全都得完蛋! 唐启泽:“我们合作吧,必须要出去!” 邱平瞪圆了眼:“出去?没看见外面有杀人狂吗?” 唐启泽:“那你是想在这儿等死?” 众人沉默了下来,陷入了犹豫当中。 这无疑是一场艰难的抉择,在里面会被急剧上升的温度炙烤而死,出去又会被杀人狂拿电锯切成两半。 该怎么办? 他们越发急躁,快要被肉眼看不见的压力打垮。 殷长夏也开始出汗,用手擦着自己的额头,连沾染在脸颊上,那干涸的泥巴也被擦了下来,袖口上满是脏污。 热、太热了。 待得越久,就越觉得难以喘息。 殷长夏询问着戴嘉:“你们刚才到底拿了什么?才触发了这个机关?” 戴嘉赶忙把东西拿出来:“就是这个。” 殷长夏才看清了这东西,安静的摊在他的手掌之中,是一枚灰色的十字架,上面刻着YA两个字母。 柯羽安立马发现:“这个十字架阳屋没有!” 殷长夏大惊。 看来不是他们拿走的这张素描画触发了机关,而是这个十字架! 柯羽安毛骨悚然,身体微微发颤:“真是吓人……” 唐启泽:“刚才马桶里的东西没把你吓到,现在看个十字架就把你吓到了?” 柯羽安抖了两下:“那只是生理上的不适,现在是心理上的!你不觉得一个杀人狂还拿十字架很可怕吗!” 唐启泽:“……” 完全反驳无能! 杀人狂信仰上帝? 那不是鬼扯吗! 这样想来,连本来象征着悲悯的十字架,都染上了凶邪似的。 众人不敢再待在这里,转而抵达了密室门口。 不锈钢的密室大门开始变得滚烫,如果温度上升到临界点,恐怕他们就算想从这个屋子逃出去,也会因为上面太滚烫,而无法打开大门。 温度已经抵达了37°,汗水不停的往下掉。 外面的杀人狂开始狂欢似的,用刀割的声音开始唱起了歌:“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五兔子死了……” 在这样急迫的情况下,诡异的歌谣让人遍体生寒。 就像是给他们送葬的曲子! 殷长夏注视着自己的右手,宗昙是厉鬼,对付鬼物轻而易举,但难就难在杀人狂是活人。 绝望之下,终于有人受不了。 向思思失声痛哭:“咱们这里面真的没有其他拥有载物的大佬了吗?求求你们了,我真的不想死,我还年轻,我才上大学。” 焦虑的情绪,被这哭声瞬间点燃。 原本可以忍耐的压力,此刻也全都爆发出来。 唐启泽额头满是凸起的青筋:“别哭了!” 队伍当中谁不害怕? 可所有人都在克制,难道哭能解决问题? “纪今棠应该是使用了载物的后遗症,一直没有苏醒。可谁说我们这儿除了他,没有别的人拥有载物!” 邱平指着殷长夏,呼吸急促,“他、他三番四次化险为夷,还把鬼宴搅得鸡飞狗跳,他手里一定有载物!只是舍不得那点儿阳寿!不肯救我们!” 这样的话无疑雪上加霜,把殷长夏推到了众矢之的。 殷长夏表情微冷,彻底烦了邱平。 周迎阴狠的扫视:“邱平!” 邱平:“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吗?周哥,你别再袒护他了!” 温度已经上升至40°,热得令人心里发慌,已经有人开始脱水。 汗水砸在地板上时,犹如烙饼一样,发出滋滋的声响。 他们大口大口喘着气,迅速寻找着水源。 然而机关开启的那一刻,屋子里就没水了! 生与死之间,已有人站到了邱平那边。 向思思低着头,飞快的嘟囔道:“既然有载物……这种时候了还不拿出来用吗?”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仿佛一场无声的交锋。 危急关头,纪今棠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凝视着众人,目光缓缓落到了殷长夏的身上。 “你们怎么欺负阿祈?” 邱平痛哭了起来,像是找到救世主一样:“纪大小姐,你可算醒了。” 纪今棠还穿着女装,表情显得有些迷糊,好像没弄懂发生了什么。 但这些人围攻殷长夏,他还是看懂了。 殷长夏心脏怦怦直跳,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分清,如今掌控身体的……究竟是纪今棠的哪一个人格。 屋内红光像是坏掉那样闪烁着,那光时明时暗,纪今棠的脸也仿佛陷入到黑暗里。 纪今棠缓缓开口:“这里是什么地方?” 邱平拼命解释着现状:“我们通关了报名场游戏,现在抵达了正式场!这里一直在升温,外面有个杀人狂守着,我们根本无法出去,再不动用载物,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纪今棠表现得异常平静,完全没有因为他所说的话而感到害怕。 纪今棠:“要我用载物当然可以……” 邱平面露喜悦。 纪今棠突然露出一个软软的笑容,眼睛弯弯如月:“但你要跟阿祈道歉。” 邱平:“……” 冉雪已经热到崩溃:“这种时候了,我们的命还没一句道歉重要?” “你们的命怎么会比道歉重要呢?” 纪今棠无辜的望了过去,微垂的眼瞳里却藏着冷意,“你们,关我什么事?” 所有的话都噎住,像是被一双无情的大手给扼住了喉咙。 众人怔怔的看着纪今棠,没想到纪今棠是这样的性格。 看着他一派天真时说着这话,令他们感到不可名状的恐惧。 纪今棠坐在沙发上,坐姿毫无形状可言,笑眯眯的对众人说:“你们趁我没醒,这样逼阿祈。我不高兴,当然使不出载物。” 看这个架势,纪今棠是不可能轻易罢休了。 他们得让纪今棠高兴。 然而唯一能让纪今棠高兴的……便是殷长夏。 这一瞬间,他们讨好的对象全都成了殷长夏。 邱平咬咬牙,痛苦万分、不情不愿的走到殷长夏面前:“对、对不起。” 殷长夏:“……” 纪今棠仰着头:“你道歉就说句对不起吗?” 邱平捏白了手:“那还想怎样!” 纪今棠冰冷的看着他:“跪下,说,求你原谅我。” 邱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在屋内的高热之下,汗水不断下滑。众人的目光都堆到了他的身上,好似一场无声的压迫。 只不过刚才逼迫着殷长夏,如今被逼迫的却成了他。 真是风水轮流转。 纪今棠是最擅长观察人心的,也最擅长操控人心。 压迫力,自然得从人群中而来。 邱平终于低头,跪在地上:“求你,求你原谅我。” 地板烫得惊人,他又穿着短裤,让他的膝盖都在发疼。 周迎:“今棠,快一些!” 但凡有其他的办法,他都不会让纪今棠动用载物。然而这密室只有刚才那一个出口,杀人狂又守在门口,就必须压制杀人狂才能逃出去。 周迎有时会憎恨自己的理智。 纪今棠朝殷长夏望去,瞧见他的身上也不断冒汗,犹如快干涸的鱼儿一样大口喘息。 殷长夏身体差,的确挨不到多久。 纪今棠鼻尖抽抽,恨不得趴在殷长夏怀里撒娇:“阿祈,我是讨厌看到别人这么逼你,不过是让邱平自己体验一下被逼的滋味嘛。” 不管主人格还是副人格,都是这种撒娇怪。 谁知道纪今棠刚凑过来,就被殷长夏用右手推开。 纪今棠:? 殷长夏:“……” 纪今棠的目光缓慢的放到了他的右手上,露出深思的表情。 殷长夏顿时一阵心虚,纪今棠敏锐极了,平时灵得跟只狗似的,他还真担心纪今棠会察觉到什么。 宗昙不喜欢别人的靠近。 温度已经到了43°,之前分明是每分钟上升1°,现在却在短短半分钟之内,温度就已经攀登上去了。 再不出去没这个机会了! 殷长夏将手放到了门上,同纪今棠使了使眼神。 他们是青梅竹马,这点儿默契还是有的。 在殷长夏开启大门的那一瞬间,纪今棠拽住了脖颈上的鬼菩萨。 [是否使用载物,并且支付一年阳寿?] [是。] 纪今棠微微垂眸,浓密的眼睫掩盖住了一切情绪。 在杀人狂快要进来的同时,鬼菩萨骤然变大,慈悲不过是假象,鬼菩萨的八只手臂轻轻一抬,便将杀人狂压倒在地。 杀人狂没有任何防备,根本没猜到他们还有这一手。在被鬼菩萨压倒的瞬间,杀人狂手里的电锯也跌到了不远处。 此刻密室里已经热得不像话了! 周围开始喷火,无数热浪卷来。 众人趁着此时,立刻逃了出去,火焰便凶猛的喷涌而出,有的人甚至连衣服都被烤焦,尾端竟着了火。 “啊——!!” 殷长夏:“快走!” 众人倾巢而出,死命朝着那边跑去。 不同于他们的慌张,纪今棠的速度显得格外缓慢。 纪今棠从密室门口踏出,表情晦默难明,就像是无法琢磨的黑暗。 鬼菩萨没有继续行动,只是暂且压制了杀人狂。 殷长夏本能的察觉到了不对劲,心口微微发凉:“难道身体的控制权……” 纪今棠缓缓朝着殷长夏露出一个笑容:“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把这具身体的控制权,还给那个弱鸡了?” 殷长夏的心猛然揪紧。 第23章 第三章 第三章 密室火光窜了起来, 火舌瞬间从门内吐出。 光是站在密室门口,便能感受到一股又一股的热浪,烫得皮肤密密麻麻的疼。 众人赶着逃命, 徒留殷长夏和纪今棠二人,站在密室门口对峙般的, 互相凝视着彼此。 殷长夏的表情沉了下来:“你不是很讨厌我?” 纪今棠眯弯了眼:“讨厌、当然讨厌, 讨厌得恨不得让你去死呢。” 他是因为殷长夏而诞生的人格, 本想脱离本体的束缚,彻底侵占这具身体。 可殷长夏的存在, 就像是一根保险栓。 那个弱鸡永远会牵制他、命令他, 去保护殷长夏。 殷长夏:“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让邱平道歉?” 纪今棠:“……” 他只是看不惯, 觉得殷长夏怎么被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欺负了。 密室里的温度已经开始影响到外面, 那边恐怕快要攀升至46°。在这样令人焦灼的气温下, 任何人都会被烤伤。 此刻被鬼菩萨压制的杀人狂,带着怨毒的目光缓缓将手放到了那边,电锯离他的手只有两个拳头了! 殷长夏和纪今棠仍在对峙,没能看到这一幕。 杀人狂的手不断攀爬,一点点的挪到了那边, 终于拿起了地上的电锯。 在触碰的那一瞬间, 电锯上那些恶心的舌头犹如蘑菇一般, 竟然开始往上长,一直长到了杀人狂的手臂上。 杀人狂终于站起身来,兴奋的望向了两人。 他举着电锯朝前一晃,幻化而出的鬼菩萨便犹如碎片那般, 很快消散在眼前。 不好! 殷长夏顿时一惊, 只能拽着纪今棠, 被逼得往密室里走。 “小兔子,别跑啊……”杀人狂嬉笑了起来。 他笑的时候,手臂上和电锯上的舌头也一并发出笑声。 上下齐奏,渐渐的越变越大,响彻在整个公寓内。 众人本来已经快要逃出去,听到这个声音,竟然倒在了地上,抱住了耳朵痛苦的哀鸣了起来。 “呜……别笑了!” “好痛苦,耳朵快炸了!” 周迎眼睛充血,朝那边望去的时候,才瞧见殷长夏和纪今棠都没有过来。 他艰难的站起身,手扶着墙壁,缓慢的行走着。 然而刚直起腰,就被身后的人给猛烈撞了一下。 唐启泽粗暴的朝着那边走去,狼狈得犹如一条奄奄一息的老狗:“滚啊,别挡老子的路,老子急着救人!” 周迎:“……” 他也急着救人。 能不能别这么暴躁? 唐启泽简直是个杠精! 他和唐启泽一定是八字相克,要不然他为什么总被唐启泽杠? 这会儿功夫,唐启泽已经抵达了密室门口。眼看着杀人狂已经把殷长夏逼上绝路,他拽起一旁的花瓶,猛然朝着杀人狂砸了下去! 真是千钧一发! 哐当—— 只听清脆的一声响,血液顺着杀人狂微卷的头发流了下来。 唐启泽在砸杀人狂的头的时候,力道大得犹如砸碎了一颗大西瓜。 世界都安静了。 殷长夏还未流露出过多惊恐,便把恐惧心硬生生给憋了回去:“唐、唐启泽?” 唐启泽手都在发颤,浑身抖得不像话:“哟。” 殷长夏心头生出一阵感动:“哟什么哟,抖成这样还要耍帅!” 杀人狂整个额头都染上了鲜血,视线也模糊了一大片,约莫是砸到了神经。 他怒不可遏,没想到自己还有被人偷袭的一天! 这群又可耻又可恨的闯入者! 杀人狂视线受到影响,开始胡乱攻击。 眼前有一团黑影闪过,杀人狂便犹如盯准猎物那般追了上去。 唐启泽惊恐道:“小心!” 这个距离他可来不及救殷长夏了! 方才他们三人同时躲避,没想到殷长夏这么倒霉,三选一他又又又中了! 眼看着杀人狂要把殷长夏逼到绝境之时,又有一个花瓶朝着杀人狂的头砸来。 “哎哟——” 杀人狂可怜的呻/吟了起来。 殷长夏:??? 杀人狂后方的周迎已经赶了上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都说了跑这么快干什么!我也急着救人!” 殷长夏和唐启泽震惊的看着他,周迎手上还拿着染了血的台灯。 然而连续被砸两下,杀人狂已经彻底癫狂。 不仅连视线,意识也受到了影响。 电锯上的舌头还在往上长,犹如雨后迅速滋长的毒/蘑/菇那样,竟然抵达了脖颈! 脖子上一只舌头伸了出来,舔了舔四周的肌肤。 “小兔子……” 这场面分外惊悚,恐惧感化作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搅动观看者的内脏。 杀人狂犹如一个提线木偶,拿起电锯狠狠朝几人挥舞。 他们迅速躲闪,在这样炙热的温度下,行动变得更加累人,已经丧失了许多体力。 “嘻……” 杀人狂追逐着他们,在躲避时殷长夏引诱着他,想要令电锯深深陷入了木柜当中,可没想到电锯如此锋利,很快就把肥厚的木柜削成了两半。 嗡、嗡、嗡—— 这声音像是夺命曲那般! 在这惊悚的场面之下,杀人狂又开始唱起了那首童谣。 “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 唱到最后一句,杀人狂的表情变得狰狞,“八兔子埋!!!” 众人赶忙逃窜,此刻温度终于攀登到50°! 参与降温的人体器官,已经快要无法工作。殷长夏的身体沉重到了极点,双眼发黑,已经快要无法迈动双腿。 方才被杀人狂逼入到密室里面无奈之举,现在周迎和唐启泽都在,不能再退了! 反击! 借着人多、以及配合默契的条件下,他们终于又从密室里逃了出来。 外面的温度的确要低一些,也只是饮鸩止渴,因为温度迟早会蔓延过来。 温度攀升得越来越快,从每分钟1°,到半分钟1°,终于变成了二十秒1°了! 再这么下去,所有人都会被这犹如烤箱般的屋子烤得融化! 殷长夏凭着最后一口气冲向大门,发现冉雪她们根本就没有撬开门锁! 殷长夏:“怎么了?快出去啊!” 冉雪:“锁孔被堵住了!” 身后杀人狂已经追来,嘴里仍然不清不楚的唱着那首歌谣:“哈……抓到你们了。” 殷长夏狠狠的骂了声:“妈的!” 为了阻止杀人狂的靠近,他们开始不断的朝着那边砸东西。 物品砸过去的声音不绝于耳,柯羽安也在此刻爬了起来。 方才的鬼鸣令他头痛难忍,耳膜剧痛到让他以为自己都快聋了。 还好如今停止了! 借着这个空隙,柯羽安同殷长夏对视一眼,知道自己必须看清另一张素描画上面有什么。 不然接下来的游戏,他们一定没有机会了! 纪今棠也看到了两人的小动作,多年青梅竹马,纪今棠很快就明白过来,殷长夏一定是拜托柯羽安什么事。 纪今棠低声嘟囔:“阿祈,你真的不求我一下?” 殷长夏黑了脸:“???” 纪今棠:“你跟我撒个娇,我一定帮你。” 殷长夏面无表情,右手就挡了过去:“这种撒娇吗?” 纪今棠:“……” 真是残忍,知道他不是主人格,就对他这么冷淡。 是因为当初那件事吗? 杀人狂已经朝他们袭来,离他们仅剩下半米远。 纪今棠不再如刚才那样的态度,拿出了脖间的古佛玉佩。 [同意支付阳寿,使用载物鬼菩萨。] 刚才消失的鬼菩萨,又一次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一次,纪今棠没了刚才的敷衍,操纵着不断变大的鬼菩萨,八臂上各自拿着刀枪棍棒,瞬间朝着杀人狂袭去。 尖锐的武器,痛得杀人狂面色扭曲。 这一幕令在场众人全都呆愣住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邪门的东西。 “我也好想要载物……” 不知是谁,突然渴求而羡慕的发出了声音。 冉雪表情凝重:“继承载物的人,真是万里挑一。” 向思思抓住了关键词:“继承……?” 冉雪:“就算继承又怎么样?好处伴随着风险,载物全是些邪门的玩意儿,极其容易遭到反噬。” 向思思面露疑惑,总觉得冉雪这话,是经历过了一样。 冉雪沉默着,仿佛想起了什么极其糟糕的记忆,便再也没有说话了。 “真是顽固。”纪今棠拧紧了眉。 纵然纪今棠的载物已经这般厉害,却是针对鬼魂多一些,没能完全将杀人狂杀死。 那邪门的电锯已经影响到了杀人狂,令他仿佛没有痛觉那般,就算身上无数伤口,也犹如提线木偶般朝着众人杀来。 不死不休! 他的眼瞳定定的盯着众人,完全没有转动,阴毒的扫视着众人。 若不是前方还有鬼菩萨挡着,只怕他们的身体都要被杀人狂撕碎了! 电锯的嗡嗡声吵得人心里发慌。 众人被这样的戾气吓得倒退半步,已经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殷长夏一直思索着那扇门到底要怎样才能开启,如今终于反应了过来:“是电锯!” 众人被他吓了一跳:“什么?” 殷长夏:“那扇门根本无法打开,但可以用电锯毁掉门锁!” 众人将目光放到了电锯上,那上面是无数尖锐如刀片般的刺,看着就十分锋利。 除却密室的不锈钢门,通往外面的这扇门,根本没有那么牢固! 众人恍然大悟了过来,想起了那句话——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恐怕考核官就是利用了这个心理,觉得他们不敢对杀人狂下手,只会到处逃窜,继而渐渐耗尽所有的时间。 殷长夏:“抢!” 他们再次望向杀人狂时,眼神犹如看着一块上好的肉,恨不得拆吞入腹。 杀人狂:“……” 杀了那么多人,还是第一次有人拿这种眼神看着他。 从来都是他当猎人,去残害别人! 如今竟然有猎物,敢反过来狩猎他这个猎人? 杀人狂很快就被所有人围成一团,他觉得自己被蔑视了,再次加大了电锯的功率—— 都怪这个殷长夏! 下一刻,唐启泽、周迎两人一拥而上,借着鬼菩萨的掩护,将杀人狂的身体一上一下的盘扣住,令他根本没有这个力气挥舞电锯。 柯羽安趁着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边,小心翼翼的溜到了书房,谁也没有察觉到这一幕。 “快拿电锯!” 众人还未彻底制服杀人狂,哪知道那个邪门的电锯,竟然控制着杀人狂的手,拼命的往上拽。 杀人狂的手臂都在此刻扭曲了三百六十度,令他痛到发出了喊声。 “啊啊啊——!” 原来这动作并非杀人狂主导,而是那个邪门的电锯。 为了彻底控制那具身体,电锯先是不断在连接处如雨后春笋般长出舌头,还扯断了杀人狂的骨头。 那只电锯没再顾及其他人,反倒将凛厉的攻势对准了殷长夏。 用身体盘住杀人狂身体的唐启泽等人面露慌乱:“殷长夏!” 高温之下,殷长夏已经没有力气再躲了。 殷长夏已经冒着就算受伤的心态,也要抢走杀人狂手里的电锯。 他本想用左手,毕竟右手会时不时的不受控制。 这种危险的情况,容不得半点疏忽。 殷长夏仔细观察着那个瞬间,耳膜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 危急关头,右手动了。 电锯是邪物,鬼骨能起一定作用。 电锯上的舌头似乎缩了一下。 可恐惧是恐惧,下一秒它便疯了那般的朝着殷长夏袭来,力道大得让杀人狂的身体进一步扭曲。 殷长夏迅速蹲下身去,拔出匕首,覆上匕端机关,刀刃飞快增大。 殷长夏双手握住匕端,朝前一砍,削铁如泥的刀刃便将杀人狂的手和电锯分开。 众人:“……” 太惊险了! 殷长夏大口喘气,心道还好鬼骨有威慑力,让电锯上的舌头瑟缩了一下。 不然,就抓不到这个时机了。 杀人狂:“!!” 他更加怒不可遏,使了浑身的力气,骤然朝着殷长夏袭去。 手里是一把带血的小刀,在空气里挥舞了好几下。可杀人狂忘记了,方才电锯为了操控他的身体,令他关节错位。如今失去电锯,便直直朝前跌去。 前方是—— “不!!!” 电锯嗡嗡作响,平日里是杀人狂便是借着这声音戏耍别人,而转眼恐惧的就变成了他自己。 杀人狂倒在了功率极大的电锯之上,身体抽搐了两下,流出大量血液,再也没了呼吸。 这样的惨状,令众人虚软的跌在地上,根本说不出一句话。 唐启泽强忍着惊恐,抽出了杀人狂身下的电锯,粘腻的血液流淌在公寓地板上。 他拿起电锯狠狠朝前一砸,门锁便彻底砸开。 屋内极速上升的气温,也因此不再继续,闪烁的红光重新变得暗淡。 微弱的光芒渗透进来,众人不敢再有半点犹豫,急急忙忙走出了这里。 只是杀人狂的惨状,还令他们心有余悸。 殷长夏朝后方望去,瞧见地板上的杀人狂早已面目全非,只剩下一双血红的眼睛,死命的瞪着踏出门口的人。 一个又一个,仿佛要深深记在脑子里一样。 [恭喜十位玩家共同杀死杀人狂。] [游戏背景共享中——] [背景解谜其一:杀人狂的电锯上镶嵌着死者的牙齿,他似乎有这方面的收集癖好。电锯久而久之,在死者怨气的侵染之下,变成了一个凶邪之物。] [杀人狂为本场boss,电锯内的怨气聚集不散,必将为boss的诞生提供帮助。] [死前:E级boss。] [死后:C级boss。] 众人的表情立马变得难看,没想到杀人狂死后这样凶邪! 他们终于抵达外面,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长长的通道,显得极其狭窄,只能勉强容纳两人并排着走。 地上也没有铺设地砖,只有干巴巴的水泥,以及裸/露在外的管道。 那些管道看着十分肮脏,长期暴露在外,便染上了灰尘。 “看来这里就是正式游戏场了。” 冉雪仔细观察着外面,“筒状楼,没有电梯,若是以后逃生……恐怕只能走楼梯。” 殷长夏沉默的注视着这一切:“阴间设计。” 众人:“……” 殷长夏:“从上到下,像不像从阳间通往十八层地狱?况且还是筒状的,更像是阴间通道了。” 唐启泽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快别说了!” 越想越渗人! 柯羽安是最后一个从杀人狂的屋内出来的,他似乎真的找到了一些东西,同殷长夏对视了一眼,只是碍于周围的人太多了,不想当场说出来。 柯羽安装作走到殷长夏身边,走得时候挨得极近,把手里的另一张素描画捏成纸团,递到了殷长夏的手心里。 柯羽安慢吞吞的笑了起来,掩饰着手上的动作:“我刚才又去厕所确定了,这边马桶盖里果然没有尸体碎块。” 殷长夏心知肚明,悄然接了话:“这么谨慎干什么?” 柯羽安:“大佬不是说,我们没机会再进去了吗?我就想着既然是最后一次了,就冒一冒险。” 众人想离开这层的时候,一沓黄纸,从楼道里撒了下来。 有一些还燃烧着,洒在身上时,直接烫伤了肌肤。 众人连忙朝上望去,才瞧见有一个老人,正冰冷的注视着他们。 向思思:“喂!你干什么呢!” 楼道上方的老人低低的呸了声,还朝着他们吐口水,很快便转身离去。 向思思:“……” 她一忍再忍,若是在现实世界,恐怕早就和这个老人打起来了。 如今在游戏里,是依靠了装乖博同情才让冉雪对她这么好,绝对不能暴露! 向思思深吸一口气,可怜巴巴的说:“冉姐,那个人也太过分了。” 殷长夏从地上捡起了快要被烧掉的照片,眼神微闪:“你们看这照片!” 唐启泽低头看了过去:“奇怪,怎么有点眼熟啊?” 殷长夏:“何止眼熟……是杀人狂房间里的受害者。” 众人:“!!!” 看来那位老人和受害者有关系,所以才在这里烧纸钱。 他们更加觉得这栋老楼扑朔迷离,仿佛被蒙了一层雾,始终看不清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殷长夏没敢继续向前,身体也僵了几十秒。 与此同时,楼道上方传出一阵讥笑:“哟,成功逃出来了?” 他们急忙望去,楼道里阴暗的光,映在那人的脸上。 他穿着军绿色的风衣,一身干练利落的气场,嘴里叼着根烟,满是吊儿郎当的表情。 烟丝袅袅,透过烟雾去看他那张脸,有种说不出的沧桑感。 明明他的外貌,给人很年轻的感觉。 周迎戒备的问:“你是谁?” 逃出来? 他怎么知道? 那人哈哈大笑:“我可不是什么NPC,不用跟我打哈哈。” 周迎顿时大惊:“玩家!?” 除了他们以外,竟然还有别的玩家? 冉雪随即拔出了武器,对准了那人:“是老玩家!” 众人不明白她为何是这样的反应,还一脸懵逼。 既然是老玩家,至于这么拔刀相向吗? 上方的老玩家,在看到冉雪的反应时,露出玩味的笑容:“咦,没想到这次的新人,还知道点儿东西……” 他不再装神弄鬼,缓步走到了众人面前。 那人微微弯腰,伸出了他的右手,冰冷的扫视着众人:“郑玄海,本场游戏的考核官之一,请多指教。” 冉雪没有动,她这样戒备的模样,令气氛也变得剑拔弩张。 郑玄海:“我说这位小姐,你还是把武器收起来吧。” 冉雪:“……” 郑玄海将手指放到了刀刃上,缓缓挪开:“这小东西,可只会扎到自己,完全伤不到敌人……” 说完,他便立刻拽住冉雪的右手,拧住她的手腕,三两下就打掉了她手里的武器。 这套动作行云流水,出手干净利落,完全不同于他们这群新人。 殷长夏的表情更加难看,早在郑玄海走过来的时候,目光便一直落在他的身上,不敢有半点松懈。 见郑玄海突然出手,也在他对付冉雪同时拔出了武器。 郑玄海打掉冉雪武器的那一刻,殷长夏就精准的抵在了郑玄海的动脉上。 殷长夏:“别动,我怕我手滑。” 郑玄海:“……” 冉雪刚才的威胁,对于郑玄海而言,不过是过家家一样的笑话。 而如今殷长夏精准的抵在自己脖间,才令郑玄海感到意外。 郑玄海赶忙举手投降:“我就跟大家开个小玩笑嘛。” 这样前后完全不一样的态度,只因为对他造成威胁的是两个人。 殷长夏笑着露出小虎牙,把刀刃抵得更近:“我也想跟你开个玩笑。” 郑玄海被噎了一下。 唐启泽憋着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除他之外的第二人被殷长夏坑了,他就觉得很爽很开心。 受苦的终于不只有他一个人了! 冉雪拧着自己受伤的手腕,黑着脸说道:“老玩家,考核官,呵……四十分钟逃离的任务,是你下达的吧?” 话音刚落,熟悉的机械音便响彻脑海—— [恭喜玩家陆子珩完成考核官任务,由B级玩家升入A级玩家!成为主区A级玩家中的第七人!] [恭喜玩家陆子珩完成考核官任务,由B级玩家升入A级玩家!成为主区A级玩家中的第七人!] [恭喜玩家陆子珩完成考核官任务,由B级玩家升入A级玩家!成为主区A级玩家中的第七人!] “足足三遍,陆子珩还挺有牌面啊。”郑玄海啧了声,不耐烦的说道,“真不是时候,竟然在这种时间通知,本来还想藏一藏的……” 殷长夏顿时戒备:“你什么意思!?” 郑玄海也不打算隐瞒了:“你们也听见了,有玩家升级了。考核官任务,懂了吗?都告诉得这么直白,哪里瞒得住!” 郑玄海猛吸一口烟,缓缓吐出一口烟圈。 “我也算做一回好事,把大致情况介绍一下。” “游戏有玩家主区,我们称之为家园。” “家园共有九个区域,每个玩家想要升级,就必须接下考核官任务。” “这个陆子珩,他可真不是人!别人用几年,甚至十几年都升不到A级玩家,他才花了短短三个月!” 郑玄海一肚子苦水,他也才第一次接到考核官任务。 能不能由最低的E级玩家,升入D级玩家,就看这次的任务了! 郑玄海哀呼了好几声:“我本来还打算瞒一瞒的,反正就让你们猜嘛,我们在新手时期不也这样过来的?可新增A级玩家的时候,游戏会向每一个人发放通知!” 殷长夏:“就只有A级玩家会通知?” “那可不!每场有那么多玩家升级,游戏不会理会这些人的。A级玩家不一样啊!全区只有六人……现在是七人。” 郑玄海还滔滔不绝的说起了陆子珩的坏话,“陆子珩这家伙简直是个疯子,你们要是有幸通关游戏,进入家园之后,千万不要惹他!” 众人小心翼翼的看向了殷长夏和唐启泽,这下子队伍里有两个人都是A级玩家的弟弟。 原以为唐启泽的后台比殷长夏硬多了,现在他们可谓是平起平坐了。 天色越来越暗,浓浓乌云好似汇聚的阴气,将所有星月遮挡。 郑玄海眯起眼:“这里可是出租楼,里面许多租客,你们还是尽快处理杀人狂的尸体吧,要不然暴露……”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 下一秒,游戏的提示音便响了起来。 [你们已经杀死了本楼租客——杀人狂。] [他将于七日后返魂!] [返魂夜前,杀人狂会在这期间,对杀死自己的人下手,每天一人。] [游戏名称:租客。] [通关要求:活到返魂日。] [互相争抢、互相拼杀、不惜一切手段活下去!直至通关前的那一刻,都不要停止怀疑!] 考核官给他们布下了个巨坑! 殷长夏失了笑容:“杀人狂所有的仇恨值都堆在我们身上了,杀人狂七日返魂期间……目标只有我们!” 老玩家从游戏一开场,就已经安全了。 他们手上干干净净,并未参与到杀人狂的事件当中来! 老玩家是在用新玩家的命,帮助自己升级! 众人一听到这话,表情纷纷难看了起来,根本没想到老玩家的手法会这么阴毒! 唐启泽拽起郑玄海的衣领:“艹,你简直把我们当傻逼……” 郑玄海说着风凉话:“我可是好心提醒你们啊,杀人狂的死必定掀起不安。这栋楼房藏污纳垢,里面什么都有,我劝你们还是把这个消息守住……” 殷长夏:“……唐启泽,松开。” 唐启泽:“可是!” 殷长夏:“他说得没错。” 众人咬咬牙,只得飞快朝着四楼赶去。 还好杀人狂平日性格孤僻,这会儿又快到午夜十二点,根本没几人去到四楼。 殷长夏松了一口气,赶忙对众人说道:“去拿门口的钥匙,把这间屋子锁住。” 唐启泽点了点头,从杀人狂身上搜出了钥匙。 杀人狂那死死瞪住众人的眼神,不禁令他们毛骨悚然。 这间屋子里,起码有三具尸体。 里面被高温烘烤,尸体已经惨得不成形状。虽然后来他们离开房间之后,温度就不再上升了,但也不是那么容易降下来的。 尸体在高温的环境下,会迅速腐败。 和其他人的紧张不同,慢悠悠赶来的郑玄海犹如在看风景似的。 “哇,死得好惨。这下子他七日返魂的时候,一定异常凶煞。” 说什么风凉话呢! 众人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犹如驱之不散的浓雾。 “我们刚才是砸了门锁才出来的,这能锁住吗?” 唐启泽:“我试试看。” 门锁已经挤压变形,唐启泽废了好大劲儿,才勉强把门给关上了。 唐启泽松了口气:“锁住了。” 郑玄海穿着凉拖,将整理好的证件递给了他们:“走吧,跟我去一楼。” 唐启泽终于忍不住:“妈的,你还有什么企图!” 郑玄海无奈:“我好歹是这场游戏的考核官嘛,自然得帮你们准备租房的东西了。” 殷长夏:“……租房?” 郑玄海早在刚才,就对殷长夏有了深刻印象。 毕竟他看着病弱,出手却极度狠厉,和他印象中的某人如出一辙。 陆子珩…… 一想到这人,郑玄海还心有余悸。 “正式场的游戏世界自成规则,如果没有这些伪造的证件,你们根本不可能住得下来,逻辑上就说不通。” 郑玄海将嘴上的烟拿了下来,用大拇指掐灭,“跟我走吧,底下还有几名考核官等着你们呢。” 唐启泽拔高了声音:“你们到底几个人!?” 郑玄海:“三个,都是从九区出来的。” 三个老玩家…… 众人迈动着沉重的脚步,跟在了郑玄海的身后。 这人亦敌亦友,根本无法弄清他的真正目的。 殷长夏恍惚间又想起了陆子珩,他在报名场听到的声音,果真是他? 看来那场游戏,一方面是在筛选他们,一方面也在考核陆子珩。 难怪这么难! 郑玄海吊儿郎当的走在楼道上,嘴里还轻轻的哼着歌。 “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 殷长夏脸都黑了:“你能不能别哼这首!” 郑玄海笑呵呵的问:“怎么,怕了?” 殷长夏:“杀人狂也哼的这首,你一直这么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杀人狂是有基情呢!” 众人突然憋起了笑,有基情? 殷长夏有时候说话,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反正被噎的又不是他们,郑玄海才搞了个骚操作坑了人,他们巴不得殷长夏噎死郑玄海呢! 郑玄海也觉得惊悚,不敢再哼下去:“窝草、游戏给的考核官提示,竟然是……” 他说漏了嘴,这短暂的信息却被殷长夏捕捉到了。 殷长夏:“考核官提示?” 郑玄海:“……” 郑玄海顿时哑然,没想到殷长夏反应这么快。 楼梯狭窄,里面十分潮湿,角落里长满了青苔和蜘蛛网。 灯光忽明忽暗,老楼里还有几楼根本没有灯光,完全不能带给人安全感。 他们很快抵达了一楼,郑玄海老远就在向一人招手。 待众人走进,才瞧见有两个人站在管理室门口。 郑玄海:“老乾、兴凯。” 焦兴凯扫视着这群人:“咦,竟然有凑齐了十个人……” 盛乾笑眯眯的说:“这场还真是热闹,人才辈出啊。” 平时能从报名场出来的玩家能有三四个就不错了,现在竟然能凑齐十个新手玩家的上限。 一听他说十个,冉雪便明白了过来,赵雨菲比他们都提前遇到老玩家。 冉雪:“雨菲呢?” 郑玄海连忙道:“已经定下了租屋,在七楼等着你们呢。” 听到这个消息,冉雪缓缓舒展了一口气。 之前她一直担心着赵雨菲,现在听到她没事,心里也算有了些许安慰。 咚咚咚—— 郑玄海等在门外,敲响了门。 “谁啊。” “秦叔,我中介的,找了人过来租房子,是个大单!好多人呢!” 殷长夏:“……”日哦,中介,好真实。 他们听到里面有缓慢的、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过了好久才瞧见一个老头开了门。 他弓着身体,身材显得越发矮小,皮肤发黄而褶皱,看上去大约七十岁了。 老头精瘦,却给人一种精明能干的感觉。 他冰冷的打量着众人:“等等,我去拿钥匙。” 郑玄海:“谢了,秦叔。” 他的动作很慢,慢到足矣令人烦躁。 屋外还能听到飞蛾拍打电灯泡时,那扑腾扑腾的声响。 老头终于找齐了几把钥匙,递给了他们:“快到十二点了,我就不上去了,你们也要记得晚上别出门。” 说完,他就把门给关上了。 殷长夏还听到了反锁的声音。 众人:“……” 郑玄海见他们的脸色不对劲,立马解释道:“老头性格不太好,所以离婚之后三十年来一直孤身一人,别介意啊。” 殷长夏:“他说的十二点别出门,难道……?” 郑玄海突然冷笑了一声,从怀里拿出了烟盒,抖了两下,将一根烟拿了出来,叼在嘴里。 “我早说了这个筒子楼藏污纳垢,当然是……闹鬼。” 此言一出,顿时一阵阴邪之气涌来。 分明是炎热的夏日,寒意却从脚底直窜脑门。 就连角落蜘蛛缓缓爬出,把裹在蜘蛛丝里的猎物拆吞入腹的场景,都让他们联想到了自己。 前方危险重重,也难怪身为考核官的郑玄海,会处心积虑的给他们挖这么大一个坑。 只要他们杀死杀人狂,就能得到杀人狂的怨恨。 那么吸引仇恨值的,就绝不会是老玩家。 三位老玩家短暂的交谈之后,他们才跟着郑玄海一起抵达了七楼。 在踏入七楼的那一瞬间,久违的游戏的提示音终于响起—— [今夜十二点过后,游戏正式开始。] [戴好号码牌,杀人狂会从序号最末端的人开始杀起。] [每杀一人,杀人狂实力增加,直至七日之后的回魂夜,彻底进化为C级boss!] 郑玄海露出了笑容,整个人陷入黑暗的楼道里,只能看到那犹如星火般的香烟燃烧的光。 他一口又一口的抽着烟:“哇哦,序号最末端的人可真倒霉,今晚就得死了。” 向思思一阵恍惚,低头看向了自己手里的东西。 “啊!不要……!” 她就是第十号! 肃杀之气,瞬间袭来。 那尖叫声,落在众人脆弱的神经上。所有人同时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号码牌,原来这东西当真重要成这样!会影响杀人狂的杀人顺序! 光是逃离报名场没用,必须要序号在前端,才能稳赢游戏! 周迎脸色极黑,暗暗骂了一声。 原来比拼从报名场的时候,就已经开启了! 向思思已经哭得喘不过气:“呜呜呜,我怎么办……我好害怕,冉姐,求求你救救我。” 冉雪沉默不语,身体僵硬了起来。 郑玄海冰冷的注视着这一切,这样的场面他已经见惯不惯了。 “我提醒你们一句。”郑玄海笑弯了眼,“杀人狂从序号牌末端开始杀起……玩家可以从序号牌首端开始抢起哦。” 游戏规则就是这样的,不仅要制造危机,还要玩弄人心。 新手玩家里面,人人都知道序号牌前三的是谁。 殷长夏、唐启泽、戴嘉! 前面两个都有大佬哥哥庇护,他们完全不敢动,可如今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到了戴嘉身上。 戴嘉浑身僵硬,知道自己的处境变得危险了。 手里的03号码牌,好像成了一颗烫手山芋。 戴嘉急忙问:“我们都有号码牌,难道考核官没有吗!” 郑玄海:“当然有……” 他话到一半,扯了扯嘴角,“A、B、C,排在序号1、2、3之前。” 真TM操蛋! 老玩家享受的待遇也太好了吧! 若是他们处于极度劣势的一方,那老玩家就处于极度优势的那一方。 郑玄海哈哈大笑:“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抢我的序号,欢迎啊。” 众人:“……” 谁敢对老玩家动手啊!他们又不是傻子! 众人的脸色僵硬,偷偷凝视着别人。 嫌隙迅速滋生,仅仅是一个规则,便让刚才合作出逃的他们分化。 唐启泽的心情沉到了谷底,心里讽刺着,这里便是尔虞我诈的地方,就算发生背刺的事情,他也不会惊讶。 一只手忽然放到了他的肩膀上:“小心些。” 唐启泽微微一怔,殷长夏把他从那些负面情绪给拉了出来。 他的心头注入一股暖流:“好。” 郑玄海:“分房间吧,两两一组,离十二点已经只剩下十五分钟了。” 两人一个房间? 考核官都发话了,众人不情不愿的开始分组,越是厉害的玩家,就越受到争抢。 其中以纪今棠为首。 郑玄海经历了好几场游戏,直觉敏锐,纵然纪今棠不爱说话,可好几次落到他身上的目光,都显得令人遍体生寒。 再一看众人的反应,郑玄海就更加确定了。 这里面最厉害的人,怕是看似柔弱的纪今棠! “纪今棠,选我吧!” “你滚开,凭什么是你!” 纪今棠打了个哈欠,根本没兴趣看这群人争抢。 他凑到了殷长夏面前,笑嘻嘻的指着自己:“阿祈,选我嘛,我特别乖。” 乖? 你这种乖,怕是要出人命。 殷长夏:“消受不起!” 纪今棠耍赖似的:“阿祈,我一定保证不闹。” 郑玄海觉得稀奇—— 嚯,感情众人讨好的纪今棠,竟然在讨好殷长夏? 团宠手里的团宠? 郑玄海摸了摸下巴,总结出了这个词。 郑玄海:“这可由不得你们,谁跟谁住必须抽签决定。” 纪今棠立马哭唧唧了:“啊?” 郑玄海摊手:“游戏给的考核官任务之一,不好意思,由不得你们了。” 众人:“……” 看来能不能保住命,还得看运气! 众人在内心不断渴求着,一定要抽中几位大佬,千万别是菜鸡互啄。 他们不是没考虑过争抢殷长夏,可他们仅仅只是在‘猜测’殷长夏拥有载物。 万一没有呢? 毕竟他们谁也没见过殷长夏使用载物! 再说了,殷长夏一看就命不久矣,需要人保护的样子,谁保护谁还说不一定呢!还是纪今棠和周迎更靠谱一点儿! 既然是要抽签,十个玩家就必须到场。 郑玄海走到七楼走廊的尽头,轻轻敲响了赵雨菲的门。 赵雨菲身上还穿着真丝睡衣,缓缓从屋内走了出来,从郑玄海身边走过时,还轻轻用手勾着他的手心。 郑玄海干笑了两声,这艳福他可无福消受。 命重要还是美色重要? 在看到赵雨菲的时候,所有人都愤怒了:“赵雨菲,你还有脸出现在我们面前?杀人狂之所以回来,是因为你出卖我们吧!” 赵雨菲笑了笑,吹着自己尚未干透的红色手指甲:“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让你们不抓紧时间跑?” 众人:“……” 赵雨菲:“我就够聪明,这下杀人狂的怨恨也不会到我身上,反正杀谁都不会杀我。” 她这样的行为太过可耻,向思思愤愤的盯着赵雨菲看,终于快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种人,凭什么活在世上! 赵雨菲是九号,而她却是十号! 不仅如此,因为赵雨菲完全没有参与杀死杀人狂的事,也不存在什么怨恨,所以第一夜杀人狂的鬼魂会直接找上向思思,接下来才是第八的纪今棠! 赵雨菲对向思思可没什么印象,讥讽又刻薄的说:“看什么?你不想装小乖乖了?” “你!” 向思思恨毒了她。 她进入游戏,完全是被赵雨菲拖累! 在现实世界的时候,她当初跟在赵雨菲身后,本想质问她为什么要造谣自己的好友,以至于令她遭受校园暴力,最后跳楼自杀。 可赵雨菲撞邪,跟在身后的她也不慎卷入其中。 赵雨菲和她那帮姐妹团可恨到了极点,抱团辱骂弱小,嘴脏到离谱。 好友本就被她们欺负,还在洗澡的时候被她们拍下了照片,赵雨菲不但没有半点愧疚,反而笑着说要把照片传给班里的男生看,让他们品鉴一下这样肥胖的身材。 没日没夜的校园暴力折磨下,好友精神也出了问题,就这么活活跳楼死了。 向思思:“你嘴脏成这样,难道不怕走夜路多了遇到鬼吗?” 眼看快到十二点了,郑玄海可不想发生什么岔子,赶忙阻止了她们:“两位姑奶奶,还是赶紧抽签吧,你们难道想在这里挨到十二点?” 赵雨菲:“……” 向思思:“……” 她们没再说话,不情不愿的抽了签,只是谁心里都有气。 在轮到殷长夏的时候,飞快的拿了一张。 都说是抽签,他总没这么倒霉了吧? 殷长夏将纸条摊开:“我是A1,剩下A2是谁?” 周迎沉默良久,摊开手上的纸条:“A2。” 殷长夏:“……” 妈的,那他宁愿跟纪今棠一组了! 厄运缠身! 算命先生诚不欺我! 几人组完了队,便接过郑玄海手里的钥匙,开始朝着各自的房间走去。 他们的眼底藏着对考核官的憎恶,同时又生出了些许羡慕。 毕竟掌控了一部分游戏进程,可不是他们新手玩家能拥有的权利。 “觉得考核官可恨?”郑玄海的声音冷了下去,将手里的烟掐灭,“哦对了……忘了告诉大家一件事。” 众人停下了脚步,缓缓回头看向郑玄海。 “如果你们有幸通关本场游戏,就能成为E级玩家,进入家园。不过成为E级玩家可不是什么好事,这意味着你们会被上面的玩家不停剥夺!” 郑玄海恶劣的笑道,“若是想要继续升级,有朝一日,你们也会成为考核官,可考核官任务……十不存一。” 殷长夏心脏怦怦直跳,内心不断回荡着郑玄海的话—— 有朝一日,他们也会成为考核官? 众人的表情满是惊恐,是惊恐于未来的无穷黑暗,就算通关游戏也会不止不休。 唐启泽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转头看向殷长夏的时候,发现他的身体也在发抖。 唐启泽:“你没事吧……” 话音刚落,他还未触及到殷长夏的时候,便瞧见殷长夏突然笑出了声。 殷长夏的眼底满是兴奋:“那真是……太令人期待了!” 寒意窜入四肢百骸。 一瞬间,唐启泽仿佛见到了那个怨池之上的宗昙,高高在上,又满是疯狂。 这才是最令人恐惧的。 第24章 第四章 此为穿越章节!想一睹为快, 请补买未买的V章。  第二章 殷长夏从混乱中苏醒,上方传来急促的交谈声。 “大凶之日千载难逢,必须在今天下葬!” 这是什么地方? [提示:您已进入游戏, 正在冥婚。] [正在分析玩家数据——] [姓名:殷长夏。] [阳寿:三个月。] [生命值:评价E(癌症晚期,你极度脆皮, 挠你一爪就要吐血)] [备注:养灵体质(未知)、凶宅主人(1/7)。] 还未弄清楚状况, 殷长夏只得强压下困惑, 静待时机。 大雨倾盆,黑沉的天空都要被乌云压得崩塌, 黄豆大的雨滴犹如石子般重重砸下, 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扬起无数细小的尘土。 “快点, 吉时已到!” 锣鼓奏响, 欢天喜地, 衬得周围愈发阴森诡异。 殷长夏躺在土坑里,假装仍在沉睡之中,眯起一道缝隙看着那些人。 上面竟然没有一个年轻人,全是些脸皮皱巴巴的老年人。他们佝偻着身体,表情狰狞, 还偏偏得做出喜庆的样子。 他们, 竟然要将他活埋?! 似乎注意到了殷长夏, 所有人齐刷刷的看向了他,纷纷咧开嘴笑了。 “新郎……醒了啊。” 轰隆—— 一阵雷鸣骤然响起,闪烁的电光快要把阴沉的天空撕裂。 殷长夏缓缓回头,他和一具身穿‘凤披霞帔’的尸体躺在一起。 心脏蓦然颤栗了一下。 随之而来的, 则是剧烈的挣扎, 殷长夏发现自己被绑了起来。 不仅如此, 他手腕也被绑了红线,另一端就是新娘子! 这条红线犹如染了血似的,红得刺目,和凶宅那口棺材上的红线如出一辙。 雨水砸在殷长夏的脸上,那用力程度让皮肤也跟着刺疼。伴随着雨水的,还有不断往下铲着的土,上方就宛如施工那样,老人们纷纷开始铲土,速度越来越快。 殷长夏胸口剧烈起伏,不断挪动着身体,想要抖落那些泥土。 老人们:“别抖啊,这些,可全是祝福。” 祝福你妈的! 自从进入古宅后,就接连遭遇这种诡异的事情,他是还有三个月的命了,但不是想立刻去死! 明明之前已经听天由命,消极到了极点,可如今殷长夏却迸发出惊人的求生欲。 但凡他不想死,谁也别想左右他的命! 雨更大了,升腾起一股雨雾,四周开始唱起了民歌,声音被骤然拉高,在这样的环境下犹如鬼鸣一般。 更恐怖的是,那些民歌里,还夹杂着最喜庆的句子—— “一拜天地。” 殷长夏更剧烈的挣扎起来,似乎是因为见他昏迷,绳子并没有绑得太紧。 太好了,快点! 可他动作太大,竟然不慎撞到了棺材里的尸体——那具他即将冥婚的对象。 殷长夏浑身紧绷,最近发生的事,总给他一种这具尸体要苏醒过来的错觉。 殷长夏屏住了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憋得脸色涨红,肺部也开始疼了。 大约隔了几十秒,尸体都没有动静。 殷长夏这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尸体并未醒来。 “二拜高堂!” 天边惊雷闪烁,雷光将周围的一切照亮。 老人们脸皮拉胯,却仍要用嘴角撑起一个笑容,看上去扭曲至极:“快点,赶紧盖棺!” 赤红的棺材板,被两个戴着褚色头巾、穿着单薄汗衫的壮汉抬了下来。 他嘴里含着钉子,手里拿着锤子,一看就知道想把棺材封死。 殷长夏很想动,但只能装作束手就擒的样子。断掉的绳子接口,被他藏到了隐蔽的角落,不仔细看根本无法看清。 在棺材板快要盖住的那一瞬间,殷长夏挣断了绳索。 就是这一刻! 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挣脱绳索,怕是还没出去,这群人就会一拥而上。他不能犯蠢,逃脱的机会只有一次! 而有了棺材板做遮掩物,又是他们以为事情快要成了的那一瞬间,是最适合反击的! 果不其然,殷长夏一脚踹开了棺材板,飞快的爬出棺材口。 两名壮汉被棺材板给撞倒,含在嘴里的钉子蓦然朝后,直接刺穿了口腔。 “啊啊啊——” 他们痛得在地上打滚,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渗入到了泥土里。 殷长夏冷着脸,拼了命似的爬出土坑。 “快、快捉住他!” 上方的老人着急的喊了起来,两个壮汉顾不了这么多,强忍着疼痛站起身,势要捉到殷长夏。 殷长夏已经快要爬出土坑,由于下着大雨,身上的衣服全都被泥土弄脏,显得分外狼狈。 四周发出尖叫的声音,所有人都害怕了起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 可殷长夏不敢回头看,在某只手即将抓住他的脚踝时,殷长夏死命往下一踹。 尖叫声安静了。 终于爬上去后,殷长夏才奇怪的看向众人,发现他们都面露惊恐的看着自己。更有一些人,竟然惊恐得双脚打颤,跪倒在地上。 殷长夏:“……” 明明是这群傻逼要活埋他,他都没害怕,这群傻逼反倒害怕了? 一个杵着拐杖的老人伸出了颤巍巍的手指:“下、下面。” 殷长夏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缓缓回过头,却瞧见自己刚才那正义的一脚,根本不是踹到了两个壮汉,而是身穿‘凤披霞帔’,爬上来的新娘子!! ‘它’的红嫁衣上,赫然映着一个脚印。 不大不小,恰恰就是他的尺寸。 妈呀! 殷长夏拔腿就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这一脚这么牛逼。 身后无数人哭天喊地—— “家暴啊,造孽哦。” 殷长夏欲哭无泪,他是被逼的,他是被强迫的。 踹新娘子这种事情,他平时绝对没有经验!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脚下的路吸食了大量雨水越发难走,一脚踩下去都渐起无数泥水,半只裤腿都被打湿。 殷长夏只觉得自己从未跑得如此之快过,几乎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我是个病人,我命不久矣,这群丧心病狂的邪/教,竟然要强迫我结婚!” 耳旁再次响起那个机械音—— [距离游戏报名时间,还有最后三小时,请玩家抓紧时间报名。报名失败的玩家,则当场抹杀。] [游戏成功后,会根据表现奖励阳寿。] 阳寿……? 这两字重重的砸在殷长夏的心上,纵然知道自己是癌症晚期后,就消极到了极点,可遇到的一系列事情让他燃起了渴望。 殷长夏的呼吸急促起来,心脏咚咚咚跳个不停,这奖励于他无疑是最诱人的果实。 他想活! [叮叮叮——以下是单独时间,您作为新人,可选择三个问题进行提问哦!] 三个? 殷长夏手心全是粘腻的冷汗,将最关心的问题问了出来:“凶宅主人(1/7),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跟他见到的七口棺材有关? [七口棺材内的厉鬼之一已经苏醒。] 果然! 殷长夏追问:“那他现在在哪儿?” [目前就在游戏内!] [由于那位实力强大,替代了以前的boss,成为本场游戏的新boss!] 这个回答,不禁令殷长夏心中涌起一股寒意,刚刚逃出生天的喜悦也逐渐凝重。 纵然心头有千万个问题想问,殷长夏还是忍住,问出了眼下最着急知道的事情。 “最后一个问题,怎么成功报名游戏?” [今日是您和新娘的大喜之日,您可以先去小镇参加鬼宴,在那里取得号码牌后进入报名会场。] 殷长夏:“……”主角竟是他自己! [友情提示:本场游戏的号码牌为十个,玩家二十人,请玩家尽快获取号码牌哦!] 这该死的规则! 号码牌十个,玩家二十人,完全是想让他们自相残杀! [倒计时正式开始——] [02:59:54。] 这简短的对话间,殷长夏已经把大致的状况弄清楚了。 得先报名游戏! 他不断向前奔跑,完全不敢停下。 殷长夏使劲儿的扯着手腕上的红线,可这东西看得见摸不着,更别提扯开了! 他已经跑了很远了,可奇怪的是,手腕上明明绑着红线,这条红线却好像没有长度限制似的。 他跑多远,红线就被拉多长。 天色更加阴沉,快要进入傍晚。 殷长夏精疲力竭,此刻两个壮汉已经追了上来。 看来得加快速度了! 殷长夏一边向前跑,一边观察着地形。 四周都是森林,枝叶繁茂,全是死气沉沉的色调,越往里面越是幽深诡异。 殷长夏借着地形不断拉开距离,最终躲到了一颗巨树后方。 树干遮住了他的身体,从而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后方传来脚步声,踩在过湿的地上,抬脚落地,发出啪啪的声响。 那声音越来越急促,离殷长夏的距离越发近了。 已经没力气再跑了,干脆……做个了断! 殷长夏的心沉到了谷底,捡起了石头,聚精会神的听着这声音—— 数量没错,正是两人,绝对是追击他的两个壮汉! 那人钻了过来,笑容还未舒展—— 与此同时,殷长夏手起石落,一锤子砸晕了他。 这力道之大,把石头都砸出了裂缝。 另外一人从身后绕来,正好要打个招呼,却被这一幕吓呆在原地:“兄弟,你手砸得太快了吧!” 殷长夏:“……你谁?” “我也是玩家啊!我叫唐启泽!”唐启泽悲催的介绍着自己,欲哭无泪的说,“你看看,把人给砸得,连脑门都肿了!!” 殷长夏:“……” 唐启泽半跪在地上:“我可怜的大兄弟啊!” 底下那个人开始痛苦的呻/吟起来,看上去又可怜又无助。 唐启泽:“呜呜呜,刚进游戏就受此重伤,你的命也太苦了……” 殷长夏干咳了一声,心虚的瞥开了眼。 手天生快,它有错? 唐启泽吸了吸鼻子,扶起地上的那人:“算了,也怪我们没出声,才让你误砸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赶紧去报名场地。” 殷长夏微怔:“你知道报名场地在哪儿?” 唐启泽:“都是新人,肯定能问那三个问题,我其中一个问题就问了报名场地的事!” 三人顺着小路往前走,一路上都能听见唐启泽叽叽喳喳的声音。 “你是第一次参加游戏?好巧啊,我也是!” “这种危险的地方,咱们必须抱团取暖啊!合作共赢你听过吗?” 殷长夏没有怪他,反倒耳边有个人说话,心情也没那么紧绷了。 唐启泽:“咱们也算有点交情的朋友了,等一会儿从报名场地进入正式游戏,要比这里危险得多。咱们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殷长夏沉默着,只是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其余一句话都没有回答。 毕竟这样的地方,说多错多,他并没有完全相信唐启泽。 走了大约十分钟,终于看到了木屋。 森林幽深,枝叶密密匝匝,包裹着小屋。木屋的墙壁被涂满了苍色的颜料,不仔细看的话,根本无法看清报名场地是在这里。 唐启泽看着他的表情,不由笑着:“放心好了,木屋里就是安全区,NPC进不来。” [报名倒计时:02:50:44。] 时间已经不多了! 唐启泽:“快点!再不报名咱们都要被抹杀!” 面对这样的催促,殷长夏的表现却显得很平静。 明明安全区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却完全不着急似的。 珍珠大小的雨滴狠狠砸下,疯狂的拍打着枝叶。 两人浑身都被淋湿,站在雨幕中遥遥相对。 殷长夏身躯显得格外单薄,却给唐启泽一种压迫之感。 在殷长夏目光的注视下,唐启泽只得尴尬的笑了起来,“哈哈哈,你觉得我会害你吗?大家都是新人,我也没这个必要啊。” 殷长夏:“你可真是热情啊,我一个一穷二白的新手,有什么值得你为我带路的?” 唐启泽眼神闪烁:“我……我其实是想知道你三个问题都问了些什么。” “这样啊。”殷长夏扬起一个无辜的笑容,“那不如咱们先进木屋,我把三个问题都告诉你,也算报答你带我来了报名场地。” 唐启泽面露喜悦:“这敢情好。” 殷长夏:“你先进。” 唐启泽的笑容变得僵硬。 “进啊,怎么不进?难不成你担心我在后面偷袭,还要害你不成?”殷长夏笑眯眯的把原话返还给他,“大家都是新人,我也没这个必要啊。” 这句话听着异常刺耳,可这就是自己说出的话,让唐启泽哑口无言。 雷声轰鸣,仿佛一道撕开二人短暂和平的裂纹。 知道殷长夏不好哄骗之后,唐启泽终于露出了本性,脸色蓦然沉了下来:“今天你进也得进,不进也得进。” 他看到殷长夏被村民追杀,正常情况下的新人,早已经惊慌失措,自己施放一点善意,就会乖乖放下戒心,任由自己操纵。 不断说话也是同理,装成那个样子,无非是想让对方放松警惕。 没想到……殷长夏根本不上当! 唐启泽放下了肩上被砸晕的玩家,拔出隐藏的小刀,直直朝殷长夏刺了过去。 殷长夏朝后仰去,差一点被唐启泽的刀子擦伤了。 奈何动作太大,殷长夏跌倒在地上。 唐启泽:“哼,观察力强又怎么样,身体差成这样,弱鸡!” 殷长夏的脸上却显得异常平静,完全没有反抗,直直的看着他。 唐启泽拧眉,纵然心头感觉奇怪,却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的优势。他无意在这时杀了殷长夏,只是让他先一步进入报名场地,夺取他剩余的阳寿。 唐启泽拽起殷长夏的衣领,正要拖拽着他往木屋当中。 殷长夏却露出一个笑容。 唐启泽头皮发麻,搞不懂殷长夏为何这样有恃无恐:“你笑什么?” 与此同时,危险的气息涌来,唐启泽惊恐的朝后方望去,刚才追着殷长夏的两个壮汉,正好站在一颗巨大的槐树之下。 他们的口腔都被钉子刺穿,后脑勺四五根尖锐的钉子,嘴巴根本无法合上,露出里面的鲜血淋漓来。 那半张脸都被染红,鲜红的颜色,不断顺着下巴蔓延,混夹着雨水滴落到土里。 脚是悬空的,只余脚尖碰地,明显是刚死了不久,变成了尸怪。 饶是这样了,竟然还追着殷长夏不放! 殷长夏笑得无辜:“这不是你说的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被怪物追着跑,这福气还是不能一个人独享。” 唐启泽表情扭曲,大脑的感官不停提醒着他,危险的靠近。 殷长夏的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笑得无害:“共富贵我可不信,共享风险,咱们以后才是好兄弟!” 唐启泽气得快要吐血,谁跟你是好兄弟! 尸怪要来了!! “那个弱鸡,自己没那个实力,竟然还想英雄救美。” 纪今棠缓缓凑近了殷长夏,低声在他耳旁低昵,用充满着甜腻的声线,“殷长夏,真是好久不见。” 殷长夏面色苍白,比起女鬼他更害怕这边! ——纪今棠这个人格尤为危险! 纪今棠缓缓勾起唇角,殷长夏的反应令他极度愉悦。 那边女鬼骤然发怒,使出自己全身解数,要把殷长夏和纪今棠一起杀死。 小小的亭子,被变多的长发裹了起来。 发丝犹如蠕动的巨蟒,慢慢朝着里面挤,缩小着本就不大的空隙。亭子外的木柱生出裂缝,底下的护栏也骤然断裂,木屑朝四周散开。 第25章 第五章 此为穿越章节!想一睹为快, 请补买未买的V章。 他极度渴望想活下去,可死亡的阴影一直笼罩在头顶。 之前的鬼宴,都仅仅只是让boss吸收四方怨力。而唯有这一次非常特殊, 鬼宴变成了喜宴,背景也有所改变了。 一定是老玩家的加入, 才会导致难度加深! 那个玩家……犹如一座大山那般, 令他无法喘息。 就连周迎也在推测, 有C级……不!甚至B级玩家进入这个游戏! 他应该拥有极其强大的实力! 大厨:“像新郎官……?” 喜鬼冷笑一声:“不过也只是像而已,新郎官又不是傻子, 怎么会主动跑回来。” 殷·傻子·长夏:“……” “这种胡乱吼叫的鬼仆, 可不能放他去宴席上,免得惊动了宾客。”大厨亮出血淋淋的菜刀, “喜管家, 需要我出手吗?” 众人的表情都变得僵硬, 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点点变冷。 柯羽安那样大叫,惊动了喜怒哀惧四鬼之一,还连累了所有人。 众人心底不由怨恨起柯羽安来,明明柯羽安在这个游戏待的时间最长,也最有经验, 没想到这样沉不住气! 喜管家不断凑近, 快要贴到殷长夏的脸上。 他呼吸时, 泛着一股恶臭,像是夏日里肉块腐烂的味道,让殷长夏快要无法忍受。 喜管家没有将一丝一毫的目光分散给柯羽安,始终紧盯着殷长夏,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从刚刚踏进厨房开始, 一直有股味道。” 这股味道极淡, 像是被什么强压下去,完全不易察觉。 只是光在这儿待了那么一会儿,就让他身心舒坦,鬼力也有了几分上浮。 殷长夏身体僵硬,难不成是手牌没能完全掩盖他活人的气息? 大厨:“能有什么味道?厨房嘛,喜管家闻到了油烟味?” 喜管家:“……” 这憨憨。 喜管家伸出了手,想擦掉殷长夏脸上的泥垢,看清楚他的脸。 正当此时,外面传来一阵骚乱。 喜管家:“出什么事了?” 尸怪鬼仆:“有活人闯进来了!!” 喜管家停了手,嘴角缓缓的咧开一个微笑,犹如电影的慢镜头,慢得让所有人都能看清,他是如何笑的。 厨房内的大厨和纸人也同样也咧开这样的笑容:“新的食材到了。” 殷长夏恶寒不已,连同其他人脸色也异常难看。 天色渐晚,所剩的时间更短。 黄昏正是逢魔时刻,再耽搁下去,恐怕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正是关键时刻呢,鬼宴可不能被这群活人给破坏了。”喜管家眯起眼,意味深长的扫视着众人,“你们说呢?” 关键……时刻? 殷长夏低着头,毛骨悚然的回答了喜管家的话:“……是。” 喜管家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随着外面的两只尸怪一起离开了厨房,得先把引起骚乱的人捉住。 他们的计划,可不许任何人打乱! 既然喜管家都不计较了,大厨也没必要下手。 厨房重新忙碌了起来,大厨吩咐着纸人:“快点,宾客快要到齐了,你们过来,把菜都端到宴席上去!” 邱平紧张极了:“周哥,我们该怎么办?” 周迎压低了声音:“按照吩咐行事,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去宴席会场,拿号码牌!” 厨房里锅碗瓢盆的声音,压住了他们的交谈声。 所有人的心情都变得沉重,犹如一块巨石压在身上,根本无法承担起那重量。 刚才柯羽安差点害死所有人的做法,也让他们若有若无的疏远了他。 资历老又怎么样? 在这个地方,活下去才是硬道理! 柯羽安也悻悻的缩着身体,知道是自己的原因,才让众人遭受危险,更加不敢发话。 只是这群人,也休想得到有效信息! 柯羽安将怀里的东西藏了又藏,缩得更厉害了。 殷长夏:“你也怕鬼?下次忍着点。”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柯羽安猛然看向他,殷长夏像是完全没察觉众人的疏离似的,还一如往常的同他交谈。 柯羽安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只是那长期以来的紧绷情绪,忽然松缓了。 纪今棠注视着这一幕,嘴里嘟囔:“阿祈理他做什么,又对游戏没帮助……” 纵然这样说,他的眼底却透着几分笑意,那口吻也像是炫耀。 毕竟他和周迎都有类似经历,谁都怕惹上麻烦,唯有殷长夏犹如正常人一样对待他们。 柯羽安:“阿祈……?” 殷长夏:“父母给起的小名,熟悉的人都这么叫。” 柯羽安微怔,看来殷长夏的确跟纪今棠相熟。 众人一个接一个的端起了盘中菜肴,轮到殷长夏时,大厨热油一滚,正好出锅。 装在那盘菜里的,赫然是一根根手指! 它们被烹饪得分外美味,犹如莲花一般摆盘,将手指层层堆叠了起来。 殷长夏快要吐出来,走的时候脚步都在发虚。 可失去尸油,并不能作为宾客混杂在鬼群当中,他只能被当成鬼仆,混进这个地方。 一想到这里,殷长夏又恨得牙痒痒。 该死的唐启泽,推他到boss怀里就算了,竟然还抢走了尸油! 前面的邱平突然低声询问:“你们说,哪个玩家这么强悍,竟然敢当boss的新郎?” 徐默:“强悍?何以见得?” 邱平:“难道不是吗?这么牛逼,鬼都敢日!” 殷长夏:“……” 你才日鬼,你全家都日鬼! 邱平心脏怦怦直跳,忍不住向往:“我要是有这样强大的心理素质就好了。” 日鬼的心理素质吗? 殷长夏憋得脸色涨红,差点没咬死他。 邱平:“小白脸,你看什么看?我佩服的是那个玩家,又不是说的你!” 殷长夏:“……” 本想反驳,前方一队上菜的纸人迎面而来,对话戛然而止。 众人也飞快前往庭院。 屋内处处挂满了白幡,还有纸钱香火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殷长夏抬起头,见到无数纸灰夹在风中,一同飘了过来,落到他的脸颊。 雨势已经渐渐小了,夜色迷蒙,华灯初上。 前方的纸人催促道:“愣着干什么?还不上菜!” 众人终于抵达了庭院,眼前的一幕却令他们心惊胆寒。 无数鬼魂聚集在这里,他们身上全是一片鲜血淋漓。 有的眼珠都掉落下来,黑色的眼窟窿里,只连着一根筋; 有的上半身还像个人,肚子处却早已是森森白骨,里面连内脏也没有; 还有的皮肤青紫,身体满是尸斑,舌头掉出老长。 庭院极大,摆满了花圈和香烛,桌子密密麻麻,一眼望过去根本数不出到底多少桌。 这么多鬼,危机四伏啊。 众人只得分散上菜,心情沉重到了极点,更加紧握着手牌。如果此时暴露,只怕会被百鬼啃咬殆尽,连全尸都不剩。 殷长夏连一只鬼都害怕,更别提一群了。 看到了这些鬼,更加怕惧到了极点。 殷长夏强忍着害怕,将手里的那盘菜端到了靠近走廊那桌。 吊死鬼:“等等。” 殷长夏的手不由颤了一下,差点把里面的菜肴给洒出来。 难道是被发现了什么? 殷长夏心口直跳,手心也全身冷汗,将头压得更低,生怕别人注意到了自己的异常。 吊死鬼:“你们有没有觉得,从刚才开始,咱们的鬼力就在缓缓上浮?” 邻桌的长发女鬼:“看来传闻是真的,鬼王真的出世了,要不然咱们哪有这样的福利。” 吊死鬼更加困惑,内心总觉得并不是鬼王的功劳,可目前也找不出合理的解释。 吊死鬼绕开了这个话题:“刚才不是说宴会上发现了活人吗?” 女鬼的眼眸眯起,发出凄厉惊悚的笑声,突然癫狂起来:“咯咯咯,活人,我最喜欢活人了!!这些处理过后的菜肴,可没原汁原味的好吃。” 殷长夏嘴唇泛白,心脏跳动得更快了。 他下意识后退时,竟然不慎撞到了后桌的人。 殷长夏身体紧绷到了极点,努力压低着脸:“抱歉,不小心撞到客人了……” 然而殷长夏才发现,他撞到的那个人,比他还要惊恐,全身抖得犹如筛子,汗水不断顺着下巴滑落,牙齿上下触碰,根本止不住自己的颤抖。 殷长夏:“……” 看来是个玩家。 持有手牌只能被当做下人,但涂抹尸油却能变为宾客,混杂在其中。之前唐启泽推测拿到尸油才是上策,恐怕号码牌就隐藏在宴席当中。 殷长夏连忙望向四周,最终在角落里,发现了唐启泽的身影。 他的表情也极度难看,面色凝重到了极点,看样子也没缓过神来。 殷长夏注意到了他,唐启泽反而没有。 看来得想办法,和唐启泽取得联络。 毕竟唐启泽在进入游戏前,就花了重金,所知道的信息肯定比他多。 正当殷长夏准备小心走过去的时候,怒管家大吼:“赶紧放下盘子,去厨房把新的菜肴端上来!” 他又朝着众宾客:“下人们真是不懂规矩,一直偷懒,让各位见笑了。” 该死的! 这样短暂的上菜时间,根本没有时间寻找号码牌! 殷长夏只得把手上的菜放到了桌子上,即将转身的时候,却被女鬼的长发拴住了手腕。 黑乎乎的一团头发,绕在他白皙的手腕上,显得异常刺目。 白的极白,黑的极黑,仿佛那纤弱的手腕会一折即断。 殷长夏顿时惊恐了起来,心跳密集如鼓:“客、客人,有什么吩咐吗?” 女鬼:“这菜……” 殷长夏紧张到了极点,大气都不敢喘,憋得肺部也开始疼痛。 他嘴唇泛白的问:“菜怎么了?” 谁知道不光是女鬼,刚才的吊死鬼眼睛也变绿了。 他们刚刚夹了同一盘菜! 如果不是不小心触碰到,只怕谁也看不出来,这东西竟有益鬼力! 明明刚才还维持着表面的和睦,如今却彻底撕破脸皮。 “这菜是我的!” “放屁!你敢跟我抢!?” 两鬼都站了起来,为了一盘菜开始大打出手。桌子也被掀翻,女鬼的发丝四处飞扬,脸色变得更加狰狞,对那盘菜势在必得。 殷长夏被牵连其中,抱头躲在了地上,可怜无助到了极点:“呜呜呜,别打了,别打了。” 众鬼却嬉笑的看着这一幕:“打起来,打起来。” 女鬼急坏了,用长发勒着吊死鬼的脖子,出手极度狠厉,要让他头颅分离。 然而吊死鬼却完全没有影响,舌头骤然变长,立刻还击了女鬼。 两人打得激烈,唯一没有影响的,便只有殷长夏刚刚端的那盘菜,像是极其贵重的珍宝一样,放在桌子中间。 怒管家并未阻止,反倒看好戏一般。 两鬼的争斗范围更大,桌腿被削断,令桌子开始倾斜。 那盘菜缓缓滑落,快要落到地上,女鬼见此情形,又拿头发狠狠一卷,便稳稳当当的落到了殷长夏的头上。 两鬼的眼睛更绿了,纷纷朝着这边伸出手。 殷长夏欲哭无泪,躲得飞快:“我脑门是无辜的,刀枪无眼,伤着可是要出人命!!” 他逃窜得精准,每次都恰好躲过了两鬼的攻击。 第26章 第六章 此为穿越章节!想一睹为快, 请补买未买的V章。  殷长夏悄咪咪走了进去,恨不得谁也见不着自己。 他就是端了个盘子,谁能想到两只鬼竟然为了‘区区’一个盘子打起来了, 还把宴席搞得这样乱。 罪魁祸首可不是他!坚决不能是! 这样猫着身体的模样,自然引起了大厨的注意。 大厨的语气显得几分危险:“你, 给我过来!” 殷长夏指着自己, 有些发懵。 大厨的声音是嘶哑的, 张嘴的时候露出腐烂的牙床,里面连牙齿也没有。 “除了你还有谁?” 殷长夏只好迅速走了过去。 他有些害怕, 三番四次的危险, 半点风吹草动,都让他神色紧绷。 夜雨微凉, 外面的冷风吹得桌上的烛火摇摇欲坠, 像是一不注意就要熄灭, 映得大厨的脸也忽明忽暗。 大厨打量了他老久,带着阴森的语气:“你竟然能和怒管家说上话……” 殷长夏心里咯噔一下,连连道:“那是因为小人恰恰看到了喜管家遇害,所以才和怒管家说上了话,这都是巧合!” 这大厨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殷长夏额头满是冷汗, 无数不好的想法浮现于心头。 恐惧令他将头压得更低, 视线里满是自己手上凸起的青筋。 大厨古怪的笑了起来, 好像是信了他的话,又好像完全不相信,只是大厨并未纠缠这个话题。 大厨低声询问:“我记得你端的是那道酱香手指,那可是我的自信之作, 怎么样?客人们喜不喜欢?” 殷长夏强行扯了扯嘴角:“啊?” 不是针对他, 或者发现了什么, 而是……询问菜品? 就是酱香手指……这个名字也太有灵性了吧! 殷长夏把手都藏到被后背,忽然觉得有点手疼,他还没忘记,这里的食材可都是用玩家的尸体做的。 大厨厉声道:“啊什么啊,问你话呢!” 殷长夏闷闷的说道:“客、客人们很喜欢。” 大厨:“有多喜欢?” 殷长夏:“……”这种灵魂菜品,能有多喜欢? 大厨眯起眼:“你这鬼仆,怎么说话结结巴巴?难道是在敷衍我?” “怎么可能!”殷长夏极力否认,又绞尽脑汁的说,“客人们还、还让我告诉大厨,让大厨再做一盘,只是我担心食材不够。” 这话无疑是让人舒心的。 大厨发出如闷钟般的笑声:“好好好。” 殷长夏松了口气。 大厨:“我就说嘛,竟然还有流言说那两只鬼把我的菜肴倒掉了,在争抢什么东西。那可是鬼啊,怎么可能对活人以外的东西感兴趣。你说……这个流言可不可笑?” 殷长夏干笑了两声:“可笑。” 大厨目露轻蔑:“我的手艺可是顶尖的,怎么可能争抢菜肴以外的东西,嗤。” 殷长夏:“……” 缓缓低下了头。 他脸不红心不跳的忽悠:“这是当然!” 大厨终于舒心了,看殷长夏的目光也没那么阴森。 殷长夏虎视眈眈的注视着旁边的碟碗筷,缓缓开口道:“大厨,我、我能洗盘子吗?” 他今天一定得洗盘子!谁都不能阻止他! 大厨:“……这种可是脏活累活,你想做?” 殷长夏撩起袖子,秀着自己的肌肉:“想啊!特别啊!我在老家就是专门洗盘子,那洗碗功夫,可不是我吹!” 紧跟其后的柯羽安:“……” 竟然还有人吹嘘自己洗碗功夫厉害。 他越来越看不懂殷长夏的行动模式! 虽然行为像个神经病,但一定有什么深层次的含义! 大厨:“这可不行,因为刚才的闹剧,很多菜都得重做。现在人手不够,可没闲工夫让你洗碗。” 殷长夏:“我可以兼顾两样!” 如果搞不到盘子,唐启泽那边可怎么办? 大厨没想到他这么执着,一时不知该表扬还是该批评。 之前两批活人当中,也有在他面前耍小聪明的,但都不是这样执着洗盘子。 殷长夏这样不按套路出牌,大厨也瞧不出来殷长夏到底是鬼仆还是活人。 大厨摆了摆手:“那行吧,不过你得先去看看锅里,食材都炖着,你翻翻就行了;等做完这个,你再去洗盘子吧。” 另外那边的灶台燃着火,木质锅盖下传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是水被烧得涨沸的声响。 殷长夏赶鸭子上架,拿起锅铲,缓缓走到了灶台面前。 他吞咽了下口水,将木质锅盖打开。 一团雾气升起,将眼前的视线也模糊。等到雾气散去,他准备拿起锅铲翻炒时,却看到里面满是碎肉块儿,还有没能理干净的头发丝。 殷长夏:“……” 妈的! 殷长夏手心都是汗,捏着锅铲的手都在泛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柯羽安也差点看吐了,五脏六腑都在翻滚。 大厨阴嗖嗖的说道:“怎么样?这又是我的自信之作,你怎么不铲啊,难道……害怕?” 殷长夏神经骤然绷紧。 身侧的柯羽安急忙接过了大厨的话:“哈哈,我们都是鬼,怎么会害怕这东西呢?我们是觉得看着香!” 大厨眯起眼,闷声笑了起来:“是吗?但这是给宾客们的食物,你们可不能偷吃。” 柯羽安:“……” 殷长夏:“……”偷吃你大爷! 大厨扫视着他:“那怎么不动手?” 这一定是试探! 如果单单只是询问菜品,殷长夏或许不会这么想。 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未免也太过巧合。 殷长夏和柯羽安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都看出了端倪! 大厨已经站到了殷长夏的背后,外面的红灯笼投影着被狂风吹得乱窜的枝条,倒映在大厨脸上,令他的脸颊犹如长出了黑色的斑纹。 厨房内光线昏晦,站在殷长夏身后那个硕大身影,在张牙舞爪,犹如鬼魅。 殷长夏不敢转动脖颈,垂眸偷偷用余光瞥去—— 只见大厨已经亮出了菜刀,圆圆的肚子骤然张开! 里面是肉红色的口器! 柯羽安脸色苍白如纸,双腿开始打颤。 殷长夏不敢再嫌恶心,连忙拿起手里的锅铲,朝着里面铲了两下。 纵然心里害怕到了极点,手上的动作却稳得出奇。 身后的大厨果然没动。 他的肚子缓缓关闭,严丝合缝,重新恢复了正常。 “你这手法……还挺好的嘛。” 殷长夏笑得难看,只求大厨赶紧离开。 大厨诡异的低笑道:“这让我想起了以前的事,你们不知道啊……那些活人总爱在厨房里找什么东西,尤其爱翻这炖锅。” 殷长夏没有说话,背脊也僵得笔直,装了好一阵子,大厨才放过了他。 厨房里又开始火急火燎的忙碌起来,殷长夏脸色难看的望向了柯羽安:“很好,没有叫出声……” 柯羽安欲哭无泪:“这是值得表扬的吗?” “值得,非常值得。” 他将手放到柯羽安的肩膀上,“我们都很努力。” 柯羽安:“……” 柯羽安听出了大厨的言外之意,不由感到了庆幸。 周迎也曾把目光放到了炖锅上,还策划着怎样支开大厨,他们好仔细寻找一下号码牌。 可这些都是陷阱! 大厨早就在这里守着了,谁敢偷偷动这炖锅,谁就会被大厨发现活人身份! 殷长夏说要去洗盘子的行为,反倒让人猜不透。 不得不说……还真是运气爆棚。 柯羽安悄悄瞥向殷长夏,发现他终于有时间开始洗盘子了,还洗得贼起劲。 柯羽安:“……” 完全看不懂! 不仅连大厨,就连他这个队友也看不懂! 这里面当真有深层次含义!? 他快真的觉得殷长夏有病了。 周迎也回到了这里,开始按照顺序依次上菜。他中间没再跟殷长夏有半点交集,心里仍旧对殷长夏要和他比赛的事情耿耿于怀。 明明自己已经足够低三下气。 时间一点点过去,柯羽安渐渐开始着急,周迎他们已经先行一步,殷长夏怎么还不想办法脱身? 就连殷长夏也开始嘀咕,这么久都没动静,难道不灵? 他紧盯着自己的手,内心渐渐忐忑起来,是不是自己太自大了……? 那个被两只鬼争抢的盘子,或许只是个偶然。 刚这么想,便有鬼仆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大厨,不好了!!” 大厨忙着做菜,脾气也极差:“怎么了?又催?都让别催了!” 鬼仆:“不是的,上面又又又打起来了!” 大厨的身体僵在了原地,拿着锅铲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怎么个打起来法?” 鬼仆痛苦的说:“鸡飞狗跳,像是抢盘子!不……现在已经看不出在抢什么了!” 正在洗盘子的殷长夏顿时一惊,手上的泡沫都还没来得及擦,便触电似的,把盘子全都放下。 连柯羽安也瞪大了眼,难不成真是殷长夏动了手脚?! 大厨一口气差点没喘得过来,死死的瞪着鬼仆。 刚才还说流言可笑,如今就深深打了脸。 他精心烹饪的菜,难道还没一盘平平无奇的物具有吸引力!? 大厨赤红着眼:“那到底是在抢什么?” 鬼仆痛哭流涕:“不清楚,不过这次桌子全都被他们砸了。” 大厨:“……” 殷长夏:“……” 艹,真有这么顺利? 他自己都给震惊到了! 厨房内,忽然传出一阵咬牙切齿的声音:“到底是哪个小贼做了手脚?毁我宴席!毁我菜肴!可恶啊!!” 时间已经不多了! 殷长夏心头充满了紧迫感,继续朝着厨房走去。 雨已经下了一整天,脚下满是水洼,飞快踏进去的时候溅起一裤子的湿濡。 殷长夏气喘吁吁的来到了厨房。 刚刚抵达这里,他便感觉到了几分古怪。 厨房里的气氛完全变了,不再如第一次进去时的那样忙碌,反倒大门紧闭,闻不到一丝烟火气息,连丁点儿声音也没有。 太安静了。 鬼宴还需要上菜,厨房不该是这个样子! 殷长夏猫着身体,缓缓靠近。 顺着窗户的那道缝隙,他小心翼翼的往里面瞧—— “!!!” 一只猩红的瞳孔正好对准了他,充满了令人骨髓发寒的恶意。 两人尤为贴近,距离不足半个拳头,喘息之间还能闻到他身上的腐烂的气味,一沾上便甩不掉,犹如夏天的热浪扑面而来。 殷长夏被吓得不轻,脸色泛白的倒退了好几步。 是怒鬼? 里面的东西也发现了他,大门砰的一下敞开,从里面走来一只鬼仆尸怪,将殷长夏给带了进去。 厨房内的惨状简直触目惊心! 怒管家方才发了火,锅碗瓢盆全都被他砸得移位,便将之前藏在里面骨头和肉块残渣全都倒腾出来。 那是被肢解成块的,作为食材的,玩家躯体。 这哪里是什么厨房,分明是个屠宰场! 殷长夏又瞧见周迎等人被绳索捆住,似布袋般的随意丢在地上。 气氛压抑得令人心慌。 殷长夏吞咽了下口水,情绪紧张到了极点,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难不成……周迎他们被发现了? 他竭力咬了下嘴唇,示意自己一定要冷静。 若是应对得不好,自己就会和他们一样的处境! 鬼仆:“怒管家,带进来了。” 怒管家连看也没看,示意鬼仆把殷长夏也绑起来。 阿喜的气息消失了,他要让所有人都陪葬! 鬼仆低着头,连忙找了个绳子—— 殷长夏顾不了那么多,赶忙掀开脸上的白面:“怒管家,是我啊!” 在看到这人是殷长夏时,周迎几乎瞪圆了眼。 周迎心里越发焦急,殷长夏怎么这么倒霉,竟然撞到这种时候回来? 这完全是自投罗网! 现在唯一拥有载物的纪今棠还在昏睡,他们已经没有了逃生的可能。 完了! 怒管家缓缓将目光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这眼神令在产在场众人陷入了莫大的恐惧,仿佛下一秒自己就要身首异处。 殷长夏心脏跳动极快,害怕穿帮,故意用袖子擦红了眼角:“怒管家,我又遇上活人了,我是拼死才逃出来的,呜呜呜!” 怒管家阴沉着脸:“你是在哪里见到的?” 殷长夏一把辛酸泪:“就是和您分开不久,我就遇上了!而且我还见着,他和喜管家……” 众人浑身一凛,大气都不敢喘,连忙朝着殷长夏使眼色。 怒鬼就是因为喜鬼的死亡,才把厨房所有人都绑了起来。 好死不死,殷长夏还偏偏主动提起! 真是蠢货! 邱平低着头,满怀恶意的在内心猜测着,殷长夏到底会被怎样对待。 怒鬼会不会因为愤怒,而撕裂殷长夏的身体? 这下子可有好戏看了,他处境危险,殷长夏也别想明哲保身! 怒鬼站起身,声音粗粝得犹如刀子磨过:“你说清楚!” 殷长夏装得无比痛苦。 “喜管家被那个活人杀了!呜呜呜,我正好看到他给了喜管家最后一击!” “因为太过于害怕,我没能跟他拼命,只是想先找到怒管家,把事情告知于你,免得您连真相都不清楚。” 怒管家脸色更加难看,的确如殷长夏所言,没人告诉他的话,他就会跟一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怒管家:“那人长什么样子!?” 殷长夏嘴唇阖动了几下,努力思考着自己平生最讨厌的人的样子…… “他看着约莫二十七八,脖子上长着三颗痣,头发是天然卷,肤色跟死人一样发白。而且他实力特别强大,连喜管家都不是对手!” 脖子上三颗痣??? 周迎这才明白,殷长夏说的人是陆子珩。 竟然嫁祸给他哥! 周迎死死的低下了头,没敢说话。 陆子珩要是和怒鬼对上,恐怕这场游戏都得天翻地覆。 怒管家记住了他的样子,死死的捏白了手:“我一定要杀了他,给阿喜报仇!” 原本第一次花园骚动的时候,殷长夏便告知他这批活人当中,有实力特别强大的人存在,怒鬼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 毕竟只是杀死了女鬼……实力能有多强? 怒鬼还总是不屑,那时只觉得是几颗耗子屎,要扰乱鬼宴的一锅汤。 然而直到喜鬼的气息消失,他才明白了过来……殷长夏的话没有半点夸张! 怒鬼愤恨的同时,终于开始忌惮了起来。 殷长夏低着头,借着手臂的遮挡,眼睛瞥向怒管家—— 暗示奏效了。 他从不屑到忌惮,殷长夏可废了不少口舌。 怒管家眯起眼:“难道刚才你鬼鬼祟祟的凑到窗户偷看,是因为害怕杀死阿喜的人来了厨房……?” 殷长夏:“??” 这只鬼在给他解释什么呢! 殷长夏连忙顺杆子往上爬:“就是这样的!对,没错!怒管家您太懂了!” 邱平瞠目结舌,弄不明白殷长夏为什么敢这样平心静气的和怒鬼交谈。 他更加没想明白,怒鬼为什么没有撕碎殷长夏的身体,还一副要给殷长夏撑腰的样子……? 邱平脸色一阵青一阵紫,自己也觉得难堪了起来。 他们这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殷长夏却混得风生水起? 这对比……简直惨烈啊。 “阿喜气息消散,鬼宴又成那个样子,厨房一定是有问题!是你,还是……” 怒管家将阴狠的目光对准了周迎等人,“你?” 周迎表现得尤为冷静:“怒管家,我们一直在厨房帮忙,周围的人都能作证,您要是觉得有问题的话,可以问那些人。” 怒管家身材高大,足有两米,弓起身体时,整个脖子都被吊得老长,显得无比畸形。 他无能狂怒,将周迎撞倒在地。 周迎的身体撞出好几米,撞倒了许多锅碗瓢盆,米缸也被撞出了缺口,地上洒满了晶莹的米粒。 周迎闷咳了起来,后背疼痛难忍,抵在了冰冷的墙边。 邱平眼见怒管家要对他们下手,连连指着殷长夏:“怒管家,他也是上菜的人之一,也是嫌疑人啊!” 殷长夏暗骂一声。 这TM祸水东引? “怒管家,您忘了我之前是如何发现花园的活人的?我绝不可能和他们是一伙的,我和杀死喜管家的人势不两立!” 殷长夏苦苦说道,“我可是您罩着的人,这只鬼仆胆敢这样污蔑我,是不把您放在眼里!?” 这一句‘我可是您罩着的人’简直无耻到了极点。 邱平眼睛瞪得犹如铜铃。 这家伙说什么呢? 忽悠的话,简直张口就来! 这里可是恐怖游戏! 忽悠人和忽悠鬼能一样吗?他就不怕? 怒鬼的眼瞳里充满了血丝,连带那张怒面也狰狞异常。 他想起了之前和殷长夏在花园的交谈,殷长夏如果是活人,没道理把那么重要的信息告诉自己。 一定是有人在混淆信息! 怒鬼怒目横对,又将目光对准了邱平。 邱平被怒鬼打了一鞭子,痛得嗷呜直叫,心里越发的不平衡。 区别对待就算了,还区别得这么天差地别!? 周迎闷咳了两声,胸腔疼痛难忍:“之前的宴席当中就混有活人,怒管家是想拿我们发泄,还是去找到杀死喜管家的凶手?” 他们出事对殷长夏并无好处,殷长夏也随即帮腔。 “怒管家,小人也觉得活人混迹在鬼宴上!现在还是把厨房的人放了吧,鬼宴本就乱成一团,现在如果一直没上菜,恐怕鬼宴上的那些鬼会察觉到端倪,到时候闹起来……” 怒鬼也明白了这个道理,可心头的虚火就是无法泄出。 他的脖子涨得通红,厨房内,一些做杂活的纸人,都被他破坏得身体横飞,满地都是纸人身上落下的碎屑。 厨房众鬼全都在打颤,害怕牵连无辜。 怒鬼也出了气,恶狠狠的警告:“如果鬼宴再出事,我就杀了所有人!” 说完了这句话,他才离开了这里。 屋内一片狼藉,食材和厨具被砸得几乎落不下脚。 纸人和鬼仆们过了许久,才止住了发抖的身体,重新忙碌了起来。 殷长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打开了厨房内紧紧封闭的窗户,外面的冷空气冲散了燥热,令众人也缓缓松了口气。 躲过一劫了。 他们将绳索互相解开,想起刚才的危机,心头仍旧惊慌不已。 趁着这段时间,周迎来到了殷长夏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长夏,之前那件事,我……” 周迎的胸口感到了钝痛,是被刚才怒管家撞出来的伤。 可一想到殷长夏生了重病,一定比他的疼痛更加强烈,周迎便手足无措。 殷长夏:“……周迎,咱们的事能不能先放下,目前什么东西重要,你应该是最清楚的。” 如果没找到号码牌,会被当场抹杀。 命重要,还是过往的是非重要? 周迎没想到他是这样的态度,表情有些难看:“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殷长夏没再搭理他,这人简直说不通! 周迎表情生硬:“你过来,我有办法找到号码牌。” 他不肯道歉,只肯用这样的方式补偿。 邱平瞪大了眼:“周哥,你真要叫他!?他什么都没贡献过,凭什么啊?” 邱平满脸的不解,身上是被鞭子抽打的伤,都已是皮开肉绽。 他一肚子的火,刚才受了怒鬼的磋磨,好巧不巧,只有殷长夏躲开了! 凭什么受罪的只有他们!? “……”殷长夏根本没打算和这群人合伙,自己都没答应呢,搞得好像他鸠占鹊巢似的。 难道周迎让他过去就过去? 不好意思,他殷长夏就是生了反骨。 周迎示意邱平别再说话,擦去嘴角的血迹:“时间已经不多了,你不是怕鬼吗?不想早点离开这里?” 殷长夏:“不想。” 周迎:“殷长夏,你别任性!” “是吗?我觉得这里贼好,人人都很亲切。”殷长夏冷笑了几声,“毕竟我什么力气都没出,还想吃白饭,凭什么啊。” 周迎表情难看,犹如被打了几巴掌似的,没想到自己被拒绝了。 周迎心塞的劝说:“新人陆陆续续死亡,我们的团队已经是人数最多的了,你不待在我的队伍里,还想单打独斗吗?” 殷长夏一拍手,笑嘻嘻的说道:“还别说!我真有更合适的队友。” 周迎:“……” 周迎顿时一阵气闷,只觉得殷长夏是故意气他的。 但这又能怎样? 毕竟他之前对殷长夏说的话更加过分,殷长夏回击不也是理所应当吗? 周迎生气的是,他故意说这些话骗自己。 殷长夏不想再同他交谈:“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不奉陪了。” 周迎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死,头疼的提醒:“你小心,现在的游戏和前两批不同,替换了一个更厉害的boss!” 殷长夏:“……” 应该是他的锅。 “有玩家杀了喜面,应该是实力极其强悍的大佬!还不知道是敌是友!” 殷长夏:“……” 好像还是他的锅。 “有个无法预测的变数,恶鬼们嘴里说的新郎官,应该也是个狠厉的角色!” 殷长夏:“……” 啊,又又又是他的锅。 说了这么多,周迎总算把憋在心里的话讲了出来,好受了许多:“你自己注意安全。” 殷长夏:“……嗯,还有么?” 周迎哑然:“你没懂我的意思,我是想说……” 邱平恶劣的接过了他的话:“周哥的意思是,游戏里这么多危险,你还想一个人?简直是自己找死。” 殷长夏:“那又能怎样?” 恐吓还不找个厉害点的, 这三句话里都是他,难道要自己害怕自己? “你!”邱平不免气闷,“你别太嚣张,我们已经确定有个老玩家在游戏里,实力非常出众,周哥还认识他。” 殷长夏越听越觉得奇怪:“认识?老玩家?” 邱平:“你不知道吧,那个老玩家叫陆子珩,徐默可是亲眼见到他有多厉害。” 殷长夏的脑子嗡了一声,那根弦彻底断了:“艹!” 邱平扬起了头:“我们一定会拿到号码牌,那可是周哥的熟人!” 熟人两个字分外刺耳。 此时就连周迎也觉得丢脸,恨不得捂住邱平的嘴。 邱平竟然拿殷长夏的哥哥来炫耀? 这简直是个傻子! 殷长夏揪住了周迎的衣领,把他拖到了隐秘之处。 漆黑的夜色慢慢泅开,四下寂静荒凉,还能听到偶尔几声乌鸦的嘎嘎声,凄厉得犹如鬼叫。 殷长夏满脸着急的问道:“说!全部都讲给我听!陆子珩他他他……” 众人也跟了过来,看到殷长夏吓成这样,心里难免几分轻视,尤其是邱平。 周迎:“你别激动。” 殷长夏嘴唇泛白,胸口上下起伏:“别人不清楚,你和纪今棠还不清楚吗?我这样的反应都算镇定的了!” 周迎:“只要在游戏里,迟早会碰上的。” 听到周迎这么说,殷长夏反而更抖得更厉害了。 陆子珩是父母三十几岁的时候收养的,当时他们以为自己没有生育,等陆子珩十岁的时候,母亲又突然怀孕了,生下了他。 在这样的天然障碍下,陆子珩和他的关系,哪里还会很好? 陆子珩根本就不喜欢他! 殷长夏从小就不老实,他对陆子珩而言,是个需要掌控的弟弟。 那只枯树上的乌鸦叫得更狠了,仿佛在嘲讽着此刻的殷长夏,本就可怕的宅院,更多了几分阴诡。 殷长夏更虚了,气若游丝,垂死病前。 一个双重人格的纪今棠、一个控制欲爆棚的哥哥、还有个疯批的老婆。 殷长夏越发的苦逼起来,算命先生给他的批言果然不假。 厄运缠身! 邱平看他怕成这样,终于解了气,忍不住偷笑道:“就算是个老玩家,你也太怂了。” 周迎异常平静的说道:“够了,陆子珩是殷长夏的哥哥。” 哥……哥? 他这话犹如一颗炸/弹,溅起千层水花。 邱平猛然看向了周迎,瞪大了眼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面红耳赤,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大佬玩家……是殷长夏的哥哥? 那他一直拿老玩家是周哥熟人的事炫耀,岂不像个傻逼一样? 更何况,周哥还是通过殷长夏的关系,才认识的陆子珩,这相当于周哥也是个攀关系的! 邱平涨红了脸,又一次在心里骂了自己。 徐默:“游戏难度增加了50,这是已经确定的事实。而且唯一的老玩家还是殷长夏的哥哥……” 在得知这个消息过后,在场所有玩家,齐刷刷的将目光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 那些眼神里,透着满满的渴望。 殷长夏是大佬的弟弟,就算不能和老玩家扯上关系,他们总能讨好殷长夏吧!? 久不说话的柯羽安,此刻却缓缓开了口:“我有东西……应该能找到号码牌。” 身为经验最丰富的玩家,他上面两次都没有进入鬼宴,因此成功躲过了一劫。如果不是阳寿花光,他恐怕也不会拼死一搏。 邱平愤怒极了:“那你怎么一直不说!?” 柯羽安没有理他,而是径直的走到了殷长夏的面前,来回搓着手:“那是一枚通灵铜钱,应该能帮助我们找到号码牌,是我前两次捡……咳。” 这狗腿的样子,竟和邱平如出一辙。 只不过邱平是抱周迎的大腿,柯羽安是抱殷长夏的大腿。 反正只要能活下去,尊严又算得了什么呢? 邱平眼睛都红了:“你是想说,前面两次捡漏死人吧?柯羽安,你之前大叫失态,害得我们差点被喜管家带走。你犯了这么大的错,竟然不把通灵铜钱交出来弥补,反倒在这种时候拿通灵铜钱出来!” 柯羽安慢吞吞的说:“你也别眼红,反正都是抱大腿,你管我?” 邱平气得浑身发抖。 这家伙,竟然还跟他比谁更狗腿! 真是不要脸! 对于邱平一而再、再而三的冷嘲热讽,殷长夏再不放在心上,也总是不舒服的。 没想到刚刚所有人轻视的柯羽安,遇到事情还胆小如鼠,竟然还有点自己的小心思。 殷长夏收下了这枚通灵铜钱,柯羽安自然而然也站到了殷长夏身边。 周迎也沉默了下来,拧紧了眉头,没想到柯羽安还有后手。 周迎同殷长夏对视,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如短兵相撞。 “你想跟我比谁先找到号码牌?” “你刚才不是说,现在新人里,就你的队伍最强大,人数最多?” 殷长夏微微扬起下巴,“现在形势转变了,四对四!” [二、尸怪是小镇居民所化,小镇居民似乎在喜怒哀惧生前就服侍他们,如今几代过去,也依旧为喜怒哀惧所掌控。] [三、鬼宴上的纸人,乃是小镇居民供奉给喜怒哀惧的,小镇居民希望纸人代替生人,成为供奉喜怒哀惧的鬼仆。] 第27章 第七章 此为穿越章节!想一睹为快, 请补买未买的V章。  喜管家也被淋湿了大半,只剩下一颗头颅,其余整个身体都化作了鬼力, 涌入宗昙体内。 明明凄惨到如此地步,喜管家竟看到一个小小鬼仆, 和他们的王攀上了话! 心里不平衡到了极点, 表情也扭曲了起来。 殷长夏全然不知, 赶忙跑到了宗昙身边:“老婆你真有魄力,狠起来连自己人也杀!” 宗昙瞥了过去, 还盖着红盖头, 脸都没露出来,殷长夏莫名读懂了他的意思。 像是在说——有意见? 殷长夏死命摇头, 束起一个大拇指:“杀得好!杀得妙!” 喜管家:“……” 他气得脸色发青, 不知道为什么王和他们交谈都嫌脏, 却愿意理会一个卑贱的鬼仆。 喜管家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毒,他方才待在祭祠中,阿哀阿惧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由于听到花园传来暴动声,害怕出了乱子, 他才独身一人走了出来。 没想到这样倒霉, 偏偏遇上了宗昙! 除了传闻当中的养灵体质, 可以把任何鬼都育成鬼王之外,其他鬼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成为鬼王的条件极其苛刻,不仅需要阴气极重的生辰八字,死时还需沾染大量怨气, 并且可以吞噬众鬼, 以此来形成‘怨核’。 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 其他所有鬼都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两次鬼宴,也失败了两次。正当他们绝望之际,喜怒哀惧四鬼却发现了一个特殊的存在,那便是宗昙。 他们意外得到了宗昙的右手鬼骨,可以一定程度压制他。 待宗昙彻底成为鬼王,他们喜怒哀惧就能控制他,成为凌驾鬼王之上的存在! 原本打的这个主意,没想到宗昙实力强大。 仅仅那一招,便将他变成了这样。 一想到这儿,喜管家抖得更厉害了,满眼皆是恐惧。 殷长夏暗暗搓手:“老婆,你踩着喜管家这么久,脚疼了吧?” 宗昙嗤笑一声:“你想怎么做?” “让我补个刀!”这好像还是殷长夏第一次听到宗昙说话,眼神发亮的问,“老婆,原来你会说话?” 宗昙:“……” 他再也没有开口,示意殷长夏赶紧动手。 殷长夏满脸的兴奋,杀了尸怪都有背景线索提示,不知道杀了更高位的喜管家,会不会有这样的提示? 喜管家大怒:“你做什么!?你一个小小鬼仆,竟然敢对我动手!” 这态度……可真是令人不爽啊。 宗昙的脚放到了喜管家的脑门上,缓缓用力,显得异常危险。 “小小鬼仆?” 一阵狂风吹来,屋内窗户‘砰’的一声关死。 屋内的光线更加昏晦,香烛架也骤然倒塌。 宗昙一身红衣,盖头被轻微扬起,下巴的弧度优美至极,唇角缓慢勾起,艳丽而邪气。 他在笑? 自己的惨状,竟然令他发笑? 喜管家眼睛瞪得犹如铜铃大小,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名状的黑暗那般。 喜管家急促的说:“王!我才是你最忠实的仆人,你不能听那只鬼仆的话啊!” 宗昙漫不经心到了极点,视他为蝼蚁,右脚一直没有挪开,反而越压越紧。 喜管家不断退让,呼吸紊乱:“王,求你!我、我可以把鬼骨还给你。” “不需要。”宗昙声音低沉,“我自己去找。” 可这岂不是更危险!? 喜管家有些搞不懂。 宗昙的语气里充满了兴奋和愉悦,仿佛自己主动加深难度,是为了享受危机而带来的快/感。 喜管家被他这疯批的样子给震惊到了,他的头都被踩得变形,已经没有手段令宗昙回心转意。 喜管家眼白上翻,意识快要消失:“不……” 殷长夏悄然叹了口气。 喜管家真傻,宗昙可不是在维护他。而是觉得……喜管家对能够控制自己的人大呼小叫,这是对他的挑衅。 殷长夏想给喜管家一个痛快,怀里藏着的盘子碎片,还是之前在宴席上偷拿的。 拔出盘子碎片时,殷长夏不慎将怀里的手牌弄掉。 “……” 真不是故意的。 殷长夏弯腰捡起手牌,拍了拍上面的灰,“这东西可不能遗失了。” 然而这一瞬间的外泄,却令快要昏厥的喜管家又清醒了过来。 喜管家猛然望向了殷长夏,他不会弄错的,光是靠近,鬼力便在上浮,这是养灵体质! 喜管家尖叫:“竟然是养灵体质,那我还控制什么宗昙,花什么心思准备鬼宴,直接抓住你……” 他自己就能成为鬼王! 喜管家瞪大了眼,控制着自己的头颅,拼命想要滚到殷长夏脚下。 哪怕跪伏,哪怕卑微,也想要拥有养灵体质的人。 悔啊! 可事到如今,他却无能为力。 他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到了宗昙身上,却忽略掉了最该注意的人! 宗昙:“你是我最忠实的仆人,他可不是。如果真要说起来,他才算是我的饲主。” 说是饲主,却是用最嘲讽的口吻。 “养灵体质的人是饲主……?”喜管家瞪圆了眼,到彻底消散时,都无法瞑目,“那你随时都能成为鬼王。” 他们四鬼竟然花这样大的代价,还无法彻底炼成鬼王。 谁知道人家随随便便就能得到。 哈……可笑! 殷长夏手起刀落,将盘子插在了喜管家的喜面上,他是鬼魂无法被利器所伤,唯有这地方是破绽。 喜管家的声音戛然而止,头颅渐渐化作黑烟,犹如花瓣那般片片散去。 喜管家脸上带着的喜面,也滚落到了殷长夏面前。 殷长夏弯腰捡起,脑海里又浮现了系统的提示音—— [恭喜您获得喜怒哀惧四鬼中的喜面。] [名称:喜面(邪)。] [功效:微笑是魅力的源泉,使用后,会对鬼魂的魅力 20。] [稀有程度:B级。] [喜怒哀惧四面:进展(1/4),集齐全部可获得S道具。] 殷长夏:“……” 这东西一点儿都不好! 他现在就很容易被鬼吸,如果装备过后,那群鬼岂不是还要疯狂!? 殷长夏抖了好几下,只得嫌弃的装回了自己怀中。 [背景解密其五——] [喜怒哀惧养成鬼王,其实是想借由他的鬼骨,来操控他。如今哀惧两鬼,正在将鬼骨融合到自己身体当中,若是成功,鬼王便会被哀惧两鬼操控。] [届时屠杀便会开启,鬼宴当中所有玩家和鬼魂,全都逃脱不掉。] [报名倒计时正式更名为屠杀倒计时——] [01:24:44。] 殷长夏倒吸一口凉气:“……该死!” 看来前两次鬼宴,玩家几乎全灭,就是这个原因吧!? 他之前一直没有考虑这些,按理说玩家持有手牌和尸油,应该会极度小心,不让自己暴露身份。 而喜怒哀惧精准的将玩家们找了出来,这本身就和常理不符。 原来是这样……是无差别的屠杀! 殷长夏心口直跳,只恨自己为何现在才反应过来。 他艰难的看向了宗昙,发现宗昙竟笑出了声:“想把我炼成鬼王,当成屠杀机器……哈啊,太有意思了。” 殷长夏神经都紧绷了起来,不敢再和宗昙待得太久,连忙说道:“你先去怨池吧,把右手鬼骨拿回来,我、我拿到号码牌就去帮你。” 话音刚落,殷长夏便惊觉宗昙凑近了他。 入眼满是红得刺目的盖头,犹如沾染了鲜血那般。 宗昙缓缓开口:“帮……我?” 殷长夏头皮发麻,想起他对付喜鬼的手段,完全没敢答话。 宗昙:“那作为饲主,你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脑内想起了那个声音—— [是否捕获喜鬼?对boss进行投喂?] 殷长夏心跳如鼓,很想拒绝,可宗昙的压迫感如此之强,他小动物般的察觉到了危险。 自己若是拒绝,怕是会出大事。 想起之前系统提示……boss有几率弑主。 殷长夏眼眸微垂,颤抖的睫毛犹如振翅的蝶,内心陷入了巨大的纠结当中。 他不断权衡着利弊。 殷长夏咬咬牙:[是。] [已花费一个月阳寿。] 黑气钻入宗昙身体时,宗昙满是餍足。 那股要把人给逼疯的饥饿感,也微微抚平了几秒钟。 可是不够,完全不够。 几秒钟后,快要烧灼五脏六腑的饥饿感,又重新回到了身体里。 一旦尝到的满足感,下一次的饥饿就更加难以忍受。 就像一直生长在黑暗的植物,不能见到阳光,是同一个道理。 原本可以忍受的,不管再疼痛,再空虚,那对于宗昙只是常态……可谁让殷长夏阴差阳错的喂了他第一次? 宗昙的手缓缓覆盖到了殷长夏的面颊上,修长如玉的手指,指甲却是黑色的。 宗昙一下下的摩挲着殷长夏的面颊,他不曾渴求过什么,如今却在思索着,是不是要把养灵体质的人吞到肚子里,这种饥饿感才会消失。 殷长夏心里响起了警铃,戒备到了极点,忽然开始打嗝:“老婆,你吃……嗝,吃饱了吗?” 他从小就这个毛病,紧张到极点后,就会开始打嗝。 殷长夏也觉得这毛病过于娘炮,奈何总是治不好。 宗昙:“……” 殷长夏可怜巴巴的说:“我好惨,嗝……我可是花阳寿喂的你,呜呜呜。” 宗昙眼皮直跳。 殷长夏不断打嗝,完全止不下来:“隔,我要是死了,咱们就做一对亡命鸳鸯!” 宗昙冷笑了一声。 鸳鸯? 剩下六口棺材,万一里面的东西全都醒了,想要殷长夏的人可不仅仅只有他。 宗昙的黑色指甲蓦然增长,放到了殷长夏的手腕上,然后死死按紧。 “!!!”偏偏打嗝又无法止住! “老,嗝,老婆,我身体特别弱,有点疼,你要好好爱护我啊……” 话音刚落,殷长夏便听到一阵阴嗖嗖的声音,在凄迷的夜色当中,如同隔了雾气—— “喂食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殷长夏:“能、能有什么?” 话音刚落,他便感到头疼到了极点。 这股疼痛犹如扭曲的旋涡,令殷长夏完全无法思考。 殷长夏捂住了自己的头,半跪到了地上。 眼前浮现一个画面,明明身处游戏当中,自己却像是站在那七口悬棺下方。 在月光轻薄如纱,从破裂的斜口照射而入,洒下一地银霜。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月光的笼罩下,第二口棺材带着隐隐绿光。棺材下方的古怪符文,也因棺材上的尸油滴落,而变得模糊不清。 那口棺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闷动了一下。 殷长夏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恶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犹如滔天巨浪那般。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犹如沙滩上干涸的鱼,快要因为眼前的画面吐出来。 与此同时,宗昙将他带出了香火屋,来到了外面,宗昙的手落到了他的发间。 可寒意无法驱散寒意,仍是一股浸润骨髓的冰冷。 殷长夏几近虚脱,整个人犹如在汗水中捞出来的。 宗昙的手指在他的发丝间穿梭,犹如情人般亲昵,语气却冷到了极点:“你看,还有这么多人想要你呢,又有东西要苏醒了。” 一片阴沉的天空,乌云堆叠在一起,阴沉得犹如浓稠的墨汁那般。 他的嫁衣如火,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片刺目的红色,浓烈得侵袭所有感官。 “主人,你打算怎么喂食我们?” “我好饿。” 众人趁乱检查了宴席,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号码牌的线索。 他们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聚集到了一起。 空气里夹杂着极浓的燃灰味,是那种大量香烛纸钱燃烧过的味道,被湿冷的雨水一冲,不见消散,反而扩得更远。 这味道异常呛鼻,犹如小虫般,从鼻孔钻入,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周迎心情并不算太好:“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 众人纷纷摇了摇头,脸上皆带着沮丧。 想到还要在这里寻找线索,他们只觉得多待一秒钟都让人难受。 柯羽安缩着身体,在看到他们的表情时,心里多了几分痛快。 这东西他绝不会交给这群人! 柯羽安又忽然间想起了殷长夏,纵然殷长夏遭受队伍排挤,但比起这群人,柯羽安更愿意把东西交给他。 邱平更加绝望:“号码牌找不到,报名时间又只剩下一个半小时了,这下子完蛋了!” 周迎把目光放到了徐默的身上,他沉着冷静,又在游戏里帮了许多人,得到了许多等价交换的信息,也许还知道别的办法。 周迎:“你一直聚集新人玩家,又无条件帮助他们,是有什么理由吗?” 徐默眼神微闪:“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人多力量大,总比一个人来得强。” 周迎却不相信:“这样的理由,你觉得能骗到我?” 若是时间充裕的确有可能,但报名时间只剩两个小时了,徐默还有闲工夫捡人,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周迎这样逼问,徐默也无法隐瞒,才将自己之前一直担忧的事说了出来。 徐默狼狈的回忆了起来:“其实,在遇到你们之前,我见过两个其他玩家。” 周迎:“和他们有关系?” 徐默点了下头:“一个叫唐启泽,所知情报极多,比我更加厉害。他虽然是个新人,在现实世界却和诸多大佬玩家拥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还是A级玩家唐书桐的弟弟。” 邱平好奇的问:“A级玩家?很稀奇?” 徐默冷眼扫了过去:“这么庞大的玩家人数,A级玩家却仅有六人,当然稀奇。” 邱平摸了摸鼻子:“什么A级B级的,我还说游戏boss有S级的呢。” 徐默拧眉,没有把自己的担忧说出口。 若是真有S级的boss,只怕谁也逃不过,全都得死! 徐默:“唐启泽仅仅是我遇到的玩家之一,背景就已经这么厉害;还有另一个……” 周迎追问:“另一个怎么了?” 徐默:“应该是老玩家。” 果然! 这话一出,众人的呼吸声蓦然加重,那三个字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原本就困难的报名条件,现在则变得更加苛刻。 ——难度提高50。 周迎捏白了手:“详细描述一下,你遇到他的过程。” “我也只是远远望到过,他看着约莫二十七八,长相十分出众,脖子有三颗痣。那人出手相当狠厉,手上带满了锁链,每一根手指都有。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在……” 徐默表情难看,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决定道出,“他在屠杀新人。” 众人:“……” 无声的沉默,在他们中间蔓延。 徐默嘴唇嗫嚅:“我只是因为太害怕,才会不断邀请新人加入队伍,但寻找号码牌的办法……我是真的不知道。” 等等! 这样的描述,和周迎记忆里的某个人很像。 那个人莫非是……? 周迎呼吸紊乱,震惊的望向了纪今棠。 而纪今棠也一样,表情显得慌乱:“是陆子珩(heng)?” 周迎:“……” 连纪今棠都这么认为,看来十有八九,不会差了。 邱平:“周哥,莫非你认得那个人……?” 周迎脸色难看,轻轻的点了下头。 邱平表情更加谄媚,来回搓着手:“竟然连老玩家都认识,周哥的人际关系网也太广了。有周哥在,想必那名老玩家不会对我们下手的。” 纪今棠早在邱平针对殷长夏的时候,就看不惯他。 现在邱平这样拍周迎马屁,只让纪今棠讥笑一声,觉得可笑。 邱平脸色难看:“纪小姐怎么了?” 纪今棠回过头,完全不想再看邱平:“只是笑某人,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那个实力超强的陆子珩,可是殷长夏的哥哥。 虽然不是亲生的,乃是殷长夏的父母在生殷长夏之前,从孤儿院领养的。 但他们共同生活在屋檐下十年的事,却改变不了。 如果邱平知道了这件事,脸都得被打肿。 邱平:“……” 他涨红了脸,觉得更加难堪。 奈何他做什么也无法讨好纪今棠,就如同纪今棠做什么都无法讨好殷长夏一样。 没找到线索,众人便想先回厨房再说。 纪今棠恍惚间注意到了一根细线,表情逐渐变得严肃。 周迎看向了半蹲在地上的纪今棠,他似乎用手指摩挲着什么:“今棠,有线索?” 纪今棠脸色分外难看,将那根细小的头发丝摊在手掌中。 他的肤色极白,饶是头发丝再细,也能把上面的黑色看得一清二楚。 众人不由大骇:“这是……?” 纪今棠:“阿祈有危险!” 徐默满脸疑惑:“这跟殷长夏有什么关系?” 纪今棠:“刚才发生骚乱的时候,我一直在看着阿祈,女鬼在他手腕缠过头发丝。” 邱平说起了风凉话:“别是你看错了吧?” 徐默:“是啊,刚才殷长夏引发了这么大的骚乱,大家都鸡飞狗跳的,混乱之中看错也是常事。” 纪今棠似乎还想解释,然而一旁迟迟没有说话的周迎却开了口。 “不会有错。” 其他人说殷长夏的事,他会觉得是看错,可纪今棠却不会。 从前总是这样,但凡殷长夏出现,纪今棠的目光总在他的身上。 周迎心里极度不舒服,嫉妒的情绪在心底疯狂蔓延。 邱平:“那怎么办?难不成还要去救他?就说他是个拖累了!现在可好!万一把我们都暴露了……” 他的话异常刺耳,纪今棠的脸色骤然阴沉。 纪今棠没有说话,转身朝着头发丝的方向跑去。 阿祈,一定要等等他,千万别出事! 邱平看傻了眼,平时纪今棠表现得柔柔弱弱,遇到危险总是躲在他们身后,没有任何事能牵动他的神经,包括周迎。 然而一听说殷长夏有事,他便奋不顾身的跑了过去。 邱平小心翼翼的看向了周迎:“这……这可怎么办啊?” 他敢说殷长夏的坏话,可不敢骂纪今棠。毕竟周迎把纪今棠放在心尖上,是绝不可能轻易舍弃他。 周迎:“跟过去。” 邱平:“周哥!你也觉得要救那小白脸?周哥不是看不惯他吗?干脆就让他直接……” 周迎冰冷的扫视了过来,邱平顿时哑口无言。 他,殷长夏、纪今棠,三人从小一起长大。 在最困难黑暗的那段时间,是殷长夏一直陪在他和纪今棠的身边。 纵然喜欢纪今棠的心意不假,周迎也无法眼睁睁看着殷长夏遇到危险。 — 殷长夏一路沿着走廊小跑,远处的黑暗犹如扭曲的渊薮,一眼看不到底。 他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想要尽快和boss汇合,也许那边会有线索。 可宅子太大,回廊相连,错上一步都会抵达另外的地方。 殷长夏越发着急,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花园。 蜿蜒的水榭庭院,不知会通往何处。亭子下面种的可不是什么莲花,而是一片腐烂断枝,水面还漂浮着无数的黄纸元宝。 四处越发阴森,吹来的风里满是蜡烛燃烧过后的味道,还有隐藏在这种味道之下的血腥味。 真是令人作呕。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总觉得不妙,想要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没想到一回头,长发女鬼便从亭子上方倒掉而来,长发也骤然垂下。那些发丝像是有生命一样,张牙舞爪的扭曲着了起来。 她嘴角缓缓咧开一个笑容:“嘻嘻嘻,别跑啊……” “!!!” 殷长夏吓得脸色发白,不慎跌坐到了后方,撞到了亭子里的石桌。 长发女鬼犹如壁虎那般,从亭子上方,沿着巨大的木柱爬了下来,她迅速凑到殷长夏面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分辨着什么。 离得近了,殷长夏才发现女鬼身上满是恶臭。 比经过了高温,而腐败的食物的味道,还要浓烈上百倍。 殷长夏完全不敢动,额头的汗珠汇聚到下巴,滴了下去。 “客人有什么吩咐吗?” 长发女鬼的四肢扭曲着,犹如蜘蛛那般趴在地上:“你端的那盘……” 殷长夏更害怕了:“是菜吗?那是大厨做的。” 长发女鬼:“盘子!” 殷长夏:“……” 长发女鬼突然癫狂起来:“还有盘子吗?把盘子给我!!” 殷长夏欲哭无泪,一只鬼你还是盘子收集爱好者了? “没、没有多的了。” 长发女鬼怒不可遏:“说谎!说谎!” 宴席上那群鬼还笑她傻逼,殊不知傻逼的人是他们自己! 这种能让鬼力上浮的好东西,尤为珍贵稀少,只有真正触碰才能发现。 除了她,谁也别想得到! 女鬼认定了殷长夏在骗人,甩着头发,便想直接要了殷长夏的命。 她当鬼已有百年时间,中间不知杀了多少人,手里不知染了多少的鲜血,根本不会在意区区一个殷长夏。 长发已经紧紧箍在了殷长夏的脖颈处,殷长夏无法呼吸,双脚下意识的蹬地,面色涨得通红。 剧烈的疼痛,令他眼珠渗出生理眼泪。 女鬼看他痛苦的样子,愉悦的眯起了眼,仿佛欣赏别人死亡的场景,是她最大的乐子一样。 “有趣、真有趣,再挣扎啊,哈哈哈!” 殷长夏半眯着眼,剧烈的咳嗽着:“我,咳咳,我刚才说谎了,我知道盘子……” 女鬼不再紧紧勒着他,轻轻的松开了一些,兴奋的询问:“在哪儿!?” 殷长夏嘴唇嗫嚅,声音也变得极轻。 女鬼用头发将他的身体拉近,似乎想听清殷长夏说什么。 殷长夏:“盘……盘你麻痹!” 仅仅一瞬间,殷长夏掏出怀里的板砖,瞬间向着长发女鬼砸去—— 长发女鬼被砸得头冒金星,似乎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一块区区的砖头,竟然能伤到她。 殷长夏揪起女鬼的衣领,胸口上下起伏,又害怕又愤怒:“我是被逼的,我不想打鬼的,你为什么还要追来!” 女鬼被打蒙了,赫然发现自己的头被砸了个包。 女鬼:!!! 殷长夏怕惧到了极点,手抖得如同七八十岁的老人。他却不肯松开女鬼的衣领,连着拿板砖砸了好几下,下手之狠,连砖头都出现了裂痕。 之前徐默曾经说过,普通人是看不见鬼的。 这里阴气极重,所有鬼都会现形。 他能这样打鬼,大约也是因为在鬼宴里面的缘故。 女鬼忍无可忍,头被砸了好几个包:“你砸够了没有!” 她忍住剧烈的疼痛,将殷长夏推了出去。 这力道极大,殷长夏的身体便直直的朝着那边摔去。 他正要撞到柱子时,纪今棠已经赶到,恰恰看到了这一幕,连忙用自己的身体做了缓冲,将殷长夏接住。 纪今棠:“阿祈,你没事吧?!” 殷长夏脸色泛白,连话也说不出来。 从未在纪今棠面前表现过软弱的他,此时还是头一次被纪今棠看到他的狼狈。 他不想成为包袱,更不能连累别人。 “纪今棠,你别待在这里,这只女鬼很厉害。”殷长夏咳嗽了好几声,嗓子发哑,“我拖住女鬼,你找个机会快点逃。” 第28章 第八章 第八章 [您已获得玩家郑玄海的掌控权。] [阳寿使用权:二十三年。] [载物使用权:骨灰香烟。] [道具使用权:现形符(奇、C级、可令鬼怪现形、5/10)、拳钩(凶、D级、造成一定的鬼怪伤害)、劣化版药水(奇、E级、加速伤口愈合、1/3)。] [房产使用权:九区暂居地。] [财物使用权:游戏内所有存款。] 耳边不断有机械音响起, 越来越高亢。 殷长夏:“……” 家园规则,可真是弱肉强食。 难怪郑玄海发了疯一样,非要逼迫唐启泽献出掌控权。 那群考核官, 怎么可能放掉这么大的权利? 殷长夏取下了怒面,小心翼翼放好。 怒面便迅速缩小, 又变成了流苏形状的耳坠,旁边还吊着一个喜面。 这是他第一次使用B级道具, 不禁想着……喜面会有什么功效? 郑玄海依旧低着头,面色苍白如纸,失去了血色, 地上满是汗水砸落的痕迹。 使用了好几次载物的他,身体已经有几分虚脱。 黑暗充盈在整个逼仄的楼道当中,角落里长满了青苔和霉菌。一只蜘蛛从郑玄海撑地的手上爬过,仿佛在嘲笑着他的无力。 郑玄海无论如何也没想到, 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将掌控权交出去。 还是交给一个新人。 郑玄海正要起身, 便听到上方殷长夏的声音:“我允许你抬头了吗?” 是束缚力! 游戏不可违背的规则, 瞬间令郑玄海的脑袋磕地。 殷长夏一怔, 哪能想到‘游戏’会如此强大, 他抿了抿薄唇,此刻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知晓游戏规则了。 “告诉我,游戏需要注意哪些规则?” 郑玄海死死闭着嘴,本不想这样轻易开口,可声音却不受控制的发出:“有三条。” 十区那些人, 连一点儿人权也没有。 不仅如此, 一些人还会受到掌控者的殴打、奴役。 毕竟这种游戏,随时都会有死亡的风险。他们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宣泄自己心中的压力。 郑玄海极度恐惧, 害怕殷长夏也是这样的人。 可饶是这样,他也想要活下去。 殷长夏:“说说看。” 郑玄海已经绝望,满脑子都是自己被丢入十区的恐惧感。 他闭着眼睛,将三条规则道出—— 一、玩家升级。 玩家共分为A级到E级,分散于家园十区。若是想升级,则必须担任考核官,完成考核官任务。 二、掌控者定律。 献出全部的人,则相当于交出所有资源,包括阳寿。掌控者想要使用,便能自动拿出。 被掌控的玩家,在没有掌控者允许跟随的前提,必须前往家园十区,一辈子无法离开。 就算是特允情况,留在掌控者身边,但凡违反掌控者的命令,则丢入十区深渊。 三、载物等级。 载物的升级需要献祭阳寿,年限则对应载物大小与稀有程度。 献祭年限有一年、十年……甚至上百年! 寂静的黑暗,以及蔓延开来的杂乱心跳声。 郑玄海的眼瞳空洞:“除却必须遵守的这三条,家园玩家可以任意行动。” 殷长夏:“玩家第十区……” 这话像是触动了某个机关,令郑玄海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反应尤为激烈。 “求求你,我不想去第十区!!” 他怕死。 人就是这样可笑,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便一直想着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 可一旦危机解除,就会生出些其他的想法。 殷长夏挑眉:“你不想去第十区,总得付出点儿代价吧?” 郑玄海仿佛被掐住了喉咙:“可我已经献出了全部,没有再多的东西了……” 殷长夏:“你有。” 郑玄海缓缓抬头,将殷长夏的身影映入眼底。 “我……有?” 殷长夏露出笑容:“考核官任务是什么?” 郑玄海连忙道:“这次我的考核官任务,是催生C级boss!” 殷长夏:“那其他人的呢?” 郑玄海嘴唇泛白,死命的摇头:“我不知道,他们也不会告诉我。每一个考核官任务都不同,虽然我们三人是暂时合作,但他们也会对我抱有警惕心的。” 考核官内部也纷乱不休啊。 瞧见唐启泽浑身是伤、又半条命都丢掉的样子,殷长夏没有任何的仁慈。 “我要你当内应。” 如果刚才输了,被奴役的人,就会变成唐启泽了。 郑玄海的行为合理,却又恶劣。 听了这句话,郑玄海绷直了身体,像是静止了那样,久久没有任何作答。 殷长夏不悦的说:“怎么?不愿意?” 郑玄海撑着身体的手掌一点点扣紧,沾染上了地板的尘泥:“我可以做内应,帮你杀了盛乾,我反正都和他有仇。但是焦兴凯……” 他和焦兴凯是同期,也是现实中的挚友。 从报名场到正式场,这已经是他们合作的第三个游戏了。 郑玄海紧紧闭上了双眼,仿佛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焦兴凯对我有恩,曾经救过我一命,我不能对他下手。” 这相当于是不遵从掌控者的决定。 游戏规则束缚着他,竟凭空冒出了几根锁链,一点点缠上了郑玄海的手足。 可郑玄海一点儿都不惊讶,他曾在游戏里见过这样的场景。 不遵从掌控者命令的人,会被名为‘游戏’的怪物,拖入深渊啃食干净。 郑玄海等待着自己被拖拽至十区,那个疯子和怪物的集中之地。 心不断的下沉,像是快要沉入黑暗的谷底一样。 在这紧张之际,他突然听到上方传来声音。 “还挺有原则。” 殷长夏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那些想要撕扯他身体的锁链,便就此消失殆尽。 疼痛并未袭来,身体犹如惊弓之鸟,肌肉也死死绷紧。 郑玄海睁开了眼,嘴唇微抖:“你……不罚我?” “当然要罚。” 殷长夏把选择权交到了唐启泽的身上,“你想怎么处理?” 唐启泽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不仅有鬼宴上受的伤,还有郑玄海殴打出来的。 唐启泽借由楼梯扶手,一步步来到郑玄海的面前,然后一拳打在了他的肚子上。 郑玄海:“唔!” 唐启泽大口喘气:“我们走。” 殷长夏扶起唐启泽,缓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骤然被打的这一拳,郑玄海纵然觉得疼痛,但也比被拖入十区好上太多了。 殷长夏成了他的掌控者,完全可以肆无忌惮的对待他。 就算令他如其他人一样,被殴打到浑身是伤,郑玄海也不会意外。 只是一拳,却出乎了郑玄海的预料。 郑玄海浑身都是冷汗,虚软的跌坐在地上。 逃过一劫了? 可刚才的感觉太过吓人,他是鼓足了这辈子的勇气,才敢拒绝殷长夏。 如果再来一次,尝过那种滋味,他还敢这么做吗? 郑玄海不知道,也不愿意再来一次了。 他额头全是冷汗,等殷长夏离开楼道,才敢缓慢的抬头凝望殷长夏。 那个背影十分单薄,却始终让受伤的唐启泽靠着他,负重前行着。 殷长夏是个重诺之人。 倘若他一开始,不是想掠夺对方的掌控权,而是选择和殷长夏合作,是不是结果又不一样了? 郑玄海满嘴的苦涩,扶着墙壁艰难的站了起来。 “这世上哪有后悔药吃。” — 殷长夏带着唐启泽离开了昏晦的楼道,重新回到了七楼。 天空阴云密布,厚重的云层里像是吸足了水分,离地面格外接近,想必不久之后又有一场雷雨了。 走廊亮着几盏昏黄的灯,孤零零的闪烁着。 殷长夏沉溺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郑玄海的回答,令殷长夏感到惊讶。 那个人为了自己活下去,可以交出自己的全部,连尊严也可以不要。 可让郑玄海去杀焦兴凯的时候,他又宁愿去死了。 倒是让人高看一眼。 不至于那么不堪。 周迎赶忙小跑过去,扶住了两人:“没事吧?” 殷长夏精疲力竭,脸色看着比唐启泽还要苍白,像是随时都要倒在地上那样。 回忆起刚才的感觉,像是坠落大海深渊,原来越沉,直到临近那看不见的恐惧。 粘腻与失重感。 可整个人却是兴奋的。 被狂气所染,那种感觉太过强烈。 短短的几分钟,殷长夏就被耗干了大部分精力,双腿一直在打颤。 头顶的一盏灯突然熄灭,转眼已经凌晨三点钟了。 见殷长夏许久没有说话,这样愣神了许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迎连忙喊了声:“长夏!” 殷长夏这才将注意力转移了过来:“周迎,情况怎么样?” 周迎:“我刚才趁着杀人狂的鬼魂离开七楼,把这里找了个遍,却在701的门口发现了这个。” 殷长夏:“?” 他朝周迎的手心望去,是一枚珍珠发卡。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枚发卡是向思思的。 向思思曾经去过701? 那不是考核官的房间吗! 周迎眼神微闪:“恐怕向思思今夜的自导自演,是因为和某个考核官串通起来了。” 三人的心情也变得极其糟糕,看来考核官中的盛乾和焦兴凯,也有自己的谋划。 不仅要在六天之内破解游戏,还要分精力对付考核官。 这就是正式场游戏吗? 真是棘手极了! 周迎叹了一声,自己这边的信息已经告知了殷长夏,他如今更加在意殷长夏那边。 “你那边怎么样?” 殷长夏简单的进行了说明:“郑玄海告诉了我们家园三大规则……” 说起这个,唐启泽压抑良久的情绪终于爆发。 那些情绪快要融化在夜里,后悔自责也随之而来。 唐启泽眼眶赤红,声音沙哑的说道:“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大哥一直以来都面临着这样的危险和残忍。所有人都夸大哥优秀的时候,我竟然在嫉妒他。” 殷长夏沉默,没有说话。 唐启泽说着唐书桐的事,他也想起了哥哥陆子珩。 明明年少时,他们感情颇深。 陆子珩格外爱护着他,他们甚至比一般的兄弟还要亲密。 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改变的呢? 直到如今,殷长夏都不曾得知。 只是那一个雨夜,父亲沉默寡言不断抽着烟,陆子珩背上行囊,就此一去不复返。 父亲在死的时候,意识都已经模糊不清,还重复不断的说着对不起。 而后,他与他决裂。 唐启泽越说越哭,到最后已经跟个小哭包似的了,仿佛要把所有情绪宣泄出来。 “你们大概还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进入游戏时,就能准备那么多东西……” 唐启泽跌坐在了角落里,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是我赌气,故意去接近大哥拿回来的道具,故意让自己撞邪。连那两把匕首,都不是大哥送的,而是我偷拿的。” 殷长夏:“……” 难怪。 他当时还觉得奇怪,怎么唐书桐像是有目的性的,去送了唐启泽两把对灵异鬼怪造成伤害的匕首。 唐书桐难道未卜先知?他怎么知道唐启泽会进入游戏? 这下子,全都说得通了。 唐启泽:“家园的规则如此弱肉强食,大哥的优秀是不知面临了多少次生与死练出来的……” 殷长夏眼神微闪:“所有的优秀,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唐启泽擦了擦眼泪,仿佛十几年的隔阂终于释怀那样。 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是啊。” 殷长夏:“那你后悔进入游戏了吗?” 这样直击灵魂的问题,令唐启泽心神震颤。 他思虑长久,才抬头望向殷长夏,同殷长夏对视:“怎么可能?” 这个回答,无疑令周迎感到意外。 他原本觉得,唐启泽会回答后悔了。 毕竟游戏是这样的危险。 而他进入游戏不过是为了赌气。 唐启泽捏白了手,身体微微发颤:“我打心底高兴,我也可以依靠游戏,迅速强大起来。” 殷长夏和周迎同时看向了他。 这约莫就是唐启泽性格当中的强大之处——知难而行,见过高山巍峨,还会选择攀爬。 唐启泽的回答,让周迎心头发紧,像是被什么给堵住。 也许是夜半时分,总容易让人多出许多感触。 周迎想起自己也曾经面临过同样的抉择,便是当初发生了那件事,纪今棠人格分裂,他选择相信了谣言……而不是殷长夏。 他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他。 一方面是出自对情敌的嫉妒,而另一方面何尝不是他觉得殷长夏太过优秀,而因为逃避下意识的做出了那种选择? 他见到了自己的卑劣。 所以,唐启泽才于他天生不和。 周迎不禁苦笑,想必唐启泽在最初的那一瞬间,便本能的察觉到了吧。 殷长夏看了下时间:“三点多了,今晚还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周迎摇头:“就算三点多了,我也不觉得杀人狂会善罢甘休,放过第一夜的名额。” 殷长夏沉思了数秒,大胆的提出了一个疑惑:“你们不觉得有一个点很奇怪吗?这种规则一定会生出向思思这样的人,那群考核官却不担心规则被破坏?” 周迎也沉思了起来:“是有点违和感。” 殷长夏:“看郑玄海的样子,好像非要把我献祭给第一夜,让杀人狂开启屠杀之旅。” 到底是什么让郑玄海如此执着? 殷长夏微怔,在提出疑惑的同时,脑子很快便把事情想通:“快找向思思!” 两人吓了一大跳:“怎么了?” 他突然这样大声,还是夜半时分,显得格外突兀。 殷长夏着急的说:“来不及解释了,边跑边说!” 三人迅速行动了起来,在七楼不断寻找着向思思的踪迹。 走廊空间逼仄,天花板压得极低,仿佛伸出手就能够到。 这样的空间,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令人心情也变得凝重。 殷长夏:“考核官不担心,是因为向思思的操作只有第一夜能够实现!因为杀人狂会一天比一天强,他但凡杀掉了第一个人,后面便不止不休了!” 三个考核官拿着A、B、C的号码牌,凌然于众多新手玩家之上。 再加上号码牌的保护制度,他们才有恃无恐! 唐启泽和周迎纷纷都露出震惊的表情:“那……” 殷长夏斩钉截铁:“我们要通关,是保护序号最末尾的玩家不被杀害!根本不是什么为了自保,去夺取前列玩家的号码牌!那群该死的考核官在骗我们!” 唐启泽倒吸一口凉气,结结巴巴的说:“我、我突然想起来了,郑玄海的考核官任务是催生C级boss,是他故意诱导我们自相残杀?” 殷长夏脸色苍白,轻轻点头。 考核官的话不可全信! 他们的目的,便是引起新人玩家的互相猜忌。 该死……另外两个考核官到底被下达了什么任务! 三人的表情彻底难看起来,直到如今才发觉,这种规则的唯一突破口,竟然就是护下第一夜的死亡对象。 殷长夏:“一旦序号末端的玩家被屠杀,我们就不会有机会了。” 唐启泽:“……” 周迎:“……” 可恨谁都拿向思思当成累赘,只顾自己,不愿意护着她。 结果反遭游戏戏耍。 几人沉着脸,仿佛还能看到游戏在高高的维度,对他们露出嘲笑和看戏的嘴脸。 三人不敢再犹豫,到处寻找起来。 向思思究竟在什么地方?她已经死了吗?三人无从得知。 然而向思思目前是游戏唯一的突破口。 她的惨死,便是所有人惨死的开端。 死亡如此接近,甚至触手可及。 夏日闷热,七楼的走廊又潮湿又炎热,薄薄虚汗被风一吹,却犹如沾染了冷意,一时之间满不是滋味。 快、再快一点! 汗水涌出得更多,周迎和唐启泽身上都有伤口,汗水粘腻的和干涸的血液混在一起,让伤口刺得生疼。 殷长夏见状,立即下了决定:“这样不是办法,分头行动!” 唐启泽:“但现在分开岂不是更危险?” 殷长夏:“情况紧急,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已经把前列号码牌可以保护主人的事实展露在杀人狂面前,杀人狂摸清了这个规则,绝不会再对上面的玩家下手,而一定会去找排名第十的向思思。 真是阴差阳错! 原以为是击退了杀人狂,谁知反倒帮杀人狂摸清规则了。 殷长夏:“记住,我们只有第一夜的机会!” 唐启泽和周迎郑重的点头,开始分头行动,各自搜查着分配的重点区域。 走廊阴森静谧,好似看不到底的深渊,再靠近一步,就要被隐匿在里面的巨兽拖拽撕扯干净。 风声钻入这种走廊之中,便犹如鬼哭狼嚎一般,使人生出许多不好的联想。 殷长夏找了一圈又一圈,始终没发现向思思的踪迹。 “到底在哪里……?” 殷长夏拧着眉头,不肯轻易放弃。 正绕过708的大门时,便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 “!!”谁? 直到殷长夏被人拖到角落,那人才缓缓开口:“阿祈,是我。” 纪今棠? 两人的距离如此接近,殷长夏还能感知到纪今棠呼吸间吐出的灼热鼻息,全都喷薄在了他的脖间,烫得皮肤都起了一圈鸡皮疙瘩。 殷长夏的肤色本来就病白,这样一染,反倒有了点儿血色,横生出几分色/气。 殷长夏转过头,知道纪今棠不会胡乱这样做,一定是有理由的。 “发生什么事了?” 纪今棠:“有人闯入708了。” 殷长夏表情微变:“是谁?” 纪今棠:“向思思和盛乾。” 殷长夏抿紧了嘴唇,原来怂恿向思思自导自演的人,就是考核官中的盛乾! 纪今棠黑珍珠似的眼珠子不断转动,像是一肚子坏水,在打什么坏主意一样:“阿祈,你想不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殷长夏:“你听到了?” 纪今棠:“当然。” 殷长夏微怔,总觉得眼前的纪今棠有些奇怪。 不像是主人格? 瞧见殷长夏的眼神,纪今棠轻笑了一声:“那个弱鸡发烧了,压制不住我,当然是我接管身体了。” 殷长夏:“……” “阿祈不信?” 纪今棠拉住殷长夏的手,放到自己的额头,“你摸摸就知道了。” 手心的温度的确烫得惊人,让殷长夏长期发凉的手,有了种刺热之感。 纪今棠竟然病得这么严重? 殷长夏很是吃惊,正想抽回自己的左手时,却被纪今棠大力按住:“阿祈的手凉凉的,好舒服啊。” 殷长夏:“……” 他努力压低着自己的声音,“纪今棠,别闹。” 他又不是什么降温器。 再说了,他又不是不了解这个人格,撒什么娇啊。 见殷长夏不吃这一套,纪今棠终于恢复了本性:“你可以再冷漠一点,反正主人格很快就要消失了。” 殷长夏才终于有了触动,猛然抬眼望向了他。 依旧是那样柔弱的外表,猛一看去像是被精心呵护着长大的……可两人自小相识,殷长夏知道这只是假象。 纪今棠是三年级转学过来的,几乎每一段时间,他的身上都会有新的伤痕出现。 要不然就是眼睛、要不然就是手臂、要不然就是脖子。 纪今棠从小就生得漂亮,这样的痕迹也越发明显。 谁也不敢理他,就算是接近,也是蓄意而为。 ——为了他这张脸。 这种有目的的接近太明显,久而久之,纪今棠便彻底封闭了内心。 不久之后,年幼的殷长夏朝他伸出了手。 &039;你身上怎么全是伤口?&039; 长久以来的虐/待,让他连求救也喊不出口了。像是被一双又一双的手,捂住了他的嘴唇。 捂住的地方在不断扩大,从唇部到脸颊,再到呼吸。 不仅说不出口,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 压得踹不过气。 他单薄、苍白无力、空洞、原以为殷长夏也很快就会腻了,毕竟他就是一个除了脸毫无任何长处的废物。 然而殷长夏却远远比他想象的……要留在他身边更久。 一年又一年,春去秋来,整整六年的青梅竹马,占据了他人生的四分之一。 当初有多冷漠、多像只小刺猬。 而后就有多迷恋,多疯狂。 纪今棠越发的依赖着他,像是拽一根救命稻草那样,死死拽着殷长夏不放。 更多、更多。 殷长夏当年只是单纯的一句话,却从此成了他的一腔孤勇。 “……”殷长夏没能说话。 直到如今,殷长夏都能回想起来,小时候最喜欢乖乖跟在他的身后,嘴里不停的喊阿祈。 明明都已经告诉他了,这个小名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喊。 可纪今棠就是不改,反而喊得更加变本加厉。 黑夜寂静无声,一切的情绪都在缓缓放大。 殷长夏还能听到708内水龙头传来的滴答声,仿佛每一下都在搅乱着情绪。 这份沉重的黑暗,仿佛给人戴上镣铐。 殷长夏声音沙哑:“你应该很不屑主人格的,为什么要假装是他……” “我当然不想装。” 纪今棠缓慢的接近了殷长夏,宛如情人般在他耳畔低声呢喃,“不过是看他快要彻底消失了,想在这之前讨一讨你的喜欢而已。” 纪今棠反感着主人格的懦弱,觉得若是自己,想要的东西定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夺过来。 人生的意义不就是掠夺吗?去占有、去争抢啊。 他怨恨着,拼命在心底呐喊着,企图让主人格改变。 可纪今棠的主人格,依旧自卑到极点。 尤其是面对殷长夏。 随着主人格越来越虚弱,那份强烈的感觉竟然在影响着他,令他在面对殷长夏的时候,感情也逐渐产生了变化。 ——我明明是因为你才诞生的,你怎么可以不理我? 殷长夏极度不是滋味:“那他……” 刚道出两个字,此刻便有人从708走出。 对话戛然而止,纪今棠立即捂住了殷长夏的嘴。 两人紧紧背靠在转角的墙壁上,借由盆栽的遮挡,小心翼翼将目光放到那边。 神经再一次紧绷,他们放缓了呼吸,在这样寂静的夜晚之下,唯恐自己过于粗重的呼吸声,会引起那边的察觉。 从屋内走出了两人—— 盛乾:“啧,708竟然连一个人也没有了。” 向思思一直低着头,眼底满是红血丝,手指不断互相摩擦着,仿佛想要以此来掩住自己的恐慌那样。 屋内透出微弱的光线,照在两人的身上,把他们的脸都染成了橙黄的色调。 向思思的头发有些凌乱,身上多处伤口,像是受了非人的虐/待。 殷长夏神色更加难看,他自小便在纪今棠身上见过那些伤痕,自然知道是怎么造成的。 比如手肘那处,是被人拖拽时,摩擦地板而导致的。 比如脖颈那处,是被人死死掐着脖子,才会有的红痕。 盛乾瞥了向思思一眼,不耐烦的说:“要不是我的考核官任务是杀掉01序号的玩家,我才不会接受你的投诚。” 向思思更加面如死灰,她原本是想借由这个机会,能苟延残喘一番。 可谁知道……选择献出全部,是更深的地狱。 盛乾摸了摸下巴:“那个叫殷长夏的玩家,明明看着命不久矣,到底是怎么获取01序号牌的?” 向思思闷闷的说:“听冉姐说,他身边的唐启泽是A级玩家唐书桐的弟弟,他们二人独揽01和02号码牌,应该是有什么关系。连队伍里唯一拥有载物的纪今棠,也对他很好。” “你说他卖/屁/股?”盛乾笑出了声,充满了猥/琐的遐想,“不过那身皮肉的确很好看。” 听到这里,殷长夏没生气,反倒身侧的纪今棠脸色全变了。 阴沉到了极点,仿佛暗处藏匿的毒/蛇,要一口咬到那两人的身上。 殷长夏扯了扯他的衣服,让纪今棠收敛着点。 盛乾毫无所察:“可惜了……这么好看的,我还是第一次瞧见,如果不是任务的关系,我也想让他进我的收藏了。” 盛乾满脸的贪婪,一下又一下的摸着随身携带的铁盒,里面装满了指甲。 他有个小癖好,最喜欢美人。 玩弄杀死之后,也最爱他们的舌头。 好的舌头不仅形状得好看,颜色也得讲究。 取下来十分不易,还得用特殊药水浸泡,才能留得更久一点。 向思思恐惧到了极点,自己献出全部的对象,究竟是怎样的恶魔? 她是废了极大的力气,才扼制了自己的声音,只不过说出的话依旧残破:“那,殷长夏……” “看他那样子,应该也注意到了你今夜的自导自演,你去找他。”盛乾低声在她耳旁说,“我有引魂香的道具,把粉末洒在他的身上,杀人狂自然就会找上他。” 引魂香的气味极重,接下来整整三天,杀人狂就只会找殷长夏。 试问哪个新人能躲得过去? 这招借刀杀人,他玩得极好。 向思思:“……” 盛乾呼吸急促:“真希望他的脸不要受伤,就算是尸体,我也……” 听到这里,殷长夏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 他听出了盛乾的言外之意,妈的,这家伙有恋/尸/癖! 两人很快便离开了708,盛乾威胁道:“给你两天时间,要是完不成任务,我就花光你的阳寿,明白吗?” 向思思抖得更厉害,死命的点了点头。 盛乾见她这样,反倒笑出了声,伸出手去抚摸向思思的面颊:“放心,你只要乖乖听话,我不会为难你的。我手里还有个B级道具呢,一定会通关游戏。” 向思思表情复杂,恐惧的同时又忍不住心生向往。 纵然盛乾是个人渣,但他可是拥有B级道具的考核官啊…… 试问,有几个老玩家能达到? 向思思犹如惊恐的小兔子:“我、我一定会完成。” 盛乾这才满意的放开了她,转身朝着701走去了。 不知道郑玄海那傻子有没有得到新玩家的掌控权,他故意假装不敌,放出杀人狂的鬼魂,可不能被郑玄海看出来了。 向思思松了一口气,也连忙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和唐启泽是室友,得把今天的事情圆过去。 殷长夏和纪今棠仍站在原地,背后是坚硬的水泥墙体,那些裸/露凸出的脏污管道,不断朝着黑暗深处延展,仿佛这栋老楼的血管。 殷长夏忍不住作呕。 没想到他在找向思思的同时,这两人也在找他! 待盛乾和向思思离去,纪今棠的表情彻底崩不住了。 他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古佛玉佩,像是一株生长在沼泽里的植物,身上的气压都快要扭曲。 艹,这边更可怕! 殷长夏赶忙对纪今棠说:“这只是他们的计划!计划!还没实施呢!” “他敢!” [他敢。] 几乎是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殷长夏:??? [老婆,你怎么了?] 宗昙没有继续再说话,死活不肯多吐半个字。 殷长夏:“……” 纪今棠面颊红得更厉害了,病情在一点点加重,可他的表情里却满是阴翳:“阿祈,我去杀了盛乾。” 他不是开玩笑。 主人格那样小心翼翼、又卑微到极点、连碰也不敢碰的殷长夏,竟然被侮辱成这样。 这一刻,他愤怒到了极点。 殷长夏瞧着他身体摇晃,便知道纪今棠的病更重了。 都这样了,嘴里还叫嚣着杀人呢? 殷长夏扶着他,把他拽到708房间里,将他的身体按在了床上:“不许去,给我在屋子里休息。” 纪今棠却抿着唇,一副不愿意的小表情。 殷长夏暗自叹息,纪今棠委屈什么?他都没委屈好不好! 看纪今棠的样子,还以为被恋/尸/癖盯上的是他呢。 殷长夏:“你觉得我会温顺的束手就擒?” 纪今棠:“……不会。” 殷长夏:“不仅不会,我还会十倍的坑回去。” 两人互相对视着,殷长夏的语气好像在谈论天气一样,仿佛那就该是极其平常的事。 纪今棠闷笑了起来,眼神微微发亮,他喜欢此刻的殷长夏。 就该有仇报仇。 殷长夏给他盖住了被子,一再警告:“所以,给我乖乖躺在床上!” 纪今棠:“好。” 也许是殷长夏的话太令人安心,纪今棠彻底昏死了过去,整个人烧得厉害,连呼吸声也变得粗重,像是一个垂死挣扎的人。 他开始说起了胡话,不知道是主人格,还是第二人格,如此反复交替着。 “别打我,我疼。” “阿祈,救我。” 那份温暖,宛如诅咒。 — 殷长夏从708走了出来,心道既然盛乾和向思思在找他,那他就主动出击。 夜色浓浓,明明已经凌晨四点,天边却完全没有一丝光亮。 黑暗不知何时散去,仿佛永远迎不来晨曦。 想害他? 也看盛乾够不够格! 殷长夏面容极冷,向游戏提出了自己的命令:“作为掌控者,我想让郑玄海过来。” [已执行。] 游戏的规则束缚力极强,从郑玄海违背他的命令就知道,如果违反的话,就会被游戏拖入十区。 所有考核官都对家园第十区缄口,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 不出三分钟,郑玄海已经抵达了708附近。 郑玄海对殷长夏满心恐惧,低垂着眼眸不敢看他。 这幅样子,和向思思如出一辙。 殷长夏:“我不习惯仰着头看人。” 郑玄海立马便蹲了下来,身上穿着迷彩服,紧绷得连手臂上的青筋都凸起了。 殷长夏:“帮我演一场戏。” 郑玄海:“?” 听到殷长夏的话,郑玄海很是意外,他直接下达命令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询问他? “郑玄海,我可以答应你,不对你的救命恩人焦兴凯动手,但盛乾……” 提起这个人,殷长夏眼神充满了不屑,“你不觉得,有古怪吗?” 郑玄海:“古……怪?” 殷长夏:“你让他们挡住杀人狂,自己从房间里追了出来。可没过多久,杀人狂也跟过来了。凭两个考核官的实力,真的挡不住杀人狂?” 郑玄海呼吸急促了起来。 如果不是殷长夏提醒,他根本想不到这茬。 太细微了,又十分容易掩盖过去。 殷长夏面容微冷,一把揪住了郑玄海的衣领:“听着,盛乾是故意装作不敌。他要看我们双方残杀,鹬蚌相争,他好渔翁得利。” 不论是殷长夏这边出事,还是郑玄海那边出事,都是盛乾乐于看到的。 殷长夏一字一句的指出:“盛乾早就把你当成敌人对待了。” 郑玄海眼眶赤红,终于明白了过来,如果不是盛乾捣鬼,他今夜或许不会成为‘家畜’。 但凡差一环!他也不会是这样的处境! 郑玄海的心头生出了浓浓恨意,几乎咬碎了牙齿,将自己的一腔仇恨都放到了盛乾身上。 他恨不得就此杀了盛乾! 郑玄海背脊挺得笔直,将怀中的道具掏出,递给了殷长夏。 殷长夏:“……这是什么意思?” 郑玄海闷声道:“投名状。” 殷长夏挑眉,他作为郑玄海的掌控者,郑玄海所有的道具,他都有绝对使用权。 郑玄海手心都是汗,生怕殷长夏不肯接受:“劣质药水能让原本三天才愈合的伤口,在一天之内愈合。” 殷长夏:“我可以自己拿。” 郑玄海瓮声瓮气的说:“的确可以自己拿,但是使用方法却有不一样。劣质药水白天用是毒,晚上用是药。” 殷长夏挑眉,这倒是他不知道的隐藏信息。 郑玄海心脏跳动极快,却一直双手捧着劣质药水,紧绷着肌肉,不敢有一丝放松。 他在内心不断祈求着,希望殷长夏能接受。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等待也变得煎熬。 求求殷长夏了,一定得拿! 殷长夏终于伸出了手,缓缓触及到了劣质药水。 郑玄海满脸欣喜,整个人都因此而发颤。 殷长夏:“我要你去做内应,打探盛乾和焦兴凯的考核官任务,放心……我的目标只有盛乾,只要焦兴凯不害我,我就不会对他下手的。” “是!”郑玄海毫无犹豫的回答。 殷长夏趁着夜晚使用了劣质药水,身上的某些划伤真的不疼了。 他轻轻勾唇,整张脸陷在黑暗当中。 殷长夏忽然明白了宗昙引诱他的感受。 有些令人上瘾。 [狂气值11。] 脑海里这个声音尤为明显,像是冰冷的检测着他所有的行为一样。 殷长夏:“……” 口吐芬芳。 待郑玄海离开,殷长夏这才着急的发出询问:[宗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之前戴上怒面过后,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你做了什么手脚?] 突然放纵自己的发疯,也不去想敌人是否强大,这状态完全不是可掌控的…… 一定得弄清楚! 原以为宗昙不会理会,哪知道他竟然真的解释了。 [鬼骨带来的副作用。] 殷长夏的心头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什么副作用?] 宗昙声音如冰如霜,像是冬日枯枝上压的残雪,在耳膜中缓缓融化开。 他缓缓吐出两个字—— [傲慢。] 第29章 第九章 第九章 傲……慢? 这两个字重重的砸在殷长夏的心头, 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心湖翻涌了起来。 殷长夏从小厄运缠身,遭遇无数次危机, 令他始终不敢放纵自己,有时甚至会因为过分谨慎而丢失良机。 这是他的坏习惯, 也是他多次逃脱厄运的根本原因。 傲慢,放纵, 这是殷长夏从未体验过的快/感。 这种感觉犹如会上瘾的罂/粟……太危险了! 随时会堕落,却又无法克制。 偏偏某人还在不断引诱:[是不是还想再尝试一次?] 殷长夏:[……] 宗昙压低了声音,犹如诱惑行船的海妖:[我随时都可以帮你。] 殷长夏:[……你在说笑?我有什么值得你帮的?] 宗昙:[想帮, 不行?] 心脏有点发痒。 仿佛酥麻了半边,触电的感觉。这种极细微的感觉,被那句话勾起,从而在一点点的扩大。 然而很快殷长夏又回过神来, 在内心呸了好几声。 一定有鬼! 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 [谢谢, 不用。]殷长夏冷漠拒绝, [我妈告诉我不能被拿着糖的怪叔叔骗走。] 宗·怪叔叔·昙:[……] 殷长夏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这边。 天空堆积着黑云, 不知何时会来一场雷阵雨。 此时已经凌晨四点,夏日光照时间长,按理来说最多还有两个多小时,太阳就会完全升起来。 如果向思思还没有出事,第一夜就算平安渡过了。 殷长夏推测着—— 既然盛乾先回了701, 向思思应该也会回到702。 毕竟她今晚自导自演的事, 还需要有个交代。 “再去一趟702吧。” 殷长夏喃喃自语,随即便飞快的朝着702走去。 走廊尽头是垃圾堆,上面堆满了许多烂掉的西瓜, 红色的汁水从破口中洒出,惹来一堆飞舞的苍蝇。 老楼破旧,处处充满了朝暮之气,仿佛一个行将朽木的老人。 好在几个房间都在七楼,殷长夏很快便抵达了702。 才刚刚靠近,便听见了里面传来的谈话声—— 唐启泽:“向思思?你怎么回702了,我有事跟你说,你……” 唐启泽刚要将号码牌的秘密道出,殷长夏便迅速从屋外走了进去。 不能轻易让向思思知道这件事! 唐启泽注意到了殷长夏,眼神发亮像是求表扬一样:“来得正好,我找到向思思了。” 唐启泽还不知道向思思和盛乾合作的事! 殷长夏拽着唐启泽,立刻就一个标准的碰瓷,跌倒在了地上:“救我!!” 唐启泽:“???” 猫都没他会碰瓷! 向思思站在屋子里,整个身体微微发颤,仿佛要被黑暗完全侵蚀。 台灯发出微弱的光,颤巍巍的,好似下一秒就要熄灭。 向思思缓缓望向了殷长夏,身体不自觉的佝偻弯曲,露出即将做坏事的心虚。 这可是殷长夏自己撞上来的,怨不得她! 唐启泽着急的询问:“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杀人狂……?” 殷长夏擦了擦眼泪,戴上了痛苦面具:“郑玄海那狗日的要杀我!” 演员+1。 唐启泽越发懵逼了。 殷长夏不是成了郑玄海的掌控者吗?郑玄海哪有这个胆子! 唐启泽觉得自己好像看漏了十集剧情。 可被迫献出全部的向思思却了然于胸,殷长夏或许跟她遇上了同样的事了。 可惜啊,他从郑玄海的手中死里逃生,又即将栽到自己手里了。 向思思眼神发狠,不再犹豫,小心将引魂香捏在手心,一步步朝着殷长夏走去:“地上凉,还是坐沙发上吧,有什么事慢慢说。” 向思思正要假装扶起殷长夏,给他抹上引魂香时。 哪知刚要伸出手,殷长夏那边就吐血倒地了。 向思思的手僵在了半空:“……” 唐启泽:!!! 唐启泽蹲下身去扶起殷长夏,赶忙将殷长夏放在沙发上,紧张到发颤:“兄弟,你怎么了?” 别人不知道,他能不知道吗? 殷长夏可是癌症晚期! 殷长夏虚弱的喘息了好几声,没想到自己真的应景的吐了口血。 他可没这个本事,能做到想吐就吐。 [老婆,助攻真给力。] 宗昙:[……] 殷长夏眼睛掀开一道缝隙,声音沙哑的说道:“我有重要的信息告诉你们。” 唐启泽被他这交代后事的阵仗吓坏了,表情苍白到了极点,立刻就握住了殷长夏的手:“你先休息,管他什么信息。” 殷长夏趁机用力的拽了下唐启泽的手。 唐启泽:“……” 这两人都是人精,唐启泽在反应过来殷长夏在装的同时,反应极快的干嚎了起来。 唐启泽演得更加用力:“好好好,你伤成这样还要告诉我们信息,想必十分重要,我都听着呢。” 演员+1+1。 这两人配合太好,向思思果然上当。 她突然很想知道殷长夏手里到底掌控了什么信息,倘若能打听清楚,不仅可以帮助自己通关游戏,还能去盛乾那里邀功! 没人会拒绝这样的诱惑。 向思思着急的问:“什么信息?” 殷长夏咳嗽了两声,一本正经的胡诌了起来:“游戏最终只允许三个人通关,所以考核官才通过各种办法,想要除掉我们。” 三个名额? 初次听到这消息时,惹来向思思震惊,然而很快她又产生了怀疑。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也不是当初那个傻白甜了,为了能活下去连害人都敢,又怎么会轻易相信别人的话? 向思思怀疑的问:“真的?” 唐启泽一听这话,便知道殷长夏想要干什么。 毕竟他也是曾经的受害者。 三个名额一定是骗人的。 不过必须得让向思思相信! 唐启泽愤怒的转身:“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不相信我兄弟?” 向思思后背冒出冷汗,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 今夜的事令她神经绷紧,至今都没放松下来。 向思思:“……我不是这个意思。” 殷长夏单手支撑着身体,勉强又虚弱的对唐启泽说:“没关系,向思思不相信也有道理,我不介意。” 唐启泽哽咽的说:“这可是你拼了命得到的信息,她不信我信!” 殷长夏:“……”这尼玛演得比他好? 殷长夏更加气若游丝了,对向思思说道:“在发现这条规则之前,我已经发现了好几条蛛丝马迹,你仔细想想,自己都能明白。” 向思思:“可、可我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唐启泽急了:“你先听我兄弟把话讲完!”忽悠完! 向思思:“……” “你不信老玩家在大力削减新人?” 殷长夏眼神微闪,想从向思思那里将道具骗到手,或者骗出盛乾的考核官任务,“那好,我就一条一条的告诉你!” 殷长夏迅速在脑子里组织着语言,重构一套逻辑。 “其一,考核官下达了任务,让我们在四十分钟内逃出杀人狂的屋子,却反而吸引了杀人狂的仇恨,这便削减了许多新人玩家。” 向思思迟疑的点了点头。 这里的确有问题。 “其二,玩家晚上必须两两分组,这是由考核官的嘴里说出来的,而非游戏提示!” “要维护号码牌规则,必然是一个玩家一间房,这样规则才会更好的进展下去。如果是两间房,杀人狂袭击的时候,难道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不会遭殃吗?” 向思思和唐启泽都听着,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唐启泽明明知道殷长夏是胡诌的,也不得不佩服起他的嘴炮。 殷长夏喉咙里发出一句破碎的音节:“最后让我恍然大悟的,是郑玄海那句话……他说游戏通关,末端的玩家不想死,就得去强前端玩家的号码牌。” 向思思紧张极了:“难道游戏不该这么通关吗?” 殷长夏摇头:“我和唐启泽推断出来了更加惊悚的事情。” 唐启泽微怔,刚才殷长夏强行掌控话题主导权,不就是不想告诉向思思吗? 殷长夏用眼神示意,哪里是不想告诉向思思,而是要让这条信息得到最大化的利用。 唐启泽立马就懂了,接过话茬:“人人都嫌弃你,不想管你。可这都是错的!” 向思思:“……错的?” 唐启泽:“杀人狂第一夜根本不强,只要开了口子,日后就会更难对付。若是能在第一夜护住了序号末端的你,我们就有一线生机!” 这件事情或许连考核官都没推测出来,而是被游戏阴险的藏在了深处。 在看到玩家之间自相残杀后,再缓慢的道出,是用规则戏耍着他们。 可惜,提前被殷长夏解读了出来。 在这种游戏当中,谁掌控了足够多的信息,谁便能碾压规则! “只要护住了我……七日回魂夜杀人狂就不会很强?”向思思宛如扼住了喉咙,破碎的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如果她能早一点得知,是不是就不用向盛乾献上全部了? 明明自己是该所有人保护的对象,却因为考核官的诱导,导致了她这样悲惨的处境。 向思思捏白了手,心里燃起了对考核官的恨意。 盛乾,他该死! 向思思:“只有三个通关名额,考核官一定不会让给我们。” 殷长夏:“……所以接下来,考核官一定会更加分化我们。” 向思思眼眶赤红,对考核官的恨意又加深了一层。 盛乾这个人渣! 盛乾还花了她的阳寿! 向思思一下又一下的咬着自己的手指甲,满腹都充斥着怨恨,扭曲的情绪迅速生根发芽。 只不过向思思依旧不敢完全信任殷长夏,她已经犯蠢过一次了,害怕再来第二次。 刚这么一想着,三人便在门口看到了考核官郑玄海。 他一口一口的抽着烟,整张脸都掩盖在烟雾当中,额头的一道疤痕写满了狰狞感:“竟然跑到这里来了。” 演员+1+1+1。 向思思吓了一大跳,内心对考核官生出无限恐慌。 盛乾已经让她有了阴影,如今再见到其他考核官,便不把自己和他们放在对等的位置上了。 低微、自卑、又恐慌。 这些都是对掌控者才会有的,在献出所有的那一刻,便被游戏深深植入了这种情绪。 唐启泽挡在了殷长夏面前,戒备的说道:“我大哥是唐书桐,你该不会不知道?” 郑玄海微垂着眼眸,掩盖着自己的目光,回不自觉的朝殷长夏的方向瞥去。 这也是被游戏植入的习惯,茫茫人群里,他们总会第一眼注意到自己的掌控者。 郑玄海深吸了一口烟,吐出烟圈,刚才沉默的数秒,是装作思索的模样:“行吧,看在唐书桐的面子上,我就饶殷长夏这一次。” 一个屋子,三个演员。 郑玄海在离开前,又补了句话,满怀恶意的扫视着三人:“杀人狂第一夜还未选出目标……你们拥有高序号的号码牌,根本不需要担心,不把向思思推出去?” 向思思内心涌起惊涛骇浪。 果然如殷长夏所言,考核官在分化她们!让她们自相残杀! 她的心里更恨,已经完全相信了殷长夏的话。 防盗门被紧紧关闭,上面有一张被使劲儿压出来的脸,是方才被杀人狂袭击时留下的。 那张脸雕塑似的,每一个棱角都被不锈钢包裹,借由昏晦的灯光反射,看着格外渗人。 屋内陷入了沉默,向思思的呼吸紊乱至极。 此刻向思思满脑子都是—— 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要骗她! 明明只有三个名额了,盛乾还说会保住她,真是可笑。 殷长夏捏白了手:“这三个名额,说什么都不能给考核官。” 向思思气得浑身都在打颤:“……嗯。” 殷长夏突然提起:“如果有一个能做我们内应的人就好了,只要能打探出考核官的任务是什么,我们先一步去毁掉他们的任务,他们就无法通关了,名额也自然让出来了。” 说到这里,殷长夏又摇头叹息:“这不可能的,考核官哪里会相信我们的话。” 向思思捏了捏手心里的引魂香,懦弱的她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不该做决定。 盛乾这样利用她,践踏她,向思思恨不得杀了盛乾。 可这有什么用? 盛乾已经是她的掌控者了。 向思思悔不当初,只恨自己太过愚蠢,为什么要主动向盛乾献出所有? 现在盛乾想让她死,就是一句命令而已。 唐启泽:“就算没有内应,也可以获得对方掌控权,这样他就会乖乖听话了。” 殷长夏:“什么!掌控权?” 唐启泽:“……” 这演技,如果不是他刚刚看见殷长夏拿走了郑玄海的掌控权,还以为他真的不知道呢。 看殷长夏这样对待向思思,唐启泽便猜到向思思这儿一定出了问题。 向思思可真惨,和殷长夏比忽悠。 一个青铜,非要和王者玩儿套路?这哪里能玩儿得过! 唐启泽清了清喉咙,正色道:“我们夺走其中一个考核官的掌控权!” 向思思好似也看到了希望,小声的发问:“……那、那如果说,这个考核官手里有其他玩家的掌控权呢?” 唐启泽:“掌控权会被转让给胜者。” 向思思眼神微闪,要把引魂香洒在殷长夏身上的想法就此转变。 她已经到这种地步了,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她的掌控权不管转让给殷长夏还是唐启泽,都比盛乾手里捏着强。 向思思闭紧了眼睛,每一根睫毛都在颤抖:“我可以当内应,盛乾还挺信任我的。” 如果被这两人深究了,要不要说出掌控者的事? 向思思满脑子都是恐惧,生怕殷长夏和唐启泽打破砂锅问到底。 殷长夏:“你这么笃定,手里是有道具吧?” 向思思连忙道:“对对对,就是这样!” 殷长夏露出一个笑容,意味深长的说:“那就交给你了。” 唐启泽满脸的麻木,想当初他就是这样被殷长夏忽悠的。 殷长夏还特别‘体贴’的给人家找理由,好让向思思不必解释自己的违和之处。 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损了。 三人一直待在屋子里,或许是怕了殷长夏,杀人狂第一夜总算没再袭击。 向思思手上都是汗水:“杀人狂怎么没袭击?不是说窜房会增加风险吗?” 殷长夏:“你也说是增加风险,而不是必然的事件。况且今晚我被郑玄海追杀的时候,早就已经和杀人狂交过手了,是01的号码牌保护了我。杀人狂知道我在这里,怎么可能还撞上来?” 向思思松了口气,同时又懊悔自己跟错了人。 一步错、步步错。 唐启泽站起身:“六点半了,我去送殷长夏回708。” 向思思点了点头。 走廊依旧很安静,从石制镂花的窗户的缝隙,还能看到外面云层中透出的微光。 几束光穿透了厚重的云层,也驱散了身上的阴冷和恐惧。 这漫长得犹如寒冬的一夜,总算是过去了。 唐启泽低声询问:“你忽悠向思思的原因,到底是为什么?” “向思思和盛乾勾搭在一起了,而盛乾……”殷长夏拧紧了眉头,掩盖不住恶心,“那人渣好像想对我下手。” 唐启泽瞪圆了眼,不由一阵后怕。 还好自己没犯蠢,没有当场揭穿殷长夏,而是配合殷长夏演了场戏。 殷长夏将劣质药水递给唐启泽:“这是郑玄海的道具,可以加速伤口愈合,但一定记住,必须等到晚上再用,否则就会成为毒/药。” 唐启泽没想到他还惦念着自己的伤,喉头哽咽,好像快融化在温水当中。 他将殷长夏送到了708门口,天终于亮了,这混乱的一夜总算过去。 唐启泽:“对了,盛乾和郑玄海同为考核官,你又是郑玄海的掌控者,完全可以让郑玄海去做这件事啊。” 殷长夏笑得眉眼弯弯,漂亮而蛊惑人心:“谁说我没有。” 这样的美貌十分少有。 拥有这样的长相,就算是使坏耍诈,也很难被人记恨。 唐启泽:“……那你又引诱向思思是为了什么?” 几束光终于穿透了云层,驱散了黑暗,周围的亮度被一点点提升。 阳光穿透镂空石窗,洒下一地斑驳的碎金。 殷长夏笑得危险:“报仇要报双份,老子要让他背刺两次!” — 天终于亮了,第一夜所有玩家生还。 七点整,所有玩家一同走出房间。 他们面面相觑,还心有余悸的互相凝视对方。 昨夜真是听到了太多的风吹草动,令他们根本无法睡着,所有人的眼下都是一团青黑。 邱平吞咽着口水:“你们……昨天晚上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到了向思思的身上。 那表情,好似在问,你为什么没死? “是号码牌救了我!”向思思表情微白,努力镇定的回答,“昨天晚上杀人狂袭击,我不得已跑出房间,还遇上了鬼打墙,没想到手里的号码牌,竟然能制约杀人狂。” 号码牌能制约杀人狂? 众人纷纷一惊,更加捏紧了自己手里的号码牌。 柯羽安茫然的询问:“原来号码牌还有这种功效啊?” 向思思干笑了两声:“当、当然。” 她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就算殷长夏解读了规则,告诉她真相,说只要护下十号玩家,第七夜的杀人狂就好对付了。 向思思不敢说,尤其是考核官在场的时候。 他们是维护规则的存在,不会允许新人搞这种骚操作的。 她这个模样,惹得众人一阵怀疑。 考核官盛乾轻笑了一声:“既然都被发现了,还是直说好了,兴凯,你觉得呢?” 焦兴凯背靠着墙壁,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盛乾不得不为向思思找补:“越前面的号码牌,对玩家的保护越强,向思思虽然是10号,保护力最弱,但挡住第一夜的杀人狂还是不在话下。” 既然考核官都开了口,众人才相信了。 “分明是事实嘛,怎么向思思说得一脸心虚,我还以为她在撒谎呢?” “可不是吗?昨天那么多动静,吓都吓死我了。” 盛乾的笑容里染上了阴翳,暗自责骂向思思没用。 连这点儿事都办不好,还怎么帮他杀死01号码牌的玩家? 刚这样想着,殷长夏便从708房间里走了出来。 这是众人第一次在白天看到殷长夏,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就连几个老玩家,也惊了许久。 他很适合这样的装扮,本身长相就偏古韵,这样的长衫比简单的T恤,更能衬出他的气质。 袖口和衣领的云纹显得十分雅致,肤色白皙如玉,唇色比之前看着好了不少,透着桃花苞似的淡粉。 唇红齿白,想必就是形容眼前的人。 戴嘉傻乎乎的摸了摸后脑勺:“我怎么之前怎么没发现大佬这么好看?” 周迎:“……” 以前身上全是泥,又顾着逃生,能一样吗? 周迎拧紧了眉头,四年没见,长夏比之前更容易吸引别人的眼球了。 不仅如此,自从殷长夏生病以来,就羸弱了不少,如今极其容易让人生出保护欲来。 就好似以前是天边月,不可直视。 如今这月亮,伸手可触,自然会引起许多人的窥觊。 周迎的目光放到了盛乾身上,瞧见他一直紧盯着殷长夏不放,便让人觉得无比恶心。 “看够了吗?” 还未等周迎出口,就有人先出了手。 是纪今棠。 盛乾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做出投降的动作。昨天早就找向思思了解清楚了,这里面他唯一忌惮的就是拥有载物的纪今棠。 盛乾:“不过看几眼嘛?” 纪今棠突然凑近了他。 盛乾头皮发麻:“怎、怎么了?” 纪今棠面容依旧带着潮红,烧还未完全降下来:“你的眼珠子挺不错的。” 盛乾:“……” 纪今棠的手指在半空中勾勒着盛乾眼球的形状,一下又一下,仿佛他的指尖不是在空气里比划着,而是放到了自己的眼球上。 盛乾心脏发冷,总觉得自己的眼球也有了幻痛。 饶是盛乾是个变/态,也受不了这样的病娇啊。 盛乾只得迅速挪开眼,再也不敢看殷长夏了,身上仍有一股驱散不掉的寒冷。 纪今棠一脸得逞,走到殷长夏身边,口吻里充满了甜腻:“阿祈~” 殷长夏:“你不会想让我表扬你乖吧?” 纪今棠:“不可以吗?” 殷长夏:“……” 两个人格都是撒娇怪! 殷长夏刚要说话,纪今棠的身体又摇晃了两下,便要朝前跌去。 周迎伸手扶住了他,眼底透着满满的担忧:“抱歉,今日的探查我们就不参加了,我要在这里照顾今棠。” 殷长夏点了点头,也十分担心纪今棠的身体。 明明让纪今棠躺着的,大约是听到盛乾的声音,又挣扎着起身了。 众人开始分组,想看看这栋老楼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就算一些人胆小,想缩在壳子里,也碍于几位考核官的命令。 考核官掌控着游戏的进程,他们不得不服从。 郑玄海双指夹着烟:“十四楼和七楼都是探查重点,游戏名称为租客,唯有这两层是给租客居住的,知道了吗?” 众人齐齐点头,分组完毕过后,便各自散开。 刚要开始探查时,便听到了楼道里传来了动静—— “快走,赶紧去四楼看看啊。” “陈姐出事了!尸体还摆在房间呢!” 雷雨欲来。 空气里夹杂着泥土的腥气,夜风也在翻滚咆哮着,那声音犹如一个个惨死的冤魂。 七楼的走廊灯光昏晦,仅有几盏苟延残喘的发出光亮。 众人面色凝重,惊悚感瞬间袭来。 昨天晚上向思思没死,却死了一个NPC……? “赶紧跟上去看看!” 他们连忙顺着逼仄的楼道往下赶,脚步声极快极短,恨不得立刻抵达四楼看个究竟。 向思思极度恐慌,不断用手掐着自己的大腿,希望疼痛感能让这种情绪分散。 死了一个NPC,杀人狂的实力就增加了,这可怎么办? 殷长夏气喘吁吁的询问:“NPC死亡,也会增强杀人狂的怨气吗?” “当然会。”郑玄海表情僵硬,“只不过没有杀死玩家得到的怨气那么强!但他开了这个口子,就会越来越凶狠。” 焦兴凯补充了一句:“但前提,这个人的的确确是杀人狂的鬼魂杀的。” 众人:“……” 的确得先确定这个! 郑玄海之前一直想拿新人喂养杀人狂的鬼魂,那是他的考核官任务。 可如今,郑玄海却在内心祈求着,杀人狂千万不要被喂养成功。 C级boss,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殷长夏是他的掌控者,如果殷长夏无法通关,他也会被判定为游戏失败。 游戏的难度,越简单越好! 殷长夏斩钉截铁道:“那就得弄清楚,这个NPC到底是被谁搞死的。” 盛乾看了他好几眼,总觉得几分古怪。郑玄海性格孤僻又自傲,向来不屑于搭理人的,怎么如今殷长夏一发问,他就把话给说出口了? 想起昨夜郑玄海说,要从他们三人当中选。 盛乾便立马明白了过来—— 郑玄海选择了那个美人,成了他的掌控者。 盛乾扫视着这两人,带着恶劣的笑容。 这可真是有趣,郑玄海放着好端端的唐启泽不选,竟然选择了一个看着命不久矣的人,活生生浪费了这个名额。 难不成……也是知道了唐启泽的身份? 盛乾一阵可惜,他还期盼着,郑玄海拿了唐启泽的掌控权后,唐书桐得知自己弟弟吃了那么大的亏,会一怒之下弄死郑玄海呢。 既然换了目标,那就没办法了。 楼道格外狭窄,里面潮湿得长满了青绿的霉菌,众人心急的加快了速度,只得扶住满是铁锈的扶手,飞快抵达了四楼。 咚、咚咚咚—— 楼道里满是这样零碎的脚步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大。 “402出事了?” “快让让,别堵着路啊。” “天呐,陈姐死得好惨!” 住户之间飞快的对话着,他们面容严肃,小声的议论起来。楼里大部分都是些老人,三十年前的事还历历在目。 老人们佝偻着身体,嘴里叼着烟杆,下面吊着灰色的布袋,里面放着叶子烟,一口又一口的抽着。 他们的眼睛是浑浊不清的,身体的重量全都压在拐杖上:“三十年前的事又重演了,真是报应!” 殷长夏从人群里挤了进去,终于抵达402房间,见到了那个死去的NPC。 “呕……!”承受能力小一点的,甚至开始捂嘴了。 殷长夏面色凝重,怔怔的看着这一幕,完全无法形容自己看到这一幕时的震撼。 是一位四十几岁的中年妇女,她的死状极其惨烈,身上被许多尖锐的钉子,钉住了四肢。乍一看去,身体上密密麻麻全都是尖锐的凸出物。 滴答、滴答—— 鲜血滴落时,耳旁不断传来渗人的声响。 最可怕的是,她分明四十几岁了,身上还穿着少女时的校服! 校服尺码极小,勒着她肥硕的身躯,看着诡异到了极点。 “陈姐死的时候才四十五岁,凶手可真是残忍!” “哎,这已经不是人干得出来的事了,难不成真的闹鬼?” “她怎么还穿着这身校服啊,可真不吉利,杨爱当初……” 老人一听这名字,瞪大了浑浊的眼珠:“住口!” 杨……爱? 这两个字好似裹挟着血腥之气,朝着玩家扑面而来。就连402被钉死的那个女人,嘴角都诡异的上扬着,像是在嘲笑着众人一样。 屋内又闷又热,温度迟迟无法降下来。 殷长夏表情凝固,觉得时间的流逝好似都变慢了。 屋子里的人越来越多,众人只得先离开这个地方,好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与此同时,人群的另一端传来一个声响—— “秦叔来了,大家退一退。”青年连连大喊。 一听是秦叔,所有住户都连连朝两边退让,开出了一条通道。 殷长夏望了过去,这才看到他们口中的秦叔,是底楼那位干瘦的小老头,管理着整栋老楼。 他看着十分干练,头顶秃了一圈,眼神却是清明的。 秦叔:“打了报警电话了吗?” 众人:“一早就打了。” 秦叔拉胯的眼皮透出阴冷的光:“那就别堵在这里,赶紧散开,免得破坏凶杀现场。” 一位中年妇女小心翼翼询问:“秦叔,可这也太邪门了,三十年前……” 秦叔:“嗯?” 中年妇女低下了头,轻声嘟囔:“明明就是古怪,尸体和三十年前的伤口一模一样,如果不是鬼做的,伤口怎么会还原得这么准确呢。” 秦叔厉声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青年帮腔道:“胖婶儿,你还是别说了吧,好好经营你的小卖部,别参与这些事。” 殷长夏头皮发麻,瞬间捕捉到了那个关键词语—— 三十年前。 秦叔拿了钥匙,轰散了人,把门锁死。 人群逐渐散了,谁也不愿意过多的停留在这里,就算有好奇心也不敢。 渗人呐! 秦叔将钥匙交给了青年:“小王,你在这里等着,警察到了,就把钥匙交给他们。” 小王:“秦叔您放心好了,交给我保准妥当!” 秦叔淡淡的嗯了一声,又朝殷长夏等人瞥去:“新来的租客吧?” 他拿出方巾,在自己的手指上反复擦拭:“有些事情不好奇,反倒能保住小命。” 众人:“……” 这话语之中的警告,他们可是听出来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秦叔才缓步朝着楼下走去。 四楼变得清净了许多,青年小王见到殷长夏等人,便好心露出笑容:“你们是昨晚来的租客吧?第一天就遇上这样的事,也够惨的。” 殷长夏打断了他的话:“三十年前的尸体……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王:“……” 殷长夏:“不方便说吗?” 小王:“这……也不是,但太过邪门,我怕吓着你们。” 殷长夏拧眉,越发对接下来的话产生好奇。 众人频频侧目,觉得殷长夏简直疯了,没听刚才那老头说不要参合吗? 偏偏他非得问,是赶着上去找死!? 邱平刚想开口,便被郑玄海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 郑玄海冷不丁的说道:“有些人,到半夜的时候可小心点。” 邱平:“……” 小王疑惑的看着他们,这两人是关系不好吗? 郑玄海爽朗的笑了起来,手放到了邱平的肩膀上,在小王看不到的地方可劲儿用力:“我和他开玩笑的,是吧邱平?” 邱平被捏得贼疼,可碍于对方是考核官,还得露出讨好的笑容:“是、是开玩笑。” 小王摸了摸后脑勺,觉得这两个人真是古古怪怪的。 殷长夏满脑子都是三十年前的事,充满了好奇:“我们不害怕,都住到这里,总得把事情摸清楚,有个心理准备吧!” 他长得太好了。 若是旁人询问,小王兴许不会回答。 但殷长夏的长相太具有杀伤力,这直勾勾的盯着别人时,想要什么别人都会双手送上。 何况……还只是想知晓一件往事? 小王结结巴巴的说道:“这楼年龄老,三十年前就出现过凶杀案,分别是三具尸体……” 殷长夏突然想起了那张素描画,心脏发紧:“三具?” “一具被钉子钉死,一具被砍掉了头颅,一具嘴唇乌紫。” 小王干笑了两声,企图活跃气氛,“还挺凑巧的,陈姐的死亡方式和当初的受害者一模一样。” 下巴啪嗒一声砸下汗水,众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根本不觉得这是笑话! 邱平:“三十年前的事在重演,不会接下来还有两人会死得跟三十年前的一样吧!那完了,不会盯上我们了吧!” 越是这种紧绷的环境,泄气话便越是影响别人。 像是一根细针,直直的扎向了紧绷的气球,碰的一声炸开。 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裹带了出来,令所有人的表情都冷硬了。 他们心里憋着一股气,恨不得把邱平骂得狗血淋头。 还未离去的年轻住户也听到了邱平的话,他们崩溃的大喊:“这是诅咒吧!三十年前的事,竟然在重演!” 众人:“……” 这痛苦的喊声,刺激着在场所有玩家的神经。 这爬满皮肤的阴森感,像是一只只恶心人的小虫,密密麻麻的向脑子爬去。 焦虑开始蔓延,情绪被搅成了一团。 烦躁、绝望、恐惧,无数负面情绪如狂风暴雨席卷而来。 众人脸色尤为难看,抱住了自己的肩膀,害怕于挖掘真相。 唯有一个人……好似完全不受影响。 殷长夏问青年小王:“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的?” 小王:“我是一名记者,这一个月一直跟着秦叔,想为他做一期专栏。” 殷长夏面露好奇:“秦叔是很出名的人吗?” 小王吃惊的看着他:“你们不知道?秦叔年轻的时候可是有名的法医!” 所以刚才那位秦叔才会处理得这样冷静?而老楼里一些上年纪的人也愿意听他的话? 殷长夏沉思了起来,游戏让他们在六天之内找到真凶,若是错过一些事件,后续搜集情报就没那么容易了。 对于他而言,被所有人恐惧的杀人狂并不难解决,难就难在游戏的另一条隐藏线—— 找到真凶。 他不能放掉任何寻找线索的机会! 众人惊悚的望向殷长夏,这短暂的时间内,他好像又有了些变化。 越来越理智,好像失去了正常人类的恐惧心一样。 小王很快便离开,临走前留下一句话:“你们还是回自己房间吧,别总待在四楼。” 殷长夏:“四楼怎么了?” 小王:“李婶儿的女儿、还有赵爷爷的孙女儿,在几天前失踪了。” 众人沉默,忽然想起了杀人狂屋子里被碎尸的那位。 以及……关在房间里,受到非人待遇的那位。 刚好两名受害者。 待小王彻底离开后,殷长夏表情严肃:“分组调查,一定要确认信息的可信度!失踪的女孩儿,或许真是那两位受害者!” 邱平说着风凉话:“对付杀人狂都这么难了,还去查什么啊,不如好好养足了精神,在房间里睡一觉。” 他刚说完,就看到三道极其不悦的眼神。 唐启泽:“睡睡睡!我看你这蠢货是想永远睡过去。” 柯羽安:“大佬说的话都不信,你活该倒霉。” 郑玄海:“哼,老子带新人带了这么多届,还没见过这么差的。” 邱平:“……” 至于怼他三次这么多吗! 第30章 第十章 第十章 郑玄海吸了口烟, 故意望向盛乾:“老乾啊,要不你给拿个主意?” 盛乾不愿在明面和郑玄海起纠纷,干笑了两声:“你帮殷长夏说话, 不就是已经认同殷长夏的话了吗?还需要我拿什么主意?” 郑玄海在心底冷笑,烟雾吞吐之间, 有种微颓的痞气。 “既然你不肯拿主意,就按照殷……殷长夏的方式去办。” 他不敢直呼掌控者名字, 生怕殷长夏有半点不高兴。 然而这语气,听在新人玩家耳朵里,就是考核官连他们的名字都记不住。 ——被小瞧了。 考核官这态度, 还真够轻蔑的。 新人都愤愤的盯着考核官,却连屁都不敢放。 在游戏当中,他们便是绝对权威。 谁敢挑衅考核官? 难道不想要自己的命了吗! 殷长夏轻声询问:“不知道考核官打算怎么分组?” 郑玄海吞了下口水,连刚才和盛乾说话时, 没正经的站姿都改变了。 他连忙掐灭了烟, 清了清喉咙:“这样吧, 正好三个考核官, 一人带一组。分三个队, 一队跟我去探查杀人狂的线索,另两队各自负责两个受害者的线索。” 众人并无异议,其他玩家也就罢了,这可是考核官说要查! 在两队即将分开行动的时候,盛乾将手放到了郑玄海的肩膀上, 暧/昧的说道:“看不出你还好这一口。” 说完这句话之后, 还将目光放到了殷长夏身上。 郑玄海:“……” 他此刻好!慌! 天知道如果不是他极力扼制,自己就要抖起来了。 郑玄海毕竟是老玩家了,立即稳住了心态:“老乾, 你什么时候对我的事这么感兴趣了?” 盛乾眯起眼:“你在九区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我对你的事感兴趣有什么问题吗?” 郑玄海放了狠话:“我劝你不要管那么多。” 盛乾哈哈大笑了起来,凑到了郑玄海面前,以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玩腻了可以转手给我啊。” 郑玄海觉得自己快抖成七八十的老人:“你TM想得美。” 盛乾也不生气,目光黏在殷长夏身上许久,随后便领着自己队伍里的人先去打探消息了。 考核官和玩家之间既是相互利用,又是各自为敌。 只要目标一致,他们便会凝结起来。 待所有人走后,殷长夏无辜的看向了郑玄海:“你好我这一口?” 郑玄海立马就低下了头:“绝对不敢!” 殷长夏挑眉:“玩腻了丢给盛乾?” 郑玄海直接跪了,天杀的盛乾,害得他好苦啊! 郑玄海:“我冤枉啊,比窦娥还怨,都是盛乾嘴巴不干不净!” 郑玄海怕惧到了极点,整个人慌得一比,生怕殷长夏因为盛乾的话迁怒他。 郑玄海见过太多这样的组合了。 掌控者稍有不悦,对待他们的态度就会恶劣起来。 负伤都是小事,最害怕的就是被丢到第十区,那个玩家的垃圾集中场。 进入游戏以来,他不知道看过多少这样的例子。 不知过去多久,郑玄海只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上方的殷长夏才说:“别耽误时间,先找线索。” 郑玄海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好。”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裤腿的灰尘,庆幸于殷长夏没有追究。 不过这笔账可是记在盛乾头上了! — 杀人狂的屋子就在四楼尽头,两人想要找到更多信息。 四楼的走廊太安静了,起落间的脚步声便被放大。 两人一路上沉默不语,终于抵达了杀人狂的屋外。 四楼尽头的角落根本没几个人敢过来,杀人狂平时就凶神恶煞的,别人怎么敢来他家附近转悠? 更何况,今天402的陈姐还出事了。 四楼阴气过重,就更没有敢来了。 两人站到了门口,明明还未打开门,里面传来一股恶臭。 那种味道便犹如肉块腐烂,夏日炎热的气浪加重了这种不适感。 唐启泽一早便把这个房间的钥匙交给了殷长夏,早就知道殷长夏着急想要调查。 郑玄海:“这个房门之前不是被砸开了吗?怎么还能上锁?” 殷长夏:“是凸出了一块,但后来发现锁眼没有被完全砸坏,勉勉强强能锁上。” 他说着,便把门给打开了。 明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屋内的一幕,还是令殷长夏表情凝重。 他站在门口,身体僵硬着,久久没有迈动脚步。 郑玄海朝屋内看了一眼,也面露震惊:“这……” ——尸体消失了。 原本该摆在客厅的杀人狂的尸体,不知去了何处,连屋内染血的地板都被打扫干净,瓷砖的缝隙被血染得太深,根本无法擦干净,就被重新填了混凝土。 房间恢复如初,看不到任何痕迹。 殷长夏嘴唇微抖,原本没有血色的面颊显得更加苍白羸弱:“有人清理了屋子!” 郑玄海肌肉紧绷,突然感觉瘆得慌。 明明是炎炎夏日,他整个人却宛如掉入了冰窟,冻得他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咚咚咚,心跳声也变得异常杂乱。 郑玄海手抖得厉害:“哪个狗日的这么爱干净!” 殷长夏:“……我之前看过几个案件,一些变/态都喜欢完事儿之后清理现场,说这是他们的美学。” 郑玄海:“清理现场也该是你们清理,那个人凑什么热闹!” 殷长夏吞咽了下口水:“所以,我的意思是……” 郑玄海惊悚的瞪大了眼,突然之间反应了过来。 ——那具尸体被人补刀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怨恨,才会在人死之后还补刀? 两人便这样僵直的站立于门口,表情都沉了下去,呼吸间都是惊悚恐惧的表情,过了足足五十秒才整理好情绪。 郑玄海小心翼翼的询问着殷长夏的意见:“现在该怎么办?” 殷长夏背脊发凉,眼神复杂的说:“锁上门,先回房间。” 然而刚将钥匙插/入锁眼,屋子的广播里,却开始有滋啦滋啦的雪花声响起,隔了几秒之后,又响起了华尔兹舞曲。 各种声音不断交替,从玄关老旧的播音机里发出。 殷长夏捂住了耳朵,这声音大得快要刺穿耳膜:“杀人狂爱听广播吗?声音怎么开得这么大。” 郑玄海表情凝重:“你仔细听听那声音……” 由于他的提示,殷长夏才没有这样死捂着耳朵,而是将注意力放到了广播上。 是电锯细小的嗡嗡音! 殷长夏瞪大了眼,放在门上的手都变得僵硬。 惊悚与恐惧感猛地袭来。 窗外而入的炎热阳光,仿佛也在此刻变得阴冷了起来,恐惧令时间变得格外难熬,多一分一秒都令人难以忍受。 郑玄海:“我记得这栋老楼有广播室,每家每户安装的广播,都是由那边控制的。” 殷长夏:“快带我过去!” 郑玄海见他这样焦急,面色也凝重了起来,掐灭了手里的烟:“是。” — 他们迅速朝着楼道攀爬,饶是汗水不断下滑,也无法令身体的阴冷感散去。 高窗处吹来一股冷风,令汗水侵湿的肌肤刺激得瑟缩了几下。 不知爬了多久,两人总算抵达了十四楼。 广播室和杀人狂的房子呈垂直方位,不过一个在四楼,一个在十四楼。 他们终于赶到了尽头的广播室,外面是一层浓浓的灰尘,好像已经有许久没人使用过了。 殷长夏咳嗽了起来,捂住自己口鼻,缓缓将手放到了门把手上面。 ——屋子并没有锁。 诡异感仿佛要从手心握住的门把手钻入肌肤,渗透进五脏六腑,渐渐弥散开来。 难道那个补刀的人,就在广播室里? 两人对视一眼,戒备的打开了虚掩的门。 屋子被捂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光亮。 郑玄海立马寻找着广播的来源,在看到自动播放的音频后,迅速将其关闭。 太渗人了! 这屋子霉味极重,才待了不到一分钟,就让人很难受。 郑玄海想去拉开窗帘,却听身后传来一句:“你看看这是什么?” 郑玄海大步朝着殷长夏走去,紧盯着他手上的泛黄老照片。 “1978年9月3日,入学合照?” 他们找遍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发现里面根本没人。 殷长夏的表情沉了下去,刚要去查照片背后的名字,兴许从里面找到杨爱的照片信息,门外便传来一个声音:“咦,你们怎么也来十四楼了?” 唐启泽? 殷长夏:“你怎么在这里?” 唐启泽:“我不是跟焦兴凯考核官一组吗?我们查到其中一个受害者就是住在十四楼,他去了解详细信息了。我看到这边门开了,就好奇过来看看。” 十四楼好像只有一家租户。 好像是那个赵爷爷的孙女儿,两个受害者之一! 殷长夏顾不得想太多:“你先看这张照片。” 唐启泽面露好奇,他走了进来,借着门口为数不多的光线,努力看清这张照片。 照片泛黄、边角还卷了起来,看着有些年份了。 唐启泽的目光不小心瞥到了照片上的日期,立马就和素描画上的日期串在一起了。 “妈呀。”唐启泽吓得脸都白了,“都是1978年!快看看照片背后有没有叫杨爱的女孩儿!” 他们翻到了照片后面,一般学校的合照都是会打印名字的。 第三排第一行,赫然写着‘杨爱’两个大字。 这两个字宛如诅咒,让殷长夏和唐启泽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他们死死盯着,仿佛那两个字眼快要活过来,在分崩瓦解,组成一个滑稽的表情,在嘻嘻哈哈的嘲笑着他们。 可揉了揉眼睛,字体扭曲的场面,又如同幻觉一般消失不见。 糟糕了。 殷长夏看向了唐启泽:“原来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生辰八字,而是杨爱遇害的时间……” 唐启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是素描画上的日期—— 1978年10月2日亥时。 杨爱入学不到一个月就被人害死了。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这间广播室里藏着大秘密,飞快的翻动起里面的东西。 这场游戏的通关总共有两个条件。 一、活到返魂夜。 二、查清杀死五个男人的凶手。 号码牌的规则不难,难就难在探查这个游戏的故事! 殷长夏的手不断翻动文件:“有查到什么信息吗?” 唐启泽:“今天被钉死的那个人是杨爱的闺蜜陈琳,今年刚好四十五岁。” 殷长夏不断在照片上寻找着陈琳的名字,核对着唐启泽给出的信息:“有了!” 第三排第二个,和杨爱穿了同一件蓝白相间的校服。 杨爱十五岁死亡,是被五个男人所杀。 而后有人开始报复,素描画上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惨死,直到第四人的杀人狂这里才停止。 如今三十年过去,事件又在重演。 殷长夏:“有查到三十年前的事吗?陈琳身上的伤口,真的和素描画上的男人一样?” 唐启泽低着头,翻箱倒柜的动作停了下来,缓缓抬头:“一模一样。” 殷长夏:“……” 郑玄海纵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光是听到殷长夏和唐启泽的对话,便觉得浑身瘆得慌。 他也开始寻找了起来,在不断翻动的时候,突然被一本牛皮日记本砸了脚。 “哎哟,什么东西——!” 郑玄海穿着凉拖,砸得他直跳脚。 像是被水泡过的日记本就此散开,上面的字迹都是模糊不清的。 殷长夏赶忙蹲下身,将日记本捡起来。 三人都围了过来,那几行字便映入眼帘—— [我喜欢她,却不敢表白。] [为什么我家里这么穷?如果不是住在同一栋楼,恐怕连和她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她家境很好,也总是对别人很好。] [她今天见我饿肚子,给了我一个馒头。我舍不得吃,馒头被我放出了霉菌。] [我好自卑,可我好喜欢她。] [她们是好姐妹,我接近了陈琳,企图打探她的消息。] 这上面全是碎片化的信息,记录着简单的小事。 看到这里日记便中断了,殷长夏又迅速翻了好几页,直到看到了最后。 殷长夏微微睁大了眼,低声念出了那段话。 “今天是我值日,可他们都只会欺负我,总是把值日的工作全都推给了我,我不小心走晚了。” “陈琳好像察觉到了我接近她的原因,做了一件不可饶恕的事。” “陈琳家里欠了赌债,就把杨爱给骗出来了。她被四个男人捂住了嘴,拖到了角落里。” “我看到了,我却没有动,而是静静的欣赏着这一幕。她脏了,我就配得上她了。” 念完之后,殷长夏的表情难看到了极点。 还真有这种恶心人的变/态,竟然眼睁睁目睹喜欢的人被玷污却故意不救人的? 这种阴暗的围观,与施暴者同罪。 唐启泽忍不住爆粗口:“这算什么男人!老子想锤爆他狗头。” 郑玄海眼底泛着阴狠:“真被我见到这种人,我揍得他连妈都不认识。” 唐启泽频频侧目,郑玄海对他来说也算仇人。 和他一起骂同一个人,这感觉简直不要太酸爽。 郑玄海似乎读懂了唐启泽的想法:“别提骂同一个人了,咱们不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吗?” 唐启泽:“……” 谁跟你一根绳上的蚂蚱?别攀亲! 殷长夏:“唐启泽你找一找纸笔,我大致已经明白三十年前发生的事了,不过还理不清凶手是谁。” 唐启泽:“好嘞!” 郑玄海:“……” 态度转变也太明显了! 他仿佛感受到了世界的恶意。 殷长夏写下了陈琳的名字——今日死亡的NPC。 殷长夏:“陈琳不是杀人狂动的手!” 唐启泽微惊:“所以第一夜杀人狂被我们击退后?就没有选择目标了?” 殷长夏点了点头。 这个消息无疑令唐启泽送了口气,至少杀人狂那边没有继续变强了。 殷长夏又继续翻动着日记,纵然恶心上面的内容,却还是得查清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日记三分之二处两页纸,已经被雨水糊住了,根本不好翻开。 殷长夏小心翼翼的分着两页,生怕把日记给撕坏了。 可刚一动手,广播室的门便‘碰’的一声,被死死关闭。 殷长夏吓了一大跳,四处张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唐启泽:“别紧张,应该是风吧!” 他走到门口,手覆上了把手,想要把门打开。 可唐启泽推了好几下,整个人都僵硬了。 殷长夏:“怎么了?” 唐启泽吞咽了下口水:“门……打不开了。” 殷长夏心口微颤,猛地低头看向日记本。 被糊住的那一页已经可以看了,他手指发僵的翻动过来。 上面赫然拿红色的笔写着—— 拿命来偿。 — 无数‘拿命来偿’写满了整个页面,密密麻麻根本没有半点空隙。 殷长夏仿佛着魔那般不断翻动日记,耳畔满是沙沙声。 他翻过一页又一页,动作越来越快,纸张上面的字体从小到大,到最后已经大得占据了整个本子。 ——拿命来偿。 殷长夏宛如虚脱般,死死的盯着这四个大字,惊悚之感赫然袭来。 唐启泽:“还写了什么信息吗?” 殷长夏嗓音沙哑:“没了,全都是这句……拿命来偿。” 所有人的表情都难看了起来。 他们想要大口喘息,却宛如被一双无形的手捂住了口鼻,连出气也是慢悠悠的。 正当此时,日记翻到最后一页,竟然开始自动往回翻动。 “这……日记自己在往回翻!”唐启泽伸出了发颤的食指。 随着拿命来偿的字体由大变小,地板开始渗血,不一会儿便粘腻的爬满了一层。 郑玄海大步走向门口,踹了好几脚,却发现就连大门也开始渗血,无数血珠犹如落泪般不停往外冒,像是一颗颗圆形的珍珠。 郑玄海咬牙:“打不开!” 往回翻的速度越快,那些鲜血就流得越快。 直到最后,脚上已经满满一层血了。 郑玄海穿着凉拖,第一个感受到了那粘稠的鲜血。 屋内温度迅速降低,吐息之间满是白色雾气。 空间也开始扭曲,上方好似出现一个黑洞,不断将天花板吸食进去。 日记上的字体也扭曲了起来,扭曲到极点之后,已经完全无法看懂上面究竟写了什么。 殷长夏连忙喊道:“快把日记本按回去!” 唐启泽脑子根本无法处理那么多的危险,发懵的看着殷长夏。 殷长夏:“从日记本自动往回翻动的时候,屋子里才出现了这些血!” 唐启泽随即大惊,赶忙将日记本放在书桌上,伸出双手死死压住日记封面。 可他一个人的力气,根本就合不上! “快来……”唐启泽憋红了脸,“帮忙啊!” 手上明明已经那么用力了,这本日记好像在挣扎似的,竟然完全扣不上! 郑玄海连忙走了过去,两个人使了吃奶的劲儿,才将日记本给合了起来。 太邪门了! 屋内的光线极暗,三人浑身都在发颤,连呼吸都不敢放大,唯恐听漏了什么导致杀身之祸。 殷长夏:“看来有人不愿意我们深入下去了,这是一个警告。” 唐启泽自嘲的笑了笑:“警告又有什么用呢?如果不是发现这游戏是悬疑类游戏,六天内必须找到真凶,我TM还不愿意查呢!” 郑玄海猛然朝唐启泽望去,这样的信息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唐启泽没好气的说:“你以为我和殷长夏辛辛苦苦是为了什么?一进入游戏就想拿别人的掌控权,连游戏通关规则都没弄懂,当什么考核官?蠢货!” 郑玄海:“……” 杀人诛心呐。 郑玄海忽然庆幸自己是和殷长夏他们一起行动了,不然也不会得到这样重要的信息。 见两人神色紧张,郑玄海结结巴巴的说:“这只是个E级副本,故事应该很简单,只是我们暂时没收集到信息,所以才猜不出来,别太担心了。” 副本等级越高,故事就会越复杂。 听到这话过后,殷长夏才松了一口气。 殷长夏抬头:“这广播室里,还有其他的线索吗?” 郑玄海:“找找?” 殷长夏:“嗯。” 日记的事,窥探到了事件的一角。 素描画的那五个男人,全都是对杨爱施以暴行的混蛋,杀人狂便是第四个。 原来密室那堵墙上挂着杨爱的照片,还有十字架YA的字母,便是最早的暗示。 可真是环环相扣。 郑玄海立即动起手来,也不怕地板上那些渗出来的血了。 殷长夏可是他的掌控者,只要能让他舒心,觉得自己有用,他就不必去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第十区。 他必须得好好表现! 殷长夏此刻还未强大起来,若是错过这段时间,他想挣表现都没机会了! 地上满是粘腻的血痕,行走之际,仿佛脚底都被胶水黏住,抬脚时还有许多拉丝。 郑玄海拧紧了眉头,强忍着这种不适,迅速在广播室内翻动着那些杂物。 每翻动一样东西,屋内的灰尘也变得更多。 唐启泽瞥向那边,一身的鸡皮疙瘩:“郑玄海突然好殷勤,我好不习惯。” 回想起考核官同他们初次见面时的臭屁样子,尤其是郑玄海,看新人时总带着几分不屑。 他哪能想到,郑玄海狗腿起来,还能这样淋漓尽致。 唐启泽不禁几分暗爽,谁让郑玄海之前那样过分? 唐启泽压低了声音:“我听说郑玄海在九区的地位不低……” 殷长夏仍在沉思,想要整理这些细节。 可故事就像缺失了关键的拼图,许多地方仍然连不上。 眼瞧着他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好像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 唐启泽:“殷长夏!” 殷长夏吓了一大跳,疑惑的朝着唐启泽望去。 唐启泽拧眉:“想不到就想不到,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不是也没想到?别把自己逼得那么紧。” 殷长夏:“……” 唐启泽:“你还别不承认,你在上个游戏就这模样!” 一步又一步,他越来越逼迫着自己。 殷长夏的韧劲让唐启泽敬佩,毕竟他曾亲眼看见,这人如何在绝境之中涅槃的。 就好像绝境才是他的养料一样。 然而唐启泽又十分心疼着他,到底需要多少毅力才能支撑到如今。 唐启泽:“实在不行,你就依靠我吧。” 这种肉麻的话,怪不好意思的。 现实世界的他,可从来不会说这些。 殷长夏:“你靠得住?” 唐启泽哑口无言,突然说道:“就算不能靠我,我们还可以靠我大哥啊。” 何等理直气壮! 强行工具人吗? 唐启泽又补充了一句:“以后咱们一条心,我大哥就是你大哥。” 两人互相凝视,殷长夏突然发出笑声:“哈哈哈哈哈,夺笋啊,你大哥实惨!” 虽然语气很凶,态度也不够友善,可殷长夏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却真的放松了下来了。 反正就如郑玄海所说的那样,E级场的故事并不复杂,只是他们还没找到更多信息而已。 该来自然会来。 不着急。 郑玄海被这笑声吸引,回头望了过去,看到两人笑成这样,像是被传染了似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 两个小孩儿。 毕竟这两人才二十二。 自从进入恐怖游戏后,所有玩家都是顶着巨大压力的。 不停的面对着生与死,谁还笑得出来? 郑玄海眼神微闪,不知道多少年没听到这种轻松欢快的笑声了,尤其是在恐怖游戏里。 同伴之间的你争我夺,互相厮杀,他见了多少次了? 他总觉得这笑声让他有些享受,还想再多听一听。 意思到自己笑了,他又迅速恢复沧桑深沉的表情,人设不能崩。 郑玄海翻动着最后一个抽屉,真的有了收获! 郑玄海:“你们看这是什么!?” 殷长夏和唐启泽两人连忙走了过来,在这里面行走必须花更多的力气。 刚才翻动日记时渗透出的血水,好像都变成了粘力极强的胶水,若是不一直行动,就会被黏在地板上。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这种粘力也在逐渐增大。 若是再待上一段时间,都不知道会不会被粘得无法逃脱出去。 殷长夏仔细打量:“是药片?” 郑玄海:“安眠药!” 殷长夏疑惑的看了过去,意思好像在询问你怎么知道? 郑玄海摸了摸鼻尖:“我吃过。” 殷长夏上下扫视着他:“不像啊。” 郑玄海瓮声瓮气的说:“我进入恐怖游戏之后,就压力老大了,头发一把一把的掉,哪里睡得着?” 老丢脸了。 他一个沧桑成熟的形象,非得承认自己玻璃心。 换个人问,他都不会如实相告。 头发……? 郑玄海头发看着挺茂密的,就是中间稀少了点,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殷长夏觉得自己要多体谅一下打工人,要更善良一点,毕竟他是郑玄海的掌控者嘛。 殷长夏将手放到了郑玄海的肩膀上,语重心长道:“莫欺少年秃。” 郑玄海:“……” 唐启泽死死憋着笑,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殷长夏损别人,他又爽又开心。 俗称,幸灾乐祸。 殷长夏拿起安眠药,拧开瓶盖,却发现不一样的东西:“这是……MP3?” 几人连忙凑到了一起,殷长夏按下界面,便出现了一段录音。 里面的声音充斥着磁性和疲倦:“自从小爱死了之后,我便整日整日的睡不着,医生建议我转移注意力,我就下了一整套佛经音频,希望能帮助我入睡。” 唐启泽还在认真听,结果没一会儿就出现了许多神神叨叨的梵音。 唐启泽傻眼:“……没了?” 殷长夏:“没了。” 三人:“……” 殷长夏将MP3收了起来,想时不时拿出来听一听,看看有没有线索。 唐启泽有些虚软的发言:“你们不觉得,脚底越来越粘了吗?” 殷长夏朝地板看去,刚才还能走过来,可如今迈动脚步都显得艰难。 殷长夏废了吃奶的劲儿,苍白的面颊上都浮现一层薄汗,这才将一只脚给提了起来。 不妙! 殷长夏急忙道:“赶紧离开这个房间!” 再这样下去,恐怕就出不去了。 三人拼命朝着前方走去,脚步越来越慢,粘得像是每走一步,都要和地板紧紧嵌合。 明明离门口就几步之遥,可如今行走起来,却觉得是天涯那么远。 殷长夏的脚都在发酸,每一步都在努力减少和地板的接触面积。 郑玄海憋红了脸,努力迈动身躯时,突然就听到了什么断裂的声音。 殷长夏和唐启泽朝他那边瞥了过去—— 郑玄海羞耻得想要捂脸了:“……我凉拖断了。” 唐启泽:“谁让你装逼穿凉拖,现在好了吧!” 郑玄海更加窘迫,一双大脚无从下地,脚趾全都蜷缩了起来,上面的脚毛一览无遗,这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他在殷长夏面前,丢尽了这辈子的脸。 偏偏殷长夏还是他的掌控者! 他只是一个可怜的、想要在未来老大面前好好表现的小绵羊。 唐启泽骂骂咧咧:“你穿凉拖就穿凉拖,怎么不买一双质量好点的!” 郑玄海满脸的慌乱,瓮声瓮气的说了句:“……嗯。” 羞耻啊! 是今日份的社死。 第31章 第十一章(修) 第十一章 郑玄海回想了自己叱咤风云的一生, 仿佛走马灯那般不断在脑海里呈现。 当初他们那批,成为正式玩家的也不过才三个人。 没办法! 这狗日的游戏就有这么难! 可就算死亡率这么高了,还是有许多人对游戏趋之若鹜, 挤破脑袋都想进来。 单单一点……能够赚取阳寿,对大部分的人而言就是绝对吸引。 有人步步维艰,有人如鱼得水。 家园,别名疯子的天堂。 郑玄海在九区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毕竟拥有载物, 比一般人更容易通关游戏,想向他献媚的人大有人在。 这次接下考核官任务, 郑玄海是做了十足的准备。 原以为他会很顺利的从E级玩家晋升为D级玩家,毕竟他是E级玩家第一人, 还拥有载物,郑玄海的实力早就达到C级了。 可没想到,他还是栽了。 从天上,一头栽到了地上,还砸了个稀巴烂。 郑玄海生怕殷长夏嫌弃他丢脸,不肯把他留在身边。 没了掌控者的特允,自己就得前往第十区。 接触游戏的时间越久, 便越是疯癫。 A级玩家尤甚,毕竟他们是陷得最深的人。可饶是这样一批人了,都对十区心惊胆寒。 玩家垃圾场, 可不是白叫的。 郑玄海越想越紧张, 吞咽了下口水, 声音发瓮的说:“我平时不是这样的。” 唐启泽:“这么重要的游戏还穿凉拖, 等通关游戏以后我砸你个几百万, 让你买个够好不好呀?” 殷长夏不仅不安慰, 还在补刀:“唐启泽说的是真话,他真的会砸你几百万,他就是这么有钱。” 唐启泽和殷长夏击了个掌。 损人还有帮手的滋味真好。 郑玄海:“……” 想哭,想死。 这地板这么粘,简直跟涂了502没什么区别。 殷长夏一直垫着脚尖在走,如今也没有信心能够走出屋子。 正巧郑玄海这里出了事,逼得殷长夏另外想了另外的办法。 他立即扔了书桌上的几个纯蓝文件夹,铺在地板上,做成了一条小路,直通门口。 殷长夏:“脱鞋,跨过去!” 唐启泽和郑玄海连忙点头,地板的粘力太大了,已经不能靠迈动脚步走过去。 他们的动作尤为小心,一步又一步走得分外踏实,生怕自己不慎摔倒在地上。 恐怕要再起身,黏住那部分的皮肤都要被撕开。 三人都没有说话,每走一步都花费了许多时间。 这短短几米的距离,却足足花了十分钟,才总算是抵达了门口。 外面突然传来不合时宜的谈话声—— “那个叫尹安的受害者,之前管着广播室?” “尹安是、是李婶儿的女儿,就是之前在楼道里烧纸的那个老人,殷长夏不是在楼道里捡到了被烧的照片吗?” 盛乾和向思思?! 殷长夏拧紧眉头,没想到冤家路窄,竟然在这种地方碰到了。 三人的心情变得紧张起来,手心里不断冒着粘腻的冷汗,僵硬得犹如一个雕塑。 地板这么粘,根本不好开战。 若是盛乾知道他们现在的处境,只怕会接机除掉他们。 现在盛乾在外面,可是占据了天时地利啊! 外面的对话仍在继续—— “叫你在殷长夏身上撒下引魂香,这点小事怎么帮不到?” 向思思唯唯诺诺的说:“他身边一直跟着人,我、我找不到机会。” 盛乾的语气变得冷硬:“你怎么这么没用!” 向思思吓得更狠,脸色苍白得如雨中颤抖的荷花:“我、我明天晚上之前一定做到。” 盛乾阴阳怪气的凑到向思思面前,伸手抚摸着她的面颊,好像在细细描绘着舌头的形状。 “别让我等得太久,你的寿命可都捏在我手里呢。” 向思思:“……” 屋内的殷长夏听到了这些话,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是知道盛乾要对他下手的,不过昨天晚上盛乾把道具交给向思思时,声音太过小声,殷长夏根本没能听见,到底是哪一种道具。 没想到阴差阳错,他们深入险境,却在此刻弄明白了。 ——是引魂香。 这下子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门外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近,本来不可从内部打开的门,此刻也露出了一道缝隙。 已经无法阻止门被打开了! 几人死瞪着这一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眼看着门缝越来越大,危急关头,殷长夏灵机一动:“我们刚才在里面搜查,还真没想到搜到了线索!主人,你之前说一定要来广播室,到底为什么?” 声音刚露,门没有再继续打开了。 郑玄海:? 他满脸茫然,不知道殷长夏在说什么。 唐启泽这事儿可比他有经验多了,毕竟自己都被坑的次数多了。殷长夏说刚才在里面搜查,是不想让盛乾知道,他们刚刚偷听到盛乾和向思思之间的谈话。 唐启泽赶忙对他使眼色,用刚才找到的纸笔,飞快的写下了一行字。 他用手指点了两下,表情冷漠—— 照着念。 郑玄海:“……” 这两人为啥这么熟练? 唐启泽当初也是个正经人,怎么被殷长夏带得这样偏了? 郑玄海紧盯那行字眼,额头满是冷汗:“当然。” 殷长夏:“你一直担心第二夜,到底会发生什么?” 殷长夏朝唐启泽使了个眼色,让他把笔和纸给自己。 为了防止外面的人听见写字的沙沙音,殷长夏不断说着话,将那声音压了下去:“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吗?还是主人觉得……不用告诉我?我只是想帮你,尽一份力。” 等写完以后,殷长夏做出一个唇语。 ——稳住。 如果忽悠人都搞不定,那郑玄海就不能留在他身边。 屋子里满是霉菌和血腥的味道,混杂之后有种说不出的恶心感。 如此寂静的环境当中,所有的声音都在扩大。 郑玄海的心都提紧了,知道这是殷长夏给他的测试。 他必须完成! 郑玄海紧盯上面的话:“这是一场悬疑类游戏,只有六天时间找到真凶。游戏提示已经很明显,活到回魂夜,而不是活过。” 郑玄海念着念着,自己也大吃一惊。 这是真信息! 殷长夏假哭了起来:“那可怎么办啊?我好怕呜呜呜。” 对面如此轻松,找不到任何破绽。 郑玄海却紧张了起来,紧绷的肌肉令他产生了一丝痛感。 郑玄海:“广播室你也看到了?我的考核官信息当中,有一个单独提示。第二夜有看不见之物,也仅能在第二夜寻到,恐怕就是指的广播室了。” 郑玄海瞠目结舌,这里开始胡诌了吧。 殷长夏:“如果能找到关键线索,我们就能在第六夜找到凶手?” 郑玄海:“当然。” 殷长夏:“那今晚能寻到什么东西呢?” 郑玄海耳膜里满是自己杂乱无章的心跳声,冷汗也顺着下颚砸在衣服上:“是B级道具。” 此言一出,门外偷听的盛乾眼神锐利了起来。 他眼皮跳动了一下,心头涌起惊涛骇浪。 B级道具? 这玩意儿十分罕见,超难的B级场都不一定能拿到手,更何况在杀人狂异变之前,这里只是简简单单的E级场。 郑玄海:“我的考核官任务,是催生C级boss,大概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能在这个游戏场看到B级道具的影子。” 盛乾强忍着笑声,被郑玄海这么一提点,顿时便明白了过来。 他的眼底浮现许多欲/念,想要独占B级道具的想法不断浮现于脑海之中。 郑玄海心脏砰砰直跳,没想到殷长夏操作这么骚,拿一个莫须有的B级道具诓骗盛乾! 郑玄海:“不能告诉任何人,越少人通关越好。” 说道这里,郑玄海猛然看向了殷长夏。 他嘴角挂着一抹无害的微笑,眼神里却半点温度也没有。 郑玄海原以为他只是想借由这番对话,躲过被盛乾杀掉的危机。 可殷长夏竟然还有这层含义! 他是要引诱盛乾今夜来到广播室!布下杀局! 郑玄海心跳加剧,没想到殷长夏短短数秒之内,便敢像这样的办法。其他人在这种情况下自保已经很优秀了,殷长夏竟然在自保的同时,还在布局! 郑玄海飞快的补充了一句话:“越少人通关,游戏奖励越丰厚。” 这也是真话,还是盛乾也知道的规则。 真真假假,对方一定会上当。 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门上,一旦盛乾继续开门,便代表着盛乾没有相信他们的话,他们便会拼个你死我活。 三人屏息凝神,足足等了五分钟,门的缝隙都没有继续再扩大。 盛乾相信了! 看来盛乾已经带着向思思离开,殷长夏才松了一口气:“可把我给吓坏了。” 郑玄海:“……” 我看你是如鱼得水。 唐启泽无语:“大佬这话是活跃气氛,你不会还相信了吧?” 郑玄海面露疑惑:“?” 唐启泽:“看你这块头这么大,结果也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殷长夏这么说是让我们觉得,他都害怕了,我们害怕也情有可原,明白吗?” 郑玄海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大佬的体贴。” 殷长夏:“……” 啊…… 他是真的吓坏了。 唐启泽是什么邪/教头头,在给他发展下线吗? 尤其是郑玄海还真的相信了,像是松了口气似的,目光灼灼的看着殷长夏。 松了口气什么?是怕他和其他掌控者一样残暴吗? 殷长夏觉得自己真相了。 殷长夏:“再等十分钟,我们就出去。” 郑玄海点了点头,知道这是殷长夏谨慎。 他以前对殷长夏只有恐惧,如今还生出了几分敬佩。 殷长夏若是身体好一点,还不逆天? 但凡盛乾上当,今晚一定会赶来广播室。 郑玄海都能想象到那画面—— 初次看到日记本的盛乾,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假的B级道具。 白天翻阅日记本,都让广播室变得这样凶邪。 晚上去翻动,恐怕广播室会在那短短的数秒之内,就会粘得不像话。 诱饵有了,地方也有了。 妙啊! 殷长夏布了局,制造出绝对良机,这样便能一举杀死盛乾了。 “只要在翻日记,屋子里的血水就会越滚越多,不到十分钟就会变得异常粘稠。” “只要把日记翻得久一点,把人引诱到里面,堵住唯一的出口,等血水将屋子填满,整个人就会跟跌入混凝土里一样,渐渐不能呼吸。” 殷长夏笑得露出小虎牙:“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恶魔,盛乾只要不贪心,就一定不会上当,我可给了他选择的机会了。” 唐启泽:“……” 郑玄海:“……” 日记本已经当做假的B级道具,藏到了里面。 在他们走出广播室之后,血水也开始不断往里渗,渐渐恢复如初。 唐启泽屁颠屁颠的走了进去,将几双鞋捡了起来,害怕会影响到今晚的计划。 脚上的鞋子也泡汤了,几人无奈赤脚站在地上。 整栋老楼都没有铺设地板,只剩下扎脚的混凝土。 殷长夏脚趾蜷缩,虽然并不算疼,但偶尔踩到裂缝处,脚上也有了些殷红的印子。 唐启泽和郑玄海都看到了这一幕,不禁暗暗想到——好看的人真是哪里都好看,连赤着脚都多出几分色/气。 这视线太过明显,丝毫不加掩饰。 宗昙拧眉,这两人真是无礼。 不知不觉间,走廊的气温开始下降,连路过窗户时,都啪的一声彻底关闭。 唐启泽和郑玄海吓了一大跳,注意力果然转移,没有再看殷长夏的脚了。 他们吓得脸色发白:“这楼里的鬼可真多啊。” 殷长夏也有些害怕:[老婆,你能感知到附近有几只鬼吗?] 宗昙:[……] 不过骚动现象很快就停止了,比任何时候都快。 唐启泽摸了摸后脑勺,总感觉奇奇怪怪。望向殷长夏时,目光莫名又落到他身上了。 不能怪他被吸引啊,喜欢美色是人之常情。 殷长夏的肤色也太白了! 那双脚像是被山巅的雪养出来似的,形状宛如被玉石细细雕琢而出的工艺品。 可随着唐启泽的目光再次落到他身上,骚动现象又再次发生,这次比上一次来得更狠,窗户的玻璃裂出一道蜘蛛纹的缝隙。 唐启泽抱住了脑袋:“救命啊!” 然而他发现自己只要挪开目光,这现象就会停止。 难不成……是不准他们看殷长夏? 唐启泽:“……” 哪只鬼这么神经病? — 快到七楼,光线也亮了不少,阳光从厚重的云层透了出来。 这才早上,还没到夏天最热的时候。微风从缝隙里透入,令潮湿燥热的老楼也多出一丝凉爽。 殷长夏回头看了郑玄海一眼:“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郑玄海对外固然狂,可也狂不到掌控者的头上,飞快的说了句:“知道。” 见识了殷长夏的手段,他不敢再生出异心。 柯羽安和戴嘉迎面走来,瞧见殷长夏的身影,他们急忙跑了过来,脸上满是冷汗:“大佬,我们刚才遇到鬼了!” 殷长夏:“发生了什么事?” 柯羽安哭唧唧的说:“两个受害者的名字都弄清楚了,叫尹安、颜艾!我刚查到这里,水龙头就开始流血,装了整个洗脸盆那么多!绝对是闹鬼了!” 尹安、颜艾? 殷长夏眼皮直跳,这几个人的名字缩写,全都是Y&A。 那个杀人狂到底什么恶心人的癖好! 在奸/杀了杨爱之后还不够,还专门找这种谐音的女孩,难不成是移情作用? 又一处的拼图,被拼接到了故事的某个角落。 殷长夏顿时毛骨悚然:“没出什么大事吧?” 柯羽安搓了搓自己的肩膀,满脸的惊恐:“我一直听到什么‘还给我’之类的话……” 殷长夏的表情凝重了起来:“我知道了,谢谢你们。” 终于明白了。 白裙女鬼要找的东西,恐怕是那个十字架。 大约是白裙女鬼不确定到底在谁的手里,才会犹如没头苍蝇一样到处找玩家下手。 她死得太凄惨,连最基本的思考能力也丢失了。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不明白女鬼为什么要找十字架。 难道十字架有什么特别? 正当殷长夏百思不得其解时,宗昙忽然开口:[那是尸骨。] 恐惧感不断攀升,令殷长夏的呼吸也变得紊乱。 七楼被阴惨惨的阳光照着,夏日的蝉鸣叫个不停,如此热闹的场景,殷长夏仍旧感觉冰冷沁骨。 殷长夏捏紧了心口的衣服,呼吸了好几下才松缓了下来。 真是吓人啊。 原来那只白裙女鬼,是想要回自己的尸骨。 柯羽安见他脸色不对,好奇的问:“大佬,你怎么了?” 殷长夏:“听你们这么一说,吓着了而已。” 柯羽安:“哈哈哈哈哈,大佬就是大佬,活跃气氛一流!” 殷长夏:“……” 唐启泽也朝着郑玄海使眼色,看到了没有,这就是体贴和气度! 郑玄海之前还觉得唐启泽是胡诌的,然而连柯羽安都是这么说。 一个人他不信,这TM都两个人了! 郑玄海也开始深信不疑,并且成为了那第三个人。 殷长夏:“……” 他怎么好像见证了邪/教的产生?头头还是他本人。 殷长夏连忙对柯羽安说道:“你们先回去吧,号码牌有保护作用,如果杀人狂袭击你们,记得一定要用号码牌。” 柯羽安点了点头,他倒不是害怕杀人狂,反而是这栋楼里的其它鬼。 毕竟他们还有制约杀人狂的手段,可没有对付其他鬼魂的手段。 等到柯羽安和戴嘉走远,殷长夏表情凝重的压低了声音:“盛乾的事情之后,我们下一个目标,就是引出那只白裙女鬼,从她口中套出信息。” 唐启泽和郑玄海纷纷点头。 他们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先对付盛乾。 — 几人暂时分开行动,终于回到了708,殷长夏累得眼皮都撑不住。 他几乎是倒在了沙发上,长久的支撑让他脑子眩晕,唇色微微发白,整个人都犹如快要猝死一样的疲惫。 如果不是凭着心口的那股劲儿,鬼骨又多多少少治愈着他的身体,殷长夏恐怕早就倒下去了。 这一闭眼,睡意便铺天盖地袭来。 殷长夏一觉睡得极沉,仿佛陷入了梦魇,永远无法苏醒。 他像是被关到了棺材里面,外面拿了尸油密密封死,他转过头来时,看到一人身穿红衣,闭着眼躺在里面。 是宗昙? 他得了宗昙的鬼骨,难不成也受到了宗昙记忆的影响? 外面传来一个阴柔的声音,又像是隔了雾气那么远—— “当初为你取名宗昙,多适合你?” “就像你这命一样,昙花一现,注定不能长远。” “不断怨恨吧,以凶镇凶,那其余几口棺材,可得全靠你的怨气啊。” 殷长夏感受着那一点点被抽光空气的滋味,棺材被密封死了,几个小时之后就没有空气了。 会被活活憋死! 视线里是满目黑暗,棺木赤红,仿佛用鲜血浸泡过,充斥着不祥。 这感觉太过真实,令殷长夏不断挣扎了起来。 他的心脏快要凉透,像是被丢入深海当中,又寂寞又恐惧。 不……! 殷长夏猛地苏醒了过来,汗水湿濡了他的后背,令殷长夏浑身都抖动了起来。 他满脑子都是当时的感觉,嘴唇泛白,整个人犹如从水里捞出来的那样。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影,依旧是那身如火的嫁衣。 他站在窗口,眺望着远方。 黄昏时分的暖光,也无法落在他的脸上。 宗昙:“醒了?” 殷长夏仍心有余悸:“……嗯。” 宗昙:“是不是快到中元节了,怎么下面全是烧纸的?” 殷长夏:“游戏离中元节应该还早吧,或许是最近死了人,她们烧点东西,也当做安慰。” 宗昙沉默着,眼底带着些许深沉。 他死的时候,怎么没人给他烧纸? 一次也没有。 他被困在凶棺当中,数年的等待,那种孤独感一点点蚕食了身体。那一方狭小的天地,便是他的所有。 不知过去多久,他忽然收到了一人的拜祭,仿佛从遥远处而来。 那一炷香穿透了凶棺,抵达了他的眼前。 ——他接受了。 宗昙:“现在想来,也唯有你一人,拜祭过我。” 殷长夏微怔,忽然想起他刚到凶宅的时候,的确帮任叔点了一炷香。 原来是宗昙收到了那柱香? 殷长夏眼神微闪,忽然很想问问梦境里的事情。 然而他却瞧见,宗昙走到了门口,注视着烧纸的那户人家。 殷长夏觉着好奇,也跟着宗昙一起走到门口。 前方点燃了黄纸,白烟袅袅升入天空。宗昙站在白烟前,白烟也萦绕在他四周,像是被点燃的是他自己,随时都会随那些烟雾一同散去。 那股烟阻隔了空间,仿佛让他和阳间的距离变远,明明相隔不过一线,那一线却被拉长。 不属于这里。 不属于任何人。 无归处、无来处。 他的身上偶尔会传来,这样强烈的孤独感。 第32章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天边霞云层染, 像是下了一场雨,被洗涤得格外漂亮。 楼道里传来浓重的香火味,角落里堆满了还在燃烧着的黄纸, 堆叠在一起, 黑色的燃烧物里面冒着一圈圈的火丝。 殷长夏:“你们这是要烧给谁?” 这是七楼的租户, 一对老年夫妻,平日里耳背又孤僻,没几个人愿意同他们来往。 火光跳跃着,脸皮上是深深的褶子,枯瘦的手指写满了沧桑:“是……给我儿子的,他叫李睿民。” 这语气里充满了感伤,听得人心口酸胀。 他们颤巍巍的爬起身:“陈琳全身都被钉子穿透了吧?” 殷长夏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夫妻俩哪里听来的消息。 两人互相搀扶着朝着屋子里走,他们走得极慢,脚步也迈得沉重, 仿佛有千斤重的担子压在他们的身上。 “我儿子当年怎么就掺和进了那件事了?都怪我们太穷, 让他太自卑,他和陈琳都死了, 也怨不得别人。” 日记的内容浮现于眼前, 殷长夏猛然朝两人望了过去。 这是日记持有者的父母。 串起来了……! 目送两夫妻进到了屋子里,殷长夏才急忙找了一张纸,把桌上密密麻麻摆放的杂物全都拂到了地上。 他注意力高度集中, 连杂物掉落地上的声音, 都未能打断思考。 “杀人狂在素描画的五人之列,是这五个人杀了少女杨爱。” “可杀人狂当年并未被发现, 凶手杀到第三个人之后就停止了。” “直到……” 殷长夏写下了尹安、颜艾这两个名字。 大约是杀人狂憋了太久, 按耐不住了。在对两个女孩儿动手过后, 凶手注意到了他。 凶手再次调查杨爱死因,却发现陈琳才是始作俑者。 她当年或许因为某种原因,而逃掉了一劫。 所以…… 陈琳死了,如同三十年前的死法,这是凶手故意的,在向那些对不起杨爱的人宣誓—— 报复过去了三十年,只要怨恨未消,就永不停止。 殷长夏写到这里,整个人都僵直了,怔怔的坐在了沙发上。 “第一夜的杀人狂并未选择对象,如我所推断的那样,他刚死实力并不强,只能杀掉序号10的向思思。” “陈琳的死亡,源自于凶手。” “包括打扫杀人狂的屋子,以及补刀的行为,也是那位凶手。” “他这样怨恨着这些人,一定深爱着杨爱。” 冷汗顺着下巴往下滴落,纸上也染了汗渍,殷长夏急于想知道三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总算知道了调查方向—— 找到三十年前的相关者,素描画上唯一没有死亡的第五人。 没有更多信息了,思考也暂停。 殷长夏长叹了一口气,目光忽然间注意到了那边。 黄昏的光线透入窗内,宗昙站在屋子的最暗处。 他难得的平静了下来。 殷长夏觉得惊奇,毕竟宗昙给他的感觉,便像是一个关得太久,一朝放出囚笼过后,不停燃烧自我的疯子。 他竟然还有平静的时候? 殷长夏在盯着他看,宗昙也将目光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 只不过不同于殷长夏好奇的打量,宗昙的眼神太过侵略性,缓缓略过殷长夏的每一寸,仿佛是夜色深出的孤狼。 而殷长夏,就是他想一口咬过去的肉。 殷长夏:“……你刚才为什么要在我睡觉的时候守着我?” 但凡宗昙现身,便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别人,逼迫得别人把目光也放到他的身上。 宗昙就是有这样强大的压迫感。 宗昙:“这里藏污纳垢,阴气太深,白天鬼怪都能作祟。不守着,你早就被那群鬼怪吃干净了。” 他们至少有一条是达成了共识—— 殷长夏不能死。 宗昙抬起手,殷长夏那边也如同镜子般的,抬起了右手。 宗昙微微眯起眼,仿佛意有所指:“吃也轮不到那群蝼蚁。” 殷长夏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被宗昙戏弄得脸颊涨红,瞪着眼看向他。 “轮不到那些鬼怪,也轮不到你。” 宗昙轻笑了一声。 他控制着右手手指,缓缓落到了殷长夏的面颊上,触及到了殷长夏柔软的肌肤,以及令人眷恋的温暖。 宗昙之前只是猜测,如今却能够确认了。 ——作为灵体的他,真的能感知到温暖了。 不过糟糕的是……除了殷长夏,他对其他人依旧没有感知力。 宗昙这一瞬间的愣神,便让殷长夏重新夺回了控制权,立即戴上了怒面,红线自右手而出。 戴上怒面的前一刻,宗昙瞧见殷长夏平日苍白的面颊,染上了一层淡粉,漂亮得不像话。在这种灰暗的世界里,就像一束鲜活的阳光。 殷长夏:“宗昙,你和我只是合作关系,你别控制我的右手。” 宗昙:“……” 殷长夏平时嘴上不干不净,老婆老婆的叫着,还以为经验挺丰富,是个老手,时常听得宗昙气结。 真到实际操作,竟然…… 反应也太有趣了。 宗昙轻笑了一声,对殷长夏老是叫他老婆的烦躁感,好似也消失了不少。 占也只占口头便宜,到是有点可爱。 宗昙眯起眼:“我的右手?” 殷长夏:“……” 宗昙伸出了手,附上了连接两人的红线。 一股电流蹿了过来。 殷长夏:“???” 他满脸震惊,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动用红线的时候根本没有感觉! 为什么? 宗昙平静的指出:“看来一部分感觉因为红线和鬼骨互通了。” 殷长夏的心脏乱了几拍,有种莫名慌乱的感觉。 宗昙:“你染上我的傲慢,我感知到你的温度,也算得上是等价交换。” 殷长夏的脸都麻木了。 他们各种意义上,的的确确是连接了。 不管身体还是精神。 宗昙没再继续下去,他刚才的行为也不过是确认这件事罢了:“怒面收起来吧,你不是反感沾染我的狂气么?” 殷长夏撇了撇嘴,将怒面给收了回来。 还好时间够短,没有让狂气值加重。 殷长夏哀嚎了一声:“你看我们都这样了,绑得这么紧,你以后要好好保护我啊。” 宗昙:“……” 殷长夏抽抽搭搭的,拿袖子掩盖着自己的小眼神,观察着宗昙的表情:“不然我死了,你以后就成小寡妇了。老婆,你不想二嫁吧?” 宗昙眼皮直跳,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静。 二嫁? 谁敢再来一次,他把那人的头都给拧下来。 殷长夏哼哼唧唧,谁让宗昙刚才戏弄他,一定得掰回来! 宗昙没有再说话,眼瞧着天还没完全暗下来,宗昙的目光望向了外面,不知想起了什么,整个人都陷在角落的黑暗里。 殷长夏突然想起,宗昙刚才好像问起中元节烧纸的事。 殷长夏:“你一直看着那边,是羡慕吗?那我以后给你烧呀。” 宗昙:“……” 真是神奇,纵然殷长夏时常把人气个半死,他却不讨厌殷长夏说话。 有时他会听得入神,仿佛这是一抹他与世间连接的烟火气。 见宗昙像是想事情入了神,殷长夏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宗昙拽住了他的右手,这是作为灵体,他唯一可以拽住殷长夏的地方。 宗昙:“好。” 殷长夏吓了一大跳,宗昙竟然回应了。 这不禁令殷长夏感到惊奇,毕竟宗昙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这还是他们二人之间,第一次‘温和的’交流! 殷长夏露出笑容,拍着自己的胸口:“放心,等我离开恐怖游戏之后就给你烧,烧他个几亿冥币给你,保准儿管够。” 宗昙的嘴角勾起一个极细的弧度,又很快便寄居进入右手。 消失前,宗昙留给了殷长夏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殷长夏,你要拿什么来喂我?” 殷长夏微怔,从鬼宴到现在,已经是宗昙第二次询问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刚才好像看到宗昙笑了一下? 那笑容短暂即逝,像是夏日燃放的烟花。 纵然灿烂,却只有几秒。 殷长夏忽然间想起了梦里的那句话,心情沉了沉,对待宗昙的心情也起了些许变化—— “当初为你取名宗昙,多适合你?” “就像你这命一样,昙花一现,注定不能长远。” 到底是怎样的养育者,才会给自己的孩子取这样不吉利的名字? — 行动的时间定在午夜十二点过后。 转眼黑夜便已来临,夜幕将一切脏污都包裹在内,连同那些负面情绪也滋生了起来。 危险的第二夜开始了。 门外传来粘腻的声音,啪嗒啪嗒,像是走在鲜血铺就而成的地上。 殷长夏朝着猫洞望了出去,依旧没看到任何鬼影,可声音响过之后,七楼的水泥地板上便有无数红色的脚印。 啪嗒—— 又是一下,脚印也跟着出现。 黑暗让走廊拉长,乍一望去像是看不到底。 殷长夏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声,以为杀人狂会抵达708,来找他麻烦。 哪知道,脚印却停在了702。 那是唐启泽和向思思的房间! 杀人狂昨夜在殷长夏这儿摸清了规则,今夜一定会跟向思思不死不休!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兔子,开门呀……” 702和708明明隔得老远,可这声音却像是在所有玩家的耳边响起来似的,仿佛紧贴着他们,吐息间的冷意都能被感知。 等了半天,可算是来了。 他们今夜的目标并非杀人狂,而是盛乾! 可计划的开端,必须借助杀人狂的袭击,才好消除盛乾的疑虑。 贸贸然闯出去,就算盛乾是个傻子,也不可能上当。 周迎一直在留意着那边,拿了窃听筒仔细聆听着那边的动静。 在听到关键信息时,周迎表情微变,连忙朝殷长夏说道:“快来,考核官那边有情况!” 殷长夏瞪圆了眼,怎么在这种时候! 眼看着杀人狂就要进入702了,计划马上就要实施,先对付哪边? 周迎急红了眼:“过来啊,有重要情况!” 殷长夏咬咬牙,只能迅速走了过去,先听听看什么状况。 周迎调试着窃听筒的声量,考核官房间的声音也就此传来—— “老乾,你跟我提合作?” 这一句话,瞬间令殷长夏的表情严肃,难怪周迎要让他过来。 今夜成不成,还得看郑玄海那边的手段。 盛乾主动挑破:“今天我不小心偷听到你们谈话了,十四楼的广播室到底有什么东西?” 郑玄海:“我发现了日记,可以查出真凶是谁。” 盛乾叹了声:“我已经说了今天发现了你们之间的谈话,B级道具的事,你还想隐瞒么?” 郑玄海:“……” “这次新人的质量层次不齐,我看也就拥有载物的纪今棠强点儿。可他手里载物等级看着不低,我可不敢招惹他。” 盛乾止不住的可惜了起来,“寒鸦说过,让我们拿捏住一个有潜力的新人,才批准我们加入。哎……现在想想是找不到了。” 郑玄海抽着烟,抬起眼皮:“你不是喜欢美人么?可以试试?” 盛乾尬笑了两声:“我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郑玄海:“哼。” 盛乾话音一转:“不过有B级道具就不一样了,只要将B级道具拿到手,有潜力的新人算什么!根本比不过稀有的B级道具!” 郑玄海眼底冒出狠光:“你竟然连这件事也听到了……” 盛乾:“我在听到这件事之后,才明白了你的想法。本来早上的时候,看你和那个叫殷长夏的勾勾搭搭,还疑惑你的性格不可能为了美色,去牺牲一个名额呢。现在我终于想通了,你不在乎那人是谁,而想要一个炮灰,好拿到B级道具吧?” 郑玄海:“……” 这人真会逻辑自洽,他都没想到这一层。 盛乾乘胜追击:“既然如此,你何必选那些新人玩家?不如我们一起合作,大面积减少通关玩家,独享阳寿奖励?” 郑玄海沉默了下来,似乎真的在考虑。 他还未忘记殷长夏交代的任务,盛乾主动撞上来,也如了他的意。 郑玄海:“那个向思思呢?你不打算要她了?” 盛乾:“区区一个新人而已,又没什么油水,我凭什么带着她?” 郑玄海:“……” 他眼皮直跳,出现几分生理不适。 倘若是以前,他或许不会对盛乾的话有任何的想法。 可如今他和向思思一样,都是‘被掌控者’。 盛乾的话,不由激怒了郑玄海。 郑玄海望着他,漆黑的眼瞳里没有半点光亮:“好啊,我们合作。” 盛乾松了口气:“既然你同意了,一切都好说,不过咱们毕竟过去是有仇的,结盟这种事,还得有个保障才行。” 郑玄海立马觉得不对劲:“……什么保障?” 盛乾露出了那副伪君子的虚伪模样:“你也知道我和三区的寒鸦组织关系不浅,这次进入游戏,他们给了我几个道具。” 盛乾将东西拿了出来,眼底浮现微微冷光。 “一个可以测谎的道具,看看你我是不是真心。” 盛乾又解释了两句,“不过也跟测谎仪不太一样,而是开启这个道具,就必须说真话,假话会无法说出口。” 有这个道具在,只要说出口的话,就会是真话? 郑玄海顿时大惊,原来盛乾这番说辞,就是为了设下了圈套! 盛乾并未完全相信白天的话! 怎么办? 郑玄海夹烟的双指都微微僵硬,掰倒盛乾是掌控者给他的测试,他一定得完成! 盛乾勾了勾嘴唇:“郑玄海,你敢吗?” 郑玄海直勾勾的盯着他手里的魔方,呼吸急促了起来:“老子当然敢。” 可郑玄海说这话的时候,后背满是冷汗。 他被一步步紧逼,神经也骤然拉紧,像是游走于钢丝之上。 周迎听得极度紧张了起来,手指不自觉的捏紧,害怕郑玄海不仅暴露,还要连累他们所有人。 周迎望向了殷长夏,却发现他的表情十分平静。 难道殷长夏就不害怕的吗? 那边的对话仍在继续—— 郑玄海:“昨天就被窃听了,你还真不担心啊,还是把道具收回去吧。” 盛乾:“哈哈哈哈哈,我当然考虑到了这点,就算那群小兔崽子偷听到了,那又怎样呢?考核官屠杀新人又不是头一次了,陆子珩不也在副本里杀了很多?” 郑玄海:“……” 他心里越来越慌,越来越没有底气。 这道具……可不是说着玩的! 郑玄海觉得自己是带着镣铐在火上跳舞,整个人如芒刺背,快要崩不住自己的表情。 然而窃听的人比他还要紧张。 周迎呼吸急促,冷汗顺着下巴砸在了地上,生怕郑玄海穿帮。 千万要蒙混过关啊! 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纵然不知道郑玄海和殷长夏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殷长夏说过郑玄海是他们这边的人。 情况越来越紧急,而盛乾也更加咄咄逼人。 盛乾盯着郑玄海,阴冷的优先开了口:“我盛乾,愿意和郑玄海结盟,分享本次副本的阳寿奖励。” 魔方发出绿色的光芒,表明这是真话。 盛乾笑了起来:“你看,我就说我是真心的吧。” 郑玄海吞咽着口水,已经被逼迫到了极点。 “我郑玄海……” 咚咚、咚咚,耳膜里满是胡乱的心跳声。 盛乾凑了过来,脸部骤然放大,满是阴影。 他将手里的道具凑近:“你郑玄海什么?” 郑玄海呼吸乱了好几拍,可魔方的威力令他说不出话来。 他便将手缓缓放到了背后,下定决心准备反击。 危机之时,郑玄海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作为掌控者,允许郑玄海说谎。] 掌控者铁则! 郑玄海倒吸一口凉气,作为游戏的三大规则之一,力量高于道具。 而且这条规则还能这么用? 也太骚了吧! 郑玄海立马重复了盛乾的话:“我郑玄海,愿意和盛乾结盟,分享本次副本的阳寿奖励。” 魔方迅速记录着这句话,又很快缩小回到了盛乾手里。 但凡能够说出口的话,就绝不可能是谎话! 盛乾将魔方放好,已经确定了郑玄海和殷长夏上午的交谈是真的。 而且,这一次他还掌控了主导权。 盛乾眯起眼,对B级道具势在必得。 盛乾笑得阴险:“合作愉快。” 郑玄海瓮声瓮气的说:“……合作愉快。” 屋内安静得落针可闻,阴惨的月光被乌云所遮挡,时隐时现。一到晚上,老楼连路灯也没有,视线也显得更加狭窄。 周迎表情慌乱了起来,将窃听筒收回,久久没有说话。 “郑玄海叛变了,你还有其他对策吗?” 啊这…… 殷长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向周迎解释,周迎要是深究起来,别说掌控权了,鬼骨的事都容易暴露。 殷长夏所幸胡诌起来:“其实郑玄海一早就料到盛乾会试探他,还告诉了我他拥有载物,能压过那个道具。” 周迎:“……原来如此。” 骨灰·背锅·香烟。 周迎松了口气:“刚才是我太紧张了,才让你先听考核官的谈话,现在没事了。” 殷长夏摇头,周迎判断得当,倘若不先解决郑玄海那边,恐怕今晚的计划要泡汤了。 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尖叫声—— “啊啊啊!!!” 殷长夏连忙朝门口的猫洞望去,走廊的地板上已经布满了血脚印,纵然无法看到杀人狂的鬼魂,但他周围游动的金鱼却比昨夜大了一圈。 向思思和唐启泽已经从702出来了,开始对付起杀人狂的鬼魂来。 殷长夏夺门而出,故意大喊:“快跟我去十四楼广播室!那个房间有日记本,作为唤魂之物,杨爱的鬼魂一定会在今晚回来,她是被杀人狂害死的,我们得让这两只鬼魂对上!” 唐启泽和殷长夏交换了下眼神,很快便朝着十四楼奔去。 这话当然是胡诌的,不过是为了给盛乾一个行动理由罢了。 唐启泽:“向思思慢了一步,该死!” 殷长夏:“别管她了,我们活下去再说。” 外面的动静小了,盛乾才和郑玄海一同走出,看到落单的向思思,盛乾更加放心,为她挡住了杀人狂的袭击。 盛乾:“引魂香用了吗?” 向思思:“……” 盛乾:“废物,这么久了还没找到机会下手!” 向思思低下了头,眼底带着几分怨恨。 引魂香如今在她手里了,该怎么用是她的权利。 郑玄海清了清喉咙:“引魂香可以等会儿用,正好是晚上了,老楼里所有鬼魂齐聚,这三天之内都会追着他不放。” 盛乾这才消了点气,却朝着向思思踢了一脚。 向思思不慎跌倒,身上的伤口又多了一处。 郑玄海注视着这一幕,不由眉头紧拧。 瞧见他的表情,盛乾才笑着说:“所有的掌控者都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有的比我更狠呢,我不过就是打她而已。” 可殷长夏就不这样! 郑玄海捏白了手,也露出笑容:“我当然清楚,咱们九区出来的,这样的事情还看得少吗?” 可他却在内心极度唾弃着盛乾,原来真正到了这个立场的时候,他才明白掌控者有多可恶! 这种感觉尤为明显,对比盛乾这个人渣,殷长夏简直就是天使! 三人飞快朝着十四楼走去,第二夜气温骤降,楼道里潮湿的空气,像是一张张粘腻的蜘蛛网,朝着皮肤附着而来。 盛乾突然提起:“B级道具的获取方式还真特殊,必须得在第二夜获取。” 郑玄海:“哼,你是不信我了?” 盛乾:“哪能啊,你不是已经通过魔方的测试了吗?我再不信你,就是多此一举。” 郑玄海心虚的说道:“那你何必再问我一次?” “我只是确认罢了。”盛乾话锋一转,“况且……就算不拿十四楼的道具,我的目标也是殷长夏!不过咱们合作了,我把明天的计划,放到了今天。” 郑玄海听他对殷长夏这么执着,便立即猜到这是他的考核官任务。 盛乾露出阴冷的笑容:“这下有你们在,他更逃不掉了。” 郑玄海:“……” 向思思:“……” 两个二五仔共同的沉默。 — 黑夜无声蔓延,越是临近十二点,光线就越是昏暗。 殷长夏额头全是冷汗,在抵达十四楼时,却忽然间发现,广播室内不断散发着寒气,十四楼的温度也变得极低。 十四楼远比七楼更危险,空气里满是发霉的味道,霉菌大量繁殖着孢子,不断进入鼻腔。 殷长夏掩住了口鼻,总觉得得到鬼骨后,连五感都敏锐了一些。 他刚爬到十四楼,身后便有人追上来了! 殷长夏和唐启泽立马交换了个眼神,开始步步后退。 盛乾:“还逃?已经没路了。” 殷长夏看到了他们,表情从疑惑,震惊,愤怒,一连串的表情仅在短短十秒内完成。 殷长夏咬紧牙关,眼神里带着赤红血丝:“你们坑我!” 唐启泽默默在心里吐槽,觉得世界欠殷长夏一个奥斯卡。 盛乾步步紧逼,手里拿着一根钢管:“可惜啊可惜,谁让你是01序号牌的玩家,要不然我也不用对你下狠手。” 殷长夏大惊:“你的考核官任务,难不成是……” 十四楼的走廊许久没有修葺,连续好几个窗框都没有安装玻璃。 月光从外渗透进来,光束里满是飞舞的细小尘粒。 盛乾整个人没入黑暗当中,他缓缓露出一个带有恶意的笑容:“你们没机会通关去九区了。” 唐启泽:“你忘了我大哥是谁了吗!” 盛乾:“呵……进了游戏副本,唐书桐不会知道你是被我杀了,我出去还会说,我拼了命的保护你,可惜你太过倒霉,被游戏里的鬼怪杀死了。” 唐启泽顿时就被恶心到了。 他的脑子里不断产生联想—— 盛乾或许想借着自己的死,去大哥那里邀功? 盛乾或许会说得十分夸张,说他是如何如何保护自己的,让大哥给他好处! 唐启泽捏白了手,终于体会到和殷长夏一样的愤怒:“你做梦!” 光是想想就气炸了好吗! 盛乾:“威胁可对我不管用,唐书桐又不是陆子珩那疯子。他啊,理智的很,就算你死了,也不会迁怒,对通关的玩家下手。” 唐启泽眼眶赤红,充满了红血丝。 肚子里憋着一股气,却无法发泄。 盛乾贪婪的扫视着他们,仿佛是在看冰冷的物具一样:“今夜的事不会有任何人察觉出端倪,包括那个……哦,恐怖游戏里还发烧的纪今棠。” 殷长夏:“……” 总感觉被侮辱了。 殷长夏压住内心的火气:“走!去广播室拿到B级道具,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唐启泽这才回过神来,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对……那个B级道具只有晚上才出现。” 两人不断退后,朝着广播室跑去。 盛乾:“郑玄海,用你的载物堵住他们。” 郑玄海猛吸了一口烟,烟雾鬼飞快的在空中凝结成了人性,朝着两人迅速追赶了过去。 盛乾则一步步的追了上去,广播室里突然传来一股凉风,明明那里面窗户锁死,也不知道风从何处而来。 里面的资料被吹得胡乱飞舞,全数涌到了走廊里,密集得像是下了一场雪似的。 殷长夏和唐启泽已经抵达广播室,眼看着盛乾即将靠近,两人便要走入广播室。 向思思:“地上、地上那是……?” 她的声音抖得太厉害,三人朝地上望去,刚才吹出的资料,竟汇聚成了一行字。 ——拿命来偿。 饶是见过白天的阵仗,殷长夏和唐启泽也被吓了一大跳。 广播室晚上果然变得更加阴/邪,光是靠近便觉得一股冷意紧贴皮肤。 两人顾及不了这么多,飞快的冲到了里面。 由于刚才那股风,广播室一片狼藉,满地都是飞散的稿子。 盛乾追来:“没路逃了吧?” 殷长夏:“快找B级道具,我拖住他!” 唐启泽迅速行动了起来,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殷长夏说的是真话呢。 ——他们今夜的目标,是让盛乾主动翻阅那本日记! 殷长夏拔出匕首,同盛乾对战。 盛乾的手臂直接和匕首相击,硬得根本砍不下去:“我这手的表面可是直接渡了一层钢铁,你那把破匕首砍不掉!” 他眼神发狠,又兴奋的望着殷长夏。 真是漂亮啊,不知道流血的时候会不会更漂亮。 他在恐怖游戏里见了那么多美人,都没有一个能比得过殷长夏。 盛乾游刃有余的接住殷长夏的攻击,眼神从他的眼睛、鼻子、扫视到了嘴唇。 宗昙:“……” 真是烦躁。 他总被凶宅制约,都得不到的东西,在被一只虫子一点点的扫视着。 屋子里的空气变得更冷,连门缝都开始起了一层霜。 走廊的盆栽绿植迅速化成碳,被风一吹连枝干也没了。 盛乾立即便感受到了这股杀意,猛然向他袭来。 他去了那么多恐怖游戏,就算遇上强大的boss,也没谁能给他这样强烈的威胁感。 “谁!?”盛乾大喊了一声,脸色顿时雪白。 这一短暂的分神,让殷长夏抓住了时机,立即按下匕端机关,匕首瞬间增长。 眼看着刀刃即将刺向盛乾,可他经历多场逃生游戏,实力早已经练出来了,立马便完美躲避。 盛乾:“你以为这招向思思没告诉我?” 唐启泽正是抓的这个时机,非要让盛乾觉得自己处于绝对优势。 “B级道具找到了!” 盛乾猛然朝他望去,发现唐启泽手里拿着一个日记本。 盛乾反应极快,手上一扬,便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唐启泽手里的日记本给夺了过来。 殷长夏假装吃惊:“你把B级道具还来!” 盛乾冷哼了一声,立即将殷长夏推开。 盛乾兴奋的抚摸着日记本,呼吸急促的说:“哈哈哈哈,B级道具,他们一直嘲笑我没有载物,如今有了B级道具,看谁再敢小瞧我!” 盛乾立即翻阅起日记来,可刚才唐启泽拿着日记的反面,他夺过来时根本没有时间细看,便从后往前开始翻阅。 ‘拿命来偿’的字体由大变小。 屋子里开始渗出那种粘腻的鲜血,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他死死的瞪着日记本,企图找到使用道具的信息。 盛乾翻到了最后,可此时屋子里已经覆满一层血液,当他想要迈动脚步时,才发现了事情不对劲。 这……! 盛乾顿时明白了过来:“妈的!” 盛乾立即转身,想要离开广播室,身后却等着一个人,刚好同向思思迎面相撞。 向思思浑身都在抖,手里的引魂香打破了一些,刚好碰到了盛乾。 屋子开始扭曲,无数阴风从但凡有孔的地方袭来。 不仅是因为日记本被翻开,C级道具的引魂香,开始发挥了作用。 盛乾赤红着眼,立刻从向思思手里抢回的引魂香,知道了她对自己生出异心。 “滚!” 他一脚将向思思踢了出去,盛乾的力道极大,将向思思踢到了走廊,后背砸向了墙壁。 就算是教训了向思思又如何? 可已经来不及了! 引魂香都已经被洒在他的身上了! 盛乾咬紧牙关:“向思思,你竟然背叛我?老子是你的掌控者,你反了!?” 向思思:“这都是你活该!你花了我的阳寿,还打我,还打算把我当成炮灰!” 盛乾没想到向思思竟然敢背刺! 他一把将向思思踢开,气得破口大骂:“废物就是废物,你以为引魂香靠撒就能使用?” 向思思瑟瑟发抖,慌乱得不成样子。 她没拿到过道具,自然不知道道具的使用还有限制条件。 如果今夜的计划不成,她的下场可就凄惨了。 盛乾立刻朝外大喊:“郑玄海,杀了这群新人!” 郑玄海将手揣到裤子口袋里,慢悠悠的从走廊走过来:“好嘞。” 盛乾燃起希望,向思思背刺就背刺,反正是个无用的炮灰。 郑玄海可不一样! 他拥有载物,和这样的人待在一起,就是个保障。 郑玄海又吸了口烟,烟雾鬼便直直朝着盛乾扑去。 然后……烟雾包裹的地方,犹如万刀刺来。 盛乾疼得惨叫起来:“啊啊啊——!” 他瞪圆了眼,无论如何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被向思思背刺之后,又被郑玄海背刺了! 明明这两个人是最不可能背刺他的啊! 一个是受他掌控。 一个通过了道具测试! 向思思也异常震惊,混乱的脑子根本无法处理这么多信息,为什么自己捅刀过后,作为考核官的郑玄海还捅刀了? 殷长夏平静的道出:“我要他身上的号码牌。” 盛乾瞪着眼,没想到殷长夏能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 广播室的血越积越多,像是让整个房间灌入了混凝土那样。 脚底的触感越来越粘,在里面的时间待得越久,越无法迈开脚步。 盛乾胸口起伏,拿出了身上的所有道具。黄色符纸迅速增幅,直至围绕在身体一圈,规则的朝外排开。 “去!” 符纸朝外爆炸,盛乾终于击退了烟雾鬼。 方才被烟雾鬼缠住时,唐启泽已经迅速溜出屋子,如果不是他应对及时,恐怕连殷长夏也要逃掉! 然而这会儿功夫,粘稠的血液更多了,已经漫过了小腿。 盛乾:“殷长夏,你疯了吗!你自己也在屋子里,到时候我们两个人一起玩完!” 殷长夏露出一个笑容:“好啊,那就一起玩完。” 盛乾:“……” 那股凉意窜到了脑门,令盛乾怔怔的看向殷长夏。 他这神情可不像是在开玩笑! 殷长夏平静极了,心里像是泛不起任何波澜。 右手好似隐隐发热,连看着盛乾的眼神,也犹如在看一坨垃圾。 殷长夏:“交不交?” 可话音刚落,外面走廊的灯竟然全都熄灭了。 无数细小的声音传了过来—— 啪嗒、啪嗒啪嗒,好像有鬼沿着天花板迅速爬行而来。 难不成杀人狂还没死心!? 向思思面露恐惧,胆小的她已经躲到了唐启泽身后:“杀人狂过来了,快点对付盛乾啊!” 可和所有人惊吓的表情不同,殷长夏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眼神始终盯着盛乾:“啊对了,我还要你交出向思思的掌控权。” 盛乾仿佛被扼住了喉咙:“妈的,交也是交给郑玄海,哪里轮得到你!?” 盛乾转过身去,着急的和郑玄海谈条件:“我把向思思的掌控权转让给你!她可足足有三十五年的阳寿啊!你难道不心动!?” 郑玄海一口又一口的抽着烟,烟雾氤氲在他四周,黑暗里只看得见烟头的火星。 他的表情沧桑而颓废,眼瞳里没有任何温度。 “老子连自己的掌控权都在别人手里,怎么敢心动?” 什……么? 盛乾怀疑自己耳鸣了。 郑玄海:“你也是老玩家了,总该知道……献出掌控权的人,是没资格拿其他人的掌控权的。” 这语气,完全跟‘你是老玩家了也该懂事’的语气一模一样。 盛乾气得直抽气,有些怒不可遏。 他终于明白了过来,魔方没有起作用的原因,是因为郑玄海早就被人拿走了掌控权! 他千算万全,偏偏没算到这个。 一个新人,竟然把考核官玩弄于鼓掌之中? 游戏史上可从未有过! 盛乾愤恨极了,充满了怨毒:“你手里已经是01号码牌了,拿我的做什么?” 殷长夏:“纪今棠是08,他在鬼宴为我动用了一次载物,总得还人情?” 盛乾:“……” 郑玄海:“……” 这话给郑玄海的触动极大。 难不成……殷长夏花了这么大功夫,非要对盛乾下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明明看着最无耻的那个人,竟然最有原则? 郑玄海心神动荡,之前他对殷长夏只有恐惧,毕竟殷长夏算计太狠,他生怕哪天做得让殷长夏不舒心,下一个受害者就是自己。 郑玄海总是抱着这样的心理,日日夜夜不安。 可如今听殷长夏算计的理由竟是取得盛乾的号码牌,郑玄海一直以来紧绷的情绪得到了喘息。 纪今棠本来就喜欢殷长夏,不知道知道这些过后,会作何感想? 眼看着殷长夏非要将他逼入绝路,盛乾咬了咬牙,终于破釜沉舟,将自己手里的底牌拿出。 “你休想如愿!” 手里的符纸迅速飞到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盛乾嘴里念了几句,所有符纸一同燃烧。 盛乾掀开了引魂香的瓶子,异香自瓶中而出,充盈在广播室的每一个角落。 盛乾无声的笑了起来:“向思思那个蠢货,以为道具就是这么好用的!” 符纸燃烧过后的灰烬,混合了引魂香的白烟。 至此,道具开始生效! 引魂香引来了越来越多的鬼怪,无数黑影堆了进来。 盛乾眼底发狠:“殷长夏,都是因为你不肯给我活路!咱们一起死!” 他之前看到的资料,这栋老楼是从万人坑上建立的,里面有着无数鬼魂。 但凡有罪孽的人,便会成为鬼魂的养料,生出无数业障。 正因如此,当初对杨爱动手的五个人,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老楼。 地上都是粘腻的鲜血,混杂了引魂香过后,更是凶上加凶。 广播室本就不大,不一会儿殷长夏和盛乾两人的身上,已经沾满了都是引魂香。 郑玄海吓得嘴里的香烟都掉了:“殷长夏!” 无数鬼怪朝两人席卷而去,屋内阴气太浓,连平日里不可见到之物,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被困在混沌中心,仿佛自成一片天地,连救人也来不及了。 广播室的大门,好似把这个世界分割成两个空间。 一里一外。 里面是厉鬼横行的阴间,外面则是活人生存的阳间。 盛乾一副得逞的表情:“谁让你要害我,咱们一起去死!” 引魂香? 不,引魂香可不太够! 他找向思思,从来都不是忌惮盛乾手里的引魂香。 殷长夏:“终于骗出来了。” 盛乾表情凝固:“……什么?” 殷长夏没有回答,只是平静的望向郑玄海:“借用你的阳寿。” 郑玄海急疯了:“你现在还在想这些!?快走啊!” 殷长夏没有说话,右手一直放在背后,握住那早就变大的怒面。 兵行险招,不过是为了骗出引魂香的使用规则。 ——原来是要和那些符一起,才能发挥作用啊。 当初郑玄海向他投诚,说劣质圣水的使用注意事项时,殷长夏便在思考……盛乾手里的道具,是不是也有类似的规则? 殷长夏:“宗昙!解除鬼骨的禁制!” 宗昙半阖着眼眸,缓缓勾起了唇角。 那一瞬间,养灵体质暴露了出来,不仅之前的厉鬼,更多的鬼魂席卷而来。 众人惊悚的看着这一幕,饶是盛乾的表情也僵硬住了。 引魂香……能引来这样多的厉鬼吗? 几乎整栋楼的鬼魂,都在往这边聚集! 盛乾大吃一惊:“你……难道你拥有载物?” 殷长夏没有回答,整个人都陷在黑暗当中。 空间的扭曲变得更加诡异,已经和门外撕开了一道鸿沟,出去的大门离他们越来越遥远。 殷长夏越是平静,盛乾便越感觉局势无法掌控。 “殷长夏,你在犯什么蠢?竟然主动引来整栋老楼的鬼魂!” “就算你拥有载物,也逃不出这个地方!这么多鬼,几个载物能承担?” 殷长夏缓缓戴上怒面,露出一双如黑玉般的眼瞳:“谁说我的载物承担不了?” 怒面完全戴在了脸上,养灵体质令所有鬼魂疯狂袭来。 就连沉睡已久的、失去理智的、互相吞噬着的厉鬼,全在此刻停止了自己的行动。 若说之前的养灵体质,是必须近距离才能分辨得出;如今有了引魂香,便是将鬼怪吸引力无限扩大! 殷长夏大喊:“宗昙,这里的鬼随你吃!” [是否使用载物,支付一个月阳寿?] 殷长夏:[是。] 殷长夏站在众鬼中心,无数猩红鬼爪向他伸出。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平静的站着,耳旁满是游戏的提示音—— [支付阳寿一个月。] [支付阳寿一个月。] [支付阳寿一个月。] …… 不知多少声的提示音后,一个身影出现在了盛乾的面前。现在广播室内阴气太重,便影响到了空间,迫使鬼魂现形。 血红的嫁衣,不祥到了极点。 在那无数黑影之中,宗昙这一身殷红,显得分外夺目。 他披散着长发,五官像是吸食人类生气的艳/鬼,妖得极具侵略性。 宗昙整个人都浮于半空,经由凶宅过滤的鬼魂,一点点填满他的肚子,令他神色之间也充满了餍足。 那份令人疯狂的饥饿感,他忍耐了许久,一直静静的等待着。 他不断提醒着自己,要给足殷长夏耐心,千万不能着急! 殷长夏果然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宗昙眯起眼,随着食物不断涌入胃部,才有了重临于世的真实感。 更多、他想要更多。 殷长夏平静的看着这一幕,仿佛对于这一幕,他早有预料。 耳畔除却阳寿疯狂减少的声音,还有另一种提示音。 [boss好感度 1。] [boss好感度 1。] [boss好感度 1。] …… 盛乾大气都不敢喘,拼命向后爬去,光是这一幕的冲击力,已经令他心惊胆寒。 殷长夏! 起初他只是以为殷长夏要反杀,可后来盛乾则觉得殷长夏却盯上了他的号码牌,直到这一幕……盛乾才弄懂了殷长夏的真正目的! 他到底算到了哪一步? 这样的人……他竟然轻蔑的想要纯凭暴力去赢? 盛乾牙关打颤,恐惧蔓延到了全身。 “宗昙,你不是问过我,该用什么来喂你吗?” 殷长夏抬头大喊,声音至下而上,穿透了扭曲的空间,“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 ——万鬼喂食。 眼前那人嫁衣刺目,像是一团于黑夜燃烧的火焰。 宗昙高高在上,俯视着众人,露出一个笑容:“嗤,总算吃了顿饱饭。” 第33章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由于消灭的鬼怪, 游戏的背景提示音总算响起。 [恭喜您已杀死万人坑鬼怪,游戏解谜其二。] [杨爱之母为报仇雪恨,以自身万劫不复, 对老楼中的恶鬼许愿, 让伤害杨爱之人一辈子无法离开老楼。众鬼应允,遂设下业障。] [恭喜您已杀死素描画的第一厉鬼, 游戏解谜其三。] [赵兵, 地方小混混,陈琳的远房表哥,二十岁想来投靠陈家, 却遭到陈家嫌弃。而后得知陈家生意失败, 便心生报复, 转而对陈家养女杨爱下手。] [恭喜您已杀死素描画的第三厉鬼,游戏解谜其四。] [谷峰, 赵兵的狐朋狗友之一, 被陈琳收买, 撺掇赵兵对杨爱下手。可见到无法反抗的杨爱之后, 自己也加入了进去。] 素描画里的第一和第三的男人都有了, 第二却没有? 殷长夏半阖着眼眸, 从中感受到了些许违和。 那个叫做李睿民的自卑男去哪儿了? 恶鬼的数量还在增加,它们像是失去了神智,发疯一般的朝着殷长夏袭去。 他们的眼瞳直勾勾的望向殷长夏,看待殷长夏的目光贪婪而渴望,仿佛那对于他们而言,是什么至高之物。 “殷长夏到底拥有什么载物!?”郑玄海嗓子眼都提了起来, “这都已经吞下了几十只鬼魂了!” 然而没有一个人, 能够回答郑玄海的话。 他们怔怔的注视着前方, 早已因为眼前的场景而无法说出话来。 夜色重重,犹如一匹剥不到底的黑纱。 广播室凌乱不堪,白色的资料撒了满地,浸泡在血水之中。 殷长夏面色平静,像是无波无澜的古井,一身民国藏青长衫根本不像玩家。 无数恶鬼聚集于他身后,而处于中心的殷长夏,犹如从更高难度的游戏场降临的boss那样。 什么是反派? 这TM才是反派! 盛乾太想向后退了,可脚底和地板已经完全粘黏在一起,血水漫过了整个脚踝。若是没有外力帮助,根本无法逃出去。 盛乾怔怔的看着这一幕,失控的大喊了起来:“不……不会有载物能驾驭这么多鬼魂的,都是假的!假的!” 太超出常理了。 不仅仅是盛乾,连九区佼佼者的郑玄海也没见过。 站在门外的郑玄海又是震惊又是后怕,手指发僵的放在唇边,浑身都在发颤。 家园的上层玩家常说,载物决定了玩家的上限。 那时郑玄海始终不屑,总觉得他们把载物吹得过了头,玩家凭借自己的实力也可以往上爬。 可如今看了殷长夏,郑玄海才知道他们说的没有半点夸张。 这样比较起来,他的载物真是狗屁! 郑玄海又望到了里面,不敢放过任何的细节。 由于过多的恶鬼,让阴气堆积了起来,原本无法看清的东西,终于能够窥探出一角。 那团黑影越来越清晰,一袭如火的嫁衣漂浮于空中,某一部分以红线同殷长夏紧紧相连。 郑玄海眼皮直跳,身体犹如千斤重,脑子里已经放不下任何的思考。 除了愣愣的看着这一幕,也只有愣愣的看着这一幕。 郑玄海:“恶鬼造成的扭曲……还不够那只boss现形吗?” 唐启泽:“……” 别人看不清,他还不清楚吗? 那是宗昙。 鬼宴的经历,是唐启泽永恒的噩梦。 光是想起这个名字,便让他胆战心惊。 他们若是看到宗昙的全部实力,只怕会惊得下巴都掉下来。 唐启泽原以为宗昙被留在了报名场游戏里,却没想到竟然一直跟在殷长夏身边。 唐启泽死死低着头,只觉得自己僵硬得犹如一块石头。 眼前的场景犹如碎掉的玻璃,两片空间无法嵌合在一起,便生出了无法对称的扭曲。 门口的裂痕进一步扩大,广播室被趴在墙壁和天花板的恶鬼挤得凌乱而逼仄。 殷长夏微垂着眼眸,浓长纤细的鸦羽,像是给苍白细致的面颊洒下了一片阴影那般。 美得惊人,也瘆得惊人。 殷长夏望向盛乾:“向思思的掌控权,你还不想交?” 盛乾好不容易才从惊恐的情绪醒过神来,企图再做最后一次挣扎。 “我和寒鸦关系匪浅,我甚至可以让你进入家园之后就加入寒鸦,成为人上人!” 殷长夏极其缓慢的说:“可你手里的考核官任务,不是杀了01的玩家吗?” 盛乾面色难看,指向了向思思:“你可以把号码牌和向思思进行交换,我有她的掌控权,可以命令她收下!到时候,你就不是01的玩家了!” 向思思红了眼:“盛乾,你真是个人渣!” 盛乾紧盯着殷长夏,害怕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你要选择和我合作,还是跟这群没什么本事的人合作,殷长夏,你自己选!” 如果可以换取更大的利益,牺牲向思思算什么? 盛乾根本不会在意。 而他的这番话,却令向思思的心头燃起急躁,犹如火苗般蹭了起来。 她根本没想过殷长夏会这么厉害。 当初看殷长夏虚成这样,又从未使用过载物,大家都在推测他是依靠唐启泽才拿到号码牌的。 可如今…… 向思思只恨邱平误导了自己! 她太小看殷长夏了,纵然不知道殷长夏手里载物的全貌,但一定比纪今棠和郑玄海手里的还要厉害! 想到这里,向思思呼吸急促,浑身的血液都冰冷了下来,满脑子都是自己悲惨的下场。 害怕、恐惧、悔恨,无数情绪交织在一起,犹如密密麻麻的线团。 和她抱有同样情绪的还有盛乾! 盛乾呼吸急促,眼白里满是红血丝:“你考虑得怎么样?” 殷长夏的沉默,好似在纠结自己的提议一样,令盛乾渐渐感到了一丝安心。 快啊,回答他啊。 这种问题,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盛乾眼睛瞪得犹如铜铃大小,像是个神经病似的不停追问:“殷长夏,你选谁?” 只有殷长夏给出了答案,才能让盛乾感到安心。 黑暗与混沌快要将整个房间裹进去,四周的光亮全都消失不见,窗帘不知从什么时候被扯开,可外界的月光都无法渗透进来。 这个广播室,像被彻底分离扭曲,形成了一个单独的区域。 鬼怪不断朝着殷长夏涌去的同时,又不断受到凶宅捕获。 [支付阳寿一个月。] [支付阳寿一个月。] [支付阳寿一个月。] 脑内不断响起的机械音,给阴森诡谲的广播室增添了背景音似的。 若非这是E级场,鬼怪的等级都不高,恐怕只到初级的凶宅,还无法吸收这些失去神智的鬼魂。 殷长夏只感到庆幸。 殷长夏闷笑了起来:“选谁?” 起初只是憋着的,到后来笑声越来越大。 “哈哈哈哈,你竟然问我选谁?” 殷长夏脸上的怒面也跟着滑稽了起来,傲慢的吐出一句话,“你觉得,我需要跟人合作?” 寂静—— 以及放慢的时间流速。 满脸殷切的盛乾突然僵住了,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 殷长夏竟然连三区的寒鸦都不放在眼里吗!? 那可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存在啊! 他们拼死拼活,就是想要加入寒鸦! 盛乾很想痛骂殷长夏太狂,可话到嘴边又死死压在了喉咙深处。 ——殷长夏的载物绝对是最高级那一类。 ——他身边的boss最低也是个鬼将。 ——更要命的是……殷长夏手里还捏着珍贵的B级道具。 一桩桩、一件件,都在提醒着盛乾,殷长夏有狂的资本,他甚至可以更狂一点。 反观殷长夏如此平静的表现,只会更让人感到害怕。 盛乾打碎牙齿和血吞:“我……可以交出向思思的掌控权。” 郑玄海:“等等。” 盛乾愤怒的瞪了过去,郑玄海这个叛徒,现在还想说什么? 郑玄海卑微的对殷长夏提示:“C级玩家之下,只能有一个名额的掌控权。今后再使用阳寿,可以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 盛乾瞧见郑玄海这模样,蓦然瞪圆了眼。 他几乎说不出话来,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失败。 “郑玄海,是你!” 盛乾气得快要吐血,“殷长夏根本没那么多阳寿使用载物,他是在用你的阳寿!” 功亏一篑! 浓浓的不甘充斥在脑海之中,盛乾疯了一样的拿出道具,魔方在手中瞬间变大,这看似密集的魔方,里面是极其细小的正方形组成。 无数个一毫米的正方形突然变大,并且长出了尖锐的利刺,朝四周分散开来。 作为C级道具的魔方,有许多功能。 测谎不过其中之一。 然而当它变换成攻击状态后,就算是C级道具,也只能使用三十分钟。 盛乾控制着魔方,朝着郑玄海击去。 这一刻盛乾怨毒了郑玄海,他本来可以不用那么被动的,都是郑玄海献出了一切,解除了殷长夏没有过多阳寿的窘境。 这一切一切的开端,都是因为郑玄海! 郑玄海的身后便是烟雾鬼,烟团包裹在他周围,令他整个人都带上了沧桑感。 他步步紧退,知晓自己敌不过盛乾的奋力一击。 在无数个细小正方形击来的同时,烟雾鬼挡在了郑玄海面前,可烟雾鬼的长处是玩家和鬼怪,根本没能阻挡魔方的攻击。 危急关头,宗昙抬了手,飘散在空中的小型魔方,就被幽蓝的鬼火烧了起来。 郑玄海吓了一大跳,怎么都没明白对方为何会救自己。 可看到戴着怒面的殷长夏时,他忽然明白了过来。 boss绝不会救自己,而是看在殷长夏的面上。 或者说…… 是看在他付出的那些阳寿的面上。 郑玄海呼吸间已经戴好了拳钩,趁着魔方被鬼火燃烧,利用拳钩一拳击去。 魔方损失大半,回到盛乾手中的时候,只剩下半个正方体了。 郑玄海的胸膛起伏,身体微微颤抖,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爽快。 他们得到了压倒性的胜利! 宗昙已经快要吃够了,老楼下方虽然是万人坑,里面的鬼魂极多,却不是每一个都值得吸收。 引魂香的效力也在迅速减弱,被吸引而来的恶鬼已经不多了。 由于恶鬼的减少,那诡谲扭曲的现象,才即将消散殆尽。 殷长夏的手覆上了怒面,只露出一双如墨玉般的眼瞳,漂亮得惊人:“号码牌,还有向思思的掌控权,你交不交?” 盛乾:“……” 他还有选择的机会吗? 盛乾低着头:“你已经拥有郑玄海的掌控权了,是不可能再持有向思思的掌控权……” 殷长夏:“谁让你交给我了?” 盛乾哑声,猛然低头朝着那边望去:“难道……” 唐启泽完全是躺赢,还白得了一个人的掌控权。 凭什么!? 当初自己还是新人的时候,日日夜夜为阳寿担心,毕竟家园所有交易全都是以阳寿为单位。 他经历了那么多,才得到了一个人的掌控权,结果唐启泽直接躺着得到了? 盛乾愤怒之下又生出了无与伦比的嫉妒。 殷长夏:“毕竟我厄运缠身,老是被鬼缠着不放,连累身边的人跟我东跑西跑,总得给他们一点补偿。” 盛乾被噎了一下:“……” 殷长夏自己是幸运E,却把身边的人喂成幸运S! 这是哪门子的厄运缠身! 向思思心头升起希望,怔怔的看着殷长夏,眼泪大颗大颗的砸了下来。 她能摆脱盛乾了吗? 她可以活下去了吗? 方才大脑太过混乱,不明白为何作为考核官的郑玄海,也背刺的盛乾。 如今总算整理好了信息,向思思才明白过来,大约通关游戏只有三个名额的事,都是殷长夏骗自己的,为的就是让盛乾的背刺万无一失。 向思思不恨他,毕竟以自己的性格,若不是被逼到绝境,一定不会做出改变。 眼泪模糊了视线,睫毛也沾染了泪珠。 这一瞬间向思思只想大哭一场,让那些负面情绪全都随泪水流出。 盛乾低下了头,眼底满是不情不愿:“号码牌和向思思的掌控权,我可以给你,只要你放我一马……” 殷长夏:“我不动手。” 盛乾不甘的弯下了腰,小心翼翼的将号码牌放到了手心里。 地板粘成这样,殷长夏想要,也要能拿得到。 他们之间,起码相隔两米! 可盛乾刚这么想,幽蓝的鬼火便窜了起来,开始犹如吞噬般的,将殷长夏周围的血水燃烧殆尽。 殷长夏一步步的走到了盛乾面前,十分轻柔的取走了他手心里的号码牌。 像是羽毛略过手掌的感觉。 可盛乾却沉重得喘不过气来,死死低着头,再也没了反抗的心情。 这样的劣势之下,他在内心一遍又一遍的确认着,自己和寒鸦关系匪浅,又是本场游戏的考核官,殷长夏总不至于杀了他。 “我盛乾……同意转让,向思思的掌控权给……”盛乾不情不愿的说出了那句话,“给唐启泽。” 唐启泽被动的点了点头:“同意接纳。” 他莫不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殷长夏哪里是被规则束缚,而是玩弄规则!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过关的人! 唐启泽扯了扯郑玄海的衣角:“我总觉得……待在殷长夏身边的人,幸运度都爆表了。” 郑玄海:“……” 他也有这样的感觉。 唐启泽面色红润的搓搓手:“去了家园会不会有人跟我抢他?” 郑玄海:“……” 他突然联想到,‘富婆、饭饭、饿饿’的那群人。 郑玄海老泪横纵,他也很想沾沾光。 羡慕又很酸。 待盛乾将所有东西交出只会,下一秒,屋子里便伸出猩红的鬼手。 他们虎视眈眈已久,把没能对殷长夏动手的不满,全都撒到了盛乾的身上。 盛乾身上的每一块肉都被撕扯着,痛到了极点,他被一只鬼给咬住了大腿,饶是他拼命拿符击打,也无法将那只恶鬼击退。 盛乾大喊:“为什么?我明明按照你的话去做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交出这两样东西,我就保护你了。” 殷长夏语气十分冷淡,“是这群恶鬼动的手,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有丝毫隐藏的傲慢。 宗昙恶劣的笑了起来,静静欣赏着殷长夏的自我放纵。 鬼骨是引出殷长夏性格当中的傲慢,并让这种状态提前了好几年,而非凭空捏造。 殷长夏如果没有,鬼骨也引不出来。 寂静的黑夜当中,只听得见众人心口发凉的短促呼吸,以及盛乾的悲鸣。 盛乾痛苦挣扎:“杀了我,寒鸦的人一定不会放过你。” 殷长夏毫无所动:“哇哦,听着挺吓人的。” 唐启泽:“……” 就算受怒面影响,殷长夏也还是殷长夏,那张嘴气死人不偿命。 盛乾脸颊上已经出现无数鬼手抓挠的划痕,面部容貌已经被毁,即将要被这群鬼给咬死。 盛乾朝着殷长夏伸出了手:“你知不知道,杀死考核官的代价……” 殷长夏:“那又怎样?” 话音刚落,便有一只鬼朝着盛乾的耳朵咬了过来。 盛乾嚎叫了起来:“啊啊啊——!” 这种残忍的画面,看得郑玄海的心凉了半截。 毕竟他们同为考核官。 可与此同时,盛乾怀里的东西砸到了地上。 精美的盒子不断朝前滚动,在地板上跳动了几下,锁扣就完全被打开了。 那是许多玻璃瓶子,里面存放着受害者的部件。 通过这些东西,还能窥探出盛乾有多少暴行。 郑玄海面色铁青,还不知道盛乾有这样变/态的兴趣。 他该死。 没什么值得同情的。 杀死考核官,无非就会让号码牌规则变弱,这点儿风险他们还是能够承担的。 郑玄海面色僵硬,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殷长夏做得那么绝,不给盛乾任何的机会。 殷长夏曾说过,盛乾想对他下手。 想必盛乾是想要殷长夏成为他的‘收藏品’之一吧。 在这短短的思考时间里,盛乾就这么被众多厉鬼活活咬死,彻底倒在了地上。 耳旁响起了机械音—— [恭喜四位玩家合力杀死考核官,背景解密其五。] 郑玄海倒吸一口凉气,只有杀死同游戏相关的怪物,背景解密才会出现。 而这一次,连考核官也包括在内了吗? 郑玄海张大嘴,所有的话都淹没在喉咙深处,哪怕半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然而游戏可不会照顾哪一个玩家的情绪。 它就像冰冷的秩序,平静的说出了副本背景—— [考核官作为本场游戏的进程掌控者,可自动选择游戏难度。] [所有考核官任务全是加深游戏难度。] [若不对杀人狂下手,则本场游戏boss则为E级。若不对01序号的玩家下手,则本场游戏新人玩家生存率大大提升。] [孰难孰易,全凭考核官选择。] 郑玄海的脸色犹如调色盘那般,被染成五颜六色。 这难道是说,倘若他们三个考核官共同放弃考核官任务,这场游戏的难度就会极其低? 郑玄海终于无法把控,一下又一下的踢着墙壁,行为癫狂了起来:“我操/你/妈的游戏,让老子亲手把自己送上死路!” 是他亲手催生C级boss。 也是他亲手提高了游戏难度。 从一开始,游戏就给了他们选择。 郑玄海原以为只有自己的考核官任务是加深难度,没想到他们三人的考核官任务都是加深难度! 游戏算计了他们! 是简单的通关游戏活下来,还是主动加深难度完成考核官任务。 二选一。 现在可好了,他被利益迷了眼,其他两人亦是如此。 考核官各有鬼胎,消息并不互通,便导致了他们亲手把自己送上绝路。 可活不下去,完成考核官任务又有什么用呢? 他一遍又一遍的踹着墙壁,宣泄着自己内心快要爆炸的情绪。 直到最后,墙壁都已经凹了一团,郑玄海才终于收敛。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 殷长夏不断被狂化值所影响,快要卷入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 [狂气值增长中……16,17。] 浑身都在颤栗,完全不想停下来。 还好殷长夏脑海深处仍有一丝理智,提醒着他必须要尽快将脸上的怒面拿下。 殷长夏的手指微屈,极度贪恋着这种滋味。 与此同时,内心又不断挣扎起来。 殷长夏强硬的控制着自己,手指已经抬到了面颊上,覆盖到了怒面上。 宗昙冰冷的注视着这一幕,心头微沉。 上次是唐启泽捣乱,才没能引诱殷长夏继续,可那终究是外力影响。 而这一次,却是殷长夏自己。 宗昙:“殷长夏,别再克制了,只要你想,这个游戏都能毁掉……” 殷长夏大口呼吸之间,整个人已如干涸的鱼儿。 他咬住了舌尖,直至舌尖出血,疼痛蔓延时才有了一丝清醒:“放屁!我要主宰怒面和狂气,而不是让它们来主宰我!” 他说完这句话的同时,终于将脸上的怒面给拔了下来。 宗昙以为自己会恼羞成怒,可他看向殷长夏的目光,却越来越兴奋。 哈……! 越是难以挑战,越是无法达成,他越觉得殷长夏有意思。 每一次,都能出乎他的意料。 殷长夏带上面具是因为傲慢,拿下面具也是因为傲慢。 宗昙越来越清晰的意识到,殷长夏和那群容易沉溺下去的人是不同的,只此一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殷长夏快要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语气强硬的说:“宗昙,回到右手里。” 可短暂冲破囚笼的猛兽,怎么会在此刻听使唤? 宗昙没有动。 殷长夏眼睛里已经有红血丝:“你想怎么样?” 宗昙:“我想要一具身体。” 殷长夏:“……” 宗昙突然轻笑了一声:“你的就很好。” 他可太喜欢殷长夏了。 每一分,每一寸,从骨头到血肉,从神经到器官,从精神到肉/体。 这种满带恶意的笑容,令殷长夏抽动着嘴角:“我该谢谢你看上我的身体么?” 崩坏终于停止,外面的郑玄海和唐启泽终于能够进入广播室。随着恶鬼和阴气的减少,鬼魂的身体也重新隐匿,变得再也看不见了。 他们无法再看见宗昙,连个嫁衣的裙摆都不能。 殷长夏快要倒下的同时,被不顾一切进入广播室的唐启泽扶住。 唐启泽着急的说:“没事吧,别撑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 殷长夏眼皮翻动,在听到这句话过后,便跌入了沉沉的黑暗当中。 “……嗯。” 唐启泽紧张的支撑着殷长夏的身体,都是男人也没顾忌这么多,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殷长夏的腰,直接将人横抱了起来。 这个动作刚有实施,唐启泽便猛然感受到一股寒意,直勾勾的朝着他钻来。 屋子里的人全都打了个寒颤,冻得他们瑟瑟发抖。 唐启泽吓得挪开了手,那股寒意才骤然消散。 唐启泽:“……” 一定又是白天那只神经病鬼。 总不可能是宗昙吧? “哼。” 这一声轻哼,在阴气减少的广播室内,谁也无法听见。 这人忒无礼了。 宗昙并未乘人之危,他不是这样卑劣的性格。 想要一具身体嘛,自然光明正大。 殷长夏昏睡过去后,他反倒进入了右手,陷入了沉睡当中。 吃饱喝足之后,当然得好好消化。 唐启泽满脑子懵逼,怎么都猜不透那只神经病鬼在想什么。 夜色深沉,一切又归于风平浪静。随着众人走出广播室,那些粘稠的血液又不断往回渗,令方才的惊心动魄,宛如谢幕那般。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唐启泽缓缓舒展了一口气。 他还曾一度想着殷长夏到底会如何,现在好了,可算是停下来了。 压倒性的胜利! 唐启泽夺走了盛乾手中的日记,死死将日记本压回去,广播室内的血水才缓慢的往回渗。 唐启泽擦了擦额头冷汗:“我们今晚先……” 话音刚落,一道锁链猛然向他们伸来。 唐启泽由于要扶住殷长夏,根本没能拿住手里的日记本,便被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锁链死命拉走。 不仅如此,盛乾手中的三个道具,以及号码牌,都被锁链给扒拉干净。 “谁!?” 唐启泽和郑玄海赶忙追了出去,走廊深处站着一个人影。 外面天空的乌云散开了,清冷的月光弥散开来,阴惨惨的银霜缓缓爬满地板。 光线逐渐开阔,几人终于能够看清夜色深处的那人的长相。 郑玄海格外震惊,几乎是颤抖的喊出了那人的名字:“兴凯……” 焦兴凯低着头,饱含书卷气的面庞上,带着几分脆弱。 “抱歉,寒鸦易主,我没办法。” 郑玄海:“?”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你早就加入了寒鸦?” 焦兴凯轻轻的摇了摇头:“寒鸦势力遍布家园,每一个区域都有他们的人。早在三年前,寒鸦队长就拿了我的掌控权。” 郑玄海倒吸一口凉气,焦兴凯瞒得太死了! 他们分明一起走过三个游戏了,郑玄海还不知道这件事。 焦兴凯:“寒鸦内部盘根错节,想要吸收新鲜血液,我作为监控者,也一并进入了游戏当中。比起盛乾,我本来是想力荐你的,可惜……” 郑玄海大步朝他走去,可没走几步路,便有一张符纸直直向他砸来。 符纸爆裂,水泥地也露出裂纹。 焦兴凯拒绝着郑玄海,不许他靠近半步。 焦兴凯一连串使用了盛乾的所有道具,无数符纸围绕在他身侧。他原本温柔的声音不断拔高,变得尖锐:“别过来!我都说了寒鸦易主了!” 郑玄海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半天也说不出话:“兴凯……” 焦兴凯终于抬头,可看向郑玄海的眼神只剩下冷意。 “寒鸦易主,我的掌控权也被移交到了那个人的手中。”焦兴凯将目光放到了殷长夏身上,“我的任务变了。” 郑玄海呼吸急促:“寒鸦的主人可是B级玩家秦封啊!” 焦兴凯:“……” 郑玄海:“那寒鸦的新主人是谁?” 焦兴凯缓缓吐出三个字:“陆子珩。” 说完这三个字之后,他的身影便迅速没入更深沉的黑夜当中。 — 家园三区,寒鸦会议室。 苏媛抱着厚重的资料,迅速输入密码之后,抵达了会议室内部。 她着急的望向了尹子越,却瞧见尹子越只是坐在会议室内,沉默不语。 苏媛:“队长到底怎么了!凭什么寒鸦的实际掌控权被移交给了陆子珩?你不是跟在队长身边的吗?为什么没有好好保护他!” 一连串的逼问,如同苏媛风风火火的个性那样。 尹子越眼神空洞的抬眸,久久才说出一句话:“队长不让我跟着,他是和陆子珩私下谈的,我有什么办法?” 苏媛痛不欲生:“队长的信息在寒鸦名单中消失了,难道……” 尹子越手上不断摩挲着一枚薄薄的芯片。 “苏媛,你想看吗?” 苏媛:“……什么?” 尹子越:“队长和陆子珩谈的时候,我偷偷录下了视频,可以见到他们当时谈论了什么。可我始终不敢打开。” 苏媛眼底有雾气,她都明白。 如果不打开至少还能存有幻想,觉得队长是脱离寒鸦,而不是死亡。 可一直不看的话,就永远无法得知真相。 “看。”苏媛沙哑的道出了这句话来。 尹子越手指僵硬,缓缓从白色座椅上站起身来:“我就知道你会这样选择。” 她一直都比自己坚强。 也更加适合当寒鸦的接班人。 尹子越飞快将芯片内容调出,屏幕上便出现了画面—— [时间:晚上十一点四十八分。] [地点:寒鸦会议室。] 画面内出现了一个人,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色制服,手上满是狰狞的疤痕。 这便是寒鸦队长秦封。 他似乎已经等了许久,眼底满是疲惫,手中资料迟迟没有翻阅,脚上穿着马丁鞋,双□□叉的放在会议室的桌子上。 寒鸦发展多年,早已像是个垂暮的老人,他又迟迟无法晋升A级,再这么下去……恐怕再也无法稳坐三区第一。 秦封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想要保护寒鸦,就必须找到强大靠山。 没多久,会议室内便走进来一个人。 秦封赶忙站起身,眼神重新聚焦于眼前的人:“陆子珩,幸会。” 那人随意找了一个椅子坐下,中长的卷发,微微盖住了眼睛。 和秦封的干练不同,他身上穿着灰色起球的毛衣,气质阴郁,皮肤白皙,像是常年不见阳光,生活在黑暗的地底。 像是碎成渣的玻璃瓶,有种破碎的美感。 秦封立马便收回了自己的眼神,转而朝他伸出了右手,想要表达自己的善意。 陆子珩没有理会秦封伸出来的手,抬起眼皮:“寒鸦的队长,找我有什么事?” 秦封头皮发麻,这虚浮的眼神,像是无法装进任何人一样,让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秦封:“我以为你肯来……就说明你能接受我的条件。” 陆子珩拧开保温壶,滚烫的热水冒出丝丝白烟,将那双眼瞳熏染得迷离。 “我听说,寒鸦当中,有关于癌症方面的专家?” 秦封呼吸微颤:“有。” 陆子珩:“名单给我,我就以A级玩家的名义庇护寒鸦。” 秦封:“……那是我的队友,我必须知道你找她是为了什么,我才会把名单给你。” 寒鸦是他一手创办起来的,秦封想护下里面的每一个成员,害怕陆子珩对苏媛下手。 陆子珩这个人,在短短三个月便晋升为了A级玩家,成为家园A级玩家的第七人。 他以阴晴不定著称,上一秒还在同你说笑,下一秒就能斩下你的手指。 若是苏媛到了他的手里,绝对没有好下场。 陆子珩垂着浓密的眼睫,一口一口的喝着热水,眼睫被沾染了无数细碎的水珠。 “我……” 刚说出这一个字,游戏系统便发出无数感叹号,滴滴滴的声音不绝于耳。 秦封拧紧了眉头:“出什么事了?” 他立即拉开了窗帘,寒鸦的大楼伫立在游戏大厅附近,能最直观的看到游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边的环状显示屏上,数字不断跳动着。 秦封眼皮直跳,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新星榜在变动……不对,游戏副本出什么事了!” 陆子珩朝外望去,灰暗的天空下,游戏面向十区的环状屏,出现了无数个感叹号。 不止是三区,其他区域一样能见到这样的异状。 数秒过后,游戏才恢复了正常。 只不过其中一个正在进展中的游戏,难度突然从E,降级到了F。 秦封死死的朝那边看去,双手死死捏紧,一脸的不可置信:“家园这么多年来,根本没有出现过F等级的副本,这不可能!” 游戏难度A到E,玩家也自然是对应的A到E。 F? 他从未听过! 一定是发生了大事,才会发生错乱。 秦封将目光锁定到了名为‘租客’的游戏身上,迅速阅览过上面每一个人的名字:“盛乾、郑玄海、焦兴凯……” 秦封紧紧盯着,将最后一个人名念了出来。 “殷长夏。” 他的眼神炙热了起来,一定要找出到底是谁搅动了游戏,令游戏的难度等级变成了前所未有的F! “到底是谁?” 话音刚落,身后陆子珩的手便抵在了他背后的心脏处。 秦封瞬间将注意力放到了这边,恐惧心骤然攀升。 不可能……陆子珩是幽灵吗?为什么听不到脚步声? 陆子珩刚才明明快答应了,可发生了游戏副本变成F的变故之后,他又翻脸不认人! 秦封心脏咚咚直跳,想要暂且稳住陆子珩:“我是来找你谈的,并不是你的敌人。” 陆子珩疑惑的询问:“并不是我的敌人?那为什么你要把载物布置在周围?” 秦封呼吸紊乱,原来陆子珩早就察觉到了? 秦封退无可退:“陆子珩,你不是要那份名单吗……” 陆子珩:“我想想还是算了。” 下一秒,秦封的心脏便被骤然伸长的刀刃贯穿。 还没等到秦封的载物发力,他便倒在了地上。 鲜血流满了会议室,陆子珩调出了载物,飞快的将秦封的肉身吞噬干净。 苏媛和尹子越看到这一幕,已经浑身僵硬,说不出话来。 那到底是什么载物?竟然如此强劲,连尸体的痕迹都无法留下。 偏偏里面的人用身上起球的灰色毛衣擦了擦录像设备,有些害羞的拉了拉自己中长的卷发,又像是求职似的,端正了姿态,将那被头发遮住的眼瞳对准了录像设备。 “不是要我庇护寒鸦吗?” “我收下了。” 第34章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殷长夏这一觉睡得很沉, 到第二天七点半才苏醒过来。 外面阳光刺眼,带着宛如油画般的厚重感,屋内都染上了层层金色。 这些暖人的色调, 不仅驱散了心里的恐惧,还给苟延残喘的老楼注入生气。 “第三天了……” 殷长夏连忙查看状态, 想知道昨天到底花费了多少阳寿—— [载物:凶宅(初级阶段)。] [住户:7/7。] [租户:0/10(可收入低级鬼魂、低级克系怪物, 将游戏中的boss带出去, 每次耗费十年阳寿)。] [其一:宗昙(半鬼王)。] [危险程度:S。] [饥饿程度:51/100(刚吃了一顿饱饭,还是半饿状态)。] [好感值:5/100(扭负为正, 对你的敌意不再那么深了,但仍然需要注意)。] 殷长夏:“……” 许多数值都发生了改变,凶宅的租户功能有了新解释, 宗昙的饥饿值也从4上升至51。 吃下了47只鬼魂。 殷长夏嘟囔了两句:“真挑食……不好养……” 他不敢让宗昙听到了,声音压得极低。 当初郑玄海的阳寿是二十三年,如今花了将近四年的阳寿, 恐怕就只剩下十几年了。 具体多少无法断定,不仅有殷长夏昨夜花的, 还有郑玄海使用载物时花的。 游戏内的阳寿,还真是不经用。 殷长夏在心底发出感叹。 正准备起身,守在他身边的唐启泽猛然醒了过来。 他的头发睡得十分凌乱, 眼下一圈青黑。 唐启泽打了个哈欠,瞌睡虫一扫而空:“殷长夏, 你可算醒了。” 殷长夏:“……我就睡个觉而已, 至于守着吗?” 唐启泽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我得了你给我的好处,总得报恩。” 报什么恩? 殷长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别了, 我有老婆了, 我不搞外遇。” 唐启泽:“哈哈哈哈哈你说的是上个游戏的boss?那不是冥婚吗, 哪条法律承认了?” 殷长夏:“……” 两人突然在屋子里感受到了一股冷意。 这股冷意不同于之前在游戏当中感知到的,反而更阴、更邪,充斥着不祥之气。 唐启泽吓得跳了起来,进入到了作战状态。 可过去很久,都没有鬼魂现身。 唐启泽:? 殷长夏悄悄在哄着:[那就是个二愣子,老婆你别跟他计较,法律不认同我认同。] 这话的口气跟小骗子没有任何区别。 宗昙:[……] 唐启泽纠结极了,又生出了些许怀疑:“殷长夏,宗昙……” 唐启泽连提起这个名字都觉得害怕,却强忍着颤抖。 “宗昙还跟着你吗?” 殷长夏岔了气,猛烈的咳嗽了起来,突然感觉唐启泽还挺敏锐:“他那么高傲,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跟着我?” 唐启泽擦了擦额头冷汗:“这就好、这就好。” 他一连说了两遍,可见是真的怕极了宗昙。 昨天的事,应当是殷长夏和宗昙进行了交换,宗昙才会选择帮忙。 唐启泽只得自我安慰,毕竟宗昙已经纳入了他的人生阴影当中。 殷长夏哄了人,才清了清嗓子,对唐启泽说:“行了,昨天晚上有没有重要信息啊?” 唐启泽的表情变得严肃:“说起这个……副本降级了。” 殷长夏:“不说这是个E级副本吗?已经是最低的了,怎么可能降级?” 他一副‘你骗不到我,我可聪明了’的小表情。 唐启泽沉默了半天:“……” 就很气,有时候会发现殷长夏贼TM可爱了。 唐启泽还想让他相信,刚一想开口,郑玄海便大步朝卧室走来:“游戏副本难度变成F了!” 殷长夏:“???” 郑玄海像是癫狂了似的:“F啊!是F!我在游戏这么多年,还从没见到过游戏降级,还是从未见过的F!现在家园不准儿乱成什么样子呢!” 不同于从未进入家园的唐启泽,越是在里面待的越久,越能够感受到震撼。 可事实正好就发生在眼前,郑玄海又不得不去相信。 他激动得浑身发颤,表情满是兴奋,感觉自己看到的殷长夏都像天上的神仙似的。 郑玄海昨晚根本睡不着,一口又一口的抽着烟,想要努力压抑平复自己的心情,奈何直到早上了,他都还是很激动。 根本平复不下来! 郑玄海的脑海里还生出许多联想和期待—— 殷长夏……兴许能够达到B级、不!A级! 他大有可能是继陆子珩之后的第八位A级玩家。 郑玄海在献出掌控权后,曾一度惴惴不安,一会儿担心殷长夏残忍暴躁,会和家园其他掌控者一样;一会儿又担心殷长夏发展潜力不高,至多也只是个C级玩家。 可昨夜发生的事,却让郑玄海完全打消了这种顾虑。 他被打了脸,却满脸红光,第一次觉得……连被打脸都这么舒坦。 郑玄海做了个手势:“加油搞啊。” 殷长夏:“……” 唐启泽:“……” 你一个沧桑壮汉的形象,搞一个如此少女的加油动作,看上去特别惊悚好不好? 不会抱大腿就别抱! 搞得这么僵硬。 殷长夏:“等会儿,你说家园乱了……?” 郑玄海点了点头:“游戏异动,寒鸦易主,家园一定乱了,说不定都在拼命探查搞出这番举动的人是谁呢。” 殷长夏眉头紧拧,一股不祥的预感生了出来:“寒鸦易主?新主人是……?” 说起这个,郑玄海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是陆子珩。” 屋内变得格外安静,只剩下窗外吹来的风的声音。 阳台的晾衣架被吹得不断拍打着墙壁,那声音令心头的烦躁立马就升腾了起来。 殷长夏足足僵硬了数秒,大脑才重新运转起来。 糟糕了。 他和陆子珩的关系十分复杂,陆子珩并不是完全恨他,也不是完全喜爱他。 之前自己刚得知患病不久,家里便寄来了许多介绍信,都是有关于癌症的专家。 他和陆子珩分开的时间,远比和周迎分开的四年更久。 分明和陆子珩没有任何联系了,可他周围发生的事情,陆子珩都清楚,甚至是第一时间掌控了他的身体健康信息。 殷长夏语气微沉的问:“昨天的事,你们没有说出去吧?” 唐启泽和郑玄海都摇了摇头,游戏里向来是枪打出头鸟,这种炫耀还宁可不要。 他们不蠢,当周围的人问起是,便强行打哈哈过去了。 就算过去不了,例如邱平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郑玄海也以武力镇压了。 他这个考核官的身份,在游戏里,还是挺好使的。 郑玄海满脸沧桑的说:“我把邱平吓破了胆,他现在都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 殷长夏不禁莞尔,他早就不喜欢邱平很久了,谁叫邱平一直挑衅他? “看不出你还挺吓人的。” 郑玄海:“……大佬,您过谦了。” 谁会比您更吓人呢? 郑玄海面露难色,又踌躇着将焦兴凯的事情说了出来。 郑玄海不愿同焦兴凯为敌,却像是中了魔咒一般,他们的立场完全相反。 他知道殷长夏的原则,别人如果不对他下手,他就不会主动害人。 如今郑玄海只祈求,焦兴凯千万不要犯傻。 殷长夏:“那焦兴凯人呢?” 郑玄海更加紧张:“从昨夜之后,就找不到他了。” 殷长夏沉默,还未来得及开口,门外便传来一个声音—— “出事了!又有一个NPC死亡了!” 是向思思? 殷长夏的面部神经逐渐僵硬了起来,着急的跟随着向思思去到事发地点。 走廊上方晾衣架互相拍打的声音更重了,将高窗的阳光完全遮挡。这里面空间狭窄,却有不少租户在外面晾衣服。 地板变得湿润,不断有凉水滴落下来,空气里也散发着那衣服久久未干的霉臭。 四人已经抵达了楼道,向着NPC死亡的一楼跑去。 殷长夏面色微白:“怎么会这样?” 向思思:“我、我也是想打听线索的过程当中,听NPC说的。” 打听线索? 三人觉得惊奇。 明明前不久,向思思还总是一副‘我最可怜,谁都欠我’的模样。她性格懦弱,不然也不会总是想让人保护她了。 从最开始的冉雪,到而后的盛乾,都是她死皮赖脸去抱的大腿。 这就是她的生存方式,几人也不好插嘴。 谁去打探线索,他们都不会这样惊讶。 可偏偏是向思思去……? 向思思瞧见他们的眼神,面颊微红了起来,仍有些手足无措:“我昨晚一夜没睡,都死里逃生了,总要认真想想该如何才能活下去。” 三个名额的事,她后来想通了,知道是殷长夏在骗她。 她并未埋怨,反而感到庆幸。 毕竟只有三个名额的话,以她的实力绝无可能通关。 但若是不限制名额的话,向思思觉得自己可以努力一把。 她的话,不禁令几人感到吃惊。 当初的向思思也转变了啊。 像是腐枝里抽出新芽。 郑玄海不由将目光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他像是一个核心圆,不断吸引着周围的人。 唐启泽如此、向思思如此、自己也同样如此。 几人没再继续交谈,而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游戏上。 在向思思的带领下,他们终于抵达了那个地方。 一楼小卖部处,货架朝四周推开,紧贴在墙上。 中年男人被悬吊了起来,绳索连接着吊式风扇。 他死相堪比昨天的陈琳,舌头被人勒出老长,脖子像是被人折断,弯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更可怕的是,吊式风扇还在旋转着,连带着尸体一起旋转,耳畔满是那种嗡嗡声。 殷长夏缓缓抬头,在看清男人的脸时,瞳孔紧缩了起来。 ——素描画上的第五个男人。 神经再次紧绷,地上散落着无数的棒棒糖,还有些五颜六色的糖果。 可上面沾染了血迹,令原本甜蜜的东西,变得意外瘆人。 唐启泽吓得大气不敢喘,心脏胡乱的鼓动声令他觉得难受:“玩家没死,反倒NPC一个接着一个……” 郑玄海:“玩家没死,那是因为殷长夏。” 唐启泽当然明白。 他只有后怕和庆幸。 不同于昨天陈琳被围观的场面,第二天死亡的阎荣欢根本没几个人敢过来。 毕竟第一天还能说成是巧合,可第二天呢? 这栋楼的所有住户都心生恐惧,觉得这是厉鬼索命,更有一些人甚至开始为当初的杨爱烧纸,祈求她不要再杀戮下去。 瞧见一楼的小卖部门被打开了,小王还以为是秦叔过来了。 结果刚要喊出声,便瞧见了这几人。 小王急急忙忙赶来,用帕子擦了下额头的汗水:“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啊,难道不害怕吗?” 殷长夏:“这是……?” 明明作为记者的小王,应该喜欢这些爆/炸诡异的事情。 可连续两天发生惨案,也让他心有戚戚了。 瘆得慌。 小王再也没了昨天的耐心:“秦叔刚刚来过了,让我小心守着这里,不要让任何人进入,否则会破坏现场的,你们还是走吧。” 又是秦叔? 殷长夏轻轻点了下头,同唐启泽对视一眼。 他们走到了一楼拐角,趁着没人的时候,殷长夏对唐启泽说:“我想去查查。” 唐启泽头疼扶额:“就知道你打的这个主意。” 殷长夏将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不错嘛兄弟,现在对我的套路已经很熟悉了。” 唐启泽肌肉惊搐了一下,心里响起无数警铃。 “有话好说,千万别叫兄弟!” 等等……这对话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唐启泽总感觉自己又要被坑了,浑身肌肉僵硬:“你又想做什么?” 殷长夏:“帮我引开秦叔三分钟。” 唐启泽呜呼哀哉,痛恨着自己的敏锐:“又是三分钟,又是兄弟,我都怕这两个名词了!你能不能别提这些话了?” 殷长夏就像那群白嫖患者一样。 他的笑容更加灿烂了,露出小虎牙:“下次一定。” 唐启泽:“……” — 八点阳光正好,一楼却被外面大量的爬山虎,遮住了光线。 那些叶子密密匝匝,深绿浅绿互相堆叠了起来,藤蔓不断向上攀爬,像是吸取着老楼为数不多的营养那样。 唐启泽站到了秦叔的房门外,一脸怕惧的敲响了他的门。 咚咚咚——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大约过去了三分钟,正当唐启泽犹豫是否要继续敲门的时候,里面才传来声响:“什么事?” 唐启泽吞咽着口水,看了一眼躲在暗处的殷长夏,硬着头皮嚷嚷道:“你什么房子啊,马桶堵了,我拉个屎都拉不清净!” 殷长夏突然憋笑。 哈哈哈哈哈,这什么破理由,也太有说服力了吧! 唐启泽面色涨红,完全没有殷长夏那种无耻,还惴惴不安生怕穿帮。 秦叔原本不爱理人,他性格孤僻,平日里楼里的住户几乎都不敢惹他。 在听了唐启泽的话之后,秦叔总算将门打开,佝偻着腰,一脸冷漠的扫视着唐启泽。 唐启泽:“……” 小老头有点可怕啊,像是他的高中班主任。 秦叔:“愣着干什么?带我去看看。” 唐启泽手忙脚乱,赶忙让出前方的道路:“……走吧,我房间在708。” 秦叔背着手,身材佝偻着,纵然看着干瘦,却每一步都走得极其平稳,跟随唐启泽一起走入了楼道。 殷长夏和其他两人总算是找到了机会,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 郑玄海掏出了工具:“恐怖游戏进多了,技能也练出来了,给我一分钟,我把门锁给撬开。” 殷长夏比了个大拇指,眼里露出赞赏。 郑玄海:“……” 工具人,工具魂。 若是其他人敢在他面前比个大拇指,他立马就把那人的手指头都给掰掉,并且警告对方以后都不准做这种动作,他厉不厉害还需要别人来管吗? 但这可是殷长夏在夸他,郑玄海在夸的那一瞬间就骄傲了起来。 并且还想要多被夸一夸。 时间并不富裕,郑玄海干得更起劲。 游戏降级只针对鬼怪,故事可不会发生改变。 郑玄海已经完全不担心白天会被鬼怪袭击了,却忧心于这是个悬疑类游戏,必须要找出凶手是谁才行。 已经第三天了,时间越来越紧迫。 郑玄海不断调试着,终于打开了门锁,又不是把锁给撬坏,真是个精细活儿。 殷长夏:“快进去!” 里面的摆设十分单调,几乎称不上是一个家。 白墙灰都没有刷,墙壁是光秃秃的水泥。 除却该有的必需品以外,再也没有一丁点儿多余的物品了。 殷长夏压低了声音:“赶紧在屋子里找找,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向思思和郑玄海纷纷点头。 这么大一个屋子,探查的时间又这么少,光靠他们三个,也不知道能否找到线索。 三人心头忐忑,开始分头行动。 殷长夏迅速扫视着屋内,在桌上看到了一个水杯,以及旁边用塑料袋装着的白色药片。 他一步步的走进,表情凝重到了极点。 广播室里,也找到了类似的白色药片,难不成……? 殷长夏的手刚伸出去,便被门口的声音呵斥:“你在做什么!?” 殷长夏猛然收回了手,看向了门口的两人,发现唐启泽面如死灰的低垂着头,俨然一副尽力的模样。 而门口的秦叔怒目横对,把他们抓了个现形。 殷长夏眼神微闪,看来这人是只老狐狸,大约早就看出了端倪,故意装作上当的样子,又在半路折返。 “秦叔,我和中介的郑玄海认识,他说再隔几天还会带一批客户过来看房子,想提前拿到钥匙,免得跟我们那批一样,半夜十二点还过来找你,耽误你休息。” 秦叔阴冷的扫视着他,缓缓从门口走了进来。 “我怎么记得,我好像关了门?” 殷长夏无辜到了极点:“但我敲门的时候,门并没有关上,我才直接进来的。” 秦叔:“……” 要是别人,他还真不信。 殷长夏天然就长着一副很真诚的脸。 秦叔从抽屉中,将十四楼那几间房的钥匙全拿给了殷长夏:“下一批客户……应该是入住十四楼吧?” 殷长夏微怔,看来进入这个副本的玩家,是四楼和十四楼交替着住。 就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是第几批了。 前面的玩家都全灭了吧? 殷长夏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当然了。” 秦叔在将钥匙放到殷长夏手中的时候,又顺势夺过了他手里的药片。 “人老了,就落下了手抖的毛病。”秦叔拿出袋子里的药片,用枯瘦的手指送入嘴里,“就像这样,吃了药才能好点。” 小老头在吃药的时候,都冰冷的盯着殷长夏。 连一次眨眼,一次喘息都没有放过。 像是条毒/蛇。 殷长夏仍然挂着温和的笑容,可唯有他自己知道,此刻有多僵。 必须糊弄过去! 在里屋搜查的郑玄海和向思思听到这些,肌肤上都渗出一层薄薄冷汗,他们却只能故作淡定的走到客厅:“哟,秦叔,您老回来了?” 秦叔:“你们……” 郑玄海接过了话:“哈哈哈哈,我刚刚本来想找你拿钥匙来着,突然肚子疼,就借用了一下厕所。” 秦叔冷哼了声:“那这位小姑娘呢?” 那目光异常冰冷,像是见多了生死,又麻木又冷漠。 向思思紧张到了极点,根本不知道找任何理由。 郑玄海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声犹如洪钟:“秦叔你就别逼问了,她脸皮薄害羞呢,我去上厕所,她就在外面等着,还说大姨妈来了,让我去小卖部给她买一包卫生巾。” 向思思:“……”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她连忙对秦叔说道,声音如细纹:“是这样的。” 就算现实世界再骄横,来到恐怖游戏也不敢了。 经历了这一连串的事,向思思不仅胆子小了,还懂得了收敛。 秦叔这才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走到佛龛处,点燃了一炷香:“小卖部那边出了点事,要买去外面买。” 郑玄海的表情严肃:“又出事了?” 秦叔:“不该问的别问。” 郑玄海连忙点头,装作心有戚戚的模样。 “那我拿到钥匙了,就先走了。” 秦叔上完了香,便坐到了椅子上,一下又一下的锤着腿,只是那眼神仍旧盯着众人。 殷长夏露出一个笑容:“秦叔,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这栋老楼是你多久买下的?” 郑玄海面色微凛:“殷长夏!” 这种时候了,能走就走,他竟然还敢提问题! 秦叔:“怎么?” 殷长夏:“我也就是个租房的,老楼里已经连续两天死了人,大家又都说这和三十年前的事有关系,我总得问问清楚吧?” 一听到三十年前的事,秦叔的表情变得锐利。 他很快又和缓了下去:“这楼是陈家的财产,当初他们生意失败,我便接手了这栋楼。三十年前的事,我也在查。” 话到这里,就不好再进展下去了。 三人告别了秦叔,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们抵达了七楼,明明阳光如此刺眼,照在身上仍然感觉不到半点温度。 这阳光像是冬天里的雪,不过是涂了一层伪装。 温暖的外壳,寒冷的内里。 殷长夏有些遗憾的说:“如果有盛乾那个魔方就好了,这样所有说出口的话就只会是真话,也不用这样绞尽脑汁的去判断秦叔的话里哪句真,哪句假。” 郑玄海:“我倒是不觉得他最后一句是假话。” 三十年前的事,他也在查。 殷长夏来回念叨了好几次,表情一点点僵化。 杀人狂的鞭尸行为、以及分明逃脱责任的陈琳,却在三十年后偿还了自己的罪孽。 两者的死亡,让殷长夏推断,是有人在重新调查三十年前的事。 秦叔好像从未掩饰自己的行为,就像是根本不在乎。 殷长夏:“如果非要这么想……三十年前死亡的前三人,就不应该是秦叔动的手脚。” 郑玄海:“所以,三十年前和三十年后的凶手是两个人?” 四人站在原地,突然感觉到了迎面而来的寒意。 双线啊。 原E级场、如今F场的游戏解谜并不算难,只是没能搜查完所有的信息而已。 一旦找到所有拼块,故事的拼图便能完成。 由于殷长夏的推断,令他们的目标也变得更细了。 ——三十年前的凶手,受害者是素描画上前三个男人。 ——以及三十年后的凶手,罪行是鞭尸杀人狂,和素描画的第五个男人。 都得查。 四人本打算回到708再做打算,可刚要进入房门时,便看见赵雨菲浓妆艳抹的路过。 明明前两天都不见得她参与搜查,一路全靠当初的出卖躺赢。 今天过路遇上了,还真是稀奇。 赵雨菲将涂满红色指甲的手放在唇边,掩盖住那讥讽的笑容:“向思思,看来你手段还挺高明的,长得也不好看,竟然能找到这么多人庇护你。” 向思思一见到她,就掩盖不住厌恶。 她是被赵雨菲连累才进入游戏的,赵雨菲撞邪,跟在赵雨菲身后的她也不慎撞邪。 自己九死一生,赵雨菲却安然无恙。 她恨毒了赵雨菲,不仅仅是因为她平日的嘲讽,还有她对好友的伤害。 若非如此,好友也不会跳楼自杀。 赵雨菲也没理会向思思,眼底带着小勾子似的,不断勾着郑玄海:“我这儿找到了个信息,要不要来我房间听呀。” 她早在内心做过筛选,殷长夏看着比她还虚,一副要人保护的羸弱模样;唐启泽又没成长起来,眼下不适合勾搭;唯有实力又强,又担任着本场游戏考核官的郑玄海,最值得一试。 郑玄海尴尬极了,目光小心的望向了殷长夏。 殷长夏:“看我干什么?要去就去,我有老婆了。” 众人:“……” 郑玄海连忙严词拒绝:“我接下来还有事。” 几人朝着708走去,向思思在路过她的时候,飞快的说了句:“迟早有一天,你会因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赵雨菲却毫不在意,而是玩弄着自己微卷的长发,在手指上不断绕着圈。 她可不害怕向思思,唯一担心的,却是纪今棠那边。 纪今棠拥有载物。 可不能让他们三人知道,自己当初和他们在一个高中。她当初只不过想获得别人的关注,又嫉妒着纪今棠,便为当年那件事情的发酵,提供了许多虚假的谣言。 那个纪今棠,可比在高中的时候可怕多了。 就连殷长夏,也像是生了重病似的。 这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雨菲心头发紧,害怕周迎和纪今棠会把他们三人形同陌路,怪罪到她的头上。 自己只是做了推手,怪只怪他们三人本就有裂痕了。 一定没事的! 赵雨菲不断在心里安慰着自己,然后故作淡定的哼起了小曲,缓缓走下了楼梯。 — 几人回到了屋子里,丝毫没有在意刚才的小插曲。 殷长夏递给郑玄海一样东西:“能看出来这是什么吗?” 郑玄海面露疑惑,目光放到了他的手心上。 是一粒扁平的药片。 殷长夏解释道:“这是我偷偷从秦叔吃的那些药里面拿的,万一能确定是安眠药,其中一个凶手就能确定了。” 众人:“……” 明明看见殷长夏把药还给了秦叔,他是什么时候还偷偷拿走了一片的? 郑玄海赶忙将药片拿了过来,仔细观察,又尝了下味道过后,便对殷长夏摇了头。 “秦叔没撒谎,不是安眠药。” 殷长夏:“……果然没那么好查。” 众人一度陷入了难题,并没有更多的线索了。 时间越来越紧,现在是第三天了。 殷长夏拿出了十字架:“今夜你们拖住杀人狂,我去引出白裙女鬼,试试能否从她嘴里探查出点东西。” 别人遇到鬼,不逃跑都算强的了。 殷长夏竟然还想去围堵那只白裙女鬼? 被殷长夏盯上,他们都觉得那只鬼有点可怜了。 瞧见众人的目光,殷长夏干笑了两声:“其实我也害怕来着……” 唐启泽:“你才是病人,该我们体贴你才对,不用一直强调自己怕鬼,来消除我们的恐惧心。” 殷长夏:“……” 他抬头朝几人望去,发现就连郑玄海也面露感动。 这不是完全被同化了吗? 殷长夏:“我真的很怕鬼……” 唐启泽眼底闪烁着泪光:“知道了兄弟,我们今天晚上一定万无一失!” 殷长夏:“……” 为什么还鼓舞了士气? 这群人的干劲,好像比之前更强了。 殷长夏默默的低下了头,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财富密码。 — 由于规则的原因,杀人狂晚上一定会袭击向思思,他们便分了组,一边拿向思思引诱杀人狂,一边去寻找白裙女鬼。 郑玄海晚上负责保护向思思,唐启泽则跟着他去找白裙女鬼。 殷长夏体力不支,又陷入了沉睡之中。 似乎从第一次使用宗昙的右手,第一个指甲变黑之后,就开始了这样的后遗症。 一天时间,殷长夏几乎有一半都在沉睡。 殷长夏又梦到了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自从狂化值不断上涨过后,他便能看到更多。 殷长夏不禁猜测,是否等到狂化值涨到100,他是不是就能完全窥探宗昙记忆的全貌? 那是一扇朱红的大门,殷长夏借着宗昙的视线,像是走马灯那般观看着一切…… 他蹲在墙角,檐下不断滴落的春雨之声。 屋子旁种着一颗红梅,早已经枯萎,只剩下一些残枝,被靡靡春雨冲刷得湿润,处处透着腐败的气息。 里面有两人在谈话—— “收养的那两个孩子,一个取名宗昙,一个取名江听云。” “多养一个,总得保险些。” “那五口凶棺,关系着家族的福祉,谁让百年前的那位家主见到家族颓败,冒险用了这种狠招,那位家主寻来前四口凶棺,死后自己还成了镇棺之人,真是因果报应啊。” “只要开始供奉,生生世世便不可停息。” “若是停止供奉,后果不堪设想,受苦的便是家族后裔。”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是时候重新寻找新的镇棺之人了。” 话到一半,里面忽然惊觉—— “谁!?” 殷长夏拔腿便想跑,可他忘记了,这是宗昙的记忆,根本无法依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他没能离开,被那群一拥而上的人,按住了身体。 难怪是活埋。 殷长夏忽然想起了上次梦到的片段,整个人像是被关入了冰窖,冻得他骨头刺痛。 “当初为你取名宗昙,多适合你?” “就像你这命一样,昙花一现,注定不能长远。” 而后的苏醒,殷长夏十分平静,足足坐在床上数十分钟都没有动弹,鼻尖却酸胀难受。 外面已经被夜色席卷,白光被一点点逼退,进入那漫长如冬季一样的黑暗。 殷长夏知道自己是受了影响,所以才会出现类似‘共情’的感觉。 可…… 他进入游戏时,也是躺在棺材里。 那些村民拿他冥婚,差一点惨遭活埋,殷长夏如何会不明白当时的恐惧与绝望? 这两种感情交织在一起,犹如一团乱麻,一时之间让殷长夏分辨不出,这到底是因为宗昙的记忆影响,还是自己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 耳朵里还戴着之前在广播室里找到的MP3的耳机,不断有佛经传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外面细雨霏霏,竟然下了一场不合时宜的雨。 细雨斜入进来,飞蛾的翅膀不断拍打着电灯泡,仿佛黑暗中的所有物种,都在被那一盏昏黄、老旧的光明所吸引。 殷长夏眼神微闪:[你一直说想要一具身体,有什么原因吗?] 宗昙漫不经心的同他对话:[想重新活过来,能要什么原因?] 殷长夏:[……] 是啊,这理由不掺杂利益,更加接近于本能。 想活下去,能要什么原因呢? 就算是他,这样残破不堪的身体,不也挣扎着想活下去吗? 宗昙:[我要沉睡一段时间。] 殷长夏:[?] 宗昙:[谁让某人对那个问题回应得太好,足足47只鬼魂,我总得好好吸收。] 殷长夏无数的笑了起来,宗昙连表扬别人,都是别别扭扭的。 哪向他这么坦率! 不过被谁表扬,殷长夏都不会放在心上,这可是那个宗昙啊! 宗昙用充满恶劣的声音低喃着:[殷长夏,我可不希望你死在几只杂碎的手里,好好在这种充满泥泞的环境里挣扎吧。] 殷长夏:[谢谢老婆关心!] 宗昙:[……] 他是怎么解读成关心的? 宗昙有些撑不住困意,若非这样对立的处境,他应该很欣赏殷长夏。 殷长夏很美,挣扎时却最美。 绝望的泥泞,羸弱的身躯,都不曾羁绊他的脚步。明明该消沉的,可他偏要挣扎着,从该死的腐烂人生当里绽放出花来。 这个人挣扎反击时,就像是燃烧着自己似的。那一刻,殷长夏的全部,都仿佛是由灼热和明亮组成。 于他而言是耀眼的。 宗昙只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许久没有想起的东西,也在此刻浮现。 他是什么时候不再挣扎了呢? 宗昙:[我有预感,江听云……] 后面那句话没能道出,宗昙便陷入了沉睡当中。 “江听云怎么了?” 可宗昙再没有回答了。 殷长夏也没再吵他,只是平静的注视着这一场夜雨。 分明在炎炎夏日当中,都是一场短暂狂暴的雷阵雨,而此时却下了一场犹如春日般绵绵的小雨。 如此违和,如此不合时宜。 就像是分明已经被判了死刑,却要苟活于世的他们一样。 殷长夏将手指放在窗前,外面的玻璃污垢太深,根本无法看到老楼外面的景色。 脑子里仍是混乱的,直到本该播放着佛经的MP3里,传来一首歌谣—— “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 神经骤然逼紧,殷长夏的表情变得严肃。 他的脑子混乱了好几秒,怀疑是不是屋内有鬼怪,才会产生幻觉。 可不是,都不是。 这的的确确是他们白天找到的MP3! 想必这首歌谣,是早就已经存进去了,被无数慈悲的佛经所掩盖,再次听见时,这首歌谣才会那么杀气腾腾。 唐启泽从外走来,见到他如此吓人的表情时,还开了个玩笑:“怎么表情跟想吃人一样?你不会真的胆子小吧?” 刚一说完,殷长夏便扯下耳机,拽入他的耳朵里。 那诡异的歌谣响了起来,唐启泽吓得声音都变得尖锐了:“这个MP3里不是只有佛经吗!?” 这首歌谣就像是噩梦一样,太让人窒息了! 唐启泽刚才还说殷长夏胆子小,立马就被狠狠打脸。 若是自己在休息时听到,反应恐怕比殷长夏还大!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这首歌谣到底在暗示什么……?” 不仅杀人狂在唱、考核官的提示信息里也有、还有……这个MP3。 唐启泽吞咽了下口水:“今天冉雪突然跟我说,她之前喜欢研究些灵异民俗,这首歌谣也算是黑暗童谣里赫赫有名的了。” 唐启泽过来找殷长夏,就是想告诉他这件事。 他越听越惊悚,连忙把冉雪下午告诉他的话道出:“这首童谣,其实说的是一个自相残杀的故事。” 殷长夏猛然看向了他,心脏狂跳了起来。 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即将呼之欲出。 唐启泽还在喋喋不休:“乍一听都是兔子,且相亲相爱,还帮忙买药看病,实际上所有兔子都心怀鬼胎,还用了借刀杀人……” 殷长夏揪住了心口的衣服,呼吸间宛如溺水。 他像是短暂的触及到了那些黑暗和血腥,皮肤像是被死人的手抚摸过一般。 鸡皮疙瘩骤起,如同雨后的蘑/菇一样爬满了后背。 殷长夏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之前宗昙吸收的那些厉鬼当中,独独没有素描画的第二个男人。 李睿民呢?他去哪里了? 他的父母说他三十年前就已经死了,便一定是三个男人之一。 倘若不是昨天大闹一场,游戏背景有提示,还无法察觉到端倪所在。 殷长夏紧抿着唇:“你还记得那张素描画吗?第二个男人的死相是没了头颅。” “我当然记得啊,老吓人了!” 唐启泽的话音一顿,结合刚刚的话顿时反应了过来。 唐启泽吞咽了口水,小心翼翼的看向殷长夏:“借刀……杀人?” 两人就此沉默下来,砍掉头颅最容易制造假死,不会李睿民还活着吧? 妈耶! 这样的推测是合理的,毕竟有那么明显的漏洞。 如果没有殷长夏昨夜大闹一场,杀死厉鬼后的游戏背景提示,整个故事脉络的确是扑朔迷离的。 可殷长夏搞了个骚操作,反倒让这场游戏的故事变得极其简单! “推测一下这个故事,杨爱是陈家养女,陈琳从小就不喜欢她。李睿民家里穷,却和陈琳关系好,便借由陈琳打听杨爱的消息。” “如果不是陈家破产,这故事走向不会到那么惨烈的程度。” “这是整个故事的转折点!” “要债的整天找上门来,陈琳不堪其扰,又在这个时候发现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李睿民,实则喜欢的是杨爱,她心生杀意。” “陈琳知道赵兵一直以来都对陈家不满,便收买他身边的人,把下手目标从自己,转为了杨爱。因为杨爱更受陈家喜欢,绑架了她,就能让陈家拿钱来。” “结果这个赵兵是个丧心病狂的,对杨爱下了毒手。” “而后杨爱亲生母亲,对这些对不起杨爱的人下了诅咒,让他们接下来的三十年,兜兜转转还是无法离开老楼。” “之后有人开始调查起这件事来,李睿民为求自保,把那几个人给供出去了。不仅如此,还心狠手辣的拉了个替罪羊,砍掉他的头颅,以此充作他来赎罪。” “那个调查的人,杀到第三个人之后,便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哪知道根本就是中了李睿民的计策。” 殷长夏道出这些过后,唐启泽脸都麻木了。 还能再强点吗? 这下子不是清清楚楚了? 殷长夏仍在沉思:“凶手之一已经确认,就是李睿民。只是我还不清楚杨爱生母在这里扮演了什么角色,以及三十年后再次动手的人是谁……” 唐启泽急忙道:“都已经这么清楚了,还要怎么清楚啊!” 就算让他把碎片化的信息拼接成游戏背景,唐启泽也一脸痛苦,像是便秘那样。 这人不仅顺滑的拼完了整个故事,甚至还想追根究底。 救命! 唐启泽觉得自己的智商不配和殷长夏待在一起。 唐启泽长长的叹了口气:“你算计别人的时候,精得跟猴似的,以前是怎么被周迎那傻逼欺负了?” 殷长夏一脸无辜:“我又不是时时刻刻都想着算计别人,都是垃圾游戏害我!” 唐启泽:“……” 嗯,总得让大脑休息嘛,好有道理。 如果不是进入逃生游戏,谁会没事找事想那么多呢? 唐启泽想了半天,又问:“既然已经确定是李睿民了,那第六夜我们岂不是很安全了?” 殷长夏:“你自己都说了借刀杀人,我们总得知道那把刀是谁吧?” 唐启泽呼吸间都岔了气,闷咳了起来。 这就是殷长夏非要去找白裙女鬼的原因? “也对。” — 午夜十二点之前,殷长夏便和唐启泽一起悄悄溜出来了,想在七楼找找白裙女鬼的踪影。 副本难度变为了F,晚上的难度会降低,他们能看到白裙女鬼的概率大大增加。 然而令他们为难的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都未能找到白裙女鬼,就算是有十字架在手,她都没能过来。 “十二点到了!” 随着话音落下,走廊尽头就开始传来那种金鱼拍打鱼尾的声音。 纵然看不清杀人狂的影子,可游动在他周身的几只金鱼,却被怨气所滋养,比之前大了一圈。 金鱼的身体都腐烂了,腹部露出连肉带渣的骨头。 鱼嘴没了血肉的包裹,嘴部的牙齿变得尖锐,像是锯子那般。 “都是因为你们……” “小兔子,开门呀……” 楼道里忽然沾满了腐烂气味,那味道越来越浓,令殷长夏和唐启泽不适的捂住了口鼻。 殷长夏和唐启泽躲在转角口,借由层层遮挡的盆栽,小心翼翼的朝着那边看去。 唐启泽压低了声音询问:“怎么办?前面是杀人狂。” 殷长夏:“从那边绕过去。” 因为有郑玄海的保护,他们并不担心向思思会有事。 今夜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也真是好笑……之前白裙女鬼主动现身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意识到该逼问她线索;如今终于搜集完了所有信息,就只差白裙女鬼这一环了,又得主动去找她了。 两人赶忙朝着另一边溜去,他们屏息凝神,弯腰前行,生怕被杀人狂注意到了他们。 白裙女鬼是被杀人狂杀掉的,有杀人狂在,白裙女鬼一定不会现身! 不能和杀人狂起正面冲突! 两人即将靠近楼道时,一道从天而降的符纸砸在地上。 唐启泽认出了这是昨天晚上的爆/炸符,使劲儿拽住殷长夏,两人飞快的朝后倒去。 轰—— 爆/炸符慢了一秒,将地上的水泥地都炸开了缝隙。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杀人狂鬼魂的注意。 唐启泽心有余悸,捏紧了殷长夏的肩膀,眼神却不曾移开,只是死命的盯着楼道。 “焦兴凯,别躲躲藏藏了,是你吧!” 殷长夏表情微变,正想说话,唐启泽却悄然在他耳边道出一句话:“别大意,加上盛乾那三个,焦兴凯手中起码握着六个道具。” 殷长夏点了点头。 眼瞧着唐启泽拽出了匕首准备反击,殷长夏立即就拽住了他。 唐启泽:“……?” 殷长夏压低了声音:“焦兴凯的掌控权被转移了,是我哥让他过来的,目标在我,你别慌。” 他怎么可能不慌!? 同生共死这么多次,唐启泽早就把殷长夏看做自己人了。 一听说是陆子珩,唐启泽表情凝固到了极点。 谁也没他清楚A级玩家的实力,其他人或许还只是仰望,可他大哥唐书桐就是A级玩家,唐启泽比任何人都能最直观的感受到那种强大。 陆子珩,是家园第七个A级玩家。 这种认知,让唐启泽背脊僵硬。蹲着的姿势,使得后背都冷汗涔涔,将衣衫侵湿。 殷长夏表情严肃,朝着唐启泽做出几句唇语。 ——不要抵抗。 唐启泽懵逼:“什么?” 眼瞧着一道爆/炸符又要朝着他们袭来,若是再不躲开,恐怕小命就得玩完! 唐启泽正准备拽着殷长夏逃离,哪知道殷长夏比他先动了。 殷长夏难道要跟陆子珩派来的人打起来!? 唐启泽心脏狂跳,死死的盯着这一幕,觉得今晚要一定会跟着殷长夏干一波大的了。 就算焦兴凯是陆子珩派来的人,都要对他们下毒手了,难不成还要向他跪地求饶? 唐启泽心潮澎湃,想起昨晚殷长夏的所作所为,热血都滚烫了起来。 然后…… 殷长夏就倒地了,还一脸痛苦的捂着肚子。 唐启泽:“……” 四周寂静的落针可闻,唐启泽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殷长夏这么骚。 他为自己做了那么多的心理建设,铺垫了那么多感情,眼看就要燃起来了…… 殷长夏倒地不起了。 心像是由天堂,直直的跌倒了地上。 然后啪叽一声,摔了个粉碎。 唐启泽额头都是冷汗:“你别犯蠢,焦兴凯是来杀我们的啊……” 可连那句话都未说完,原本要向他们袭来的爆/炸符瞬间拐了个弯儿,竟然朝着后方的杀人狂而去了。 唐启泽麻木了,痛苦的喊话僵硬在了唇边。 为什么!? 不仅殷长夏反常,焦兴凯也很反常! 这两人不是敌对的吗?怎么跟串通好了似的。 杀人狂暂且被击退,飞快的躲到了暗处,像是不肯死心那样,怨毒的扫视着这边。 隐藏在暗处的焦兴凯主动走出,一身黑色衬衫快要和夜色融在一起。他仍旧没有靠近,两指之间还捏着符纸,认真观察着殷长夏的一举一动。 但凡看出端倪,他便会执行命令。 可都被他这样威胁了,殷长夏竟然还不跑,只是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虚弱、有气无力、体力不支、看着像是病发似的。 殷长夏说话时气若游丝:“我哥……让你来的?” 唐启泽发誓,他从来没听过殷长夏用这么软的声音跟别人说话! 殷长夏到底在干什么? 焦兴凯眼神微闪:“你昨天晚上不才杀了盛乾,为什么……” 殷长夏:“我的载物会反噬,再加上我的身体又不好,杀了盛乾又如何?如果不是他欺人太甚,把我逼上了绝境,我根本不至于这么做。” 焦兴凯:“……” 以防万一,焦兴凯问了一句:“盛乾想对你做什么?” 殷长夏像是被逼到极点,被愤怒所侵袭,眼尾都染着一圈殷红:“他有恋/尸/癖。” 话音刚落,焦兴凯手里的通讯道具便传来了一个声音。 “那他的确死得不冤。” 唐启泽微怔:“你是……” 通讯道具之中缓缓道出一个名字:“我是阿祈的哥哥。” 陆子珩!? 唐启泽整个人都惊跳起来,原以为今日顶多对付焦兴凯,这里是游戏副本,就算陆子珩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闯入游戏。 可谁曾想……焦兴凯手头竟然有通讯道具。 唐启泽紧绷到了极点,又听里面的人发出笑声:“别那么紧张。” 唐启泽满脸纠结,这到底是敌是友? 是不是要打个招呼啊? 唐启泽又朝殷长夏望去,根本不见殷长夏有任何举动,也不像动手的样子。 他更加不想和焦兴凯拼的你死我活,游戏已经那么难了,何必再节外生枝呢? 况且,焦兴凯一个人,就握着六个道具! 那就施放点友善的信号? 唐启泽深吸一口气,拿着做小辈的态度喊了句:“哥哥好。” 通讯道具里的人加重了语气:“我只是阿祈的哥哥。” 唐启泽:“……” 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殷长夏:“唐启泽是我朋友,脑子有点愣,哥……你别记恨他。” 唐启泽看到倒在地上的殷长夏更气若游丝了,一副要交代后事的样子。 可殷长夏越是无害,原本该将他们置于死地的焦兴凯,却越是没有行动。 他深刻的理解了什么叫做‘不要抵抗’四个大字! 唐启泽幽幽的望向了殷长夏:“……” 把装弱和咸鱼做到了极致,您可真是个演员。 第35章 第十五章(捉虫) 第十五章 “用道具鉴定, 查一查他还剩多少阳寿。” 通讯道具中,传出一个清透若梨花的声音。 他说话的语气时常带着些局促,与他命令式的句意形成鲜明对比。 焦兴凯不敢有一丝怠慢,迈动着脚步朝殷长夏走来。 同对流风声一起涌来的, 是鞋子和水泥地板的摩擦声。明明不算遥远的距离, 却每一下都踩在别人脆弱的神经上。 殷长夏捏白了手, 不由的紧张了起来。 陆子珩对他的态度出奇的怪异。 这不禁让殷长夏想起了陆子珩多年来一直挂在嘴里的话。 ——只要你乖乖的,我永远都会保护你。 地上的废报纸被风吹得卷在了殷长夏的腿边, 风声呜呜,犹如鬼泣那般。 焦兴凯已经抵达了这边:“失礼。” 他拿出了类似芯片一样的蓝色片状物, 放到了殷长夏的额头皮肤上。 殷长夏:“……” 他略一抬头, 便能看到附近布下了杀机重重的道具。 看来, 想跑还得看时机。 殷长夏的神经高度紧张, 万一这道具测出了鬼骨, 陆子珩便会立即翻脸。 陆子珩笑出了声:“阿祈,你是有什么不想让我知道?” 仿佛是信号连接不良,陆子珩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宛如坏掉一般的沙沙声。 殷长夏:“没有!” 陆子珩:“你小时候每次这么急促的辩驳,一定都是在说谎。” 殷长夏:“……我们已经好久没见了,我早就不是小时候的习惯了。” 额头的芯片在飞快分析着, 发出微弱的蓝光。 殷长夏心跳极乱,一旦芯片测出鬼骨,便立即做出反击的准备。 在这段期间, 他一直观察着四周, 已经摸清了周围埋伏的道具有多少。 陆子珩:“阿祈, 别紧张, 我不会伤害你的, 只是做一个小小的测试。” 他的语气温和,像是虚幻的梦境一样。 陆子珩就像是那阴惨惨的月光,总给人一种不真实感。 殷长夏眼神微闪:“你为什么会得到焦兴凯的掌控权,是寒鸦队长给你的?” 陆子珩笑道:“是A级玩家的特权。” 殷长夏:“……” 杀了就能有? 高位玩家的特权未免也太离谱了吧! 陆子珩:“这个游戏副本的难度等级变为F了,家园乱成了一团,不知道多少人在寻找这个引发特殊的玩家。” 殷长夏心虚极了,知道陆子珩是在试探他。 陆子珩轻声道,充满了血腥:“我也在找。” 殷长夏:“……” 焦兴凯终于将芯片收回,芯片也随之裂开。 在游戏当中,根本不能随意测试别人的资料,这种道具都是十分难获取的,且又只有一次机会,使用的时间还长,基本就是鸡肋。 一般都是进入高级队伍……类似寒鸦这类组织,才会在新入成员身上使用。 焦兴凯:“测出来了。” 殷长夏掌心都是汗,肌肉也紧绷了起来,他悄然将右手放到了身后,摸到了冰冷的匕首。 焦兴凯一板一眼的说道:“阳寿还剩三天。” 殷长夏:“!!!” 鬼骨并没有被测出来,成功的掩饰住了。 通讯道具中迟迟没有发声,仿佛在得知这个消息时,所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似的。 陆子珩闷闷的说:“你之前明明还剩三个多月的阳寿。” “你怎么知道……?”殷长夏胸口上下起伏,装得贼像,“你监视我?” 陆子珩强调:“是做哥哥的关心弟弟。” 殷长夏:“……” 陆子珩:“你的载物每使用一次,花费的单位是月?” 殷长夏:“……嗯。” 瞒下去也没意思,在陆子珩面前,绝对无法解释阳寿为什么会减少的。除却载物之外,就找不出其他理由。倒不如这样半真半假,或许能蒙混过关。 焦兴凯忽然插了嘴:“以月为单位的载物,是最差的载物,还容易遭到反噬,的确和他说得不差。” 殷长夏心口咚咚直跳,还不清楚有这个规矩。 遭到反噬,不过是他信口胡诌。 不过焦兴凯的样子,好像是在帮他? 殷长夏立即就反应了过来,焦兴凯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帮郑玄海! 陆子珩:“规律都是玩家摸索出来的,谁也不能保证有没有特殊。” 通讯道具当中,传出漫长的喝水声。 一口又一口,轻抿着吞入腹内。 这声音宛如一场折磨,好似来自远方的审判。 陆子珩:“掌控者信息呢?” 焦兴凯心跳变得紊乱,阴寒的冷意沾染到了皮肤上,逐渐渗入四肢百骸。 他并不想告诉陆子珩,有关郑玄海的信息。 可一旦陆子珩动用那条规则,使用命令执行,他也必须把郑玄海的名字说出口。 焦兴凯额头渗出冷汗,粘腻湿滑的黏在皮肤上,他竭力迫使自己平静。 危险逼近,仿佛悬在头顶的那把刀。 趁着这短暂时机,殷长夏动了! 殷长夏飞快起身,猛的朝着焦兴凯袭去,像是想抢走他怀中的道具。 焦兴凯立即反应了过来,身手灵敏,将殷长夏一把推开。 他可不敢踹,就算殷长夏此刻拿刀捅他,他也还是不敢踹。 通讯道具当中,陆子珩会把游戏里的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他是殷长夏的哥哥,踹殷长夏岂不是自己找死? 就连推的动作都怕过重了,害怕殷长夏这单薄的身体会被他给弄成重伤。 焦兴凯正准备动用道具,身后便有什么东西,满怀恶意的盯紧了他。 是杀人狂的鬼魂! 可他手里有两个号码牌,按理来说…… 焦兴凯立即反应了过来,暗骂了一句:“上当了!” 殷长夏刚才不是要袭击他,而是借着袭击的模样,抢走了他身上的号码牌。 分明刚才他还是优势,可一转眼便陷入了劣势当中。 杀人狂已经朝他袭来,周围埋伏的道具,不得已用来保护自己,去对付杀人狂的疯了那样的进攻。 失去号码牌保护之后,杀人狂便盯上了焦兴凯,怎么都不肯放开。 通讯道具里传出声音:“我都说了,他脑子转得快,不要小瞧。” 这话又像是叹息,又像是炫耀。 焦兴凯:“……” 陆子珩:“副本降级的原因大致清楚了,放手去做吧。” 通讯道具时间已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坏掉了那样。 直到最后,焦兴凯听到了一个声音。 明明是温情的语调,却是最残酷的话语。 “给他换一个人绑定,我查过,郑玄海的阳寿太少了。” “他可配不上我弟弟。” — 殷长夏和唐启泽两人飞快走入楼道,里面的潮湿度明显大于七楼。 天花板不断渗水,墙皮也染透了一大片,承担不住里面的水分,开始脱落。 紧凑狭窄的回旋楼梯里,满是两人脚步抬落的声音。 唐启泽脸色难看:“你哥也太可怕了吧,我腿都软了。” 殷长夏故意问:“那宗昙和我哥谁可怕?” 唐启泽斩钉截铁:“宗昙。” 人生阴影永远滴神,做噩梦来回加深印象,不能这么比的。 宗昙对他而言,永远是洪水猛兽。 甚至只要一想起那个名字,都让唐启泽犹如风中落叶般瑟瑟发抖。 “哈哈哈哈哈。”殷长夏突然笑出了声,刚才的紧张情绪莫名一扫而空。 两者对比之下,他忽然想喊老婆老婆天下第一可爱。 不过不能让宗昙知道。 两人继续向前进发,唐启泽大口喘气:“我们要跑到哪里去?” 殷长夏:“四楼杀人狂的家!” 唐启泽:“可焦兴凯……” 殷长夏忽然停下了脚步:“我发现了一件事。” 唐启泽满脸疑惑的朝他望去。 殷长夏:“焦兴凯最开始只告诉我哥阳寿的事,明明那个道具已经谈查出了我得了郑玄海的掌控权,他却没有主动告诉我哥。” 唐启泽刚才满脸惊恐,哪能想到这样的细节。 殷长夏这么一提点,唐启泽也反应了过来。 就连陆子珩逼问之后,焦兴凯都在抵抗似的,并未立即将郑玄海的信息道出。 焦兴凯并不像表面上那么顺从陆子珩。 唐启泽:“那陆子珩到底想做什么啊!我完全看不懂!” 最开始以为是敌人,哪知道只是里里外外的给殷长夏来了个身体检查。 而后又觉得是朋友,却对他们步步紧逼。 唐启泽的问话令殷长夏突然停下了脚步,这么多年的相处,他比任何人都了解陆子珩。 “我哥……恐怕想把副本难度恢复。” 唐启泽一脸懵逼:“窝草,他疯了?” 殷长夏:“他是想恢复副本难度,把阳寿奖励扩到最大,然后……” 越是顺着陆子珩的思路猜测下去,殷长夏的表情越是难看。 唐启泽:“然后……?” 殷长夏表情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然后命令焦兴凯杀了所有不相干的玩家,让我独享这个游戏的阳寿奖励。” 唐启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哥也太病态了吧!” 无论控制欲和保护欲都是。 殷长夏:“……” 唐启泽:“还好还好,你夺走了焦兴凯的号码牌,这下子杀人狂的鬼魂能牵制焦兴凯,他好几夜都没能下手,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殷长夏:“……嗯。” 不能硬碰硬,也只能这么做了。 唐启泽:“不过有一点我算是看懂了……” 殷长夏有些好奇:“?” 唐启泽:“焦兴凯不敢踹你,也不敢推你!肯定是陆子珩在旁边,他有所忌惮!” 殷长夏:“……” 高窗外传来蝉鸣声,惹人心烦意乱。 那是一只趴在窗框上的蝉,误入了不属于它的世界。 薄薄的月光无法爬满楼道,却仍是无法驱散黑暗,仍有大片大片的阴影。 殷长夏的心都悬紧。 前方突然出现一个白色身影,从墙皮一点点的渗出,好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似的。 唐启泽喊了句:“是白裙女鬼!” 殷长夏:“追上去!” 他们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和陆子珩抢时间,尽早结束这个游戏。 不能拖时间了! 此刻两人的目标更加明确,急忙朝着前方跑去。 他们一路跟随白裙女鬼绕到了四楼,殷长夏心里直犯嘀咕,还在猜测着白裙女鬼是不是想去杀人狂的家。 正准备进到四楼时,忽然一只拳头大小的蜘蛛,吊着一根丝线,直直的立在四楼的门口。 殷长夏吓了一大跳,猛然朝身后仰去。 唐启泽在后方,哪能知道殷长夏停得这么猛? 他被殷长夏的后脑勺给撞了鼻子,立即就捂住了受伤的鼻子,被撞得头昏脑花:“你怎么停下来了?” 殷长夏吞咽着口水,侧着身体,紧贴在墙壁,缓缓挪动着脚步。 “唐启泽,你悠着点,别惊动了它。” 唐启泽才反应了过来,突然看到门口的蜘蛛,眼瞳骤然缩紧。 他还没见过这么大的蜘蛛!! 这东西拳头大小,悬吊在四楼楼道的正中央,上面只由一根脆弱的蜘蛛丝连接了身体尾部,像是随时都会断掉。 被风一吹,蜘蛛的身体也轻轻晃动。 唐启泽牙齿上下打架,跟着殷长夏的脚步,后背紧贴着墙壁,小心的挪动着身体。 地方太窄了,殷长夏本就瘦削,纵然挪动得艰难,好歹是通过去了。 唐启泽就没那么走运,他的胸膛离蜘蛛的距离只有两三个拳头远,窗外刮来的风还在呼啸的吹着,让蜘蛛在轻轻摇晃。 眼看着蜘蛛被晃悠得即将贴到他的肌肤上,唐启泽身体越发僵硬,是殷长夏死命拉了他一把,才让唐启泽安全通过了那扇门。 唐启泽后怕了起来:“……妈呀,好险。” 这也太吓人了! 原以为殷长夏会和往日那样嬉皮笑脸的回击,可唐启泽却瞧见,殷长夏却单膝跪在地上,眼瞳满是暗淡,像是失去了神采。 唐启泽的表情凝固:“殷长夏!” 难不成这蜘蛛还有什么古怪? 可唐启泽的声音,却完全没能传达到殷长夏的耳朵里。 殷长夏的手不断扣紧,捏住了唐启泽的手,力道大得连唐启泽都暗暗吃疼。 殷长夏恍惚间抬头,本该在四楼的景色却完全变了。 那是凶宅。 他进入游戏的地方。 月光薄薄的从屋子裂开的缝隙间透入,宛如破碎了一样,地上满是星星点点的银霜。 地上的符文也就此裂开,七口悬棺如今只剩其六。 而那口本该严丝合缝的绿棺,却好像是错了位,棺口被挪开了一个细小缝隙。 殷长夏浑身冰冷,像是被里面的东西缓缓打量着。 一寸又一寸。 不知过去多久,一只蜘蛛从那细小的缝隙里爬了出来,由于是悬棺,蜘蛛便啪嗒一下掉在地上,摔成了肉泥。 一只不行,就换另一只。 更大的蜘蛛从绿棺里爬出,这一次的它更加小心,爬行着来到了殷长夏的身边。 殷长夏:“……” 他僵硬到不能再僵硬,这蜘蛛怎么也是嗅他的样子!? 原以为这只蜘蛛要狠毒的咬上来,可除了嗅的动作之外,便再无其他动作了。 殷长夏忽然想起,宗昙在沉睡过去之前,似乎提到了第二口绿棺的江听云。 难不成…… 江听云醒过来了? 不!不会的! 宗昙也说过,必须喂食三次过后,江听云才会苏醒。 殷长夏一直控制着量,他才喂食两次! 这么一想,眼前的画面便骤然消散。 殷长夏宛如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耗费了大量的精气,手臂和双腿酸软得不像话,身体只得软软的靠在墙壁上。 唐启泽凝重的说:“你入障了。” 殷长夏这才反应过来:“……啊?” 刚一说出口,才发现他的声音有所沙哑。 就像是被精怪话本里,吸取别人精/气的鬼魂缠住了似的。 他明明又没干什么坏事。 就是在幻觉里,被蜘蛛嗅了一口。 凄凄惨惨。 唐启泽:“我大哥说过,阴气越重的地方,越容易引起幻觉。” 殷长夏:“那为什么报名场不会?” 唐启泽发出善意的警告:“你也说那是报名场啊,和正式场比不了的!别胡思乱想,在游戏里没好处。” 这恐怕就是正式场和报名场的差别,就算是难度等级为F的游戏,也不能小觑。 不过唐启泽解释过后,殷长夏的心反倒放下来了。 大约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总是在意那七口凶棺,才会在那一瞬间入了障,还产生了古古怪怪的幻觉。 所幸殷长夏的身体反应并不严重,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便恢复了过来。 唐启泽将殷长夏扶起,可刚一起身,唐启泽便呼吸紊乱的扯了扯殷长夏的衣角:“殷长夏……” 刚刚他不还安慰自己,让自己不要想太多,怎么自己又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殷长夏顺着他的方向望去,却瞧见原本该用背部面向他们的那只蜘蛛,如今借着蛛丝的力,缓缓转动了过来。 它将那冰冷的蛛瞳对准了两人,却只是观察,没有任何行动。 殷长夏浑身的血液都冰冷了。 咚咚、咚咚—— 心脏不规则的跳动着,惊悚感随着那只蜘蛛的转身,附着到了皮肤的每一个角落,完全无法剥离下来。 刚才的画面,难道……? 殷长夏屏住了呼吸,这么同那只蜘蛛对视着。 浑身的感官神经都被调动起来了,耳朵里仿佛蒙了一层塑料膜,所有的声音都被放缓,只剩下眼睛里的画面。 唐启泽推着殷长夏:“你快看,那只白裙女鬼又进楼道了!” 殷长夏这才回过神来,这一次他们看得更加真切。 白裙女鬼穿透了墙壁,比起刚才的漫无目的,这一次她的动作却急迫了起来。 如此模糊,若非副本降级,根本无法看清楚。 是白裙女鬼! 看那样子,似乎想去一楼。 殷长夏:“快追!” 现在哪里还顾及得了这么多,抢时间才是最重要的! 唐启泽痛苦的说:“早知道就不穿过来了,现在又得穿过去!那只蜘蛛这么诡异,会不会一口咬过来?” 殷长夏:“不会。”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不会。 唐启泽表情充满了惊疑,殷长夏很少这样斩钉截铁,不加思考。 白裙女鬼就要逃脱,再犹豫下去,今晚恐怕就废了! 唐启泽咬咬牙:“好!我相信你!” 这一次是唐启泽先穿过去,那只蜘蛛摇晃了两下,充满了威胁性,唐启泽是真的很害怕这类昆虫,比鬼还要害怕。 然而当殷长夏的手放到了唐启泽身上时,蜘蛛晃动的样子,就骤然停歇了。 两人安然无恙的穿到了另一边,唐启泽万分诡异的说:“我突然觉得你很受蜘蛛欢迎啊。” 殷长夏:“???” “那不然它在你面前,怎么一副无害的表情?专门吓唬我!” 唐启泽哭唧唧的说,“我愿称你为万蛛迷。” 殷长夏:“王冠太重,受不起,我愿把这个称号交给你。” 唐启泽:“……” 殷长夏:“……” 来啊,互相伤害啊。 殷长夏:“别抱怨了,赶紧追白裙女鬼。” 唐启泽收拾好了玻璃心,背上行囊再度出发,将悲壮二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殷长夏跟哄小孩儿似的:“要不你也试试被蜘蛛喜欢的滋味?” 唐启泽打了个寒颤:“……” 可怕。 殷长夏是魔鬼吗? 两人不敢再耽搁,几乎是以冲刺的速度追了上去。 楼道气温极低,阴气极速加剧。 脚底满是潮湿,角落的霉菌都像是在增殖似的,比第一夜看到得多出许多。 好不容易抵达了一楼,他们瞧见白裙女鬼缓缓飘入了小卖部! 殷长夏来了个急刹车,没有继续追进去,脸色泛白的喃喃自语:“第五个男人死亡的地方……” 唐启泽瞧出了他的犹豫:“我们还进去吗?” 殷长夏低低喊了句:“进!” 一楼变得格外湿润,墙皮也不断渗水。 将手覆上墙的时候,还能感受到不断冒着水珠的感觉。 可那些水珠极凉,像是要刺痛手骨那样,令人不自觉的瑟缩。 小卖部是由住房改建的,外面拉了一层卷帘门。 那门早就坏掉了,无法彻底合上,店主还未来得及去修,就惨遭横死。 殷长夏除却戴上怒面被狂气侵染时,鬼骨的力量会扩散,其他时候都是个弱鸡,自然拉不动卷帘门。 唐启泽早就贴心的理解到了兄弟的需求,奋力将门往上拉扯。 ——尸体竟然还悬吊在天花板的风扇上面。 两人眼瞳紧缩,大半夜看到这么惊悚的场面,吓得浑身一哆嗦。 殷长夏缓步踏了进去,吞咽着口水:“白裙小姐姐,我拿了你想要的东西过来。” 唐启泽频频侧目,跟鬼还喊什么小姐姐? 地板满是掉落的棒棒糖,以及七彩的糖豆,可惜上面都沾染了血迹,这些五彩缤纷的颜色被黑夜所包裹时,生出许多惊恐之感。 身后有无穷无尽的寒意朝他逼来,殷长夏的身体越重,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他的肩膀上。 一个声音阴嗖嗖的传来:“还给我。” 殷长夏猛然回头,竟发现白裙女鬼趴在了他的后背,双手长出了尖锐的爪子,在朝着他的耳朵吐出寒气。 两人就此吓了一跳,殷长夏立即将十字架递了上去。 白裙女鬼恢复了些神志,空洞的眼瞳紧盯着十字架。 她忽然伸出了手,想要触及到十字架,可她忘记自己是鬼,如何能触及到实物呢? 白裙女鬼眼瞳赤红,俨然一副要发怒的征兆。 唐启泽都把手放到了身后,准备掏出匕首一刀刺过去,却被殷长夏伸手阻止。 “别。” 两人静静看着,趴在殷长夏后背的那只女鬼,一遍又一遍的身手去挠十字架。 这反应……怎么有点呆萌? 唐启泽张了张嘴,又看到殷长夏浑身哆嗦得厉害,双腿双脚都在打颤,整一个立马就要被吓得晕厥的状态。 都这样了,还喊他住手呢? 白裙女鬼似乎恼羞成怒,忽然便看到了风扇上悬挂的那具尸体,猛然朝着那具尸体袭去。 殷长夏和唐启泽根本不知道她想做什么,结果没多久,便看到尸体动了。 是鬼上身。 殷长夏:“……” 唐启泽:“……” 脑子坏掉的女鬼,还是头一遭瞧见。 殷长夏恨不得双手捂脸,姐姐啊,那具尸体还被人挂着呢,你上了他的身,不还是挂着的吗? 还张牙舞爪,撕心裂肺的叫了起来。 悬挂的那具尸体,扭成了个八爪鱼的样子,好像在空中跳了一波太空步。 唐启泽憋着笑,脖子都一片涨红。 恐怖游戏经历得多了,被吓的不少,可被鬼逗笑,这还是头一次。 白裙女鬼双目赤红的看着两人,双脚一直往下瞪,伸出双手不断向前:“还……给……我。” 夏天肉食腐烂的速度太快,那具尸体也是如此。 她所发出的声音,也是嘶哑难听的,低哑得几乎分不清其中内容。 殷长夏将十字架高高举着,递到了白裙女鬼的面前。 这一次她总算是能够着十字架,突然眼眶大颗大颗泪水滴落,发出一声又一声的低鸣:“嘤……” 哎,可悲可叹。 唐启泽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殷长夏指责道:“一点儿同理心都没有!” 唐启泽憋了口气,又重新压抑着自己的笑声:“对不起,我以为我憋笑是专业的,其实我是业余的。” 白裙女鬼边哭边蹭着十字架,完全没把两人的谈话放在心上。 一边哭声嘤嘤,一边笑声哈哈,这画面怎么看怎么滑稽。 殷长夏深吸一口气,做好了思想斗争,轻言细语的问:“看在我把十字架还给你的份儿上,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唐启泽指了指太阳穴,暗示殷长夏女鬼脑子有问题。 他们之前不是在杀人狂的屋子看到过吗? 白裙女鬼死得太惨,已经没有理智了。 结果被吊着的那只女鬼,竟然真的磕磕碰碰的开了口:“颜……艾。” 唐启泽:“!!!”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的看着殷长夏。 这交流能力? 殷长夏可不觉得这是自己的功劳,这完全得益于昨夜的骚操作,迫使游戏降级了。 游·可怜虫·戏。 该有的难度维持不住,一切都发生了细微的改变。 殷长夏声音放得更温柔了,生怕吓着白裙女鬼:“那你知道这栋老楼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吗?” 颜艾瞪大了眼,像是受到了惊吓那样。 她又嘤嘤嘤的哭了起来,耳畔满是这刺耳的鬼叫声。 若是旁人,恐怕早就受不了,离开了。 然而殷长夏却没有动,忍耐着这一切,给足了颜艾耐心:“不用着急,你可以慢慢说,我一直听着。” 颜艾哭哭啼啼的说道:“杨爱,生母,万人坑……内核,杀了她。” 殷长夏:“你是想说,杨爱生母成为了老楼内核,必须杀了她才能破障?” 颜艾:“她……未婚生子,受尽辱骂,身体不好……把孩子给了陈家,可她很爱……应聘了陈家佣人……但陈琳妈妈……半年后有了陈琳……” 这断断续续的话里,已经让殷长夏完全明白过来了。 在那个年代未婚生育,杨爱生母大约面临了极大的压力。 或许是因为杨母身体不好,或许是她不想让杨爱遭受白眼,或许是她不想杨爱跟着她饿死,或许是一个不得不放手的理由。 不论怎样……最终的结果,是她托人将孩子交由陈家抚养。 她又舍不得,优柔寡断,只感在暗处躲着,窥探着自己闺女的成长。 陈家经过介绍人领养的杨爱,大约不知道杨爱母亲的样貌。 陈家雇了佣人,这人便是杨爱的母亲。 她不放心,辗转又回来了。 殷长夏轻声追问:“三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颜艾却没回答,反倒断断续续的说着:“杨爱母亲……她……疯了。” 这断断续续的话当中,每一个字都透着母亲对孩子的爱。 每一首摇篮曲,每一个怀抱,每一份早餐,以及那贪婪的,阴暗里的,不断滋长而出的爱。 爱不停息,报复不止。 殷长夏:“三十年后又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杀人狂忍了三十年,按耐不住自己的杀意了,所以才让三十年后的凶手察觉到当年他并没有报复干净?” 颜艾像是卡壳的老式录音机,张了张嘴,无声的吼叫了起来。 她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惊恐,吊式风扇在这一刻旋转了起来,连同尸体一并转动。 门口响起开关的声音。 灯亮了—— 尸体恢复成了原状,仿佛刚才的鬼上身,不过只是他们的臆想和错觉。 殷长夏回过头去,便瞧见秦叔背着手站在门口的模样。 他阴冷的注视着这两人,灯光照在他干瘦的身躯上,肌肤上的每一寸的老化纹理都清晰可见。 “大半夜还偷偷跑过来看尸体?” 明晃晃的灯光,刺得眼睛酸疼。 那一瞬间的晃动,无数细小尘粒在灯下飞舞,像是要燃尽自己的所有那样。 殷长夏用手挡住了眼睛,心里忐忑不知该如何忽悠过去。 殷长夏哭丧着脸:“秦叔,我们……我们七楼闹鬼了。” 秦叔:“……” 殷长夏:“是真的啊,晚上都能听到嗡嗡的电锯声,我老害怕就逃下来了,谁知道转眼就抵达了这里!” 秦叔将目光挪动到唐启泽的身上:“我记得……你们并不是一个屋的,怎么也跟他一样?” 唐启泽:“我梦游!我、我老毛病了。” 唐启泽的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觉得自己跟殷长夏待得久了,也被他给教坏了。 忽悠的话,张口就来。 秦叔重哼了一声:“真当老头子眼瞎?” 他虽然这么说着,却让开了路:“滚吧,再让我捉到一次,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殷长夏和唐启泽哪儿敢再耽搁? 他们赶忙朝着门口走去,殷长夏在和秦叔擦身而过的时候,秦叔突然走入了小卖部当中,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书。 “这么好的书,被染了血,真是可惜。” 殷长夏觉得奇怪,秦叔怎么突然提起书的事儿了? 秦叔掀起低垂的眼皮,透着冷漠的目光:“这上面有一句话,正义虽然迟到,却从未缺席,是我做法医的座右铭。” 殷长夏:“迟到的正义还叫正义?” 秦叔:“……” 他依旧佝偻着身躯,七十岁骨头都已经弯曲了,整个背部像是无法承载自身的重量那般。 头顶就是灯光,可他站在灯光之下,影子的面积应该最少,却因为他佝偻身躯的模样,令他的影子被扩大。 灯下黑。 殷长夏不禁想到了这个词。 秦叔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走吧,别来这里了。” 殷长夏和唐启泽向他道别,也不敢停留太久。 秦叔将小卖部的卷帘门关闭,手上明明握着那本染血的书,他亲手捡起来的,却又亲手丢了下去。 他用全身上下最脏的脚底,踩在了那本书的上面。 — 夜色沉沉,老墙外的爬山虎,将月光遮住了大半。 唯有几缕,从层层树叶之中伸展出来,稍有空隙便爬上楼道里的台阶。 殷长夏一时有感:“光这种东西真是神奇,但凡有空隙,就会被浸染进去。” 唐启泽笑了笑:“有空隙的东西多了去了。” 殷长夏:“是啊,尤其是人。” 唐启泽:“……” 他挠了挠后脑勺,总感觉殷长夏意有所指。 可若说这人…… 逃生游戏里,他没见过比殷长夏更温暖的人了。 并不是因为他的性格,毕竟殷长夏的性格完全谈不上温暖! 关心的话语,不过只够鼓励一时,人心迟早会被环境压迫所崩塌,变成行尸走肉。 而殷长夏不一样,他挣扎时是耀眼的,所产生的余热,便足矣引领着一群人,给予他们反击的勇气。 他活成了别人的勇气。 唐启泽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死皮赖脸的跟在殷长夏身边的原因。 害,人就是应该多思考! 唐启泽:“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 殷长夏:“那只白裙女鬼说,杨爱的母亲成了老楼的内核,让我们杀死她。” 唐启泽叹了好几声:“事件的受害者杨爱没成为内核,反倒是她的生母被困住了……” 殷长夏沉默半天:“因为,爱啊。” 唐启泽一脸懵。 “鬼在生前都是人变的,他们在万人坑里互相吞噬,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混杂在一起,这种恨意甚至超越了杨爱被人奸/杀的恨。所以杨爱不足以吸引他们,令他们如飞蛾扑火一样的涌过来。” 殷长夏的语气顿了顿,“但杨爱的生母可以。” 唐启泽沉默了:“有道理。” 两人没有继续在说话,只觉得方才的谈话,分量太重。 他们这样的旁观者,都觉得重愈千斤,更别提深陷其中的人了。 唐启泽又问:“那我们还听白裙女鬼的话,去彻底毁坏游戏内核吗?” 殷长夏:“再看吧。” 唐启泽点头,也没在追问,毕竟他们的任务是活到回魂夜,并且找出当年的凶手,并没有让他们彻底消灭老楼的内核。 楼道里静悄悄的,两人朝着上方攀爬。 他们越走越觉得古怪,明明已经抵达了七楼,可走进去时,却变成了六楼。 不对劲! 两人再次退回楼道,继续朝前攀爬着。 唐启泽:“……难道又是鬼打墙?” 殷长夏:“不!” 唯独这一点,殷长夏十分肯定。 鬼打墙只会把他们困在一个楼层,然而这都已经走了好几次了,明明是七楼的标志牌,进去之后却始终是别的房间。 殷长夏的表情一点点变冷:“杨爱生母……开始阻挠我们了。” 十四楼的日记本,早就是一个警告。 殷长夏不但没听,反倒堂而皇之的调查着三十年前的事。 今夜他们去小卖部的所作所为,怕是惹恼了对方。 唐启泽突然喊了声:“我想起来了,这是空间折叠!” 殷长夏朝他望了过去:“???” 唐启泽:“灵异故事里经常发生的空间折叠啊,尤其是容易发生在楼道里!” 殷长夏:“……” 唐启泽到底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书,怎么这么冷门的小知识都清楚? 唐启泽摸了摸鼻子:“你以为我说要超越大哥,就是口头上吗?我还是忍着恐惧心看了不少东西的。” 殷长夏:“……” 好了,有画面了。 唐启泽:“我手上有打火机,跟着光走就行了!” 殷长夏点头,不管怎样,他们得尽快去到七楼,和郑玄海汇合。 不知攀爬了多久,殷长夏的肌肤上都浮了一层汗水,苍白细致的面颊也染上了薄红。 快点、再快一点。 前方的唐启泽忽然停止了脚步,呼吸发颤的看着殷长夏。 殷长夏:“唐启泽,你怎么停……” 他的话还未说完,瞳孔里映满了前方那诡异的场面。 蜘蛛变多了。 四楼的楼道门口之前明明只悬挂着一只,而此时已经变成了等同大小的两只,像是人体身上的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殷长夏。 他正在被观察。 就算事情再可笑,再不合情理,可浑身鸡皮疙瘩的惊悚感,在提醒着殷长夏这是真的。 耳旁传出机械音,冰冷间又带着几分急促。 [请全体玩家注意,有半鬼王级别boss正在闯入游戏——!] 第36章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半鬼王级别? 疯了吧! 这下子游戏到底要乱套成什么样子啊! 唐启泽紧张得屏息凝神, 神经好似一条细线:“拜托拜托,别进来啊,千万别再出岔子了。” 殷长夏心头惊涛骇浪,像是重重的砸下了一颗巨石。 他的精神高度集中, 连握着满是铁锈的栏杆的手, 也在一点点收紧。 直到后来, 游戏激烈的提示音才渐渐弱了下去—— [boss闯入已停止。] 停止了? 饶是这样,两人还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唐启泽瞥到殷长夏的手, 已经被铁锈斑斑的扶手蹭得发红,连忙喊了声:“哎你的手!都不知道疼的吗?” 殷长夏这才放松下来:“没事儿, 不疼。” 是江听云? 他所窥见的那些记忆当中, 宗昙和江听云一起被某个家族收养了。 然后……以极度恶劣的方法, 让他们成为了镇棺人。 唐启泽又念叨起来:“半鬼王级别的boss啊, 连我大哥也才见过一次, 还是升级A级玩家的时候,真的很凶邪!” 殷长夏哑然失笑,宗昙就是半鬼王级别的。 真的很凶。 各种意义上的。 唐启泽:“不过玩家能遇上半鬼王级别的boss,还能从他们手中活下来,倒是可以吹嘘的资本。” 殷长夏哼唧了一声:“不仅活下来了,还能聊上几句呢。” 也没见他吹嘘啊? 家园那群玩家, 还真是沉不住气。 不像他。 唐启泽憋笑:“哈哈哈哈你在想屁吃,梦里什么都有!” 殷长夏:“……” 唐启泽摆了摆手:“不行了,我肚子都笑疼了, 殷长夏你可真是个说相声的。要是还能跟半鬼王级别的boss聊一聊, 家园那群玩家不得跪在地上喊爸爸!” 殷长夏:“那可不行。” 这么引人注目。 唐启泽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所以啊, 你可想而知, 半鬼王级别的boss多厉害!大部分都是A级场里才会有。” 殷长夏没再继续问下去, 反倒又陷入了最初的思考之中。 到底是不是江听云? 他对江听云并不了解,但在宗昙沉睡之前,凶棺都没有任何反应,按理来说应当还要喂食一次,江听云才会醒过来。 种种违和感,让人心脏揪紧。 殷长夏:“鬼王呢?没有A级玩家遇到过鬼王级别的吗?” 唐启泽:“哪有什么鬼王?游戏boss最高级别不都是半鬼王吗?这群鬼争得你死我活,无非就是没有鬼王镇压。” 殷长夏:“……” 唐启泽吃惊的问:“你不会不知道吧?游戏里的NPC虽然是假的,但是这些鬼全都是真的!” “我还真不知道。” 殷长夏无奈的说,“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是个纯萌新!” 唐启泽:“……” 什么萌新?把考核官吊起来打的萌新吗? 唐启泽觉得自己快不认识萌新这个字眼了。 写作萌新,读作大佬。 唐启泽猜测着:“不过游戏一般不会乱套,这场游戏到底有什么吸引力,能让半鬼王级别的boss都想闯进来……” 殷长夏默默瞥开了眼,莫名有点心虚。 “一定跟引魂香的级别差不多。”唐启泽认真思考起来,“玩家里也没见谁这么大能耐啊,难道还有特殊道具,我们不知道?” 殷长夏:“……” 格局小了,小了。 光是引魂香可完全没有这样大的能耐,无非是让一两只恶鬼追着跑。 而那么多的原因……还是因为养灵体质。 在两人交谈的过程中,四楼门口悬吊的两只蜘蛛,不知从何时挣脱了蜘蛛丝,跌在地上过后。 它们不再那样瘆人的盯着殷长夏,反而飞快爬到阴暗的角落里。 门口的蛛丝飘散,被月光所折射,露出莹莹的光。 殷长夏:“别说这些了,先跟郑玄海汇合。” 两人不敢再耽搁,打火机的光被空间折射,都像是折叠起来那样,一层层的朝着外围铺展。 但凡折叠的地方,他们都不朝着那边走,只向着正确的路走去。 不知攀爬了多久,在唐启泽打火机里的油快要用完之前,他们总算走出了楼道。 第三夜很快便要过去了。 晨曦的微光破开了云层,灿烂的碎金若隐若现,将楼道里的黑暗渐渐照亮。 随着阴气变弱,两人总算是找到了七楼的出口。 唐启泽擦了擦汗水,不禁吐槽:“终于走出来了,跟迷宫似的,杨爱生母也太狠了吧!” 殷长夏:“她不乐意我们查下去,接下来的警告手段,可能会更多。” 这种生存游戏,都是一天比一天凶险。 不过大部分拼图都收集成功,总算没有白忙活。 阳光照在身上,将黑暗所附着在肌肤上的阴冷也驱散。 身体借由外部而来的温暖,重新开始生热。 殷长夏的脚步也变得轻盈了一些,只要能弄清杨爱生母的那一环,他们或许还能提前走出这个游戏。 他不由松了一口气…… 前方却…… 七楼有些古怪! 尤其是702,围满了人。 殷长夏心头隐隐浮现几分不祥的预感,小跑着朝着702走去。 “让让!” 殷长夏拨开层层人群,不断的朝着里面挤。 郑玄海站在门口玄关处,身上无数伤口,脖子有一道划痕。他的眼瞳堆满了蜘蛛纹路的红血丝,胡茬也在短短的一夜之中长了出来。 他没有抽烟。 这个嗜烟如命的人,连在战斗当中,也是咬着烟头,唯独今天没有抽烟。 殷长夏的眉头一点点拧紧,呼吸也开始紊乱。 郑玄海哑声道:“号码牌被抢走了。” 殷长夏:“谁的?” 郑玄海:“我的。” 闻言,殷长夏又松了口气,至少还没到最差的时候:“没关系,只是丢了号码牌,我这里还多出了两枚。” 郑玄海张了张嘴,似乎不敢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他垂下眼眸,显得局促和狼狈:“我以为他的目标是我的号码牌,哪知道根本不是这样……” 殷长夏神经再次紧绷,立马绕过郑玄海,走到了702客厅。 那是重重的一击。 向思思死了。 号码牌的争夺开始了。 殷长夏站在客厅,阳光给予的温度在被一点点被抽干。他弯腰捡起了向思思手里那枚染血的号码牌,内心涌起一股怒火。 向思思前不久,才刚刚学着自己去探查线索,为他们打探消息。 可就在这转变的瞬间,刚刚迎来新生,就被扼杀了生命。 殷长夏死死将捏紧了号码牌,站起身扫视众人—— 焦兴凯一个人绝不可能办到。 有内鬼。 若非如此,昨夜焦兴凯应该会被杀人狂的鬼魂缠住,绝无可能同时还能对郑玄海和向思思动手。 郑玄海毕竟拥有载物,实力又不弱,焦兴凯没那么大的能耐! 殷长夏:“昨天夜里,有谁出过房门?” 然而谁都没有说话,谁也不会承认。 向思思是玩家中死亡的第一人,那种恐慌与猜忌便被瞬间点燃,失去了往日强行维持的和平氛围。 唐启泽终于钻了进来,瞧见这一幕过后,脸色泛白,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向思思……” “这……” 气氛临近冰点,话题已经无法再进展下去了。 郑玄海声音沙哑的说:“你们先回去吧,各自保护好自己,号码牌的规则开始变弱了。” 这里唯一的考核官都发了话,他们也只得就此散去。 屋内没有一点儿声音,呼吸是寂静的,风是寂静的。 他们像是要被淹没于这种无声当中。 冉雪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门口。 自从进入游戏,向思思一直挺粘着她,看到向思思的尸体,她只觉犹如一座大山像他压来。 殷长夏:“你有什么想说的。” 郑玄海:“要揪出内应,绝对不能让他们聚集在一起。” 藏木于林,这个道理他们都懂。 殷长夏做了一个深呼吸:“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郑玄海:“昨天我本来打算好好护着向思思,便很早就去了702。可兴凯把杀人狂引了过来,我也只能迎战。我被逼得离开了702,只是一小会儿!就算失去了号码牌,我也击退了兴凯和杀人狂,可回来之后,却发现向思思……” 死在了屋子里? 看来,郑玄海是被人调虎离山了。 殷长夏面色凝重:“中间没看到人?” “没有。” 郑玄海摇了摇头,又着急说道,“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心慈手软、妇人之仁!我真的尽了全力!” 虽说他和焦兴凯是好友,却也不会蠢到这种地步,对敌人手下留情。 他做决定的时候往往是慢的,可一旦下了决心,就不会犹豫。 殷长夏:“……嗯。” 其实殷长夏已经缓过神来了,不再像刚才那样失态。 可看到门口的冉雪时,殷长夏拧紧了眉头,眼皮都跳了起来。 只在一瞬间,殷长夏对待郑玄海的态度也变得严厉:“焦兴凯是你的好友,你怎么可能没有隐瞒?现在可好,都是因为你!” 唐启泽都想拦住他,没必要说得这么过分。 这些话,连他都觉得刺耳。 冉雪瞧见氛围尴尬,也不好停留太久,很快便离开了房间。 唐启泽:“……” 有点怪异啊,殷长夏并不是这样无理取闹的人。 “我……”郑玄海一度低落,以为殷长夏对他生出了心结,怀疑他是故意这么做的,“我真的没有。” 他郑玄海是没节操,但却有着自己的原则! 他从来不搞窝里反这套! 殷长夏:“还狡辩什么?事实都摆在眼前了!” 郑玄海咬咬牙,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是一瘸一拐的走出了702:“我、我先去查查,有没有新的线索。” 内心涌起一股酸胀感,好不容易建立的信任,就这么毁于一旦。 郑玄海十分可惜,又惆怅到了极点。 他不该存在幻想的,如果一开始,只是把殷长夏看做家园那些普通掌控者就好了,这样……他也不会生出奢望。 郑玄海心情沉重到了极点,不愿再停留下来。 唐启泽还想劝劝:“殷……” 关键时刻,不能闹别扭啊!这不是如了敌人的愿吗? 殷长夏偷偷将东西塞到了他的手里,并朝他眨了眨眼。 唐启泽瞪圆了眼,这不是号码牌吗? 他心脏咚咚直跳,立马明白了过来,这是殷长夏故意做戏。 唐启泽立马就来了劲儿,大声嚷嚷起来:“殷长夏,你也别太过分了,这件事情不能完全责怪郑玄海!” 殷长夏:“……” 这家伙是练出来了吗? 反应也太灵敏了! 唐启泽追了出去,朝着那边大喊:“等等!” 郑玄海脚步僵硬,没明白唐启泽喊住他的理由。 难不成是想羞辱他吗? 郑玄海深吸一口气,已经忍无可忍,想要破罐子破摔。 而唐启泽却饱含同情的看着他,给他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兄弟,他现在心情不好,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手里被塞了一个硬物。 郑玄海脸部神经都僵硬了。 是号码牌!? 郑玄海的心底涌起惊涛骇浪,差一点就要稳不住了,呼吸间都有些岔气。 唐启泽拍了拍他的肩膀,意有所指的说:“你也别和他闹别扭了。” 他在‘闹别扭’这个字眼上面,下了很大的重音。 郑玄海:“闹、闹别扭……啊对!我是该闹别扭!” 郑玄海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仔细将手里的号码牌藏起来的同时,又义愤填膺的说:“殷长夏,老子已经尽力了,你还想怎么样!” 唐启泽连忙拦住:“兄弟、兄弟,你这声音太吓人了。” 是吗? 要求更吓人的? 郑玄海逼逼得更大声:“你们欺人太甚!” 他气急跳脚,像是已经和殷长夏决裂。 唐启泽拽住了他:“你别走啊!” 郑玄海:?? 懂了!还要让他走? 郑玄海到底不如唐启泽反应迅速,在一步步的提示之下,又甩开了唐启泽的手:“凭什么不能走?” 郑玄海飞快的离开了这里,在这期间已经将号码牌收了起来。 他重新点燃了烟,叼在嘴里,刚才的郁闷一扫而空。 原来那该死的疏离和反目是装的,为的就是引蛇出洞,用矛盾把内应勾出来。 他刚才误会了。 殷长夏不是不信任他,事实反而相反!是他刚才傻了才没看出来哈哈哈! 郑玄海猛吸了一口烟,吐出一大口白色烟圈。 是时候干点正事儿了。 — 也许是刚死了人,凝重的气氛,让所有玩家都不敢出声。 他们不敢再围观,纷纷回到了出租屋内。 唐启泽无比沮丧,屁颠屁颠的跑到了702房间。 等确认没人围观了,唐启泽才调整好表情,心脏砰砰直跳:“你这家伙!刚才突然发火,还把我给吓了一大跳!” 殷长夏默默的比了个大拇指,反应速度不错。 唐启泽有点骄傲:“还不是大佬教得好,你看连郑玄海……” 说到一半,唐启泽就沉默了。 全员戏精。 跟着殷长夏的人,怎么都被激发了演员的天赋? 就连郑玄海也是,明明刚刚还沮丧到了极点,觉得自己被殷长夏所抛弃,失去了他的信任。可把号码牌塞到他的手里时,郑玄海就立即反应了过来。 唐启泽沉痛道:“我是来参加逃生游戏的,不是来当演员的。” 殷长夏一脸无辜:“我也是来参加逃生游戏的啊。” 唐启泽:“……” 胡说,你就是个演员。 唐启泽双手交叉:“演员的自我修养,你就是活教材。” 殷长夏:“……” 唐启泽的确很佩服殷长夏,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脑子就飞快的反应过来了,还真不是一般人做得出来的。 常人不都该选择去安抚郑玄海吗? 殷长夏却将计就计,故意把矛盾加深。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殷长夏和郑玄海决裂,这钩也留得太足了,就等着鱼咬了。 唐启泽眼神发亮,那灼热的目光,快把殷长夏盯出一个洞来。 殷长夏浑身不自在,细弱的说:“……我、我有老婆了。” 唐启泽:“……哦。” 殷长夏:“……” 怎么你一副很失落的样子! 殷长夏顿时警铃大作,宗昙虽然是个基佬鬼,但又不可能实际操作,他偶尔嘴上占一占便宜,也总觉得自己会没事。 但唐启泽不一样,他有身体的! 唐启泽长叹一声,可惜到了极点:“我本来还有个表妹……” 殷长夏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冷汗:“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啊。” 他话音刚落,浑身就僵硬了起来。 等会儿,正常人不应该直接反应过来,他是有个表妹吗。 他莫不是被基佬鬼同化了? 唐启泽摸不着头脑:“不然呢?还能什么?” 殷长夏:“……” 别问,问就是羞耻。 殷长夏绷着脸,走到阳台前,将窗帘紧紧拉上。 刺眼的阳光很快便被遮挡,屋子里显得更加昏暗了。 屋内再度寂静了下来,看着向思思的尸体,两人再怎样也笑不出来。 “我其实对向思思的感情并不深,不过是游戏里行动过几次而已,我对焦兴凯的恨意也没那么深,毕竟他从一开始就是我的敌人。可是……” 唐启泽紧咬着牙关,“我一定要抓出谁是内应!” 殷长夏也和他感同身受,不然也不会一时失态,向众人逼问昨夜谁出去过的事了。 “至多两天,那人一定会露出马脚。” 殷长夏掀下白色床单,轻轻一扬,上面的灰尘和细小纤维便飞散在空气里,他缓缓覆盖到了向思思的尸体上,也当做是一场祭奠。 真是可惜。 向思思才刚刚下定决心转变,从腐枝里抽出新芽来,她摆脱了盛乾的控制,还总说要重获新生,尝试着改变。 可把她拉出深渊,转而又是另一个深渊。 这未免也太过残忍。 护下号码牌末端的向思思,就能阻止杀人狂晋升为C级boss的事,想必所有人都已经清楚了吧? 可在这种前提下,还敢对向思思动手,出卖所有人,便是和他们站在了对立面。 殷长夏目光微冷:“你觉得会是谁?” 唐启泽正要开口,屋子里突然一股阴冷的寒意涌来,从四面八方聚集,以向思思的尸体为中心。 桌子椅子噔噔直响,屋内的灯光变得古怪,不规则的一开一闭。 向思思的尸体动了! 殷长夏和唐启泽吓了一大跳。 两人立即聚拢在一起,顿时拿出了手上的武器,做出随时可以攻击的姿态。 殷长夏紧张的看着这一幕:“尸、尸变?” 唐启泽哭了:“你别吓我!” 殷长夏:“……” 向思思尸体的跳动更强,像是要就此苏醒过来似的。 她不断抽搐着,明明尸体早就僵化了啊! 两人诡异的看着这一幕,刚刚心情还凝重都不行,却在此时瞬间惊悚了起来。 恐惧在无声蔓延,耳朵像是被堵塞,只让他们怔怔的看着这一幕,神经也变得纤弱起来。 殷长夏的脑子里忽然传来游戏机械音:[是否将向思思,收为凶宅租户?] 殷长夏:??? 可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向思思那边的挣扎就停止了。 刚才覆盖在她尸体上的白色床单,也因为她的挣扎,而被掀开了一角。 殷长夏死死的盯着这一幕,手心里全是汗水。 像是拼命挣扎,却又差了一口气,最终只得归于正常的样子。 尸变没能成功。 殷长夏手心攥紧,不知不觉间已经戳得手心发疼,他却丝毫没有反应过来,反而气息微乱的询问:“唐启泽,尸油还有吗?” 唐启泽眼皮直跳:“尸怪上面那个?” “嗯,还有吗?” 寂静无声蔓延,还有殷长夏杂乱无章的呼吸声,他的脸色也是雪白的。 唐启泽又惊恐又犹豫:“你是想让向思思变成……尸怪?可她会答应吗?” 话音刚落,他们便瞧见向思思的面颊落下血泪。 鲜血顺着她柔软的面颊滑落至发丝深处,令那张脸都狰狞了起来。 向思思已经死了,他们自然不懂这动作的含义,怎么解读都可以。 但殷长夏更愿意相信,这是向思思在不甘心。 殷长夏:“你之前不是说……游戏里的那些鬼是真实的吗?” 唐启泽点头。 殷长夏:“玩家是真实的,所以玩家也会变成鬼。如果不这么做,向思思就会被留在游戏里面,甚至被老楼吸收,成为这栋楼的养料。” 唐启泽张了张嘴,殷长夏的猜测大有可能,死掉的玩家将永远无法走出游戏。 他拿出了雾光的玻璃瓶,紧紧拽在手里。 “可这种做法太疯狂了,完全是制造boss啊!” 殷长夏郑重的说:“如果出事,我来承担,我负责送她上路!” 唐启泽:“……” 得了这保证,唐启泽咬咬牙:“用!” 他将最后一点儿尸油交了出去,这么一丁点儿,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向思思成功尸变。 如若不能,他们也是尽力了。 殷长夏将尸油一点点擦到向思思的七窍当中:“成败与否,全靠你自己挣扎了。” 至少这一次,不再依靠某一人。 无论涅槃重生,还是跌入尘泥,全看自己。 — 殷长夏和唐启泽互相交替的守在了屋子里。 除却信任的人之外,不能有任何人知道向思思的事。 殷长夏将手里的另一枚号码牌转交给了纪今棠,便静静的守在了702内。 他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身体已经十分疲倦,却没能入睡。 自从进入游戏,饥饿感就像完全消失一样。 据说这是低级场的福利,从C级场开始,一切只会变得更加真实。 第四天的夜晚,远比前三天来得更快更猛。 刚一暗下来,走廊上便出现许多游魂,开始漫无目的的行走着。 谁若是触及到游魂,恐怕就会没命。 那些被白色雾气所笼罩的人形怪物,一遍又一遍的巡视着四周,想要把活人的血肉拆吞进去那样。 偶尔飞来的废报纸,啪嗒一声打在了地上,在触及到那些游魂过后,竟也飞快的点燃,化作了灰烬。 像是燃点极低的白磷。 周迎早早的来到了这边。 此刻他也管不着窜房会影响号码牌规则的事了,毕竟向思思都死了,号码牌规则只会越来越弱,夜晚变得更加危险。 屋外的东西太过吓人,危险犹如一把悬在头顶的刀。 唐启泽脑门发凉,终于以最直观的印象,明白了之前殷长夏的话。 “如果不保护向思思,让她在第一夜就死了,这就是我们第一夜会遇到的东西吗?” 殷长夏:“杀人狂有晋升C级boss的能耐,只要开始死人,当然会一天比一天难。” 到最后……回魂夜的时候。 恐怕,玩家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C级boss,并不是他们这群新手能够应对的。 唐启泽手都在抖:“这也怪我们倒霉,和考核官同时抽中了一个游戏。” 不然这游戏就只会是E级场! 手里拿着7号号码牌的周迎神色都紧张了起来。 10号向思思死了,9号赵雨菲没有吸引到杀人狂的仇恨,应该是放到最后去杀,8号纪今棠拿了殷长夏新给的号码牌。 今夜的目标,就是周迎! 哒—— 门外传出鱼尾拍打大门的声响。 唐启泽好奇的朝着猫洞望了出去,顿时吓了一大跳:“嘶!呼——呼——” 天知道他是多难才把这种尖叫声扼住,没有扩散那种恐慌感。 唐启泽仍旧吓惨了,舌头完全不听使唤:“门口。” 他的声音是嘶哑难听的,出气多进气少,俨然吓得不轻。 殷长夏和周迎的表情凝固了起来,也不敢再看外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然而门口的东西很快就给了他们答案—— 变大的金鱼鱼尾疯狂扫了过来,将防盗门都扫出了巨大的凹陷。 杀人狂就好像是玩弄着他们的神经那样,操控着鱼尾将防盗门扫成这样还不肯罢休,一张脸就这么生硬的挤了进来。 不锈钢在他的挤弄之下,那张如雕塑的脸就这么活生生的笑了起来。 再没有比这更惊悚的画面了! 所有人的汗毛都一根根的竖了起来,恐惧和焦虑犹如岩浆一样翻滚糅合。 “退后!” 殷长夏一声大喊,震醒了还在惊恐之中的两人。 他们步步朝后,已经拿出了武器,对准了门口的杀人狂。 周迎:“杀人狂的实力怎么变强了这么多?” 明明前几天还被他们按着打,现在却敢戏弄他们。 唐启泽欲哭无泪:“都说了他哪怕杀了一个玩家,实力都会大大增加!” 周迎将目光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如果不是殷长夏的话,这样的恐惧应该早四天就来了。 他只感到庆幸,却又因为没把殷长夏的话放在心上,而生出许多后悔来。 人人都自私,人人都想自保。 他当时得知要护下向思思这个消息时,一方面觉得有郑玄海坐镇,肯定会没事;一方面又觉得,他连自己都没顾好,又怎么去顾及别人呢? 然而真当危险来临之际,周迎才知道什么是后悔。 倘若当时听了殷长夏的话,去协助郑玄海保护向思思就好了。 周迎:“长夏,我……” 殷长夏:“没必要后悔,一直以来,你不都是这样活的吗?” 周迎:“……” 他的面色僵硬,好像又犯下了和四年前同样的错误。 周迎:“我下次……” 唐启泽越发看不惯周迎,觉得他一点儿都不会顾全大局:“这么危险能不能不要哔哔了!您是哪个苦情戏里出来的吗?” 周迎:“……” 可恶! 这个唐启泽,是天生出来克他的吗? 周迎表情难看,有种被侮辱到的感觉。 屋内不断有粘腻的东西从天花板滴落下来,唐启泽摸了摸鼻尖,缓缓抬起头,却瞧见墙皮在渗血! “啊——!” 刚叫出声,唐启泽又给活活憋回去了。 这简直是在挑战神经! 殷长夏也吓得不轻,天知道他的手有多僵,连身体的温度也被一点点夺走。 在众人的恐惧之中,杀人狂的撞击声却暂时停了下来。 门被打开了,纪今棠出现在几人的面前。 周迎:“今棠,你使用了载物……?” “只是短暂压制。”纪今棠把目光放到了殷长夏身上,“阿祈,没事吧?” 周迎:“……” 他平复了好几口气,不想被唐启泽说成是苦情剧出身,和他们画风不同,才将心里那点儿醋意给憋了回去。 殷长夏:“进入房间再说!” 纪今棠在报名场和正式场里已经使用载物使用得太多次,不知道他的载物是不是后遗症极强的缘故,导致他一直都在发烧。 纪今棠眼眸微微弯起,像是对这种感觉上/瘾着迷那样:“阿祈担心我?” 殷长夏:“……你手里的应该是攻击性的载物,每次使用都会拿出很多的阳寿,不到万不得已别用。” 纪今棠的唇角扬起,仿佛这些略带平静的话,于他是精神食粮那样,让人心里也开始泛着甜滋滋的感觉。 纪今棠:“好。” 眼下屋内多了一个纪今棠,杀人狂不知道还会不会袭来。 毕竟号码牌的规则变弱了,不仅是向思思,还有身为考核官的盛乾的死亡,两者加在一起影响可就大了。 杀人狂会从序号末端的人下手! 就算不是周迎,不是纪今棠,也会是06号的邱平! 阴沉的夜色之中,走廊深处忽然间窜出一个黑影。 殷长夏赶忙追了出去,看来真的被勾出来了。 是内应! 纪今棠原本想跟着他一起,却听到殷长夏厉声道:“你留在这里。” 纪今棠:“阿祈……” 殷长夏再次强调:“你留在这里。” 话音刚落的同时,殷长夏便用唇语说了一句——内应。 纪今棠表情立即就变得正经了,不再纠缠下去:“好,我听阿祈的话,乖乖留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满身带刺的纪今棠,竟然这么听话? — 殷长夏冲出了房间。 走廊仍有许多游魂,躲避他们十分耗费功夫。 所幸这些游魂像是没有神志那样,只会在固定的区域来回游荡。 殷长夏害怕触及到它们,毕竟这群游魂的燃点极低,跟白磷没有任何区别,万一不慎摸到,恐怕大火会猛然蹿上人体。 殷长夏跟随着那个黑影,飞快的奔向了一楼,没想到那竟然是小卖部! 也好。 前两次他们被秦叔阻挠,根本没能细查。 而如今第四夜,竟然又来了这个地方。 殷长夏奔入里面之后,焦兴凯才从外面走出,夜色让他那张温润的面颊,也沾染了黑暗一般。 殷长夏表情微变,吐出了那个人的名字:“焦兴凯,你到底想怎样?” 焦兴凯:“这间房已经被我用道具控制住了,只是让你在这里面待一会儿,等我杀完所有玩家,我自然……” 他的话根本没说完,殷长夏便喊了声:“动手!” 焦兴凯站在门口,被后方骤然出现的人按住了身体,他猛然朝后望去,才瞧见了郑玄海的影子。 “为什么?你和殷长夏不是已经……” 郑玄海:“决裂?” 自己想说的话从别人嘴里道出,焦兴凯立即就闭了嘴。 他大约是被殷长夏和郑玄海给耍了,这两人不但没有决裂,反倒是联手演了一出戏。 郑玄海猛吸了一口烟雾,用载物将周围堵死,根本不给焦兴凯逃脱的机会。 昨天是焦兴凯拿道具伏击他们,而如今立场对调,转眼便是他们伏击焦兴凯! 焦兴凯眼底带着嘲弄:“你们还真够默契,明明看到向思思尸体时,你们根本没时间沟通,却还能联手欺骗所有人。” 原以为焦兴凯会剧烈挣扎,毕竟他手里有六个道具,怎么也得一一使用出来。 可看到环绕在自己周围的烟雾鬼后,焦兴凯反而很平静,完全没有任何反击的动作。 看着他这副认命的样子,郑玄海就一肚子火。 “这是游戏,逃生游戏!可以赚取阳寿,改变我们命不久矣的命运!” 郑玄海眼睛赤红,“你TM凭什么认命!?” “不认又能怎么样?你不也是献出了自己的掌控权吗?是殷长夏让你埋伏我的?” 焦兴凯低低的说,“好友反目,原来大家都爱看这种戏码。” 殷长夏站在小卖部里面,望着门外的那两个人。 气氛已经剑拔弩张到了极点,他们像是要被这无穷无尽的黑夜所吞没那般。 殷长夏平静的说出了事实:“当初我让郑玄海当内应,打探你和盛乾的考核官信息,但郑玄海没有答应,甚至愿意去十区。” 焦兴凯眼瞳紧缩,一点点的抬头,望向身后按住他的男人。 殷长夏一字一句的说:“他为了活下去,献出了掌控权。但为了自己的底线,宁愿去深渊十区。” 这话刺在了焦兴凯的心头。 明明只是被按住了手腕,可这种感觉却蔓延到了全身。 他全身都被无形之手给按住了。 这两个人令他感到震撼,那种余响不断在内心涌动。 一个是郑玄海。 一个是殷长夏。 郑玄海自愿去十区,是意料之外;殷长夏听了郑玄海的话,没有强行命令他,也是意料之外。 陆子珩和殷长夏是兄弟啊…… 他们为什么这样不同? 焦兴凯眼眶赤红,一瞬间脑子里生出万分的艳羡来。 拥有其他玩家的掌控权,一定不可能是被萌新得到,全都是些老手。 而这些老手,只会建立在剥夺别人的份儿上。 殷长夏是特例。 这是殷长夏的第一场正式游戏,他像是一个没被染黑的玩家,又潜力极大,干了件令游戏难度降级这样前所未有的事。 他不会勉强别人,并且尊重对方的底线,也绝不会干出类似殴打、奴役这样的混账事来。 焦兴凯喉头滚动,竟有几分酸胀。 他把他们当人。 家园规则永远弱肉强食,他这样软弱的人,一定会在某一日被人夺走掌控权。 倘若真的要那么悲惨了…… 至少,至少是殷长夏这样的人。 可幻想仅在一瞬,焦兴凯便奋力挣脱,从怀中将道具拿出。 郑玄海早知他会这样做,按住焦兴凯身体的同时,找到了其中一个道具。 焦兴凯眼底发狠:“找到又怎么样?我最重要的道具,可不在那个地方!” 他覆上了耳朵上的黑色耳钉。 这东西焦兴凯没有告诉任何人! 屋子里开始动荡,小卖部的货架也在朝内跌倒—— 殷长夏大喊了一声:“把焦兴凯推进来!” 在最后那一刻,郑玄海使劲儿将焦兴凯推了进去。 “接着!” 他将从焦兴凯手里得来的道具,丢到了殷长夏的手中。 殷长夏稳稳当当的拿到了手,发现这东西只有一掌大小,像是个天平? 他来不及细想这东西的作用,整个小卖部开始晃动,货架上所有的糖果都跌了下来,地板也堆满了那些看似甜蜜的东西。 殷长夏抬起头,瞧见天花板全都变了。 雾气弥漫在上方,天花板上所有的东西都看不真切了。 焦兴凯像是完全放弃,眼瞳空洞:“也好,都困在这里……” 那个内应,会帮助他维持规则。 玩家一个接着一个的死亡,殷长夏便能享受到最多的阳寿奖励。 焦兴凯弄不懂的只有一点,他缓缓抬头望向对面:“殷长夏,你是受利者啊,为什么要反抗?” 只要殷长夏接受、听话,陆子珩便会倾其所有保护他。 有这样一个哥哥,旁人羡慕都羡慕不过来。 那是家园少有的A级玩家! 殷长夏一字一句道:“因为,我要走我自己的路。” 焦兴凯眼瞳紧缩,皮肤在发麻,血液也飙升到了脑门。 他许久没能缓过神来,脑子里不断回荡着殷长夏的声音。 那句话好像是一面镜子,清澈的照出了自己的懦弱。 否定努力,否定成长,乃至否定自己。 他有些局促,觉得在这面镜子下自己的所有情绪都无所遁形,便垂着眼眸不敢再看殷长夏。 殷长夏:“你看上面!” 焦兴凯:“不必一惊一乍,我手里的那个道具,只是把房间改造成囚笼。” 殷长夏的表情却显得十分凝重:“焦兴凯!让你看上面!” 焦兴凯这才反应过来,看向了天花板。 不对、不对,有古怪! 房间的确变成了一个囚笼,却完全变了样,地板还是地板,可周围却束起许多暗色的木棍,倒插在地板之间的缝隙里。 放眼望去,几乎全是这样的木棍。 而上空,赫然是几把巨大的斩头刀。 焦兴凯眼瞳紧缩,刚动了一步,无数铃铛摇晃了起来。 原来这些铃铛一直都在,只是刚才被隐藏起来了。 他不小心惊动了一个铃铛,数以千计的铃铛便一个接一个的响动了起来,头顶那把巨大的斩头刀,也缓慢下滑。 “这……!” 焦兴凯浑身的血液都冰冷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道具只是改造房间,可以将人短暂的留在这里面,绝无可能变成这样! 与此同时,某个熟悉的机械音响起—— [恭喜玩家殷长夏、焦兴凯进入老楼内核。] [背景解密其四——] [内核吸引着方圆十里的恶鬼,不停填充空洞的老楼。它像一只无法吃饱的怪物,长着血盆大口,不停的搅动着那些负面情绪。] [杨爱生母作为内核,若非你们已经调查到了事件的九成拼图,绝不可能邀请你们抵达此处。] [进行游戏吧!决出胜负!] [获胜者,将奖励B级道具,十年阳寿。] 十年阳寿!? 这可是C级场的奖励量! 还是屠杀所有玩家后,独享才有可能获取的奖励量啊。 焦兴凯吃惊到了极点,他明明只是想困住殷长夏,却生出了这样的变故! 不仅焦兴凯,连殷长夏也沉了脸色。 事情的走向出乎意料,又十分合理—— 毕竟杨爱的生母,已经警告他们许多次了。 看来是不再给他们机会了。 殷长夏挑眉:“怎么玩儿?” 那句‘决出胜负’,殷长夏曾在第一夜游戏颁布任务的时候听过。 原来从那么早,就给出了提示。 万万没想到! [拔出正确的木棍,探查故事的最后一枚拼图。请不要触及红线,正确的路只有一条。如果拔错了木棍,头顶上的斩头刀会下滑,一次下滑半米。] [十步之内都没有找到正确的路,所有斩头刀将全部落下。] [玩家将禁止使用载物和道具,不得互相伤害,必须遵从规则!] [一年阳寿支付一次行动,每次可竞价。] [请支付。] 无数黑色硬币浮空于两人面前。 焦兴凯完全没有这个想法竞争,不管是B级道具,还是十年阳寿,对他来说都没有过多吸引力。 掌控权都在别人手里,他只要让殷长夏获取这些奖励就好。 “我……” 刚想说出口,脑海便传来一个声音。 [盛乾成为玩家。] 什么? 随着机械音落下,无数阴气聚拢于此,地板开始结冰,鲜血将地板的糖果全都染红。 与此同时,殷长夏便看到焦兴凯的整个气场都变了。 他缓慢的蹲下身去,捡起地上的染血的糖果,然后抓了一大把,咬在了自己的嘴里。 焦兴凯的嘴巴一开一合,糖果和血液一同掉落。 他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兑换阳寿三十年。” 三十枚硬币骤然出现于他的面前,被他一把抓到了手中。 殷长夏这才反应了过来—— 鬼上身! 他早该想到,向思思能够凝聚鬼魂,死去的盛乾应该也能! [是否兑换?] 殷长夏眼神骤冷,木棍也有可能一次拔对,也有可能十次都拔不对。 可毋庸置疑,阳寿多的玩家,享受着绝对优势! 盛乾:“我又回来了,殷长夏……” 他桀桀的笑出了声,阴冷的盯着殷长夏。 这大约已经算不上盛乾了,他死的时候被恶鬼啃咬,无数负面情绪倾注在他的身上,早已经是个诅咒集合体。 盛乾浑身附着着黑雾,已经看不清他那张脸。 在盛乾说话时,嘴唇一张一合间,竟然有重叠音,男女同响,又惊悚又瘆人。 殷长夏沉默,他不想做赔本的买卖:“兑换十年阳寿。” 这是郑玄海的阳寿,只剩下十六年一个月,必须得珍惜! 十枚黑色硬币出现在殷长夏的面前,他将硬币拽到了手心当中。 “嘻嘻嘻……”盛乾笑得更扭曲了,反正他不在乎焦兴凯有多少阳寿,只要让殷长夏为难,他就感到开心。 [第一步行动,请竞价。] 盛乾:“那就……赌十年阳寿。” 殷长夏:“……放弃。” 盛乾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随意走到一处地方,拔起一根木棍。 随着木棍被拔下来,铃铛一个接一个的响了起来。 铃……铃铃……铃铃铃! 越来越急促! 头顶的斩头刀也因铃声作响,而缓缓朝下滑动,纵然滑动的并不算太多,可毋庸置疑,距离也离他们更近! 这锋利的刀刃,像是能把风声和空气都斩开似的,纤弱的脖颈在它面前宛如一颗蒲公英那般。 盛乾:“看来拔错了,下降了半米。这个屋子多高来着?能下降几次?” 他的嘴巴张合之间,吐出恶心难闻的味道。 刚才的糖果并未能封住盛乾的嘴,反倒令他身上的气味变得更加难闻。 “这么多批玩家,也就你和我来到了这里。”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老楼内核,主导整个游戏的地方!” “倘若能成功通过,这个游戏都会在家园的名单上抹去。你也会完成晋升A级玩家的任务之一,深入三个游戏的内核,并且得到它们。” “可惜啊……殷长夏,你不行。” 盛乾喋喋不休的说着,身上的皮肤爬满了黑色的雾气。 他身上的女音更浓了,几乎快要压过他原本的声音。 殷长夏:“……” 殷长夏更加断定,眼前的人已经不是盛乾了,而是以盛乾死时的负面情绪为依托,所诞生的怪物罢了。 有可能……他能进入到内核的原因,是因为杨爱母亲的一部分怨恨,也糅合到他的身上了。 [第二步行动,请竞价。] 盛乾憋笑的看着殷长夏,谁让殷长夏和郑玄海阳寿不多了! 他就是可以欺负殷长夏啊! 他并不清楚宗昙是半鬼王,只觉得自己已经吸收了内核的一部分,已经比游戏里的鬼魂都‘高级’了。 再加上盛乾观察了许久,确定了宗昙陷入沉睡的事实。 吸收了那么多恶鬼,力量并不纯粹,自然要好好‘消化’一番,宗昙绝不可能这么快就苏醒。 殷长夏误入了这个空间之后…… 盛乾便按耐不住了。 他自然要抓住时机,好好‘招待’一下殷长夏! 殷长夏眼神更冷,垂眸间,一只蜘蛛从他脚边爬行而过。 这小东西…… 到底什么时候和他们一起进入房间的? 殷长夏心跳微乱,怔怔的看着这一幕,而那只蜘蛛像是粘着他一样,停留在了他的脚边。 盛乾还在催促着:“快啊,让我看看你还有多少阳寿!” 耳畔的声音太吵闹了,让人觉得不适。 恍然间,殷长夏觉得自己又看到了幻觉,回到了那个装满七口凶棺的房间。 太冷了。 寒气从四面八方涌来,让殷长夏犹如置身冰窟那般。 他仿佛短暂的回到了现实世界,角落的绿棺闷动了一下,支撑棺材的架子早已腐烂,如今棺材闷动,便再也支撑不住。 架子断裂,棺材也骤然跌落。 碰的一声—— 地板上的灰尘,也因此被扬开。 绿棺被摔出一个小角,里面缓缓睁开一双眼睛,同殷长夏对视。 大约是他上次喂食得太猛……惊动了绿棺里的邪物。 宗昙在沉睡之前,难道就是想跟他说这个? 殷长夏所有的感官神经都被调动了起来,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拆吞入腹了,快要连渣都不剩。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游戏提示—— [有半鬼王级别boss正在闯入游戏。] [……已成功。] 游戏鲜少有这样,微微停顿的时候,像是不满又无可奈何。 盛乾仍在催促:“怎么了?难不成你害怕了?” 他见殷长夏像是愣住了一样,便缓缓朝他伸出了手。 然而盛乾还未触及到殷长夏的身体时,便凭空出现了一口绿棺,刚好立在殷长夏的身后。 盛乾眼瞳紧缩,绿色的棺材板陡然挪动了两下。 随后,无数蜘蛛从里面爬了出来,一只连着一只,阴气更浓,雾气仿佛比之前还要深。 明明水已经这样浑了,殷长夏竟然还要把它搅动得更浑浊!? 盛乾不再是考核官,自然没有听到游戏的提示音。 饶是他已经成了鬼魂,也因眼前的景象震撼不已。 那口绿棺……太不祥了! 殷长夏语气极缓,犹如电影的慢镜头:“盛乾,你不是要赌阳寿吗?我现在愿意奉陪了。” 逃脱无用,那便试试闯出去! 铃铃铃—— 所有铃铛一同齐响。 不可名状之物从那口棺材里面飞快爬出。 那东西苏醒了! 第37章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游戏像是坏掉的老式磁带那样, 不断重复着那句话—— [第二步,请竞价。] [第二步,请竞价。] [第二步,请竞价。] 空间是扭曲歪斜的, 像是被强行缝合在一起的布料。 殷长夏所站立的地方, 像是一座小小的中式法阵。 只不过笼罩了黑暗, 阴气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源源不断的为这个地方提供养料。 ——这便是游戏内核。 头顶是连排的闸刀, 锋利光滑的刀尖对准了两人。 那口绿棺并未完全打开,只是许许多多的蜘蛛堆积了起来, 形成了一个类似人类的形状。 明明盛乾即将要触碰到殷长夏的身体了, 那堆类人的东西, 竟然拧住了盛乾的手腕, 不想让他继续靠近。 极其惊悚的触感。 盛乾呲目欲裂, 说话时女音高昂:“到底是谁!?” 游戏里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厉害的角色! 然而那由蜘蛛所组成的可怕玩意儿,竟然使劲儿拉扯着盛乾的手,然后微微弯下了头,仔细的嗅着他身上的气味。 连眼睛鼻子都没有的家伙,竟然在模拟着人类的动作? 盛乾瞪直了眼,觉得自己被小瞧了。 他早就吸收了内核的一部分, 所以才敢在殷长夏面前现形。 盛乾张合着嘴,声音里带着重音,男音女音一前一后交叠纠缠着:“殷长夏, 你在耍什么手段!?” 盛乾的手臂裹满了黑雾, 衣衫被那不祥之物一点点溶解崩坏。 他举起了手, 然后朝着那边一拳打了过去! 无数蜘蛛如朔雪纷纷摔落, 露出了被包裹住的, 里面的东西来。 殷长夏怔怔的看着江听云:“你……” ——那是一个全身都裹满了白纱的人,双手双脚都被裹住。他的身上还贴满了诡异的符纸,连面部的每一个空隙都被裹紧,只露出两只鼻孔。 他看不见、听不着、触摸不到。 只是……在嗅。 这就是江听云? 似乎觉得味道不对,江听云在接下盛乾的这一拳后,身上的白纱扭曲了起来。 江听云不耐烦了,掌控着白纱,猛然朝着盛乾击去。 白纱的力道极大! 盛乾的身体被击得朝后跌出,扬起无数铃铛,一并玲玲作响,犹如白雨跳珠、敲冰戛玉。 头顶的斩头刀再次下滑—— [第二步,请竞价,若无玩家竞价则自动判定为失败。] [三。] [二。] [一。] 殷长夏趁着盛乾还未反应过来,立即高举了一枚黑色硬币:“出价一年阳寿!” [已受理。] 手里的硬币骤然粉碎,化作一堆白色齑粉消散于四周。 殷长夏根本没机会做选择,身边就是个大威胁。 他只得随意拉拽起一根木棍,头顶的斩头刀果然下滑,说明他选择的木棍是错误的! 果然没那么顺利吗? “该死!” 与此同时,殷长夏身旁的江听云,突然转过了身,缓缓朝着殷长夏的方向袭来。 殷长夏身上冷汗涔涔,大气都不敢喘,浑身的感官都颤栗了起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后缩。 可身后就是那口绿棺,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程度。 江听云便浮在空中,缓缓朝他走来。 殷长夏吞咽着口水,呼吸间都在发颤,纤弱的脖颈往后仰去,稠黑的眼睫微微轻颤,有种易折的美感。 江听云:“啊……” 他的嘴里发出几句含糊的字样,仿佛是想说什么话。 殷长夏心脏咚咚直跳,这家伙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吗? 仅凭……嗅? 咚咚、咚咚—— 耳膜里处处充斥着这混乱的心跳声,连殷长夏都在暗暗祈求,希望心情平复下来。 江听云:“啊……” 仍是那含糊不清的语调。 根本不知道在说什么! 不远处的盛乾已经回过神来,眼中生出怨毒,控制着那些黑雾,疯了似的朝着江听云和殷长夏袭去。 这样险恶的招数并未影响江听云,身上漂浮的白纱组成了防护,阻挡了那些黑雾。 盛乾的表情变得扭曲,声音骤然尖锐后,听着竟像是女音:“为什么不起作用!” 殷长夏眼皮直跳,觉得现在和自己作赌的人,既是盛乾,又是杨爱生母! 事情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江听云可完全听不见,仍然我行我素,沉溺于自己的思绪当中。 黑雾侵袭、盛乾敌意、都未能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分心。 反而……令他嗅得更仔细。 殷长夏:“……” 时间足足过去了十秒,漫长得却像是一整年。 江听云根本不在乎对面的攻击,却只是在嗅着他? 是在找什么吗? 光是这个认知,便让殷长夏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股莫大的恐惧与惊悚感,直直的朝他袭来,像是被死人的手所抚摸过一样。 [第三步,请竞价。] 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盛乾的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 他低下了头,那些身上的黑雾,像是在添添补补,逐渐组合成长发、衣裙、高跟鞋、以及胸部。 这无疑是诡异的。 殷长夏看着这一幕,头皮都在发麻。 黑雾和人类的身体进行连接,以他这个角度看过去,简直异常分明。 肉/体是肉/体,黑雾是黑雾。 可的的确确是混合纠缠在一起了。 盛乾已经不再是盛乾了,他没有思考,没有理智,只知道一味的报复。 盛乾笑了起来,双眼弯起:“嘻嘻嘻……” 纵然游戏规则会保护玩家,他并不能取殷长夏的命,但除此之外做什么都可以。 断手、断脚。 他在内心幻想着,殷长夏在他面前求饶哭泣的样子。 殷长夏长得这么好看,不知道沾满鲜血之后,会不会美得更加惊人。 盛乾满怀恶意:“出价五年阳寿。” [无人竞价,已支付。] 盛乾再次随意拔出了一根木棍,此时头顶的斩头刀已经下降超过两米。 原本就只有五米高度的空间当中,斩头刀几乎是触手可碰了。 情况越发危急,接下来的七步已经不能再忍让了! 殷长夏目光微冷,对盛乾越发恶心反感。 焦兴凯总共三十年阳寿,全部耗在这个游戏当中了,就算是拿回焦兴凯的身体,他也会立即去死。 盛乾是在拿别人的阳寿在玩弄他。 随着拔出的木棍,地板也在开裂,像是失去地基的楼房,倾倒仅在那一瞬之间。 浓雾重重,来回间有呼啸而过的风声,犹如千万只鬼一同鸣泣那样。 江听云从刚才起,便一直站在殷长夏身边。 他周身的气场在一点点变得极具压迫力,终于嗅清了殷长夏身上的气味,似乎有些失望:“啊……咕。” 殷长夏的心沉到了谷底,江听云在找什么的感觉,越发明显了。 ——他不是他找的人。 那失望的语气当中,仿佛在诉说着这个意思。 江听云的双手也是被绑住的,但并不影响江听云动手。 那些像是有生命的白纱,缓慢覆上了殷长夏的脖颈,犹如死人的双手那样。 然后……死死捏紧。 殷长夏眼底发红,没想到江听云竟然想杀了他! 不仅是盛乾,所有靠近江听云的东西,都被他所敌视。 这无疑让事态更加雪上加霜。 江听云简直是无差别攻击! 脖子被白纱搅得生疼,呼吸间空气也在一点点抽离,到最后连肺部也跟着疼痛了起来。 那白纱拽着殷长夏,到最后殷长夏的身体也离了地。 “放……咳!” 这个特殊空间并不能使用载物和道具,在即将失去意识前,殷长夏来不及多想,伸出右手之后,死命的握住了缠住他脖颈的那根白纱。 那些白纱的力量极大,连黑雾都无法腐蚀,不过……右手却足够对抗了! 这是半鬼王和半鬼王之间的博弈。 殷长夏涨红了脸,病白的面颊染了层殷红,那一刻像是燃烧着自己的生命那样。 只听撕拉一声—— 两边拉扯之间,竟然真的扯了下来。 白纱崩裂成了好几段,散落在地板上。 殷长夏右手的第二个手指头开始变成黑色,这是他借用宗昙力量的证明。 在白纱崩断之后,殷长夏也摔在了地上。 他猛烈的咳嗽了起来,喉腔里都满是鲜血的味道。 江听云:“鬼……骨。” 他终于有了反应,嘴里吐出一团闷音。 然后下一秒……无数白纱猛然覆上殷长夏右手,死命的拽扯了起来,像是要把右手和殷长夏的身体进行分离。 盛乾在此时已经缓过气来,哈哈大笑了起来:“殷长夏,我还以为这是来帮你的,原来也跟我一样,是来杀你的。” 他主动参加,便是要借由焦兴凯的身体赢下游戏,并且得到完整的内核! 如果真能那样,他将在最短的时间里强大起来。 说不定…… 还能成为B级场的boss,去凌/虐玩家呢。 嘻嘻嘻。 随着那些白纱不断拉扯着他的身体,殷长夏感受到撕裂一样的疼痛。 盛乾依旧在看戏那般的嬉笑着,那眼神充满了恶意:“身体即将分离的疼痛不好受吧?” 附着在盛乾话语里的女音变得婉转,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殷长夏疼得哆嗦,自从鬼宴怨池后,他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感受到这样的疼痛了:“我继承了……咳咳,凶宅,江听云……” 可江听云根本无法听见,他全身上下的感官除却嗅觉以外,便再没有其他可言。 等等,嗅? 既然如此…… 殷长夏紧咬牙关,在这危险之际,他解除了鬼骨的禁制。 宗昙在沉睡之前,早就把控制权交给了他,殷长夏可以凭借自己的意愿解除! 只有嗅觉,那就给他感受个够! 养灵体质便这样暴露出来。 原本要极近的距离才能知晓,可这里是老楼的内核空间,不管是负面情绪、还是怨气、一系列的东西都在被辐射增大。 自然……也包括这股味道。 不仅是江听云,连盛乾的脸色也变了,不再像刚才那样冷嘲热讽。 他直勾勾的盯着殷长夏,口腔里的津液不断溢出。 咕噜。 盛乾不断吞咽着口水,眼神由震惊转为渴求。 之前还活着的时候,他无法理解,那些恶鬼为什么争前恐后,非要凑到殷长夏的面前。 而直到如今,盛乾才清清楚楚的明白了过来。 无法描述,却又深入骨髓的吸引力。 却只针对鬼魂。 盛乾红了眼,呆滞的看着殷长夏。而后又像是争食一样,疯了似的朝着殷长夏袭去。 他方才还笑话着殷长夏,此时自己也成了众鬼一员。 黑暗寂静的空间里,木棍上开始长出一只又一只的眼睛。 “养灵体质……” “是养灵体质!” “嘻嘻嘻,竟然把养灵体质关进来了。” 到最后,木棍上的眼睛齐齐对准了殷长夏,充满了渴求而又贪婪的目光。 盛乾自然不会明白什么是养灵体质,他早就失去了神智,全凭那种负面情绪在行动。 思考混乱,逻辑混乱,记忆混乱。 唯有那深刻的恨意,牢牢的扎根在心里! 他便是凭借着这些,才吸引了杨爱生母的众多负面碎片。 在殷长夏展露出养灵体质后,盛乾也开始无比渴求着殷长夏,想要将他一口吞入腹中了。 随着盛乾朝着这边冲来,无数铃铛再次响起—— 黑暗之中,竟然形成一股无形力量,将盛乾的脚步阻挡。 那些猩红的鬼手,扯住了盛乾的双脚。 “不能杀他……” “不准吃。” “他有足够的阳寿。” 这些声音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互相重叠起来,凄厉又阴冷的传达着他们的意思。 然而殷长夏却发现,这群厉鬼对他的态度变了。 起初在鬼宴时,喜怒哀惧四鬼,总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可惜他阳寿不多了,要不然……’ 后面的话殷长夏根本没能听到。 明明那些鬼都追着他杀,可此刻却因为殷长夏的阳寿充足,他们甚至控制住了那些可怕的食欲。 鬼在保护他! 殷长夏手心都是冷汗,紧张到了极点,根本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还从来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盛乾可顾不了那么多,他已经急红了眼。 “继续进行游戏。” “拦住他……” “别让他靠近!” [第四步,请竞价。] 盛乾冷笑起来,笑声里伴随着尖锐的女音:“如果我赢了游戏,得了内核所有的鬼力,你们这群鬼不得伏跪在我脚边!?” 他已经得到其中一部分了,剩下的自然也如囊中取物。 赢下游戏就能将殷长夏捏在手心里了吗? 盛乾的眼神更加渴望,周身黑雾所形成的裙摆被阴风吹得飞扬,连行走之间也能听见那高跟鞋哒哒哒的声响。 这声音踩在别人脆弱的神经上,让殷长夏耳膜都在发疼。 江听云终于有了反应,没再继续对殷长夏动手。 与此同时,那些鬼为了保护他,在殷长夏面前献殷勤,甚至以鬼力立出了一道屏障,将殷长夏紧紧包裹在里面。 安全倒是安全了…… 可殷长夏的脚边忽然间伸出一双手,暧昧的从他的脚踝,一直延展到小腿。 殷长夏吓得脸色都白了,却瞧见那张鬼脸缓缓咧开一个笑容。 “爸……” 还未叫完那个字眼,便被殷长夏给踹了回去。 爸你大爷! 吓唬谁!? 老子没有你这种儿子! 做完这件事情过后,殷长夏浑身都哆嗦了起来。 应当是这个空间太过扭曲,阴气又太重,导致恶鬼现形,他还能用脚直接踩上去。 如果是在外面,情况就不一样了,踩是没用的! “真狡猾……” “竟然献殷勤。” “我也……” 这些声音此起彼伏,将一句又一句的话语组合起来,才大致理解了他们的意思。 这些鬼都已经失去了神智,除却杀戮和食欲以外,就没有其他反应的恶鬼,竟然还生出了一种新的情绪——争宠? 殷长夏牙关打颤,抖得犹如风中落叶,觉得自己想多了。 可……就是很像争宠啊! 又有一只恶鬼进入到保护圆里面,原本狭窄的空间,被无数力量所挤压。 殷长夏刚刚觉得这里面安全了,就被狠狠打脸。 安全个屁! 随着那狭窄的空间越来越多的恶鬼,几乎要塞满每一道缝隙。 殷长夏一直倒退,挣扎着想从里面走出去。 危机关头,半圆被打破,犹如蛋壳那般碎成几大块,而浑身被符纸封印束缚着的江听云,控制着白纱伸出,抵达殷长夏面前。 殷长夏肌肉惊颤,满脑子都是危险信号。 然而刚才伤害他的那些白纱,却没有勒过来,反倒是轻柔的将他捆住,力道十分舒服。 “半鬼王……” “抢……” “抢不过……” 殷长夏嘴角抽搐,这还纠结起来了? 那些白纱将他越拉越近,渐渐已经抵达了江听云身边。 “他一个人就想独占?” “不能原谅……” “就算是半鬼王……” 更可怕的是,那些鬼竟然嚎叫了起来,鬼鸣声阵阵,伴随着黑暗之中的铃铛声,犹如背景音那样合奏了起来。 “八……” 殷长夏吓懵了,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他忽然间想起了那个伸开双手想让他抱抱的纸人。 不!别多想! 江听云始终沉默,浑身被白纱所包裹,密密匝匝没有丝毫缝隙。而他身上的一圈黄色符纸,却宛如诅咒一般死死压制着他。 那是一种无声的强大。 江听云身侧的一切都是安静的,仿佛风声来到他的面前都会凝固不动。 江听云:“养……灵……” 他并未表现太多的波澜,但到底是有了一点儿反应。 殷长夏眉头紧拧,一时半会儿分不清江听云到底想要做什么,已经捏紧了右手,犹豫着要不要先出击。 这个空间起了新的变化,无数恶鬼为殷长夏拓展出更大更广的空间。 他们纷纷组成那些空间里的基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外延展。 空间越来越宽,越来越高。 外面的世界,便如同深渊那样。 危险! 殷长夏浑身都紧绷着,大脑里不断散发着这样的讯号。 明明刚才那么大动静都没能将宗昙惊醒,可正要靠近江听云的时候,宗昙却睁开了眼。 这一次不再是由殷长夏主导,而是被宗昙控制着右手,一拳朝着江听云那边打了过去。 “要打就对准灵台。” 那一拳正对着江听云的脑门,使出了十足的力量,震得江听云身上的符纸都飞扬了起来。 铃铃铃—— 随着空间距离增大,铃声也显得更加幽怨空荡。 江听云两边受敌,被动防御过后,却忽略掉了那些在暗处蠢蠢欲动的鬼魂,连身上的白纱都被灼烧了一大截。 与此同时,盛乾终于摆脱了束缚。 他原以为总算能触碰到殷长夏时,一袭刺目的红衣出现在黑暗当中。 极具侵占性的红色,光是看上一眼,便觉得要占据所有视线。 宗昙目光极冷,扫视着盛乾和江听云。 “你是……!”盛乾浑身僵硬,女音高昂。 无论如何也没能想到,殷长夏和宗昙竟然是共用一只右手! 这事简直闻所未闻! 冷汗附着在了皮肤上,盛乾犹记得自己刚死的时候,被内核所捕获,又在众多恶鬼当中反杀吞噬,还吸取了一大部分杨爱生母的负面碎片,都没能生出这样的感觉。 那是天然的畏惧。 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令他喘不过气来。 脑子变得清醒了许多,连盛乾身上的黑雾都像是被吓住了似的。 原本满身心都叫嚣着报复,此刻也不禁忌惮了起来。 殷长夏:“你怎么醒了?” 听到他的声音,宗昙总算是收回了目光,却在瞥到殷长夏脖颈的伤痕时,变得不悦起来。 殷长夏的肤色像是雪养出来似的,以至于一些细小的伤口,在他身上都会变得格外严重。曾经被勒过的地方已经红/肿,还能想象受了多大的痛苦。 宗昙:“谁?” 殷长夏:“?” 宗昙目光从众多恶鬼、盛乾、以及远方的江听云身上不断划过。 这眼神令它们浑身僵硬,立马缩在暗处,抖动得犹如风吹落叶。 好吓人呐! 比洪水猛兽更可怕! 殷长夏摸着脖子的伤,嬉皮笑脸的说:“你难道想给我撑腰?” 宗昙没有反驳。 殷长夏:“……” 不反驳更可怕。 宗昙又感知到了那日的烦躁,还是鬼骨被人夺走后,心里的那种窝火感。 ——自己看中的猎物,怎么被这些蝼蚁欺负了? 那边江听云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宗昙高高在上的冷讽:“江听云,你早就醒了吧?一直等到我沉睡才敢接近他,你的忍耐力可真强。” 宗昙举起了手,一股幽蓝鬼火窜了出来。 殷长夏立即喊道:“不能烧了这里!” 宗昙面色微沉:“啧。” 不过到底是劝住了。 那些躲在暗处的鬼魂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它们原以为养灵体质只是传闻,毕竟若是谁说出控制鬼王的话,简直是最好笑的笑话。 可真正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它们才明白何为震撼。 半鬼王这位……竟然真的听了? 虽然很不情愿,一脸烦躁,但真的听了! 再也没有比这更惊悚的事情了。 宗昙一直在等这一天,不然也不会让殷长夏投喂,让他在短暂的时间里恢复实力。 江听云的时机抓得太好,他的确没来得及‘消化’,但手里的力量……足矣! 宗昙看着殷长夏:“把怒面拿出来。” 殷长夏:“……这里不能使用道具。” 宗昙勾起唇角,一个狂妄又冰冷的弧度,朝着殷长夏伸出了手:“那么,就和我共享。” 殷长夏心脏咚咚直跳:“什么意思……?” 宗昙宛如恶魔般轻声低昵:“我不是说过,放纵你自己就行了嘛?” 殷长夏呼吸急促了起来。 宗昙:“这里的阴气那么浓,普通人早就受到影响了,也就只有你……哼。” 心湖翻涌。 落在耳朵里是烫的。 殷长夏无声的笑了起来,这是宗昙在认可他吗? 殷长夏捏紧了心口的衣衫,很奇怪,身体的血液都好像沸腾了起来。 那种让人上/瘾的感觉,无法剥离,明明没有使用怒面。 可一句放纵…… 就如同心理暗示。 这个地方的每一寸都被众鬼侵染,维持本心很难,但若是想彻底放开…… 那大约只用一秒。 宗昙:“殷长夏,我不喜欢你输给那些蝼蚁,你只能输给我。” 殷长夏哑然失笑,什么叫做只能输给他? 明明就从未输过! 他不再犹豫,触碰到了宗昙朝他伸过来的那只手。 宗昙是灵体,若不是极其浓郁的阴气,绝不可能让他现形。 殷长夏无法触碰宗昙其他地方,却唯有右手…… 所有感官神经随着右手连同而交织在了一起! 心脏颤栗。 身体被鬼力充盈,变得轻飘飘的,宛如身处云端。 狂气值开始转移。 怒面本就只是一个引线作用,真正使殷长夏接近这种状态,是因为鬼骨的作用。 但凡宗昙的骨头在殷长夏身上,鬼力就会在殷长夏身上发挥功效。 这种感觉不仅令人上/瘾,还直冲而上,爽到了脑门。 到最后……浑身都颤栗起来。 殷长夏知道,这是宗昙想让他独自面对盛乾,所以才会主动激发鬼骨。 从那些梦境里面,便明白宗昙和江听云之间约莫是有仇的。 殷长夏:“你是想专心对付江听云吧。” 一句最简单的陈述语调。 宗昙重重的哼了声,眼底却带着几分欣赏:“什么时候察觉的?” 殷长夏:“一开始,你要求我投喂的时候,因为你不是这种喜欢受制于人、和人谈条件的性格。” 宗昙:“……” 可真是…… 宗昙恶劣的笑了起来,和聪明人谈话向来不需要多费口舌。 宗昙不再跟殷长夏交谈,他猛地抬起手,将江听云一并卷到了整个空间最上方的位置。 从他这个角度,还能看到底下那些恶鬼互相堆叠的众生百态。 宗昙:“怎么了?被驯服的狗狗找不到主人,着急了?” 江听云嘴里含糊不清,无法发出过多的声音。 江听云的确听不见,浑身都被那些符纸所封住。 但同为七口凶棺之一的厉鬼,他和江听云之间能够对话。 “夏家?”宗昙眯起眼,“他们以凶棺养着家族福祉,早就遭到反噬了吧,后代恐怕一个个全都死绝了。” 这话惹怒了江听云。 纵然醒过来这么久,什么记忆都不剩下,过往恩怨完全不记得,但唯有‘夏家’这两个字,他像是要刻入骨头当中。 无数白纱朝着宗昙袭去,仿佛要撕烂宗昙的身体。 宗昙随手一扬,鬼火便蹿了起来,很快将那些白纱给烧了干净。 但他仍然记得殷长夏的话,不想把这个地方毁掉,鬼火精准的控制着量。 宗昙眼神极冷:“醒来就嗅来嗅去,想找夏家的人?你可真是一只好狗啊。” 可惜啊…… 江听云注定找不到。 因为江听云没机会走出游戏! 江听云:“啊……” 宗昙拧眉,总觉得江听云有些奇怪,好像根本不认识他。 人好像也蠢笨了一点,完全看不出以前的性格,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毕竟他以前可不是这样! 两边再次对持了起来,互不相让。宗昙恢复了些许力量,按理来说足矣赢了江听云,可江听云就像是不要命的发疯一般,和宗昙形成对抗之势。 底下的殷长夏看着这一幕,心脏微微收紧。 然而此刻却不容他多想,因为失去那些束缚的盛乾已经朝他袭来。 很奇怪,那些恐惧被一点点抚平。 右手在微微发热,令他的身体也变得轻盈了许多。 就连方才因为恐惧而混乱的思维,也变得清晰了不少。 [狂化值增加……18。] 盛乾手上的利爪伸长,已经赤红了眼。 殷长夏挑眉:“游戏规则说,玩家之间不能互相伤害,盛乾……你难道忘了自己用的是焦兴凯的身体了?” 果不其然,刚一触碰到殷长夏,盛乾便狠狠摔倒在地。 游戏规则! 盛乾被那股力量死死按在地上,耳旁突然响起了一个久违的声音—— [第四步,请竞价,若无玩家竞价则自动判定为失败。] [三。] 殷长夏慢悠悠的坐到了绿棺上面,单手托腮:“第四步已经开始竞价,出数吧。” 盛乾的下巴滴下了汗水。 啪嗒—— 这声音像是要砸在他的心尖上,引来身体无数颤栗。 [二。] 盛乾眼底满是愤怒,他手里剩下十五枚代表阳寿的硬币,殷长夏只有九枚,再怎么也是自己碾压。 呵……也好,赢下游戏过后,他不仅能得到内核增强实力,还能得到殷长夏。 一想到这里,盛乾就吞咽了下口水。 咕噜。 那种噬心的饥饿感,快要把他逼疯。 内心空虚到极点,想要被填满。 尤其是……在他面前还有殷长夏,那种诱惑力可想而知! 那点思考能力很快就被食欲掩盖了过去,盛乾只剩下一个念头—— 赢下游戏! 强烈诱惑力,让盛乾几近本能的喊:“出价一枚阳寿。” 那声音总是附着女音,一前一后的响起。 殷长夏忽然间明白了过来,眼前这团怪物到底是什么。 万人坑的鬼魂是被杨爱生母心底的爱所吸引,才会不断向她聚集,形成一个庞然大物,最终变成了老楼内核。 杨爱生母已经没有完整的鬼魂了,被切割成了一片又一片。 而盛乾所得到的,正是杨爱生母的所有负面碎片。 “这就行了,不是要跟我玩游戏么?我最擅长玩游戏了。” 殷长夏笑了起来,“跟一枚。” 盛乾心头发紧,殷长夏难道一点都不害怕吗? 为什么可以这样轻描淡写! 殷长夏和郑玄海共用阳寿,刚才他在兑换硬币时,还抠抠索索,只敢拿出十年。 盛乾冷笑了起来,又觉得自己庸人自扰。 反正他就算是赌上所有,也都是焦兴凯的阳寿,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加两枚。”随着盛乾的话音落下,那枚黑色硬币就此消散,预示着两年阳寿的消失。 殷长夏勾起唇角,眼底止不住的兴奋,声音放缓道:“这样……就对了。” 什么? 盛乾怀疑自己听错了。 殷长夏:“两枚。” 又有两枚硬币从殷长夏的手上消失,他目光灼灼的看着盛乾,兴奋的情绪导致他面颊泛红,漂亮夺目,像是三月含苞的桃花色。 殷长夏真当这是一场游戏了! 一场……令他放纵愉悦的游戏! 盛乾瞪直了眼,忽然觉得自己手里的硬币都重愈千斤。 他的气势由高转低:“……我,我跟!三枚。” 殷长夏闷笑了起来,双指之间拿起三枚硬币,朝前一抛。 硬币便坠落于地,碰撞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如此轻盈的重量,一抛就下去了。 如此沉重的重量,三年阳寿转瞬即逝。 “三枚。” 天边不断闪起幽蓝的鬼火,唯一的光线照在殷长夏的脸上,漂亮得分外耀眼。 他半托着腮,十分惬意悠哉,那团火焰像是要为他加冕。 殷长夏身上本就是复古的民国藏青长衫,这样的装扮令他根本不像是玩家,反而像是一个游戏里的boss。 盛乾仿佛被扼住了喉咙,怔怔的看着这一幕,内心如同翻滚的巨浪。 害怕、退缩。 这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明明厉鬼是他才对,殷长夏只是一个人类! 不应该他去怕惧,而是应该殷长夏来怕他! 盛乾身上青筋凸起,虽然这样自我安慰,却仍旧紧绷着。 殷长夏:“不加了吗?想认输?” 盛乾:“不……” 殷长夏轻笑,做出了一个请的姿态。 盛乾呼吸急促,不明白殷长夏到底想干什么。 但不管怎样……他用的是别人的阳寿,又不会损失什么。 盛乾厉声道:“四枚!” [没有玩家继续下注。] [统计玩家剩余硬币——] [殷长夏:三枚。] [盛乾:五枚。] 盛乾:“……” 差距在缩小? 盛乾冷了脸,随手拔下一个木棍,没想到地板竟有一块亮起。 拔对了?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对话回响了起来—— “他们搞师生恋,就是他引诱了我的女儿,害得我女儿怀了孕,他今天必须把钱给我!要不然我就把这件事情闹大!” “他家妈妈住院?呸,我管你呢!让他把家里的房子卖了!” 一个怯弱的声音拦住了她:“妈,我求你别闹了……我是真的喜欢老师。” 然而回答她的,只是一个清脆的耳光声。 “不拿钱就算了,还胳膊肘往外拐?” 原来是师生恋。 殷长夏挑眉,终于明白了游戏的含义。 这个房间就是庞大的记忆体,而地上的木棍,就是一根根插在杨爱生母心上的刺。 他们在拔刺啊! 而且……三十年后帮杨爱复仇的,很有可能就是她的父亲。 这些细小的记忆碎片,很容易就能将故事理清。 殷长夏微微垂眸,稠黑的眼睫洒下一片阴影,单手托腮时掩住了唇边的半抹笑容:“这个游戏还挺有意思。” 有意思……? 这么危险的游戏,殷长夏却只说有意思? 盛乾以为自己会愤怒,却未能愤怒。 心底一点点升起的,不是别的情绪,而是……恐慌! 盛乾的身上不自觉的发麻僵硬,总觉得自己和殷长夏立场对调。 “我才是鬼……” 殷长夏:“所以呢?” 盛乾:“……” 殷长夏:“游戏而已嘛,不要那么慌张。” 盛乾:“……” [第五步,请竞价。] 殷长夏缓缓道出:“一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盛乾身上的黑雾,在听到刚才的对话过后,像是在迟疑退缩。 黑雾便是杨爱生母的负面碎片,记忆刺激到它了。 果然…… 这东西的影响力在增大,令盛乾足足愣了十秒之久。 在听到这些过后,盛乾的眼瞳放大又缩小,眼里的黑色几乎要占据所有眼白。 [无人竞价,恭喜。] 殷长夏随手拔出了一根木棍,没想到又亮起了一块地板。 又拔对了? 对话仍在继续—— “哎……老师这辈子算是完蛋了,不仅被停职,爸妈都被唾沫给淹死了。他妈妈因为想凑出钱,就干脆不治了,回家三个月就死掉了,爸爸因为害怕别人的目光,竟然跳河死了。” “杨真家里也太狠了。听说杨真没打掉那个孩子,还跑了,真的假的?” “老师好像搬走了,听说改名了,也换了职业?整个人都毁了。” 一个男音插/入了谈话:“话可不能这么说,没必要同情,他们之间相差十几岁,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应该发生!” 殷长夏:“……” 殷长夏弄懂了那个一直困惑在自己心头的问题——杨爱生母到底为什么,非要把孩子送出去。 大约是为了这个男人。 在那个年代,唾沫星子都能把人给淹死,的确会葬送人生。 那些流言蜚语是割人心脏的刀,插得人满目疮痍,在无声处流血,却要以微笑和温柔,去掩饰着自己的歇斯揭底。 围观者。 这三个字太重。 难怪抵达内核之后,游戏的提示在说—— 找到故事的最后一枚拼图。 盛乾的表情更加不对劲,大口大口的喘息了起来。 借着微弱的亮光,他终于看清了自己此刻的模样。 “啊啊啊——!” 黑雾附着在他的身上,组成的是衣裙和高跟鞋,到底什么玩意儿? 盛乾的眼神发狠,不能再拔对了! 要不然那些组成他魂魄力量的东西,会被一点点分裂! [第六步,请竞价。] 游戏无声的做出提醒,盛乾抬头大喊:“我出三枚!” 殷长夏手里只剩下两枚了,绝对来不及跟! 殷长夏笑出了声:“噗。” 盛乾:“……” 殷长夏低声询问:“能加码吗?” [可。] 殷长夏故作思考:“唔,那就……” 盛乾急忙喊:“我手里的所有道具,我愿意全部拿出!” [已回收四个道具,三个C级,一个D级,总共三十枚硬币。] 盛乾一脸的得意,这下子殷长夏总比不过他了吧? 殷长夏:“那我就……” 他忽然指着自己坐着的地方:“典当这口绿棺。” 盛乾:“……” 江听云:“……” 还能再无耻一点吗? 游戏似乎陷入了混乱,精密的计算之后,得出一个数字:[已确认,阳寿三十一枚。] 殷长夏的手里凭空出现了三十一枚硬币,被他捏在了手中。 盛乾气疯了,仅仅只是一口棺材而已,竟然比四个道具的分量还重!? 他忽然间想起殷长夏刚才的行为,此刻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盛乾恨恨的说:“殷长夏,你算计我!” 殷长夏捏着手里的硬币,在双指之间把玩,硬币也在他纤细修长的手指当中来回的转动:“这怎么能是算计呢?游戏嘛,自然要多加些筹码才有意思。” 他在主动增加筹码,赌出更多。 对面那人,像是一个不要命的赌徒。 盛乾大口大口的喘气,心底再次生出了那种恐慌感。 牙关在打颤,像是要把人拖入深渊那样。 盛乾当时死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在深渊里面了,见识过最深的恐惧之后,已经不会再害怕任何东西。 可如今他只觉得脸疼。 颤栗的不止是神经,还有残破的灵魂。 [第六步,请竞价。] 盛乾已经发了疯,一定要赢下游戏,夺得内核。 他将自己所持有的东西全都抛却出去,女音尖锐得回荡在空间当中:“我出全部!!” 殷长夏:“你觉得会有我的多?” 殷长夏松开了手指,硬币便自动掉落到了地上,化作一团白色齑粉。 他一字一句的说:“除了这口绿棺,我还有两个B级道具,一个C级道具……” 殷长夏每说一个字,都让盛乾心惊肉跳。 原以为差不多了,结果殷长夏的话还没完:“我还有载物凶宅。” 盛乾:“……” 殷长夏笑得露出小虎牙:“棺材也还有五口。” 宅子里剩余的五口——凶·突然瑟瑟发抖·棺。 盛乾眼睛的直了,听到最后几乎是有些麻木。 就算是殷长夏此刻拿出更多,盛乾也觉得不稀奇了。 [无人竞价,恭喜。] 在之前两次拔对木棍当中,殷长夏早已经看出来,那两根和其他有什么区别了。 它们埋得更深,更加尖锐。 若是想明白这些木棍是杨爱生母心头的刺,拔对的那几根,自然就是扎得最深的。 殷长夏走到最深的那根,然后狠狠一拉—— 那是一首歌——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 起初只是一个温柔的女音,而后孩子稚嫩的声音加入了进来。 她咿咿呀呀,好像在学说话的年纪,连吐词都含糊不清。 “睡叭、睡叭,窝亲爱的宝贝,麻麻的双手轻轻摇着你。” 唱法和音节都有不同,两人的声音却异常和谐,温馨得让人想要继续听下去。 可唱着唱着,两人的声音都开始卡壳。 滋滋。 宛如坏掉的录音机一样。 “啊——!” 尖锐的声音响起,又恐慌又愤怒。 不断有血液涌出,染红了整个地板,像是一朵开出来的花。 咔嚓—— 灯光全亮起来了。 借着那些光亮,殷长夏才将这个地方看清。 这是少女的卧室,杨爱的尸体就在不远处,玩具熊堆积着,墙壁也是淡粉的色调。 如果不是那具冰冷如人偶娃娃一样的尸体,整个房间该是温馨的。 杨爱的尸体上有掐痕,有擦伤,每一处都能联想到她当时遭受了什么。 又一阵呜咽传来,房间开始传出剧烈的心跳声。 “妈妈给你报仇。” 到最后声音死寂了下去。 地上出现了无数信纸,每一张都写满了爱怜,却没有一张寄出去。 [我为女儿的名字取名为爱,当初是我太软弱了,没能阻止家人,害你家破人亡,我想要赎罪。] [闺女满月了,我们都到了新的城市。我又听到了你的消息,听说你改名换业,不再当老师了?我不敢再毁了你一次,绝对不能让人发现以前的事。] [也许是太累了,我生了重病,也不知道能不能扛过来。陈家没有生育,说会好好待我闺女,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托人把女儿交给了她们,可半年后……陈家那位怀孕了。] [陈琳从小被家里宠坏了,根本不好相处,但陈家对闺女还算宠爱。] [陈家破产了……] [我不知道会发生那种事!那几个男人该死!]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无数纸张上面写满了这个字眼,不知是对杨爱的愧疚,还是对杨爱生父的愧疚。 在杨爱的尸体旁边,又出现了一具新的尸体。 她的臂膀环绕着杨爱,紧闭的眼角流出血泪。 殷长夏这才认清了那些鲜血从何处流出,一处是在杨爱的手腕上,一处是在杨爱生母的双眼中。 [三块拼图已找出,本场游戏结束。] [正在统计——] [2:1。] [玩家殷长夏胜出!] 殷长夏沉默了下来,纵然早已猜出了故事的轮廓,也比不上身临其境的触动。 这些信若是被杨爱生父看到了会如何呢? 大约真是被看到了。 殷长夏大概率猜到了凶手是谁,在杨爱事件后还敢买下老楼的秦叔。 所以他才说……三十年前的事,他也再查。 盛乾再也无法持有那股力量,他开始呕吐,黑雾从他的喉中疯狂外泄。 他疯狂捶打着地板:“不——!” 然而再怎么不甘心也无济于事。 他无法阻止力量的消散。 盛乾开始咒骂起来,原本就靠着怨恨才凝结了这些力量,得到力量的同时,自然也失去理智。 现在等到力量消失,才逐渐找回了自己。 房间在坍塌,化作碎片。 那些温馨的、血腥的、全都开始坍塌,一并消失在黑暗深处。 寂静淹没了一切,仿佛一场戏剧的谢幕。 [恭喜玩家殷长夏赢得本场游戏,您已拿到A级玩家内核之一:(1/3)] 随着游戏声音的落下,所有不相干的人开始被排挤出去,包括宗昙、江听云、盛乾。 最开始中招的是宗昙。 他力量最强,内核也最针对他。 宗昙面色微僵,又看到了地上的殷长夏。他长身而立,像是伫立孤山的雪松,于风中摇曳,脆弱又坚韧。 那种美扣人心弦,犹如枯枝上的残雪,将化未化的倔强感。 越是这样,越是想要把他剥离,看看那里面到底存在着什么东西。 让人忍不住想玩弄,然后看着他在自己手里堕落。 宗昙的进攻只差最后一步,原以为自己会因为殷长夏的打断而愤怒,结果却出乎意外。 江听云这个样子,大约真是没了记忆。 比起报复此刻的江听云,他竟然对殷长夏更感兴趣。 殷长夏恍然间察觉到了宗昙的目光,站在下方同他遥遥相望:“快回右手!” 宗昙在快被排挤出去的时候,猛然朝殷长夏的方向而去。 借着最后的时间,宗昙覆上了他的脸,有温度的,触碰到的时候又很柔软。 宗昙入了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微闪。 可手上的动作完全不停,捏面团似的,揉了殷长夏的脸好几下。 殷长夏觉得自己的脸都被搓红了,露出凶狠的样子:“很好玩?” 可这种反击也太软了吧? 宗昙难得的勾起唇角,随后进入到鬼骨当中。 然后……长久的沉睡。 “殷长夏,除了我,别输给任何人。” 宗昙又重复了这句话。 那几乎是一句要把人的耳朵都烫伤的呢喃。 殷长夏捂着耳朵,总感觉心里有点发痒:“谁要输啊。” 宗昙除却那种鄙夷的笑容外,寻常时刻是不怎么笑的,甚至可以说得上冷。 就在刚才……殷长夏是真真切切的看见他笑了。 等宗昙的身影消失不见,内核又再次排挤江听云了。 趁着这个短暂的时机,盛乾已经完全恶鬼化了,眼瞳里只剩下一片黑色。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想报复,却赔了夫人又折兵,连吞下的力量也维持不住。 盛乾不顾一切的朝着殷长夏袭去,就算是消失,也要让殷长夏陪葬。 尖锐的指甲骤然伸长,殷长夏来不及躲闪,手臂被划伤。 细密的血珠渗了出来。 然后……原本和他们站到对立面的江听云,猛然朝着殷长夏的方向望去。 地上藏匿的蜘蛛朝着盛乾扑咬—— 江听云急忙抵达了殷长夏身边,像是总算找到了主人的狗狗,不停的嗅着那味道。 “血……脉……夏家……” 殷长夏哪能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可江听云仍在断断续续的说:“找……到……了……” 殷长夏:“……” 江听云从刚才,就一直在寻找着什么。 自从醒过来之后,连行动轨迹都是混乱的,也难怪宗昙会骂他,说他像是条找不到主人的狗。 这样急迫的模样,和刚才的江听云完全相反。 殷长夏头皮发麻:“我姓殷,什么夏家?” 被剥夺一切的江听云根本无法听到这声音,他只凭本能,一遍又一遍的细嗅着从殷长夏伤口而出的血珠。 殷长夏:“……” 内核坍塌的速度更快,铃声在风中轻响。 能够站立的地方并不多了,盛乾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周身的怨气浓郁得肉眼可见,失去了所有的理智,非要报复殷长夏。 在他即将最后一击的时候,江听云身上的白纱刺了过去,将盛乾的魂体揪出,将他撕得粉碎。 大约是因为宗昙和江听云力量体系不同,宗昙的力量暴戾无比,鬼火一烧恐怕这个空间都会毁了大半,而江听云的力量却不行。 但江听云仍旧能做到宗昙做不到的事……比如揪出盛乾的鬼魂。 盛乾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反应,消失在一片黑暗当中。 殷长夏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喉咙像是被一块石头给堵住,久久未能说出话来。 不愧是和宗昙一样的半鬼王。 这强劲的力量、出手又干脆狠毒。 刚才江听云只是勒着他,还真是手下留情了。 江听云一遍又一遍重复:“夸……夸……我……” 第38章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殷长夏眼皮直跳, 惊悚感瞬间渗透进四肢百骸,有种难以言喻的忐忑不安。 江听云刚才还想杀了他呢! 倘若不是在被游戏内核排挤,江听云此刻是不是已经上手了? 殷长夏不敢再想下去, 只觉得双腿沉重如灌铅, 像是被人拿钉子给钉在了地上,不仅连身体,思考也变得混乱了。 见殷长夏不为所动, 江听云又重复了一遍:“夸……夸……” 他像是在那句话里听出了委屈? 殷长夏定定的看着江听云,对方身上好几张符纸, 都被烧出了焦黑的痕迹。 宗昙可没手下留情。 周围伸出的白色长纱, 就像是一双双手那样,代替被裹住的江听云, 缓缓朝着殷长夏的方向而来。 他像是很想触碰,又缩了回去。 殷长夏:“……” 江听云给人的感觉太危险了。 凶戾、却又温顺? 殷长夏呼吸微颤, 阴冷刺骨的寒意附着在皮肤上:“你不是想杀我吗?” 江听云浑身都被包裹,除却嗅觉没有任何感知能力。 他听不见、摸不着、还失去了记忆,更无法理解殷长夏的话。 江听云只是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一遍又一遍的说:“夸……夸……” 次数说多了, 口齿倒是清晰了些。 之前江听云说话的时候,都只是一团模糊的闷音, 完全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 殷长夏吞咽了下口水:“谢谢你?” 江听云没听见:“啊……” 殷长夏:“……” 殷长夏心沉到了谷底,只得被迫的抬起手。 手指僵硬, 又蜷缩了起来,根本不想触碰江听云。 他在内心鼓舞着自己, 江听云如果想动手, 刚才就不会救下自己。 要不……试试? 殷长夏将紧握成拳的手指微微放松, 然后一点点的向着江听云的方向抬去。 江听云比他高, 便只有微微垫着脚。 殷长夏狠了狠心,终于触碰到了江听云的头。 然后得到的回应,是猛然一抬。 原本只是想拿一根手指碰到江听云,他却主动往上,蹭到了殷长夏的全部手掌。 殷长夏:“……” 妈呀,好惊悚! 这是刚刚想勒死他的人? 碎片化的房间在被一点点分裂,随后终于将江听云驱逐了出去。 他却像是不舍似的,直到被驱逐出去的最后一秒,如手一般的白纱还蹭到了殷长夏的手,嘴里咕噜了半天:“夏……家……” 空间内所有木棍都已凋零枯萎,徒留出空旷如原野般的世界。 那些大大小小的铜铃,就像是寄居于上的野火。 周围只剩下殷长夏,他平静的观察着整个内核。 房间内尚未消散的铃铛开始响了起来,每响一下,便有萤火虫一样的东西朝着殷长夏面前聚拢。 无数如尘粒一般的光团聚集到了殷长夏面前—— [请接纳。] 这便是游戏内核? 殷长夏看得入神,总觉得这团光绚丽、又让人迷失,像是宇宙。 他忍不住被吸引,驻足欣赏了长达一分钟,才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指尖刚一触碰,耳旁便响起了提示音。 [您已获得A级玩家凭证之一,集齐三个游戏的内核,便能完成晋升任务。] [目前:1/3。] 还未等殷长夏有所反应,提示音又再度响起—— [恭喜玩家殷长夏获得十年阳寿奖励,并且随机获取一个B级道具,请抽取0-9的数字。] 殷长夏:“7。” 既然是七口凶棺,就抽这个! 眼前的数字不断跳动着,最后停留在了7上面。 [恭喜您获得道具染血铜镜(凶),B级道具。] [使用说明:染血铜镜共有两个用途,一、能照出鬼上身之人。二、短暂的封住鬼怪行动,但需要靠近鬼怪,将他的身影全部照进铜镜里。] [使用次数0/5。] 是次数限制类的道具? 殷长夏泪目,自己果然是个幸运E! 不过短短时间内,就赚取了十年阳寿,也算有些安慰。 他已经使用了好几次郑玄海的阳寿,必须得多赚一些回来,如果能还一部分给郑玄海就好了。 这事儿恐怕得等到去家园再说了。 阳寿可真是太有吸引力了,殷长夏无比渴望,想要更多更多。 殷长夏觉得自己有囤积欲,如果能赚到一百年的阳寿就好了,谁会不喜欢长命百岁呢? 待所有奖励发放完毕过后,睁眼闭眼之间,周围的空间已经完全变了回来。 ——是小卖部。 郑玄海已经守在这里一天多的时间了,眼珠充血,也不敢睡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黑暗已经褪去,外面霞光漫天,云层都被烧得染成了橘金色。 纵然小卖部内还有尸体腐臭的气味,却因为照射而来的光线,显得没那么死气沉沉了。 在见到殷长夏的身影出现时,郑玄海急忙向前走去:“殷长夏!” 殷长夏在使用阳寿时,他就知道殷长夏一定没有死! 游戏里时常有这种因为恶鬼太多,而被扭曲了的空间的现象。 对于殷长夏和焦兴凯的消失,郑玄海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害怕他们耗费的时间太多,出来的时候就直接到第七夜了。 殷长夏:“你一直守在这里?” “嗯。”郑玄海眼球充血,像是好几天没睡似的,“没事就好。” 郑玄海才刚刚松了一口气,转眼间却瞧见了角落里的焦兴凯,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起来。 盛乾的鬼魂消失之后,像是吸取了焦兴凯的精气那样,令他的肌肤发皱变老。 这短暂的时间内,焦兴凯像是一下子变成了老头。 他的皮肤失去了光泽和弹性,嘴唇起皮,黑色的发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 郑玄海眼瞳紧缩,立马向他走去:“兴凯!这……” 焦兴凯看着自己枯瘦的手指,便猜到发生了什么。 可他却不哭不闹,只觉得累到了极点。 郑玄海眼眶赤红,身体在微微发颤:“到底……为什么?” 殷长夏声音沙哑:“他被鬼上身了,是……盛乾。” 郑玄海的手指死命捏紧,这一刻对盛乾爆发出强烈的恨意。 由于同为考核官,他之前还觉得盛乾被恶鬼啃咬,死得过于凄惨。 而如今的郑玄海,只想狠狠骂醒当初的自己。 连一丝一毫的同情都是多余,盛乾不配。 他该死! 郑玄海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郑玄海连忙扶住了焦兴凯的身体,看他连喘息都费力,无力感顿时涌上心头。 焦兴凯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抬头时却看到郑玄海那一张即将哭出来的脸,竟有些哑然失笑。 很奇怪,他竟然不觉得难过,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了。 焦兴凯背靠着墙壁,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我真的……好久没有这样喘过一口气了……” 他太累了。 自从进入游戏,便一直高压高强的负荷着。 身上有千斤巨石那么沉重,逐渐将他压垮,令他迷失在这片黑暗当中。 最后,他选择了投降。 不再有任何的反抗与挣扎,只一味顺从的接纳所有。 郑玄海身体颤抖:“兴凯,我……” 焦兴凯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死命的拽紧了郑玄海的手,仿佛要用尽自己一生的勇气:“郑玄海,你别像我一样,别认输,别认输,别认输!” 他一连说了三遍,眼眶都红了起来。 那早该枯死的愿望,却由死亡将它唤醒。 焦兴凯那双混浊无光的眼瞳,迸发出了一瞬间的光,随后又更加激烈的消散下去。 ——那是回光返照。 说完这句话过后,焦兴凯推开了郑玄海,身体摇晃着落到了地上,开始人生中最为漫长的爬行。 夕暮的光投射到了一楼的走廊,呈现着温暖的色调。 他不愿死在这冰冷血腥又刚死过人的小卖部当中,只愿给自己的死亡寻找一个温暖之地。 郑玄海很想帮他,却被殷长夏阻止。 殷长夏朝他摇了摇头,至少这一次,让他自己爬。 是的,哪怕是爬。 焦兴凯用这双残破又枯瘦的手指,在最后一秒触及到了那些温暖,而后躺在地上,沐浴着那些绚丽又虚幻的光芒。 “可惜啊……不是真正的阳光,只是游戏的模拟……” 当那双手还强健有力时,他没能这样。 当这双手枯老时,他才想起挣扎一次。 焦兴凯无声的笑了出来:“哈哈哈哈……” 焦兴凯笑够了,才平静的看着郑玄海。 那目光已经不再懦弱、怨怼、自暴自弃,他坚定又缓慢的望向郑玄海,总算没有再次迷失。 “他和陆子珩不一样……” “郑玄海,好好走下去。” 说完这句话过后,焦兴凯才面露微笑的闭上了眼。 郑玄海浑身紧绷,脑子血液横冲直撞。 他觉得自己凉薄。 明明面对了好友的死亡,这一刻不光是消极,而是那一瞬间迸发了强烈的求生欲来。 心底的某处像是燃烧起来,想要大声嘶吼。 “我要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 他一连重复了两遍。 说完之后,郑玄海便像是失去了语言的能力,再也没有开口了。 殷长夏也陪着他,等着夕阳渐渐下落,夜晚重新来临。 天边最后一丝光芒湮灭,被重重乌云所压垮,夜色由浅转深,如一头巨兽般吞没了一切。 不知道过去多久,也不知道这么直直的看了多久,郑玄海才恍惚从那种情绪之中□□那样。 郑玄海:“……走吧。” 殷长夏:“不再多陪他一会儿?” 郑玄海摇头。 他眼眶温热,几乎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我……老子要好好走下去!不能停!” 殷长夏:“……” 是啊,不能停。 接下来,他要好好赢下本场游戏! 两人离开了一楼,像是过去了一整个冬季那么漫长的时光,才终于抵达了七楼。 如今已经暗下来了,游魂又再次出现在七楼。 一张纸钱被吹过去时,不慎触碰到了那些游魂,就被立即点燃,不一会儿便化为了灰烬。 那些游魂,像是燃点极低的白磷。 所幸现在刚刚入夜,游魂的数量并不算多。 殷长夏和郑玄海是废了极大的力气,才躲过了那些游魂。 他们不禁有些凝重,若是万一不小心触碰到,恐怕他们连身体都会被点燃! 唐启泽一直守在702,等待着向思思尸变。 期间虽然知道殷长夏失踪,却始终恪守着殷长夏交代给他的任务。 若非如此,天知道他多想下去! 在见到两人的时候,唐启泽眼底迸发出狂喜:“天呐,你总算是出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直接消失了两天?焦兴凯呢?” 殷长夏无奈的说:“你突然这么多问题,让我怎么回答?” 唐启泽干笑了两声,仍然掩盖不住见到殷长夏的喜悦,讨价还价的说:“行啊,那回答我一个问题总行了吧?你这两天去了哪里?” 殷长夏简单的做了解释:“误入了老楼内核空间,找到了杨爱生母,应该是流速不太一样,所以才会耽搁了两天。” 唐启泽痴呆了:“你不会拿了游戏内核吧……” 殷长夏:“应该是的。” 唐启泽:“!!!”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的看着殷长夏,久久没能说出话来:“你知不知道,A级玩家的晋升任务……” 殷长夏点头:“刚知道。” 唐启泽岔了气,嘴唇都哆嗦了起来,无法组织自己的语言。 郑玄海:“他震惊的点在于,没有一个玩家能在新手时期,得到游戏内核。” 如果不是焦兴凯刚死,他的心情低落到极点,恐怕比唐启泽的反应还要大好几倍。 毕竟这种事情,超乎了常理。 唐启泽狂点头。 还是郑玄海老练,知道他的意思。 殷长夏:“那有什么办法,得都得了。” 那、有、什、么、办、法? 您说的是中文吗! 这句话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之后,唐启泽就傻了。 唐启泽:“游、游戏内核,你你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殷长夏来了点兴趣:“我都说了自己是萌新啊,哥哥们带一带我?” 唐启泽:“……” 郑玄海:“……” 呸,谁要你这种连天都能日翻的弟弟! 见唐启泽连话都不想说了,陷入了自闭当中。 郑玄海才接过话茬,低低的说道:“得到三个游戏内核之后,就可以自行设计游戏,但需要同等程度的厉鬼坐镇。” 殷长夏瞪大了眼:“还能自行设计游戏?” “是啊……要不然A级玩家那么宝贵?”郑玄海抖了抖烟盒里的东西,竟没想到还剩下最后一根香烟了。 他拿起打火机,很久都没有取出。 殷长夏:“怎么了?” 郑玄海死死捏紧,将整个烟盒丢到了垃圾桶里,再也没有取出那最后一根香烟。 “没什么,继续说回刚才的话题吧。” 郑玄海整个人沉稳如山,情绪也显得平静了许多。 他坐到了沙发上,双手交叉的看向了殷长夏。 “A级玩家之所以能这么厉害,就是因为他们各自操控着一个游戏,并且可以凭借自己的喜好,设计奖励和任务。” “游戏会源源不断的反馈奖励给A级玩家,包括载物的升级。” “成为A级玩家的时间越久,他们所掌控的游戏内核就会更强大。你知不知道,所有A级玩家都想要育成鬼王?” 一听这两个字,殷长夏的表情凝重了。 手里的载物,好像跟游戏挂上了钩。 一下子,仿佛连接了起来。 游戏像是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阴谋似的。 ——鬼王? 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雷声,撕裂了阴沉的天空。银色的闪电在厚重的云层里若隐若现,那不断增大的轰隆声,显得气势骇人。 薄薄的窗帘根本无法抵挡住雷光,将三人的侧脸照亮。 殷长夏:“育成鬼王?” 郑玄海:“具体的事情,恐怕就只有那七个A级玩家知道了。” 唐启泽又补充了一句:“表情别那么僵嘛,在你没有升为A级玩家之前,千万别告诉别人你取得了游戏内核!” 郑玄海目光深邃,也认同唐启泽的观点:“……嗯。” 要么,就是被家园玩家疯狂抢你这个人。 要么,就是被家园玩家疯狂抢你的东西。 怀璧其罪,殷长夏当然明白。 三人结束了这个话题,不再过多探讨。 今天晚上的事,他们就当烂在了肚子里。 大雨仍未落下,闪电再次嘶吼着,传来极近的轰鸣声—— 听完了殷长夏的话,唐启泽这才明白过来,殷长夏那边也是九死一生,危险不比他们这两天经历的少。 “该我这边了。”唐启泽表情严肃,“第四夜向思思死亡,第五夜戴嘉死亡,现在已经是第六夜了。” 殷长夏瞪大了眼:“第五夜死亡的是……戴嘉?他不是拿着03号的号码牌吗!” 说起这个,唐启泽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你还记得第一夜的时候,邱平就有些针对他吗?” 殷长夏点头,在杀人狂的屋子搜查时,其实就已经能够窥见端倪了。 邱平虽然拿了06的号码牌,却在嫉妒着03号的戴嘉。 自从向思思死亡过后,那些焦虑便油然而生。 玩家内部维持的虚假和平,也在此刻四分五裂,分崩离析。 唐启泽:“我去看过戴嘉的尸体,他的号码牌被人拿走了。” 殷长夏:“……” 他嗓子发哑,想起之前唐启泽为戴嘉求过号码牌,便下意识的觉得唐启泽和戴嘉关系极好:“抱歉,我没想到被牵连到老楼内核当中,时间流速会和外面不同。” 唐启泽无奈极了,他和戴嘉也是在游戏里认识的,还不如和殷长夏相处得多。 “你道什么歉!这段时间我倒是更担心你那边,急得我快上火了,你看我嘴唇上这颗痘!” 殷长夏被他逗笑:“哈哈哈哈长痘也太真实了吧。” 想起焦兴凯的事,殷长夏又询问道:“找到内应了吗?” 唐启泽叹气,摇了摇头。 殷长夏:“那……冉雪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唐启泽微怔:“她?她一直很理智啊,也没出什么事。” 殷长夏:“那就好。” 没出状况就好。 唐启泽一时没摸清殷长夏的意思,开玩笑的说:“难不成你还担心冉雪是内应了?她和向思思关系不错,又是一路过来的,怎么可能对向思思动手呢?” 殷长夏没有说话,表情却是凝重的。 唐启泽:“……” 开个玩笑,还真开对了? 唐启泽结结巴巴的说:“怀疑邱平那个蠢人,也不可能怀疑冉雪啊!” 殷长夏:“你还记得……冉雪最开始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就算继承又怎么样?好处伴随着风险,载物全是些邪门的玩意儿,极其容易遭到反噬。’” 唐启泽:“……” 这几天这么危险,他哪能记得这些细节? 殷长夏:“她和我们同为新人,你是因为你大哥,又一心想进入游戏,才一直收集留意你大哥日常的话,但冉雪呢?她有什么相关者告诉她这些?” 唐启泽立马就反应了过来:“你是说冉雪在现实世界和焦兴凯……” 郑玄海拧眉,无比厌恶的说:“是寒鸦!” 唐启泽:“?” 郑玄海才发现自己的语气过激了,连忙按了按太阳穴:“有些游戏组织,会在现实世界搜寻有潜力的新人,故意安排她们撞邪,以此进入游戏。” 唐启泽:“故……意?” 郑玄海捏白了手:“遍地撒网,总能撞对一个,哪怕是得到一个拥有载物的人,对他们而言也算赚了。四年前他们就干过一次。” 这话过后,便是长久的沉寂。 不光家园的法则弱肉强食,连以家园为依托的组织也同样如此。 为了独揽拥有载物的新人,他们无所不用其极。 载物,便是一切。 饶是经验丰富的玩家,对载物仍旧疯狂痴迷,许多崇拜主义也因此而生。 大约唯一能和载物相提并论的,就是家园的七个A级玩家了。 人都是慕强的,这一点家园玩家做到了极致。 雷光又再次闪烁,轰隆声刺得耳膜疼痛,却迟迟不见雨丝拍打而下。天空显得更暗了,伸手不见五指,让人极度容易迷失进去。 四年前? 又让他想起了和周迎决裂的时候。 殷长夏心情并不算太好,所见所闻也像是感染了他的情绪。 “说回正题,你们在外还找到其他的线索没有?” 唐启泽沮丧了起来:“就是因为没有找到,我才会这么焦虑啊。如果第六夜完全过去,还没能确定凶手的话,那……” 游戏任务会失败。 殷长夏明白了唐启泽的意思。 殷长夏:“现在是七点半,离第六夜结束还有四个半小时,我们还剩下最后一个地方没有查完。” 唐启泽心跳加速:“你是说……秦叔?” 殷长夏点头。 唐启泽艰难的说:“可……我们每次进去,都被拦住……” 殷长夏:“我不小心进入到了老楼内核,看到了一些关于杨爱生母的记忆,她未婚生子的对象,是她的高中老师,而这个人……改了名。” 唐启泽终于弄懂了殷长夏执着的原因,立马反应过来:“所以如果能找到改名前的一切,那便代表秦叔大概率是凶手?” 殷长夏强调道:“是三十年后的凶手。” 唐启泽:“……的确值得冒险。” 第六夜截止,回答的机会就只会有一次! 不能靠猜,必须要有足够的证据! 如果没能答对凶手,连第七夜杀人狂的回魂夜都参加不了,更别提通关游戏了。 他们必须精准而小心的做出回答。 唐启泽左思右想,心底的热血都燃了起来。 “去去去,干了!” 殷长夏露出笑容,很快就和唐启泽达成了共识。 郑玄海一直沉默不语,连刚才他们两人间的谈话都没插入进来。 殷长夏知道他心里难过:“你就留在这里,等我们的消息吧?” 郑玄海:“……不!” 他已经想清楚了,得行动起来,不愿意再那么被动。 焦兴凯的死亡,给了他前所有为的冲击。 殷长夏轻缓的道了句:“好。” 外面的云层越来越厚重,吸足了水,随时会下一场瓢泼大雨。 云层越来越低,让空间也变得压抑。 空气更加湿润了,霉菌在这所大楼里不断增殖,以它为养料,茁壮成长起来。 殷长夏小心翼翼的开了门,发现外面游魂的数量增多了。 原本只有四五只,而如今起码多增加了一倍。 通往第七夜的大门,还真是凶险万分。 殷长夏在离开之前,又将目光放到了里面的尸体上。 自从向思思死亡那一夜开始,老楼的气温就变得越来越低,已经完全不像是夏天的温度了。 向思思被用了尸油,更加没有腐烂的气味。 殷长夏:“她成功尸变了吗?” 唐启泽摇头:“起初我也抱着几分期待,可鬼宴的尸怪很快就有变化,但现在向思思都两天了,还是那样。” 殷长夏:“……也许是尸油太少的缘故。” 唐启泽闷闷的嗯了声。 但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他们已经尽力。 几人关上了灯,小心翼翼的从屋内走出,即将朝着一楼走去。 然而几人没看到的是,屋子里被床单包裹的尸体,忽然颤动了一下。 而后那颤动越来越大,床单也越来越鼓。 一只手猛然从里面伸了出来,上面青筋凸起,连指甲已经变成了黑色,变得尖锐而具有攻击性。 双腿僵化得厉害,她却慢悠悠从床上坐起身来,想要努力挣扎着行走。 不知过去多久,一个人影溜到了702这里来。 柯羽安本想借着夜色,过来问问唐启泽,殷长夏找到了吗? 他一度十分担忧,毕竟这都第六天了,如果再找不到,就意味着殷长夏永远无法通关了。 然而柯羽安好不容易进来,便看到了这一幕。 “啊啊啊——” 救命!吓死个人! 向思思:“……” 第一个吓倒的不是敌人,竟然是同伴。 喜提一血。 — 三人已经抵达了楼道,却听到从身后传来的尖叫声。 唐启泽:“窝草,也叫得太惨了吧!” 殷长夏搓了搓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好像是柯羽安的声音,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吓成了这样。” 第六夜最后的四个多小时,果然凶险万分。 这叫声让三人表情更加凝重,不断幻想着一些恐怖到极点的画面,祈求着柯羽安会没事。 殷长夏用颤抖的手放到了唐启泽的肩膀上:“我们行动的时候要更严谨一点。” 唐启泽深刻点头:“你说得对。” 郑玄海:“……” 夜色浓稠得像是墨汁,完全感受不到光亮。 内核消失以后,老楼看着更加破旧了,宛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快要行将朽木。 地上满是塑料袋和废弃报纸,角落里还堆放着散发恶心味道的厨余垃圾,老鼠在角落当中吱吱作响,那豆丁大的漆黑眼瞳,也像是染上了怨毒似的。 殷长夏很想知道江听云去了哪里,但如今根本顾不得其他,只得先找出最后的线索再说。 越是临近午夜,游魂就越多起来。 楼道里一只老鼠误闯到了游魂的身上,立刻就惊动了走廊里犹如NPC巡逻的一切游魂。 虽然没有神智,但极度易燃。 “一口气冲到一楼!犹犹豫豫反而很容易中招!” 殷长夏压低了声音,“小心些,一定不能触碰到那些怪物!” 唐启泽和郑玄海凝重的点头,在看到这一幕之后,谁还敢不小心啊? 大约是游戏内核已经被人拿到手了,失去了运转之物,鬼魂才会这样分散。 就算这样,也阻挠不了他们前进的决心。 目标是秦叔的屋子! 三人迅速的行动了起来,想以最快的速度冲击过去。 然而刚刚绕过一个游魂,他们便发现根本没用。 因为已经有游魂堵住了唯一的出口,像是守关者一样立在哪里。 短短的十几米距离,显得异常遥远。 得找个办法,引开这些东西! 殷长夏胡乱间又看清了那些老鼠:“抓几只,让它们先引开游魂!” 唐启泽飞快的走了过去,顾不得恶心,从垃圾堆里翻出好几只,拽在了手里。 三人再次尝试,猛地朝着前方冲去。 他们之间的配合已经很默契,碰到无法躲避的游魂时,唐启泽便丢出一直老鼠。 老鼠在触碰到游魂的时候,好几只游魂都像是触发了,猛然朝着发出声响的地方聚集而去。 吱吱吱—— 寂静的黑暗当中,老鼠发出嘶吼,随后三人便看到它的身躯也被点燃,以最短的时间烧成了灰烬。 殷长夏:“……” 心里不禁害怕起来,脚步却不敢停下。 三米……两米……一米…… 越来越近! 当他们即将到达的时候,唐启泽故意丢出了一只老鼠,想要引开守在楼梯口的那只游魂。 可没用! 他不同于其他游魂,冰冷的扫视着几人,像是拥有神智。 殷长夏立即察觉到不妙,连忙喊道:“快躲!” 然而终将是慢了一拍,游魂身上的火已经窜到了唐启泽的裤子上。 唐启泽瞪直了眼,那火极快的燃烧过来,瞬间将唐启泽的裤子点燃。这火还不同于其他的火,迅猛至极! 殷长夏:“脱裤子!” 唐启泽吓得直哆嗦,手上抖得不像话。 两人便连忙把他拉到角落,可拖拽的时候,地上也好像燃起了火似的。 眼看着来不及了,郑玄海猛的扒拉着唐启泽的裤子,只听撕拉一声,全都给拽下来了。 唐启泽:“……” 羞耻。 他根本不敢看自己的惨样,从地上爬了起来。 在那只游魂即将向三人袭来时,他们立即分散,在站到游魂身后极近的距离之后,殷长夏拿出了刚刚得到的B级道具——染血铜镜。 整个身影被照在了铜镜里,游魂才被定在了原地。 殷长夏大喊:“进楼道!” 几人不再犹豫,立即跑了进去。 直到确认游魂没有追上来,他们才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太惊险了! 唐启泽背靠在墙壁上,浑身都是冷汗:“那个突然变大的铜镜,是什么道具啊?” 殷长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刚得到的B级道具,能定住等级低的鬼怪,但必须照到他全身的时候,才能够使用。” 唐启泽:“窝草B级道具,你就这么留在那里了?” 殷长夏:“那也得有命回收啊。” 唐启泽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 就是可惜! 心都在滴血! 三人不敢停留,生怕越到午夜,鬼魂就越多起来。 一楼已经出现在眼前,很快便要抵达了。 唐启泽扭扭捏捏,没有裤子可真是惨到极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唐启泽:“兄弟们,你们有多余的裤子吗……” 殷长夏:“怎么可能有?没关系,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唐启泽:“……” 他越发低着头,摸黑跟在他们身后。 睡了一小会儿的宗昙总算苏醒了过来:[啧,有碍瞻观。] 殷长夏:[哈哈哈哈哈哈。] 唐启泽要知道宗昙这么编排他,不知道会哭还是会怕。 殷长夏:[你终于醒了?] 宗昙拧眉,颇有几分厌恶:[眼睛别往那边挪。] 殷长夏:[好,我不看。] 宗昙可能死得有点久了,总觉得他某些方面狂妄、叛逆又守旧。 哄了人之后,殷长夏又好奇的问:[你和江听云到底发生了什么?] 宗昙:[……] 他并不想回答,而是怪笑着,说话的语气都是轻飘飘的:[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我希望你活得长久一点。] 殷长夏哼哼唧唧,别以为他听不懂这话。 就是不想说。 殷长夏也没继续问下去,只是暗暗吐槽:[江听云感觉有点蠢。] 宗昙:[……] 要是那家伙活着的时候,被人说成是蠢,恐怕所有人都要吓得下巴都得掉下来。 不仅不蠢,反而很聪明。 江听云对认定的事情执着、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就比如……夏家。 宗昙满是不屑:[他?有些狼以为自己披上羊皮,就会显得乖了一点。] 鲜少有从宗昙的嘴里听到对别人的评价! 殷长夏多提了一句:[我呢?] 宗昙慵懒而散漫:[有些小羊羔觉得装得狠一点,就觉得别人会害怕了。] 殷长夏:[……] 谁是小羊羔? 殷长夏有点不服气,转眼又想起宗昙死了好多年:[是是是,老婆年纪大、资格老,不敢在您面前称狠。] 宗昙也不气恼,反而轻笑了一声,连江听云苏醒的烦躁感也渐渐消散。 尽管占占口头便宜吧。 前方的殷长夏和郑玄海忽然停下了脚步,没有再继续前行。 唐启泽好奇的询问:“怎么不继续走了?”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我总觉得有东西在盯着我。” 那种感觉太熟悉了。 是江听云? 唐启泽:“肯定是危险遇得太多了,咱们神经衰弱,都有些草木皆兵了。” 殷长夏迟疑的点了点头:“……” 三人继续向前,可殷长夏还是有那种毛骨悚然之感。 “谁!?” 这一声十分凛厉,让两人吓了一大跳,纷纷做出紧张的战斗姿态。 江听云的确躲在暗处,被内核排挤出来之后,便误入到了楼道里。 他一边忍耐着饥饿感,一边抓着游魂一口口的送入肚子当中。 可越吃下去,心里的焦躁感就越深。 直到…… 殷长夏再次出现。 对于刚才自己差点勒死他的事,江听云感到局促,只得犹如跟/踪/狂似的跟在他们身后,但又害怕被察觉。 做错事的白纱无从安放。 江听云刚刚苏醒过来,记忆全无,犹如一张白纸,令他不知规则,不知伦/理,只一味按着自己的想法行事。急迫当中,江听云为自己找了个身体。 他和宗昙一样,都想要一具可以行走于世间的身体。 但这具身体必须契合自己,要不然也很快就会腐烂。 契合的好处太多了,甚至不会被其他鬼发现,这是鬼上身。 就连一些能人异士,恐怕也看不出来。 他们能借由这具身体获得新生。 宗昙便是因为这个,才没有轻易抉择。 如果不够幸运的话,恐怕一辈子都难以找到…… 江听云看不见摸不着,若是以鬼力窥见世界的话,却能够感知到。 没想到他真的有那么幸运,的确找到了一具契合自己的肉/身,恐怕钻进去之后,那个叫宗昙的人,就不会再阻止他找夏家的人了。 …… 殷长夏本来发出了警告,对方就会收敛。 可刚踏入一楼,借着为数不多的光线,殷长夏才看清楚了那种感觉的来源。 一只幼崽时期的哈士奇。 殷长夏:“……” “汪!” 尾巴狂摆。 第39章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在看到是条狗之后, 殷长夏紧张的情绪得到了短暂的缓和。 只是惊悚感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消除,在狭长的楼道中蔓延,裹着潮湿的霉菌气味, 每次深呼吸都在争先恐后的涌入四肢百骸。 殷长夏:“抱歉……是我太多疑了。” 郑玄海低沉的说:“很正常,游戏里危险遇得太多, 就会出现类似这种反应,所以很多玩家才会在一个游戏之后, 休息好久才敢再次踏入游戏。” 神经紧绷到极限之后,有人克制自我,有人彻底放纵。 家园的规则太过弱肉强食了。 没有一个人能得到喘息。 但无论是哪一种, 都会选择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将压力转嫁他人。 ——掌控者铁则。 郑玄海默默朝着殷长夏望去,眼神晦暗难明。 他和大部分人不一样。 尤其是陆子珩。 明明这两人是兄弟,所作所为却不太一样。 焦兴凯死的时候,是想告诉他这个吧? 郑玄海微垂着眼眸, 下意识的深吸一口烟, 两指之间才发觉空荡荡的, 他已经将烟盒都扔了啊。 殷长夏:“对了, 之前借了你十几年的阳寿, 如果家园允许,我会尽量还你一部分。” 郑玄海猛然抬眼,心头的情绪翻涌了起来。 还一部分? 殷长夏的每一个字眼都重重砸在郑玄海的心上,令那股酸胀的情绪在缓缓发酵,并以极快的速度开始增殖繁衍。 郑玄海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犹如洪钟那般。 这何止是不太一样! 天壤之别! 这下子家园还有哪一个掌控者比得过殷长夏? 郑玄海沧桑的眉眼里染上了笑意:“走吧, 别耽搁了!” 殷长夏点了点头:“绕过这只狗吧,毕竟是栋老楼,有住户养小动物也不奇怪。” 疑神疑鬼可不行, 会降低判断力。 唐启泽和郑玄海点了点头。 他们今夜的目标可是秦叔! 三人正准备绕过那只狗,没想到它反倒跟在殷长夏的身后,不叫也不离开。 殷长夏:“……” 真的有点奇怪! 殷长夏再度回过头,认真观察着那只狗,却发现那狗走得十分缓慢,连眼瞳都是灰色的,犹如蒙了一层雾。 等到那只狗终于走到了殷长夏脚边,便耸动着鼻尖,仔细分辨着气味。 这种嗅的姿态,总让殷长夏觉得眼熟。 天空阴云密布,互相重叠,压得天空没有半点的光线。 楼道里更暗了,像是身处于混沌漆黑的墨汁。 这些黑暗,将原本可爱的东西,也给扭曲得阴森可怖。 那种诡异感油然而生,令殷长夏呼吸微微紊乱,大脑一时半会儿竟分辨不出,这只狗到底是不是威胁? 殷长夏:“别跟着我们。” 狗:“……” 两人大眼瞪小眼,殷长夏总觉得这只狗的眼睛看不清。 它不吵不闹,耳朵里满是鲜血,还有一角像是被人用刀子给划开。 唐启泽默默道了句:“游戏里的人也忒变/态了吧,竟然对一只三个月大的狗下手,还剪坏了它的耳朵。” 殷长夏微怔。 难怪连别人的警告都感知不到,像是沉溺在自己的世界当中似的。 唐启泽蹲下身,想要摸一摸这只狗。 哪知道狗一脸的冷漠,原本狂摆的尾巴,瞬间僵直了。 唐启泽:“!!!” 没有裤子,连狗都不理他了吗? 内心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殷长夏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出了声:“你都说了这只狗耳朵坏了,反应当然不比其他狗了,你也别受伤了,它对别人也没反应啊。” 殷长夏笑着,也蹲了下来。 狗立刻朝殷长夏的方向袭去,趁机趴在了他的双腿上,和他大眼瞪小眼。 不热情、也不冷漠。 只是刚刚僵直的尾巴,又重新狂摆了起来。 频率快得惊人。 唐启泽一脸受伤,锤着自己的小胸口:“你看这就是差别!不是我没爱心,而是它不稀罕我。” 殷长夏沉默了,哪知道自己这么受小动物宠爱? 这不应当啊? 动物都是最能感知到福祸的,他从小就厄运缠身,狗看见他就朝他吠,猫看见他就束起身体,如临大敌。 殷长夏还没能享受过这类待遇。 他瞬间站起了身,感觉到这狗不简单:“别碰那狗,一定是游戏在阴我们!” 狗:“……” 缠? 缠不上。 唐启泽摸了摸后脑勺:“我怎么觉得它一脸计划失败的无助样子?” 殷长夏警铃大作,小虎牙紧咬:“绝对是狗日的游戏使诈!” 正常剧本一定是残疾狗遇上善良的少年少女,把它捡回去,然后治愈它。 可惜啊…… 这里是逃生游戏。 谁嫌命长?大可以试试。 唐启泽摇了摇头,觉得这只狗有点可怜。 偏偏遇上殷长夏。 唐启泽就很气,有时候觉得机灵的殷长夏也贼可爱了。 狗:“……” 但可怜是可怜,绕着走还是得绕着走。 三人很快便离开了楼道,连忙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游戏上。 这几天的死人,让楼内烧纸的人也多了起来。 空气里回荡着那种烧焦的气味,还有些未烧完的灰烬,散在空中,飘到了皮肤上,留下一团漆黑。 殷长夏觉得皮肤有些痒,拇指一擦,便是一道燃灰后的灰印。 他的肤色本就像是雪养出来似的,病态苍白,这样一擦,好像为他整个人染上了一丝人间的香火气。 三人快要抵达了秦叔的房门外,殷长夏稳住自己的声音:“等会儿要试秦叔的话,报李睿民的名字!” 唐启泽:“那个眼睁睁看着杨爱被玷污的自卑男?” “嗯!秦叔之前说,三十年前的事,他也在查。” 殷长夏悄声说,“我们得到的信息当中,很有可能有一部分他没能拿到手。” 的确是个好主意! 唐启泽眼睛微亮,便点了下头。 咚咚咚—— 门很快就被敲开了。 屋子里传来某个声音:“谁啊?” 殷长夏:“秦叔,我们是想来中止租房合同的,这楼里死了太多人,瘆得慌……” 房子里一如既往的缓慢,隔了足足四五分钟,才听到他穿好了衣服,缓步打开了房门。 里面很暗,暗得还不如走廊。 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扑面而来的寒气翻涌。 殷长夏总觉得隐隐有些古怪:“秦叔,你怎么不开灯呀……” 秦叔把手背在了身后,像是藏着什么东西似的:“人老了,就睡得早,睡着了开什么灯?” 他眼底浮现几道精光,很快又恢复正常:“进来吧。” 三人没想到这样顺利,之前分明这个小老头死活不愿意同他们接触的。 想起小老头上次还警告他们,如今事情这么顺利,也为他们节省了不少时间。 唐启泽乐呵呵的说:“秦叔,这么晚了还打扰你,真是谢了。” 殷长夏却没有动。 秦叔的嘴巴一张一合:“不是想进来吗……” 唐启泽:“没、没,我进啊!” 话音刚落,殷长夏便将唐启泽猛然朝后拉了一下。 刀子的暗光出现在三人面前,小老头竟然死命朝前一划! 殷长夏:“是鬼上身!” 唐启泽一脸的惊悚,如果殷长夏慢上一步,他的脑袋就要没了! 小老头嘎嘎的笑了起来,眼瞳开始发暗,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神色,皱巴巴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爬满了尸斑。 小老头的行动变得异常迅猛,拿起刀死命的朝前一砍。 不知道是什么刀,竟然犹如切豆腐一样,轻易就把墙壁都削开了,连刀片也嵌了进去。 殷长夏惊悚的看着这一幕,又立即反应了过来,他们不能跑,得去里面查到最后一个线索! 小老头的刀好像卡在了墙壁里,双手朝外拽着,都没能把刀给拽出来。 他似乎有些发怒,拧着头望向了他们,嘴里吐出难闻的腐臭气息。 就像是一个死人! “快进去!” 随着殷长夏一声大喊,三人赶忙进入到房间里,猛地将大门死死关闭。 唐启泽吓得半死,还没能理解现状:“秦、秦叔他……” 郑玄海手指微僵:“鬼上身,而且……像是今晚没出现的杀人狂。” 唐启泽:“窝草!” 杀人狂怎么会选秦叔? 殷长夏早有猜测,并没有唐启泽这么震惊。 但有一个困惑点。 殷长夏:“那把刀……?” 郑玄海:“初步看是诅咒之物,切东西才会犹如切一块豆腐那样。” 诅咒之物!? 殷长夏身体微颤,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诅咒之物的时候——便是纸人肚子里爬出的那些蜈/蚣! 不能触碰。 脑内想起警铃,全身心都叫嚣着危险。 殷长夏嘴唇泛白:“快找!” 这可真是必须应该抓紧一分一秒啊,不管是外面的危险,还是四小时的时间,都耽搁不起! 三人没了仔细搜查的心情,只得粗暴的将屋子翻箱倒柜。 屋子里哐当直响。 所有东西都被翻了出来。 那把刀已经被小老头给□□了,重新拿到了手里,一把砍在了门上,直接刺穿了大门。 殷长夏一边紧盯着这一幕,一边疯狂寻找线索。 太吓人了,切不锈钢的大门也跟切豆腐一样吗? 他立即就联想到了自己,倘若被那把刀刺中,身体的硬度还不如那扇防盗门呢! 单薄的身体就跟个西瓜似的…… 恐怕没两刀就会切成几瓣。 殷长夏浑身抖了两下,原本就没停下来的手变得更快。 单身二十二年,手速就是很逆天。 柜子已经完全被拉开了,根本找不到任何线索。 唐启泽都快被吓哭了,久蹲在地上,腿也开始有些麻了:“呜……” 刚呜了一声,结果唐启泽就听到殷长夏比他哭得还大声:“呜呜呜呜呜!” 唐启泽:“……” 我不害怕了,真的。 负责搜查里屋的郑玄海,突然大喊了一句:“你们快进来!” 有发现了? 呈报凶手需要证据,如果能找到,他们就立马离开这个鬼地方! 殷长夏和唐启泽连忙奔向了卧室里,还未来得及高兴,却被眼前这一幕给震惊到了。 郑玄海沉重的说:“之前杀人狂的尸体不见了,我们不是推测被人给鞭尸了吗?” 殷长夏:“……嗯,应该是很爱杨爱母女的人,才会在三十年后追凶报仇。” 郑玄海手都在发颤,拽住了床单的一角,然后猛然间拉开。 ——是电锯。 带走杀人狂尸体的人,果然是秦叔! 殷长夏大气也不敢喘,只觉得从床上传来的阴寒,快要把他整个人淹没。 他像是溺水在一万米的深海。 那张床就像是它的培养皿那样,电锯上的舌头更多了,跟雨后森林里冒出来的蘑/菇似的,还在不断向四周延伸。 唐启泽快看吐了:“这什么克系怪物啊!” 殷长夏:“……” 就是很克苏鲁。 三人不敢再看,不约而同的瞥开了眼。 此刻大门已经被诅咒之刀劈开了,小老头动作灵敏的朝着卧室袭来。 小老头阴沉着脸,整个人都被臭气所笼罩:“又是你们,总是阻挠我!” 郑玄海脸色发青,踢了脚卧室的木门,便将整个房间锁死。 他又推来了床头柜,将那扇门堵住。 堵得了一时,堵不了一世。 连防盗门都撑不了几分钟,这木门又能撑得了多久!? 杀人狂到第六夜都这样凶狠,更别提即将来临的第七夜了! 殷长夏尽量稳定着自己的情绪:“确定凶手需要呈上证据,别急,还、还有点时间,赶紧找找!” 唐启泽和郑玄海欲哭无泪,都这种时候了还得找线索呢。 唐启泽:“不能拿电锯吗?这都是铁证了!” 殷长夏:“你敢拿?” 唐启泽:“……” 他又把目光望了过去,觉得电锯几乎已经不能称之为电锯了,像是蘑/菇下面腐朽的木桩,只是为了给那些舌头提供养料。 谁要是敢拿,谁就是傻逼! 他们不敢有半点耽搁,继续在卧室里,翻箱倒柜的找了半天。 床铺的正下方,是一个火盆,像是刚刚把什么东西给烧掉了。 殷长夏有些奇怪,准备伸出手去…… 唐启泽立马拉住了他:“哎,你皮儿嫩,很容易烫伤的。” 关爱弟弟从小事做起! 唐启泽也顾不上烫了,猫着手把里面微微露出一角的东西掏了出来。 那是被无数灰烬掩盖的一张老照片,烧没了大半,却还是能看清上面的图像。 一个婴儿的照片。 还有一大堆的信。 殷长夏紧张的注视着这张照片,缓缓吐出一大口浊气。 线与线、点与点,完全连接起来了。 “杨爱生母,也就是杨真,是因为师生恋才退学的。” “那件事情闹大之后,杨真的母亲讹诈了秦叔家,让秦叔正在医院治病的母亲选择放弃治疗,拿钱来赔给了杨真家里,想要堵住他们的嘴。” “可那家人越来越贪心,到最后秦叔卖了家里的房。可拿了钱过后杨真家里人的嘴脸却变了,以此为要挟想要更多的钱。” “秦叔的母亲病逝,父亲也因为受不了儿子被辞退和妻子死亡的双重打击,他不想遭受白眼,便跳河自杀了。” “秦叔被迫离开老家,杨真在此刻终于摆脱家人束缚,却发现自己把他害得这么惨。” “杨真便逃了,而后生下了杨爱。” 殷长夏眼神微闪,悲剧的发生真是一环扣一环。 这个故事令人感到沉重,他加快了语速,道出了自己猜测的所有。 “从秦叔的视角里看,他的确爱着杨真,却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儿,也不知道杨真没打掉孩子。” “他一辈子没有结婚,爱与恨同时撕扯着他的心。” “可直到后来,他才发现这个牵扯了他一辈子的女人,早已经死了,所有恨意在那一刻泯灭。” “爱与不克制,催生了这个悲剧。” 故事的拼图终于齐全了。 三人窥探到了全貌。 殷长夏终于弄懂了当初困惑在心底的问题—— 杨爱的母亲,为什么要把孩子送给陈家抚养? 大约是杨爱生母那边的家人,在轻而易举的得到了赔偿款之后,便想再次拿孩子要挟。 所以杨爱的母亲才逃掉了。 她又觉得自己是拖累,再加上害得秦叔家破人亡,不仅工作没了,名声没了,家也没了,便不敢和秦叔见面。 秦叔孤身一人几十年,又偶然间买下了老楼,才发现了事实的真相。 “所以,秦叔才说,他也在查。” “是杀人狂自己露了马脚!他按捺不住想杀人的快/感,就抓了颜艾和尹安两个女孩下手!” “这就是事件重演的原因。” 他们久久未能平静,像是见证了一场大戏的谢幕。 那种沉闷的余韵,像是一滴墨,在心头缓缓泅开。 殷长夏还记得,唐启泽之前说鬼都是真实的? 那这些游戏世界,是以那些鬼魂的记忆,虚拟组装出来的? 一想到这种故事是真实存在,殷长夏便止不住恶寒。 其中最让人感到不适的,就是那个犹如下水沟的老鼠似的,窥探着杨爱被人玷污的李睿民。 日记本上写过—— [她被玷污了,我就能配得上她了。] 是个父亲看到这句话都要脑/溢/血! 屋内十分安静,窗外轰隆一声,雷光再次闪烁了起来。 这种快要撕裂空间的巨响,其中还伴随着杀人狂不断用刀子划开大门的声音。 殷长夏不再耽搁,收起了那张作为证据的照片:“杀死素描画上五个男人的凶手已经清楚了,你们记好——” 唐启泽和郑玄海轻轻点头。 “第一个男人和第三个男人,死于杨爱生母之手。” “第二个无头的男人,死于偷龙转凤的李睿民之手。” “第四个男人是杀人狂,死于电锯之下。” “第五个男人是小卖部店主……死于秦叔之手。” 秦叔之手四个大字,令一股阴森诡秘之感,瞬间从脚底直冲脑门。 他们惊得肌肉紧绷,不自觉的蜷缩脚趾,汗毛四立。 唐启泽突然发问:“那唯一活下来的李睿民呢?” 殷长夏:“应该还藏在老楼里,却一直没有露脸,想必秦叔也不清楚李睿民这一环,以为已经报了仇,才会选择把照片烧掉。” 想到这里,殷长夏像是抓住了关键,朝门外大喊。 “秦叔,你真的忍心仇人占据你的身体?就是你身体里的那只鬼魂,玷污了你女儿!” 扎进门里的那把刀,突然没再继续了。 殷长夏听到门外一阵刀片咣当掉在地上的声音,随之而来便是痛苦的挣扎声音。 门被打开了,一堆杂物堵在门口处,是刚才郑玄海干的。 小老头捂着自己的头,眼神赤红的喊:“快走!” 殷长夏脚步沉重,从卧室里的杂物堆爬了出来,立即将秦叔手上的利器一脚踹走。 然而刚接触到刀子,殷长夏的那只鞋就被染上了一层不祥的黑色。 是诅咒! 殷长夏果断脱下了鞋,扔到了角落里。 刀子只在秦叔的手里是锃亮的,一离开秦叔的手之后,就变得异常暗淡。 庆幸的是,诅咒消失了! 三人松了一口气。 可秦叔却不是完全拿回了自己的身体的掌控权,在失去手里的诅咒之物后,他死命的往房间里爬行着,目标好像是屋子里的电锯! 三人顿时一惊,刚刚松懈的神经再度紧绷。 殷长夏:“阻止他!” 郑玄海猛吸了一口烟,吐出烟圈的同时,烟雾鬼也环绕在小老头的四周。 他的载物是最低等的,已经使用不了多少次。 但现在不是节约载物的时候。 还未到第七夜,电锯作为增强和催化杀人狂鬼魂的同时,自然也受到游戏规则的保护。 无法摧毁便只能阻止! 秦叔被烟雾鬼包裹着,只颤巍巍的从喉咙深处透出一句话。 “快……” 最后那个‘跑’字尚未说出口,电锯便像是活过来似的,竟然主动朝着秦叔的方向爬过来。 这一幕着实吓坏了三人,他们想过杀人狂会挣扎,会想尽一切办法拿到电锯,却怎么也预料不到电锯会主动爬过来! 秦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电锯即将爬来时,拼死伸出右手,狠狠戳到了眼睛上。 “啊啊啊——!” 他不愿把身体交给玷污自己女儿的凶手,想以这个办法,至少影响到视野。 不止是报复,也为殷长夏他们争取一线生机。 在那只手拽住电锯的同时,杀人狂突然发出一声鬼笑。 “小兔子……” “别挣扎了。” 可真是太凑巧了,他之前因为力量不足,连鬼上身都做不到。 之后陆续死了几个人,力量便源源不断的涌来。 杀人狂第一时间,就想拿回自己的电锯。 他选中的第一个人,自然是秦叔! 可这小老头挣扎得厉害,好不容易制服了他,还未拿到自己的电锯时,又听到殷长夏敲门的声音。 杀人狂将计就计,打算借着小老头的身体杀了殷长夏。 哪知道…… 殷长夏却不受骗! 杀人狂和电锯的结合,让眼前一幕变得更加阴森可怖。 游戏规则的加护,令两者的怨气相结合。 杀人狂的手快要长在了电锯之中,连皮带肉,密不可分。 而那个电锯也像是有了血肉做依托,从此活了过来,同杀人狂一起发出嘻嘻嘻的笑声,无数声音上下齐奏。 嗡嗡嗡—— 那是电锯在不断加大功率的声响。 虽然……杀人狂的确还无法彻底使用电锯,必须要等到第七天,才能吸收电锯里面的所有怨气,但对付殷长夏他们还是绰绰有余。 熟悉的嗡嗡声再度响起,令殷长夏的表情变得凝重。 拿起电锯的杀人狂如虎添翼,快要击退烟雾鬼。 情况越发危急,三人只得暂时退后。 然而杀人狂却以更快的速度袭来,令他们不得已一退再退,飞快的向着夜色浓浓的走廊而去。 杀人狂的眼睛受到了影响,似乎一时半会儿还未跟上来。 三人悄悄躲在暗处,殷长夏猛地锤了下墙壁,表情十分难看。 杀害者上了受害者的身。 再没有比这更恶劣的事情了。 与此同时,三人听到了游戏的声音—— [回魂夜还剩最后四小时,请问杀死五个男人的凶手是谁?] [请注意,回答时不得空口胡说,需要答出相对应的证据,以及至少持有一个证据。] [题目答对者,即可拿到通关钥匙。] 通关钥匙? 三人目目相觑,飞快的在心里作答。 终于来了! — 游戏的问话,令所有藏匿在暗处的玩家心头发紧。 一些和殷长夏相熟的,类似柯羽安之类的,自然知道他这段时间在搜集证据,且又有了一定推测。 不太熟的,类似赵雨菲和邱平这样的,在听到游戏的问话之后,直接就懵逼了。 “不是要活过回魂夜吗?怎么会要求答题?” “该死!我还以为抢号码牌就行了呢!” 他们身处在不同的房间和地点,却只能被迫开始答题。 邱平内心无比苦闷,还以为这几天殷长夏深入险境,上蹿下跳,都是自找苦吃。 感情自找苦吃的是他! 小丑竟是自己! 邱平被问得烦了,只得胡乱答了一个上去。 [回答失败。] [您将失去通关钥匙。] 邱平脸色一阵青一阵紫,此刻无比想要知道通关钥匙到底是什么。 而这边。 身在一楼的殷长夏已经将答案道出。 由于他们三人是共享信息,在答完题目后,作为证据的未烧完的照片,也随之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根蜡烛。 三人手里各自持有一根,纷纷露出奇怪的表情。 唐启泽:“这是游戏通关的钥匙?到底有什么用啊?” 郑玄海沉默:“点一根试试!” 他经历过那么多场游戏,但每次通关钥匙都不一样。 这一次竟然是蜡烛? 郑玄海不知道有什么用,只得多多尝试。 然而话音刚落,他们便听到走廊里杀人狂游走的声音。 电锯在不停的嗡嗡作响,几乎是被杀人狂拖拽着走的,触碰到地板的时候,擦出一丝火花。 地上裸/露的水泥地,也在此时染上了黑色。 三人就蹲在转角处,看得表情僵硬。 所有人都担心第七夜的杀人狂,可殷长夏却觉得,游戏阴险的隐藏了信息,第六夜的杀人狂才是最危险的。 毕竟规则保护之下,没到第七夜,不可杀。 殷长夏:“游戏还剩四个小时,尽量躲着!别和杀人狂有接触!” 他们哪里还敢? 夜色沉闷,明明快要下雨了,走廊里却潮湿又闷热。 半点凉爽也没有,空气里也弥漫起了些许的焦灼,从他们的肺部,逐渐蔓延至全身。 三人不停的躲避着,仿佛被影响,内心升起几分烦躁。 这样被动,体力上,能撑过四个小时吗? 殷长夏想要改变眼前的困境:“要不……试试蜡烛?” 纵然不知道这蜡烛有什么功效,但游戏不会欺骗他们。 郑玄海常年吸烟,自然有打火机,便将打火机按下,火苗骤然窜出,可却始终无法点燃蜡烛。 然而这一幕,已经惊动了角落里游荡的杀人狂。 刚才秦叔太狠,伤到了自己的眼睛,杀人狂彻底接手身体过后,眼睛也受到了影响,只能看到一团蒙蒙黑影。 他只能在这片茫茫夜色中胡乱转悠。 待亮光升起,杀人狂才终于注意到了那边。 杀人狂愤怒至极:“找到了……” 那话像是石头一般,重重的砸在三人心上。 三人不敢耽误,拔腿就跑。 [倒数六十分钟,游戏楼道即将关闭,请其他楼层玩家尽快赶往一楼,找到灵室。] [59:59:59。] 殷长夏他们一直在一楼,不由的感到庆幸,至少不用慌乱的面对那些游魂。 郑玄海眼底迸发出精光:“灵室终于开了!” 殷长夏:“??” 这什么称呼! 听着也太渗人了吧,像是给死人准备的一样。 可郑玄海却不这么觉得,压抑着自己兴奋的语气:“灵室是每次通关游戏的地方,只要完成任务,就能从灵室通往家园。” 殷长夏:“那这根蜡烛?” 郑玄海猜测着:“应该必须到灵室才能被点燃!” 这无疑是给绝望之中的他们注入了一抹生机。 希望就在前方! 三人开始寻找着灵室。 可一边要躲着杀人狂,一边要寻找灵室,何其艰难? 再加上刚才点蜡烛的时候,杀人狂已经注意到了他们,追逐战难以避免的开始了! 身后的杀人狂犹如猫捉老鼠那般,欣赏着三人布满沉重和焦虑的表情。 并且暗暗期待……他们什么时候会绝望。 “噗嗤,每次都是你们拦路,这一次我不会放过你们了……” 刀割一般的声音,给他们的心上落下浓重阴霾。 在不停的追击当中,一楼的走廊也被逐渐拉长。 原本筒子楼的走廊狭窄,根本不相连,此刻也被扭曲成了回状的圆形,中间和实心的部分,像是马蜂窝一样,多出了十几个房间。 这是游戏为最后一夜献上的舞台。 像是小型迷宫! 到底是能成功逃脱,还是死于电锯之下,就看实力和运气了。 杀人狂那边离他们更近,电锯的功率随着时间的增加,在逐步变大。 “上跳下窜,真像几只仓鼠啊……” 唐启泽跑得面颊涨红:“这一圈也跑太久了吧,筒子楼有这么大吗?” 殷长夏:“不是筒子楼变大了,我觉得是游戏把我们缩小了。” 唐启泽:“……” 真当他们是不停跑圈的仓鼠? 随着杀人狂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们体力流失得也越来越多。 殷长夏满是汗水:“灵室到底在哪儿?我们都快跑了一圈了!” 前方就是楼道,他们方才逃跑的起点。 郑玄海也不知道,只得停下来,暂时动用骨灰香烟,以它来阻止杀人狂的脚步。 “去!” 烟雾再度席卷走廊,犹如一块纱布,将杀人狂的视线遮挡了起来。 郑玄海的脸色已然苍白,动用了过多的阳寿,根本没剩多少了,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过去! 他们终于抵达了楼道,刚好满了一圈。 这个角度,也躲过了杀人狂。 然而看到里面增多的游魂,却令三人脸色大变。 殷长夏:“这里游魂这么多,七楼的其他玩家到底该怎么下来!?” 郑玄海心惊肉跳,当时跟着殷长夏来到一楼时,他还觉得够危险了。 可其他玩家选到这个时候来一楼,岂不是更加危险!? 他们刚好躲过了。 郑玄海和唐启泽齐刷刷的看向了殷长夏—— 唐启泽:“我越来越觉得,你虽然自诩幸运E,但其他跟在你身边的人,都会被反哺成幸运S。” 郑玄海表情严肃,轻轻的点了下头。 殷长夏:“???” 宗昙早就察觉到这个问题,闻言不禁眼神微冷。 [你厄运缠身的体质……] 宗昙坏心眼的说,[大概是祖宗们做了坏事,都报应在你的身上了。] 殷长夏完全没被伤害到,反唇相讥:[我不仅有厄运缠身,还有成群结队的孩子命格呢,老婆,你准备好了吗?] 宗昙:[……] 这才是一万点暴击。 殷长夏有点小骄傲,内心报复性的喊了好几声:[老婆老婆老婆。] 这下子气了吧! 谁让之前宗昙搓他的脸? 跟揉面团似的,好像还上了瘾。 宗昙突然间笑了起来,阴恻恻的,有点咬牙切齿。 回想起自己醒来过后,便想向江听云复仇,还和殷长夏谈了条件,好早日恢复力量。 结果江听云失忆,和他打了一架过后,反倒索然无味。 这段时间的潜移默化,宗昙便有了新的方向。 他控制着右手,缓慢的抬起,在殷长夏的后颈窝捏了一下。 像在捏小猫。 殷长夏:“……” 殷长夏心头有些怪异,总觉得自己被窥觊了肉/体,抖了好几下。 [你之前说身体的事……] 宗昙散漫到极点:[和半鬼王契合的身体不多,我看来看去,也就你的很好。] 契合? 殷长夏的脸都麻木了,这要放在其他地方,准儿是个色/情字眼,会被和谐的那种。 然而殷长夏此刻只觉得恐怖。 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一样。 宗昙眯起眼,充满了笑意的说:[所以,别受伤,一点点的伤口都不要,我会不高兴。] 这个疯子! 殷长夏恨恨的想着。 他已经深刻理解了自己时时刻刻被觊觎的事实。 郑玄海突然的一句话,将殷长夏拉回了现实:“灵室一定是有特殊方式才能打开。我之前的几次游戏当中,还有一次得集合五位玩家才开启了。虽然不知道这一次打开灵室的条件,但我们得多做尝试!” 是这个道理! 不过…… 游戏简直是在戏耍他们! 殷长夏早就习惯了游戏的嘴脸:“游戏不会这么轻松的放过我们的,灵室的打开条件一定很险恶。” 杀人狂很快又追上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明明已经躲得很小心,可杀人狂却始终能找到他们。 他们身上跟装了GPS一样。 三人不得已再次逃跑,这样一圈下来体力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尤其是殷长夏。 他本来就跑得慢,此刻已经是大汗淋漓,喉咙里都带上了几分血腥气。 可身后那熟悉的嗡嗡声又很快传来,三人暗骂了一声,又继续行动了起来。 唐启泽:“杀人狂被伤到了眼睛,按理说找不到我们,可我们总被锁定目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啊…… 到底为什么?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总觉得事情古怪。 在体力快要达到极限之前,殷长夏又看到了刚才的狗。 它静静的站在走廊中间,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是无声的。 “这狗……莫非有问题?” 唐启泽的话,令殷长夏回过神来,立马不断向后退去。 已经没有力气再跑了。 殷长夏拔出了匕首,准备在这里迎战。 唐启泽和郑玄海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凝重的抽出了武器,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觉。 狗的步子很沉缓,距离也在慢慢靠近。 两边一触即发时,它突然一跃而起,凶狠的咬住了黑暗中的东西。 那是一条金鱼! 与此同时,杀人狂的步子变缓了,在走廊里游荡了起来。 他不再精准的追逐着他们。 几人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幼狗却大快朵颐着,发出令人腮帮子发酸的咀嚼音。 这一幕无疑是凶狠又血腥的。 金鱼的鱼尾仍然不停摆动,它分明都已经死了,鱼肚上只剩下骨头,还依稀可见里面的内脏,却像是被染上怨气,鱼眼睛都是赤红凶戾的。 殷长夏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是这些隐匿在暗处的金鱼,在朝杀人狂报告我们的位置和方向。” 殷长夏一时半会儿也猜不准对方是敌是友。 此刻幼狗像是注意到了殷长夏的目光,竟然没有再继续啃咬金鱼了。 幼狗不断的靠近着殷长夏,距离越来越近。 唐启泽大惊:“它到底想干什么!?” 郑玄海已经挡在了殷长夏的面前,必要时他会再度动用载物,就算多用些阳寿……也比立刻丢了性命要强。 三人做足了战斗的准备,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触即发的战意。 两米、一米。 越来越接近了! 狗的靠近,不禁令他们惊恐万分,心情紧绷到了极点。 郑玄海猛吸了一口骨灰香烟,正准备攻击—— 如此千钧一发之际…… 然后…… 他们就看到幼狗把啃了一半的金鱼,叼到了殷长夏的面前。 郑玄海把那口气憋了回去,只得把骨灰香烟这次的使用,丢到了暗处的杀人狂那边。 杀人狂发怒大喊,却总是找不到人:“该死!区区几只小虫子竟然敢偷袭!!” 郑玄海:“……”误会,只是不想浪费。 金鱼被啃了一半都还没死,骨头连着肉,肚子里的内脏都在往下掉,它那暴凸的双眼,阴冷的扫视着三人。 金鱼的身躯猛然变大,像是想要做出最后一击。 与此同时,狗将爪子放到了鱼肚上。 鱼立刻就蔫儿了。 三人:“……” 狗再次叼起金鱼,眼瞳雾茫茫的,像是看不清楚,耳朵受伤的缘故,也听不到。 狗向前走着,离他们的距离也更加接近。 唐启泽头皮发麻的注视着这一幕,猜测着是因为刚才殷长夏让这只狗离远点,它才不懈努力、再接再厉? 唐启泽吞咽着口水,缓缓开了口:“怎么有点像在叼东西贿赂你?” 贿赂?垂死挣扎的金鱼吗? 殷长夏抖成了筛子:“我不要这种贿赂。” 如此诡异的邪物! 谁会拿这种东西贿赂? 第40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宗昙目光幽深, 忽然望向了那只狗—— [呵。] 然而宗昙也仅是迟疑了一秒,就不再将目光放在那只狗身上了。 他所了解的江听云,也不至于沦落成狗。 还是只残疾狗。 就算没了记忆, 总不可能连自尊心也没有了吧? 再说了,半鬼王的灵魂强度, 可不是一般身体能够承受的。 契合的身体,有那么好找吗? 殷长夏:[怎么了, 是江听云?] 宗昙的态度如隆冬冰雪:[不是。] 他的声音像是雪融的瞬间,也是最寒冷的时候。 殷长夏:[那这只狗……] 宗昙:[低级邪物。] 殷长夏只能暂时判定这狗不是敌人。 殷长夏吐槽道:[也对……如果江听云都能随随便便找只残疾狗的身体,我觉得你也可以。] 宗昙:[嗤, 想都别想。] 他的语气像带着勾子,尾音有些婉转动人,乍一听就像是含着笑说出似的。 殷长夏总觉得自己捋了一把老虎须,而那只老虎竟然没咬他。 哇哦, 惊奇。 超崭新的体验。 黑夜稠浓, 走廊里只剩下一团孤灯, 在这片黑暗当中苟延残喘。 灯光很快要熄灭, 就算还亮着, 也像是被蒙了一层轻纱似的,有些泛黄的老式照片的气氛。 殷长夏将目光放到了那只狗的身上。 认认真真、里里外外的观察着。 狗:“……” 尾巴再次摇晃。 它想要嗅得更加仔细一点,摸清殷长夏到底是不是夏家的人。 可殷长夏不让它靠近。 为此,它只得更加小心。 江听云揣测着,自己生前应该是个谨慎的人。 江听云没有听觉、没有视觉、也感知不到, 只是沉溺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为了弄清这件事情甚至不惜一切。 它沉思了起来,表情里写满了—— 蓄、意、靠、近。 这四个大字。 殷长夏:“……” 心情有些微妙,甚至还夹杂着惊悚和难以置信。他下意识的舔了舔, 因为缺水而干涸的唇瓣,这才让他的唇部恢复了些血色。 殷长夏再次做着心理建设:“我……” 然而话音刚落,金鱼开始垂死挣扎,守在不远处的郑玄海突然低低的喊了一声:“金鱼活了吗?杀人狂又在行动了!” 殷长夏立刻走到前方,抽出自己的匕首,插在了金鱼的身上。 然而金鱼依旧没死,就算匕首插在它的身躯上,也依旧活蹦乱跳。 它完全没觉得干涸似的,整个一楼都像是它的水缸,而在里面的玩家就是它的吃食。 殷长夏背脊发凉,又拿着匕首砍了好几下。 金鱼仍旧活着。 殷长夏:“嘶!” 这已经不是头皮发麻的问题了,整个身体都恶寒起来。 四周的浑浊空气,开始为金鱼提供远远不断的养料。 它被啃食了一半的尸体,连柔软渐变的尾巴都被啃秃了。 也正是那光秃秃的尾巴,在疯狂摆动。 啪啪啪—— 那是鱼尾击打地板的声音。 若非看着这一幕,殷长夏都觉得这是什么福尔斯密码了! 它所发出的信号,果然被杀人狂接收。 杀人狂的视觉因秦叔的自残而受到了影响,眼睛肿胀充血,看不深也看不远。 然而随着金鱼拍打地面的速度越快,杀人狂就离他们越近。 郑玄海着急的低喊:“杀人狂已经快到转角了!” 危机关头,那只狗再次一口咬到了金鱼的身体上,竟然嘎巴嘎巴嚼了两下,跟吃一块很有劲道的肉骨头似的,很快便把金鱼吞入了腹中。 三人:“……” 还能这种操作? 杀人狂停下脚步,视线再一次受到了阻碍,无能狂怒的拿起电锯挥舞起来。 “可恶!几只虫子而已,竟然敢到处乱窜!” 三人立即猫着身体,缓慢朝着前方奔去,躲得更深。 等到安全距离之后,他们才敢压低了声音对话。 殷长夏:“这只狗有问题!” 唐启泽结结巴巴说:“难、难道我们在楼道遇上这只狗,是游戏给我们的通关提示?” 郑玄海认真思索着:“只有这狗能够吃了金鱼,看来一切的事情都不是偶然。” 殷长夏:“……” 他们分析得头头是道,连殷长夏也觉得有道理了。 游·背锅·戏。 狗:“……” 不过到底是消灭了一只金鱼,杀人狂不仅动作迟缓了,连追击他们的耳目也少了一个。 这给了三人大大的活动空间,开始认真寻找灵室。 刚才那一圈,他们已经摸清了地形。 这里足足有十几间屋子,不一一进入,还真不知道哪一间才是灵室。 寻找过程当中,殷长夏忽然听到楼道里响起了脚步声。 看来是有七楼的玩家下来了! 这急促的脚步声,不仅被殷长夏听到,一直游荡在那附近的杀人狂也听到了。 杀人狂露出奸诈的笑容,就等在了那扇门外,想要来个守株待兔。 杀人狂早已经明白过来了,多杀几个人,他的力量才会变强。 “外面有杀人狂,别出来!” 随着殷长夏的提醒,一道光亮了起来。 一尊慈悲的菩萨骤然变大,八臂上各自拿着瘆人的武器,刀枪棍棒齐齐向着杀人狂袭击。 杀人狂拿起电锯猛然挥舞,砍断了其中伸长的武器。 地上满是那些武器的遗骸。 叮叮咚咚的掉落,堆积在了一起。 然而砍断之后,又有新的武器,犹如雨后春笋那般,不断生长出来,为他们抵挡住了杀人狂,争取到了时间。 楼道里的人纷纷跑了出来,唯有纪今棠站在原地,眼神发亮的观察着杀人狂手里的电锯。 有点意思,想要收集。 电锯:“……” 它抖了好几下,上面长长的舌头也僵了半天。 角落里的殷长夏喊了一声:“纪今棠!” 纪今棠立马就转移了注意力,寻找起了声音的来源。 对电锯的兴趣瞬间熄灭,转而把那发亮的目光对准了殷长夏:“阿祈,你也下来了?” 殷长夏:“快过来!” 纪今棠的兴趣一收,乖乖的朝着殷长夏的方向跑去。 看电锯哪有看阿祈重要? 在众人彻底隐匿后,纪今棠才将远处的载物收回。 地上太多武器残骸,密密麻麻差点堵住楼道的大门,乍一看像是垃圾堆似的。 杀人狂的身上也被刺出细密的伤口,他胸口上下起伏,张嘴呼吸时不断吐出臭气,看样子气得不轻。 纪今棠:“阿祈……” 殷长夏:“嘘,别吵,等杀人狂走了再说。” 纪今棠立刻就乖了,不再说话。 所有人都躲了起来,心跳声杂乱的注视着前方。 杀人狂在茫茫夜色当中游荡,离他们越来越远,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终于走了。” 郑玄海眼神幽深,纵然已经知道纪今棠拥有载物,但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纪今棠使用。 果然是攻击类的载物! 太厉害了! 然而这样的震撼,仍旧比不上那一夜的殷长夏。 不光是他,想必绝大多数的家园玩家,都会被那夜的殷长夏所折服。 赵雨菲眼红又羡慕,极小声的念了一句:“载物,我也好想……” 她的眼神始终落在纪今棠的身上。 郑玄海垂眸嘲笑一声,觉得有些人连真正的大佬都分不清,就跟当初的他一样。 脸有点疼。 等到暂时安全,殷长夏才扫视着他们,确定着名单—— 纪今棠、周迎、赵雨菲。 殷长夏:“不管怎么说,下来就好,我们的目标是找到灵室!” “灵室?” 赵雨菲仍心有余悸,紧张得冒出微微薄汗。 原以为只要避开杀人狂的仇恨后,她应该就是稳赢了。 可事情远远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殷长夏:“找到灵室之后,活到回魂夜就能通关,意思是……” 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到了倒计时上。 [03:27:18。] 原来是这样! 尚不知情的人正微微吃惊,唐启泽和郑玄海是一直跟着殷长夏行动的,此刻看着他们的表情,竟有点暗爽。 人就是要审时度势,知道选对领导。 殷长夏:“你们都拿到蜡烛了吗?” 赵雨菲娇滴滴的说:“什么蜡烛?” 看她这个样子,真是一问三不知啊。 殷长夏:“那看来只有我们三个人拿到手了。” 他不由的沉思了起来:“奇怪……没有答对的玩家也没出事,只是没有得到蜡烛而已,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稀奇的?” 手里的蜡烛无法点燃,也不能阻止杀人狂的脚步,凭什么被游戏称为通关钥匙? 思路像是被堵住,没有更多信息,根本无法进展下去。 “阿祈——!” 纪今棠低喊了起来,猛然将殷长夏推开。 杀人狂不知从何处出现,猛然朝着他们挥动着电锯。若非纪今棠推开了他,殷长夏的脑袋恐怕都被削掉了吧。 明明之前还有电锯的嗡嗡音做提示,这一次杀人狂的袭击却是悄然无声的。 殷长夏表情微僵,立即就反应了过来。 这是杀人狂故意的! 杀人狂训练着他们的潜意识,令他们所有人都把电锯的嗡嗡声,和攻击挂钩起来。 秦叔的身体已经完全被占据,牙齿已经被染黑,杀人狂咧开嘴笑的时候,乍一看去就像是连口腔里都没有牙齿一样。 众人吓得神经紧绷,轰然四散—— “快躲!” “为什么?金鱼不是都死了吗?” 唐启泽和郑玄海跑向了那边,却依旧未能引开杀人狂。 杀人狂的目光里透着兴奋,硕大的鱼尾的影子,从他狰狞的脸颊游过。 赵雨菲前几夜都靠着小聪明,才平安无事,哪里遇到过这样吓人的场面。 她再也忍不住尖叫了起来:“啊——!” 可叫到一半,身体竟然开始抽搐,喉咙里有恶心的东西在不断涌出。她弯着腰开始吐了起来,竟然发现是一条活蹦乱跳的金鱼。 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竟然还有金鱼! 殷长夏清晰的看到,赵雨菲是如何从嘴里呕出那玩意儿的。 金鱼占据了整个口腔,鱼头不断的朝前摆动,冲破了赵雨菲的喉咙。 杀人狂用手捂住嘴唇,发出嘲笑声:“噗噗噗……” 他的嘴角咧开极大,几乎要到耳边的位置,五官看着很不协调。 借着金鱼,他再次拥有了视线。 杀人狂拿起电锯,猛地朝前挥舞。殷长夏刚好到了一个转角口,电锯偏了一个角度,才救下了他的小命。 殷长夏脸色微微泛白,根本不敢朝后看。 墙角被电锯砍到的地方,一点点染成了黑色,面积也随之扩大。 墙壁脆如粉质,用手一捏竟然直接化成了碎末。 是诅咒! 电锯进化成了诅咒之物! 为什么还没到第七夜? 殷长夏暗暗骂了一声,纵然拔出了匕首,却不敢和杀人狂硬碰硬,只得往回跑去。 还有三个多小时了,坚持住啊! 众人再次躲了起来,背部紧贴着墙壁,观察着杀人狂那边的动向。 他们屏息凝神,唯恐呼吸声太大,被杀人狂再次发现。 那只被吐出的金鱼,也重新消失在了黑暗当中,像是隐匿了自己的身体一样。 殷长夏:“别再尖叫了,我们不知道金鱼产生的触发条件!” 所有人都齐刷刷将目光对准了赵雨菲。 赵雨菲嘴唇嗫嚅:“我又不是故意的。” 这话引起了众人的反感。 这么惊险的时候,任何一个环节出错,可能就是全灭。 推卸责任,倒不如说一句‘好,我知道了’。 纪今棠:“管不住自己的嘴,就别怪我管不住自己的手。” 赵雨菲:“……” 郑玄海重哼了一声:“我怕到时候不止是纪今棠一个人管不住自己的手,我年纪大了,手也有点抖,可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队伍里最厉害的两个玩家发话,让赵雨菲有些窝火。 明明进来之前,她的美貌就是最好的武器。 她的目光落到了纪今棠的身上,一个男人穿女装,还穿得比她好看几倍。 她的目光又落到了殷长夏的身上,一个男人得了重病,却丝毫不应该这种美貌,甚至比纪今棠都出彩几分。 她连纪今棠都比不过,怎么可能比得过殷长夏? 赵雨菲不甘的低下了头:“我、我会管住自己的。” 不知不觉间,他们又跑了一圈,楼道里再次响起了声音—— 又有七楼的玩家到了? 殷长夏根本来不及细想到底谁下来了。 由于杀人狂的追击,导致众人四分五裂。 新产生的金鱼令杀人狂在后面狂追,那条金鱼在身后狂甩着尾巴,好似空气就是它的水缸,不断围绕着杀人狂游动起来。 金鱼怨毒的眼神,和杀人狂的目光如出一辙。 这已经是第二圈了。 玩家当中本来就是体力各异。 殷长夏汗水淋漓,眼前虚黑一片,快要被追上。 然而出事的并非是殷长夏,身后便传来赵雨菲的惨叫:“救我——!” 赵雨菲扭了脚,不停的朝后爬着。 可杀人狂已经拽住了她的头发,电锯缓缓覆到了她纤弱的脖颈,露出一个险恶的笑容。 杀人狂那一连串的怪笑声想起:“嘻嘻嘻,我最喜欢给小兔子放血了……” “不、不,求你!” 赵雨菲已经哭花了妆,双手不断向前伸展着,不想死在这里。 她颤巍巍的拿出了自己的09号码牌,可自从两个考核官、以及两位新人的死亡过后,号码牌规则就已经变弱。 下一秒,电锯对准了她的脖颈。 咚咚、咚咚。 心脏杂乱无章的跳动着。 几人的嗓子眼都提到了喉咙里,如果赵雨菲死了,杀人狂还指不定成什么样呢! 杀人狂正要割下赵雨菲的脖子时,郑玄海和他们汇合了! 郑玄海猛吸了一口烟,烟雾鬼便迅速凝结,朝着杀人狂的方向袭击。 杀人狂被迷了眼,胡乱的狂拽起来,电锯没能割下赵雨菲的脖子,反而伤到了她的其他部位。 但到底是活下来了! 赵雨菲趁机逃脱,手臂已经满是血红,痛得她表情扭曲。 赵雨菲充满怨恨的对所有人说:“你们不救我,杀人狂对我下手之后,第七夜只会更加凶残!” 话虽然是事实,却让人极度不舒服。 救了她还受到这些批评,谁受得了? 纪今棠还发着烧,面颊一片殷红,语气却显得理直气壮又十分无辜:“凶残又怎么样?如果不是阿祈让我乖一点,我现在就送你一程。” 赵雨菲:“……” 每每和纪今棠说话的时候,她总是感到一阵儿害怕。 有时纪今棠危险的感觉,不比一些鬼怪少。 那边郑玄海乘机接近了杀人狂,手上拳钩的倒刺骤然伸长,对准了金鱼的方向,狠狠贯/穿了它的身体。 他们的生机,便是夺走杀人狂的眼睛! 可金鱼还是没有死,在拳钩的倒刺上活碰乱跳。 郑玄海的表情难看了起来,将拳钩上面伸长的倒刺又缩了回来,朝后退了好几步,对这种邪物满是恶心之感。 纪今棠像是不害怕似的,直接揪住了金鱼乱蹦的尾巴。 然后……狠狠握在拳头里。 纪今棠新奇的说:“哇,都捏成这样了,还在乱跳呢。” 郑玄海:“……” 你比金鱼还可怕。 殷长夏:“别玩了,能弄死金鱼吗?” 纪今棠:“楼道里不是有游魂?丢过去烧死呀。” 殷长夏这才反应过来,立即露出笑容:“今棠,你真聪明!” 他接过了纪今棠手里的金鱼,猛然朝着楼道里的游魂一丢。 火焰迅速窜了起来,金鱼也被烧成了骨头。 纪今棠心湖翻涌,满脑子都是刚才殷长夏的笑脸—— 阿祈已经好久没这么叫他了。 什么狗屁电锯、狗屁金鱼,全都比不上这一刻。 像是吃了糖,整个人都甜滋滋的。 郑玄海很快便朝后退了过来,和殷长夏汇合:“我的载物持续不了多久的时间,现在不到第七夜,规则保护着杀人狂,我们一直这么被迫逃,肯定不是办法!” 殷长夏也急了,开始回忆起两次遇上的危险。 得总结规律! 之前金鱼隐藏在暗处,被那只狗一口咬住; 而后金鱼又隐藏到了人体当中,被赵雨菲吐出来。 殷长夏突然询问:“第一天鱼缸里死掉的金鱼有几条?” 郑玄海:“好像是三条。” 殷长夏:“确定?” 郑玄海:“经历了好几场游戏,早就习惯耳听八方,这些细节我不会弄错。” 殷长夏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还差一条,找出来之后看看能不能打开灵室!” 郑玄海:“!!!” 殷长夏的推测不无道理。 就算游戏要保护杀人狂,也不会一边倒的偏心,玩家一定会有出路的! 就如同刚才,倘若不是殷长夏查清了故事,刺激到了秦叔。他也不会自毁眼睛,让杀人狂的视野受到影响。 如果是被完整无损的杀人狂追击…… 郑玄海不由的打了个寒颤,太吓人了! 他再度望向了殷长夏,那种待在他的身边,自己就能成为幸运S的想法,又再度涌上心头。 轰隆—— 外面再度闪起一道雷光。 这一次他们并不觉得是要撕裂天空,而像是对黑夜的叛逆。 所有人都聚集到了一起,之前只是一味的被动逃跑,而如今却成了有目的的开始狩猎! “第三条金鱼在什么地方?” “刚才我看到杀人狂的脸上浮现过一条鱼尾的影子!” “我也看到了。” 殷长夏目光灼灼,看着此刻正在被烟雾鬼抵挡的杀人狂,忽然间明白了过来。 那么…… 最后一条,应该隐藏在杀人狂的身边! 解题思路并不难。 灵室=通关游戏。 打开灵室=杀死三条金鱼。 就算前方危险,又布满了杀机,稍有不慎便会受到诅咒侵袭。 然而聚集到一起的人,却是一群敢于向前的傻子。 “分三组,一组引开注意力,一组从后骚扰,一组寻找影子金鱼!” “上!” 他们拽起武器或道具,开始对杀人狂进行围剿。 赵雨菲脸色大变:“疯了……你们全疯了……” 不仅不跑,还主动朝着那边走! 殷长夏到底有什么魔力? 从四年前起就是这样。 他引诱得所有人犹如飞蛾一样,拼命裹着火团燃烧! 可这是错误的啊。 赵雨菲一步步的后退,不慎撞到了楼道的大门,跌在了地上。 原本脚就扭到了,疼得她直哆嗦。 不仅如此,好像里面还有个人影,正要朝着这边赶来。就是因为那个人,故意把门朝外半开,才会让她不慎撞到的。 赵雨菲一抬头,正想骂人,所有的话却卡在了喉咙深处。 她可怜巴巴的喊出了一个字:“你……” 那边杀人狂已经处于劣势,两个载物,再加上道具的使用,直接将他压制得跪在了地上。 可这么接近的距离,根本无法看清影子金鱼。 殷长夏只得迅速朝后,希望借着后方那盏孤灯的投射,看到影子金鱼去了哪里。 在不停靠后观察的时候,他也瞧见了赵雨菲害怕的表情。 奇怪? 殷长夏缓缓望向了楼道里站着的人—— 是向思思! 变成尸怪的她,清秀的面颊也像是大了好几岁。短发短短两天便成为了及腰的长发,眼珠变为了金色,指甲也骤然变长,尖锐得不像是人类。 难怪赵雨菲会如此表现。 突然看到死掉的人又活过来了,大部分人都会害怕。 向思思的身体是僵硬的,像是没有涂上机油的老式机器。 她卡壳似的歪着头,失去焦距的目光对准了赵雨菲。 殷长夏也不知道她是否还有理智,遵循着当初和唐启泽的约定,但凡向思思成为了boss那方的人,自己便负责她上路! 唐启泽目露震惊:“后面……!” 万一被夹击,后果不堪设想。 殷长夏拽紧了匕首:“我去!杀人狂这边交给你们了。” 唐启泽喊了句:“好。” 赵雨菲慌乱极了,原本是想跑的,可前面是变成尸怪的向思思,后面是滥杀无辜的杀人狂,她根本不知道跑到哪里去。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从地上爬起身。 正准备往前跑的时候,向思思伸出了手,并死命的按住了赵雨菲的头。 赵雨菲再度跌倒在地,微卷的长发犹如水藻般落在地上。 “不、求求你……” 她在向思思面前从来都是高高在上,还从未说出过‘求’这个字。 赵雨菲从前只一味欺负向思思,冷嘲热讽不知多少次,如今立场对调,生死之间在也拿不出当初的嘴脸。 向思思伸长了利爪,即将取了赵雨菲的性命。 那短暂的一秒,犹如走马灯,无数画面浮现于脑海—— 赵雨菲即将认命时,惊恐间看到殷长夏和他身后的硕大鱼尾。 是影子金鱼! 被众人围攻、都无法逼出的影子金鱼,竟然一直都躲在殷长夏身上! 鱼尾的影子不断翻滚着,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殷长夏这边。 “危险!” “殷长夏!” 无数喊声此起彼伏。 殷长夏猛然间回头,可鱼尾离他太近,已经来不及躲避了。 在杀死仇人和救下殷长夏的选择里,向思思松开了赵雨菲,朝着殷长夏奔去。 鱼尾快要击打过来时,向思思拽住了殷长夏,以自己的身体做挡。 影子的鱼尾一扫,便将两人猛地扫到了角落当中。 碰—— 那是一声巨大的碰撞音。 这样大的力度,恐怕连骨头都会被撞断。 “长夏……” “阿祈!” 众人无比担心,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整个人都吓没了。 无数的灰尘扬了起来,将视线阻挡。 纪今棠和唐启泽立刻便想过去,可无奈被杀人狂挡住。 纪今棠眼眶赤红,捡起鬼菩萨落下的那些武器残骸,拼了命似的朝着杀人狂砍去:“滚!” 他的动作狠厉至极,不给杀人狂任何的机会可言。 纪今棠的骤然发疯,令杀人狂心生寒意。 他本想从另外的方向暂时逃离,却没想到迎上了另外一道赤红的目光:“妈的,欺负病人算什么本事!” 杀人狂:“……” 郑玄海:“……” 话语似曾相识。 那边的一幕,简直不可思议。 赵雨菲狼狈的从地上爬起身,没想到自己会逃过一劫。 向思思不是应该杀了她吗? 为什么殷长夏有危险,她就放弃了动手,转而去保护殷长夏了? 不仅是向思思,还有绝大部分的人。 赵雨菲眼红不已,殷长夏轻轻松松就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沙尘仍未散去,可见那一尾的击打力道有多大。 墙壁也凹陷了,上方的窗户都震动了两下,灰尘犹如落叶般簌簌而下。 殷长夏并未感受到预料之内的疼痛,狠狠的咳嗽了起来。 后方的的确确砸出了一个微凹的半圆,还裂开了几道纹路。 殷长夏惊悚万分,这可是水泥啊! 但对于变成尸怪的向思思来说,并不算太疼,她的身体素质得到大大增强。 殷长夏还发现,向思思竟然长高了,变得比他还高。 刚好……接住了他。 向思思的金色眼瞳直勾勾的盯着殷长夏,然后殷长夏清晰的听到了她发出的咕噜声。 殷长夏撇过头,才发现是碎石太多,他之前受伤的地方,又重新渗出一丝血珠。 殷长夏:“……” 他心里隐隐有几分不妙,不会向思思也知道养灵体质了吧? 然而向思思倒没那么容易察觉,毕竟刚死不久,脑子都是混乱的,对殷长夏产生得最多的就是食欲。 她看殷长夏就觉得白白嫩嫩,哪儿哪儿都好下……口。 好吃。 但得忍住。 那硕大的鱼尾再度游来,只是一个诡异的影子,却令人神经绷紧。 借着四周的黑暗和扬起的灰尘,影子金鱼再次想要朝着殷长夏袭来,宗昙目光极冷,操控右手,利爪伸长,朝着金鱼的方向猛然一划。 殷长夏:[……?] 宗昙怎么会帮他? 还是无条件的? 殷长夏满脑子发懵。 宗昙冷漠至极:[敢伤这具身体,就得付出代价。] 殷长夏:[刚才向思思怎么会接住我……] 尸怪以行动缓慢著称,纵然力量颇大,是绝无可能在那种时间反应过来的。 是宗昙? 殷长夏的心湖犹如投下了一颗石子。 宗昙没有承认,他足够傲气,也不稀罕别人的感激。 只是那一刻的怒意,驱使着他护下了殷长夏。 仅此而已。 刚才的击打之中,身后扬起无数灰尘,令众人根本没能见到这一幕。 几分钟后,灰尘终于散去,他们便只看到金鱼的影子小了一大半。 还好向思思就在殷长夏的身旁,殷长夏连忙解释说道:“是向思思救了我。” 众人才发懵的点了下头。 但不管如何,殷长夏没有出事,这是万幸。 唐启泽松了口气:“还好没事。” 纪今棠仍是神经紧绷的,在没有抵达殷长夏身边,他就永远无法放心。 影子金鱼不肯放弃,即将再度行动。 可杀人狂已经抓住了变强的秘诀,先杀了一个人! 杀人狂满是贪婪的笑了起来,只要他们任意死了哪怕一个人,这群人就再也阻拦不了他了。 众人打算过去帮忙,可奈何杀人狂就是故意的,在他们过去之前,电锯的功率终于达到了顶峰。 嗡嗡嗡—— 声音越来越激烈,越来越急促。 周迎首先被击开,而郑玄海手中的拳钩也在和电锯相击时,就此被切断,甚至差点伤到了他的手。 杀人狂想拼死一搏,求得一线生机。 而他们又何尝不是? 在被击倒之后,所有人又飞快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可即使是这样,也赶不及去帮殷长夏了! 一道雷光骤然亮起,将整个走廊照亮。 轰隆—— 那是一道极长极远的雷鸣,雷光来得极猛,短暂的驱散了黑暗。 没人过来帮忙,赵雨菲已经绝望。 殷长夏应该会比她还惨…… 她不停的自怨自艾,只顾一味绝望,连任何动作也没有。 还好…… 有人死在她前面。 赵雨菲自嘲的笑了起来,脚踝肿/胀疼痛,根本无法行走。 赵雨菲忽然感受到一股由外吹来的冷风,她下意识的转过头,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窗户被打开了。 瓢泼大雨猛地灌入进来。 明明周围一切都是暗的,唯有殷长夏的头顶,还有一盏昏黄的灯光。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上站起身来,后背被打湿,手里捏着变大的怒面,整个人的表情都显得那样平静。 在不远处还站立着一条狗。 “被压着打,的确很窝火。” 赵雨菲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他不是一个重病之人吗?到底在说什么? 殷长夏拽起匕首,怒面很快便戴在了脸上,他的眼珠不停的转动,赵雨菲竟然能从他眼珠的转动方向中,看出影子金鱼的运动轨迹。 赵雨菲无比吃惊,这怎么可能! 殷长夏捏紧手里的匕首,尝试朝前刺击。 眼睛跟上了,手却没跟上。 别急! 殷长夏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拽紧着匕首,已经观察了数秒,终于理解了影子金鱼的活动。 倘若不是发现了那只狗在不远处,殷长夏恐怕不会拿出怒面。 杀了,吃掉,才能保证死得干净。 差一环都是无用功。 殷长夏按下了匕端的机关,匕首骤然增长,然后在影子金鱼即将从后偷袭的时候,双手猛然朝后刺去! 影子金鱼的身体停在了半空,瞬间跌在了地上。 那巨大的身躯,开始流出无数黑色的鲜血,染得地板都成了黑色。 殷长夏拽起了鱼尾,低声朝着走廊尽头喊了句:“饿不饿?东西归你了。” 然后一道黑影奔来,一口咬在了影子上面。将其拆吞入腹,大快朵颐。 拿邪物治邪物。 赵雨菲心头在颤栗。 起初只是手在发麻,随后那种发麻的感觉由一小块的肌肤,转移到了全身。 很危险。 说的是殷长夏! 杀人狂再度处于劣势,失去所有金鱼,他的视线彻底受到影响了。 众人急忙向后退去,抵达了安全地带。 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声音:“天、天狗食月?” 殷长夏已经取下了怒面:“……” 兄弟你看清楚! 哪有相通点? 这小短腿,这脏脏的皮毛,这雾蒙蒙的眼睛和失聪的耳朵,都残疾成这样了,怎么可能有天狗那么凶! 殷长夏不是没有怀疑过这只狗是江听云。 但眼前就有一个宗昙做对比,半鬼王应当都是些自尊心极强的家伙,怎么可能会选择一只残疾狗? 这放在任何人的身上,也是做不出来的事。 殷长夏只得打消了这个想法。 十几秒钟后,它已经吃下了最后一尾金鱼,尽头的墙壁上,竟然出现了一扇大门。 那便是灵室? 如此艰辛,总算是有了成果。 在看到前方的灵室时,郑玄海只觉得眼眶都是湿热的。 郑玄海随即大喊:“快进去!” 他们分成了两组,一边引得杀人狂远离灵室,一边飞快的走入灵室。 杀人狂离灵室的距离已经很远了,他们却仍旧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雷鸣声停止了。 此刻酝酿已久的霶霈大雨终于落下,雨珠连成了丝,像是一根根长针。 窗户内吹入了许多雨丝,将地板给染湿。 所有人都不断向着灵室的方向奔去,仿佛是朝着往生的希望那样。 赵雨菲的脚扭伤了,也面露喜悦的望着那边。 快了、很快就安全了。 一直蹲在地上的向思思忽然起了身。 她僵硬的一步步走向赵雨菲,然后猛然将她拉起,指甲变得尖锐。 赵雨菲没想到,自己刚刚才感受到生存下来的喜悦,却被向思思所拦。 赵雨菲不断挣扎,眼泪横流:“救我啊……不是还没到第七夜吗?她是在增强杀人狂的实力!” 虽然不想承认,但赵雨菲说的可是实话。 杀人狂已经够凶悍的了,如果再增强实力,怕是第七夜真的会变成C级boss! 郑玄海拧眉:“住手!” 赵雨菲目露笑容,她总是这样,懂得利用大局去维护自己。 然而向思思却没有任何反应,眼瞳紧缩又骤然放开,如此重复不断,像是在和自己打架似的。 殷长夏:“我知道你和她有仇,但别杀了她。” 向思思犹如坏掉的机器一样,缓缓转过头看向殷长夏。 不能杀……? 那就……? 向思思拽住了赵雨菲,活生生掰断了她的腿。 赵雨菲痛得面色扭曲:“啊啊啊——!” 就算她在惨叫,即将生出新的金鱼,可狗就在旁边,并没有令事态变得恶化。 赵雨菲又开始吐金鱼了,很快便被狗给叼着一口吞下。 咕噜。 殷长夏听到了狗肚子里传来的饥饿声。 向思思缓慢的靠近了赵雨菲,她这个模样就如同煞神那般。 “你害了我。” “你还做内应。” “杀人狂变得凶戾,都怪你。” 向思思的指甲变得尖锐,对准那只受伤的腿下了手。 殷长夏无比惊讶,他推测的内应该是冉雪,没想到竟然是赵雨菲!? 众人顿时对她生出厌恶。 她觉得自己第一夜的时候,靠小聪明逃脱了杀人狂的怨恨,就可以搅弄风云了? 赵雨菲没能把规则摸清,就敢开这个口子,杀了向思思,这下子第六夜的杀人狂凶残成这样,也怨不得别人。 没有人对她生出同情。 她当时做出那两件事情的时候,怎么不对他们生出点儿同情? 赵雨菲不慎被刺中,尸怪指甲上的毒,顺着伤口流到了里面。 尸毒令她浑身冰冷,刺激到了神经和声带。 赵雨菲崩溃的同时,脑子也好像受到了尸毒的影响,开始胡言乱语。 “我怎么知道考核官会死两个!!” “号码牌规则变弱的事,怪不到我。” “焦兴凯那个傻逼,自己的考核官任务是维护一夜一死的号码牌规则,他说了我在第一夜没有吸引到杀人狂的仇恨,只要我帮忙……不仅很容易通关,寒鸦也会保护我。” “可他竟然死了!是他害我……” 赵雨菲开始骂人,一会儿痛哭流涕,一会儿又笑出了声。 由于刺激到声带的缘故,她的声音都是嘶哑的,就算歇斯揭底,声量也不会太大,不会引起杀人狂的注意力。 向思思却毫无触动,冰冷的说—— “还有,我朋友。” “你害得她跳楼,拍下她洗澡的照片,拿给班里的那群男生传阅。” 赵雨菲一只腿已经受伤,不断朝前爬行。 她的脑子已经混乱到了极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前方就是灵室,只要进去,就能安全了。 “不是我……” “我只是散播了几句谣言。” “那些人喜欢我这样做,只要我有劲爆的消息,就永远会围在我身边。” “我只是不想一个人,想被众星捧月,我没错。” 赵雨菲呼吸急促,脚下已经被拖出一长条的血痕。 似乎被吓得太惨,神志也有些不清楚了。 “那个女生的事,还有四年前殷长夏的事……” “都是你们自己要相信的!” 她陡然吐出殷长夏三个字,令纪今棠和周迎瞬间将目光放到了她的身上。 赵雨菲还在爬,原本俏丽的面颊布上了尸毒的纹路。 她没有一刻像这样淋漓尽致的展现着自己的卑劣,眼泪横流,妆容变花,在尸毒的影响下大脑功能紊乱。 周迎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到极点。 赵雨菲为什么会提及长夏? 四年前的事,是他们三人的心结。 他只是因为殷长夏生了重病,才生出了后悔,觉得自己当初的态度不应该那样激烈。 可如果一开始就是他错了呢? 周迎完全不敢想,呼吸紊乱,面颊煞白,这一刻竟不愿再听下去。 而他不愿意,却不代表其他人不愿意。 纪今棠来到她的身边,蹲下身体,眼底一片阴翳:“四年前,你到底说过什么?” 第41章 第二十一章(捉虫) 第二十一章 周迎嗓子发哑, 连忙来到几人面前:“别管她了,我们不应该先通关游戏吗?” 谁说这话都合理,却不该是周迎。 说到底…… 他的那种愧疚不过是施舍和自我感动。 周迎总觉得他是因为殷长夏生了重病, 才会选择低头。 而如今赵雨菲即将说出真相, 让周迎知晓自己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自然感到了局促和无措。 甚至不愿意再听下去。 唐启泽故意阴阳怪气道:“之前夏夏让你收敛, 只想专注游戏,你听了吗?现在倒是用这话来要求别人了。” 听听,夏夏? 周迎脸上有些挂不住。 一个称呼, 就把界限给拉开了。 纪今棠阴着脸:“周迎, 别挡道。” 周迎:“今棠……” 纪今棠眯起眼, 流露着危险:“当初的事情, 我可太想弄明白了, 阿祈肯定也很想弄明白。” 此时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到了那边的殷长夏身上—— 他微垂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说,头顶的灯光和窗外的大雨一并洒在他的身上。 那些狂风中裹挟的细雨,从那狭窄的窗口强灌而来,发出呜呜的声音。 外面的黑暗和暴雨, 快要把筒子楼隔绝成为一座孤岛。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发话。 殷长夏:“先进灵室。” 周迎松了一口气。 可还未放下心,殷长夏又一字一句的说:“把赵雨菲也带进去。” 周迎:“……” 赵雨菲痛得身体如花枝乱颤, 尸毒飞快的钻入她的神经,竟然令她产生了各种幻觉。 她望向自己的伤口时, 还能瞧见一只只钻来钻去的蛆/虫。 “不、不要过来!”赵雨菲呲目欲裂,大叫了起来,可声带受损的她, 根本没能放大声量。 有了殷长夏发话, 唐启泽和郑玄海很快便行动了起来。 他们扛起了赵雨菲, 不断靠近着灵室。 然而殷长夏奇怪的是,他们越是接近,灵室就跟要逃掉似的,离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怎么办,我感觉灵室想逃!” 时间不断流逝,每过去一秒都令人不安。 如果再不进入灵室,很有可能又要跟杀人狂硬碰硬了。 杀人狂仍在一楼游荡,视力并非完全被破坏,稍近的距离仍然能够看清。 危险一触即发,空气也变得焦灼。 在第六夜,和规则保护下的杀人狂硬拼,无疑是白白耗费体力。 可能的话,殷长夏并不想在此刻和杀人狂对上。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正思索着为何灵室排挤他们,恍惚间注意到了手里的蜡烛。 殷长夏沉声道:“是蜡烛!” 唐启泽被吓了一大跳,身体惊颤了几下。 毕竟如此安静的环境,注意力高度集中之下,神经又被拉成一根细线,陡然间出现的声音,的确很容易吓到人。 唐启泽:“突然间提蜡烛做什么?” 殷长夏目光灼灼:“游戏说蜡烛是通关钥匙,一定能打开灵室!” 听到这儿,郑玄海忍不住爆了粗口:“妈的,就算是通关钥匙也没办法啊!我刚才拿打火机,根本点不燃,这蜡烛有个屁用!” 殷长夏拧眉。 的确是这样。 就算察觉到了这是打开灵室的钥匙,但不能用也没办法。 到底拿什么才能点燃? 殷长夏脑子里不断围绕着这个问题,提醒着自己越是到这个时候越要冷静。 灵室越溜越远了,跟一个活物那样。 眼瞧着他们已经第三圈抵达了楼道,里面的游魂一晃而过,殷长夏猛然朝那边望去,心脏咚咚直跳了起来:“游魂……” 郑玄海:“什么?” 殷长夏:“接近游魂的东西全都会被点着了!” 郑玄海瞪大了眼,犹如铜铃大小。 许久之后,他才憋出了一句:“艹!” 解出来了。 所有的怪物都和通关相对应,游魂的出现并不是偶然,金鱼的出现也不是偶然。 为什么不是其他鬼怪,而偏偏选中了这两样? 一桩桩、一件件,全都串了起来。 这都是通关的隐藏线索! 郑玄海的手都在抖,嘴唇也变得苍白,下意识便想吸两口烟镇定下情绪,才想起来自己早就把烟盒给丢了。 这就是有潜力升为C级场的游戏! 郑玄海一脸的后怕,当初总觉得自己倒霉,竟然第一次担任考核官,就遇上了殷长夏。 可如今他甚至诡异的感到庆幸。 自己难道是被殷长夏驯服了吗? 真是可怕! 郑玄海拽住了自己手里的蜡烛:“我去楼道!” 杀人狂已经再度注意到了他们,越是临近第七夜越是危险,他已经在这段时间,习惯了用耳朵去捕捉声音。 就算放得再轻,这么多人一起行动,仍有步调声。 杀人狂所幸开始无差别攻击,电锯胡乱的朝前切去,将墙壁的承重柱,都切出了一个凹陷的月牙。 墙灰簌簌而下,里面的砖头都裸/露了出来。 杀人狂再度将目光对准了他们,直勾勾的恶意,没有丝毫掩饰。 “以为刺激这老头,伤到眼睛,我就抓不到你们了吗?” 殷长夏:“……” 眼看灵室就在眼前,众人却不得不再次迎战。 纪今棠的载物的确具有强劲的攻击性,但第六夜的杀人狂受到规则保护! 既然是无用功,纪今棠的载物耗费阳寿又多,殷长夏所幸便让他悠着点使用。 好钢得使在刀刃上! 面对适应了黑暗的杀人狂,他们已经不知道有什么办法。 杀人狂步步紧逼,速度也快得惊人。 两米,一米,越来越接近! 杀人狂正要朝着众人袭击时,向思思在此刻扑咬了上去,新生尸怪的行动速度何其缓慢,唯有力量能与之匹敌。 唐启泽呆愣住了,完全没想到软弱的向思思会主动出击。 殷长夏低喊了声:“变成尸怪过后,对恐惧和危险的感知力会没有那么灵敏。” 唐启泽这才反应过来,对啊,向思思已经死了啊。 她和杀人狂同为死物,就算和杀人狂硬碰硬,也不会受到诅咒的威胁。 不像他们。 接触到诅咒之物,就会受到污染。 不过就算是因为尸变产生的变化,能够主动出击这一点,就足矣让唐启泽高看一眼了。 众人浑身一震,向思思制造出的时机,决不可浪费! 他们再度合作,开始围攻杀人狂。 殷长夏想也没想,就拔出了匕首,在向思思扑咬着杀人狂的同时,猛然朝他的耳朵刺了过去。 就算是无法杀了他,也要破坏他的听觉和视觉! 杀人狂面色扭曲,用电锯挡了一下。 电锯接触到匕首的匕刃时,如切豆腐似的,很快就被电锯断成了两节。 殷长夏恨恨的低骂了声,唐启泽又把自己唯一的武器丢了过去:“接着!” 殷长夏:“谢了。” 他再度进攻,绕到了杀人狂的侧面,大口呼吸间拽着匕首刺向了他的耳朵。 与此同时,而向思思也借此机会,咬住了杀人狂的手腕。 两边合击! 杀人狂痛得高呼一声,那一瞬间大脑来不及思考,一并将两人击打过去。 殷长夏还来不及喊疼,怀中的东西掉落了下来,是当初他们在十四楼找到的那个MP3。 里面柔和的佛经播了出来,像是单曲循环那样。 明明音量极小,但播放的时候,杀人狂的动作停下来了。 ——是秦叔! ——这到底是秦叔的身体,他在影响杀人狂! 殷长夏立即将MP3的声音放得更大,举在了半空,使得那声音能更好的靠近杀人狂。 这做法果然管用。 殷长夏抿着干涸的嘴唇,声音有些发颤:“秦叔……你想想杨爱啊,她自杀的时候,恨透了这五个人,如果知道仇人夺了你的身体……” 杀人狂不再靠近,眼神时而浑浊时而清明,随后又蹲在地上,捂着头悲鸣了起来。 唐启泽:“太吓人了,我都以为……”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以为殷长夏和向思思会死。 他们按部就班的搜查屋子是有用的! 就算方法笨拙,次次遇到危险,在其他人眼里也不够帅气。 但游戏没有辜负他们! 如果没有这个MP3,他们无法阻止杀人狂的步伐! 如果不是猜出了三个凶手,他们也绝不可能拿到通关钥匙。 每一幕联想起来,都让唐启泽唏嘘不已。 直到这一刻,他才感激起了过去的自己。 郑玄海终于拿到了磷火,精疲力竭的朝着灵室冲去。 有了蜡烛之后,灵室总算不再避着他们,很快便敞开了大门,接纳了他们的进入。 殷长夏步步后退,总算在所有人都快进入灵室的时候,成功走了进去。 安全了! 众人悬吊已久的心总算放下。 可向思思已经死了,不能再作为玩家,无法走入灵室。 为了她的安全,殷长夏便暂时将佛经交由她保管,希望秦叔可以挣扎得更狠一点,制服杀人狂! 屋内一片寂静,等了略微一分钟,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周迎表情僵硬:“等等,我们为什么还没通关?” 郑玄海:“你以为光是进到里面就行了?必须要等到午夜十二点。” 周迎紧张的问:“现在还剩多久?” 殷长夏接了话茬:“三个小时。” 他们看向了灵室内的时钟—— [倒计时,03:07:14。] 周迎:“那一根蜡烛能燃烧多久?” 殷长夏:“……” 众人陷入了沉默,这是游戏特制的蜡烛,按照蜡烛燃烧的速度和长度来看,一根蜡烛顶多燃烧一个小时。 那接下来的时间该怎么办? 越是临近午夜,杀人狂就越凶戾。 最后七分钟…… 是生死之间! 众人的后背全是粘腻的冷汗,不敢再想后面的事情。 殷长夏观察着灵室,空旷得没有任何家具,谈话间还能听到微微的回音。 周围一片黑暗,只有蜡烛燃烧的光,微微照亮了一角,根本无法分清这里面有多大。 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时间,纪今棠才蹲在了赵雨菲的身边:“我们现在可以延续刚才的谈话了吧?” 赵雨菲浑身都是汗水,犹如从水里捞起来的那样。 她牙关打颤,几乎抖成了筛子。 原本貌美如花的脸,也因尸毒的影响,渐渐扩展至全身。 她几乎能从纪今棠的眼珠,看到自己此刻丑陋的模样。明明鬼宴的时候,她也瞧见一个玩家被尸怪抓伤,根本没有这么凄惨的。 这就是报名场和正式场的区别吗? 赵雨菲很想大声嚷嚷,自己已经赔上一条腿了,还想怎样? 可问话的人是纪今棠,这样说的话,只会让他亲手掰碎自己另一条腿。 赵雨菲呼吸急促:“我……” 纪今棠眯起眼:“你可别想胡言乱语,反正外面就是杀人狂,我可以把你丢出去,让他的电锯砍碎你的身体。” 赵雨菲:“……” 纪今棠用最甜腻的语气说:“你也不想自己的身体长满舌头吧?” 赵雨菲忍不住呕吐了起来。 身上好像出现了幻痛,就像是受到了纪今棠的影响。 太可怕了。 明明用着最亲昵的语调,好像在朝人撒娇似的,却像个魔鬼! 赵雨菲强忍着恐惧,在纪今棠和尸毒的双重影响下,终于道出了一切。 “我只是想要关注……” 她就是个旁观者,只是和他们一个高中,甚至不在同一个年级。 殷长夏他们高三毕业,赵雨菲才刚刚入学。 只是那段时间,他们一直是非不断,所有人都接连出事。 先是纪今棠的母亲失手杀了他的父亲,再是殷长夏这边,他总是胡言乱语说有人跟踪他,精神失常了一阵,开始被人针对。 事件的起因,便是原本针对殷长夏的那群人,误对纪今棠下了手。 纪今棠失踪了整整三天。 谁也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纪今棠终于按耐不住,发狠的说:“谁问你这个!那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他说话总是甜腻的,鲜少有这样被激怒的时刻。 赵雨菲的肌肉都惊跳了一下。 表情立即由镇定,显得惊恐了起来。 周迎听得心头发虚,总觉得快要触及到那片真相。 事件扩大,令他们矛盾激化,是那张照片。 他不愿再听。 他在害怕,害怕当初错的是自己。 赵雨菲:“我、我不知道,那张照片应该不是殷长夏逃走,而是他去救人,因为是在废弃工厂的外面,怎么解读都可以,所以我……”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带起了哭腔。 周迎朝后退了一大步,脑子嗡的一声,犹如烟花炸开。 当初他怨过殷长夏,总觉得今棠是代替他才受了苦,明明那些人针对的是殷长夏,而非纪今棠。 而殷长夏却连人都没见着,像是消失了一样,连个道歉都没有。 直到那张照片的出现,流言蜚语渐渐产生,他们之间的裂痕在越来越大。 事态发酵后,殷长夏才出现了。 可这都已经晚了。 殷长夏低声询问:“四年前的事,你知道多少?” 四年前? 郑玄海刚刚痛失好友,对于寒鸦的事情格外敏感。 四年前,也就是寒鸦刚刚开始挑选撞邪的人进入游戏的时间。 赵雨菲每一句话里都带上了哭音:“我也是才知道,四年前……殷长夏和纪今棠被选为了目标,被人针对是假的,为的就是掩人耳目。那个事件也是寒鸦刻意安排的,想让他们撞邪进入游戏。” 郑玄海眼睛顿时红了:“寒鸦!” 秦封根本不是好人! 起初以为杀了秦封的陆子珩,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随意对人动手,完全不在乎别人的命。 可结合当时陆子珩的命令,想让殷长夏独享游戏阳寿奖励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陆子珩对秦封下手的理由,会不会是因为殷长夏? 原来还有这么多事是他们不知道的。 殷长夏捏着手,而后又缓缓松开。 他不是失忆,但四年前的确有些东西记不清晰,像是蒙了一层雾气那样。 桩桩件件都透着诡异。 最奇怪的,就是他的养灵体质。 倘若他一出生便是养灵体质,那为什么直到四年前,才有鬼开始注意到他。 直到进入游戏前,养灵体质才达到了顶峰。 他并不在乎周迎,却不得不弄清养灵体质! 殷长夏声音沙哑:“继续,把你知道的都交代出来。” “寒鸦当时是假装针对殷长夏的那些人……”赵雨菲局促的抿了抿唇瓣,看了眼周迎过后,又迅速把头给低了下去,“实际上,真的要对殷长夏下手,怎么可能误绑了纪今棠?” 周迎:“……” 他的脸色铁青,竟然这么久了才想到漏洞! 的确是他错了? 周迎艰难的看向了殷长夏。 事实的真相,更加残酷的打了他的脸。 郑玄海赤红了眼,对寒鸦这种行为厌恶到了极点。 郑玄海:“我和兴凯是四年前进入游戏的,他没多久就被秦封夺走了掌控权,这么说……” 赵雨菲:“我不知道……” 郑玄海手都在颤抖,只能按照自己的推测,明白过来当初被盯上的人应该是自己! 难怪四年前,焦兴凯一开始就对他说,千万不要在新人时期暴露载物。 是他在提醒自己。 也是他代替了自己。 焦兴凯成为寒鸦傀儡,大半原因在他。 郑玄海的手无力垂下,喉头滚动着,强忍着眼泪没有落下。 殷长夏还在询问:“四年前,他们明明已经安排了撞邪,为什么我和纪今棠没有进入游戏?” 赵雨菲痛苦的说:“我真的不知道了。” 她才加入寒鸦,怎么会知晓这些? 殷长夏只觉得心脏有些不舒服。 他们齐聚于游戏,真的只是偶然? 这真的不是游戏在玩弄他们吗? 这桩桩件件,都好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殷长夏忽然牙关打颤,觉得这间密封的灵室,也犹如冰窟那般,冻得他脚趾都蜷缩起来。 一个谜底的解开,伴随着另一个谜底的形成。 他急迫的想知道那七口凶棺的事,总觉得自己想要的答案,就会在这里面。 ——养灵体质。 ——以及,游戏。 周迎抬起头,瞧见殷长夏面色苍白,身体也摇摇欲坠。 他便下意识的觉得,是因为他又想起了四年前的事了。 周迎浑身冰冷,一想起他当年如何对待殷长夏的,就局促到了极点。 痛骂他。 责怪他。 还是作为一个好友的立场。 而那段时间的殷长夏,分明精神极差。 这对他而言,无疑是双重打击。 周迎心脏刺痛,紧咬着下嘴唇,满嘴的苦涩,此刻无数情绪朝他袭来。 拥有时不珍惜,直到失去才后悔。 他不是最明白的那个人么? 周迎:“长夏,我……” 殷长夏仍沉溺于自己的思绪当中,没有理会周迎。 殷长夏可不想管周迎,毕竟四年前就认清了周迎的嘴脸,何必在和他纠葛到一起? 他不想和解。 纪今棠的表情难看,额头异常滚烫,令他快要呕吐出来。 他没再说话,两个人格激烈的交锋着,仿佛要陷入更暗的深渊。 所有人都安静沉默,尸毒进一步影响到赵雨菲,她浑身抽搐着,竟然猛然朝着蜡烛奔去,想要受到烛光的全部保护。 守着蜡烛的唐启泽脸色难看,猛然将蜡烛拿了起来,没让赵雨菲得逞。 “你简直恶毒!”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了外面一阵极大的撞击音—— 屋外的佛经停了下来,秦叔到底没能夺回身体,又被杀人狂给压制了。 灵室的门被打开了,烛光被风吹得不停摇曳。烛光时弱时强,像是要被周围的黑暗吞没一般。 唐启泽眼皮直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殷长夏脑子里忽然响起了游戏的提示音:[鬼魂……夺……] 鬼上身!? 杀人狂是放弃电锯了吗? 明明电锯是需要靠血肉的依托才能使用,他好不容易才消化了秦叔的身体,让电锯和秦叔的血肉长在了一起。 如今竟然为了紧咬他们,轻易的放弃了秦叔,转而要来夺殷长夏的身体! 蜡烛的光在变小,从殷长夏的身上映出一个虚幻狰狞的影子。 殷长夏浑身都无法动弹,连话也说不出口,只得眼睁睁的感知着身体一点点变凉,还有心神强烈动荡的滋味。 大约是刚才那猛烈的晃动,差点把蜡烛的光给熄灭,才给了杀人狂可乘之机。 唐启泽终于明白了哪里不对劲,他猛然朝着殷长夏望去,却见他浑身紧绷,被蜡烛照到的影子骤然增大,反而像是混合了好几个人的影子。 唐启泽惊恐的喊:“殷……” 殷长夏紧咬牙关,面皮涨红。 危急时刻,殷长夏却瞧见自己的右手动了。 明明全身都无法操控,唯有右手! 衣服内衬里耳坠上的怒面,被右手给拿了下来,然后在那一瞬间被变大。 身体里好像有两股力量在冲撞,到最后以更强烈的颤栗感,将那种阴寒压了过去。 “滚。” 屋内寒气聚集,四面八方的阴气不断涌来。 雾气很快便充盈在整个灵室内,温度也迅速下降,让所有人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危险! 所有人的脑海里同时映出了这个词。 他们也顾不得解决赵雨菲了,全都警觉了起来,紧张的注视着蜡烛光外的一切。 所有人都不会想到,危险竟然是来自自己的身后。 殷长夏依旧无法掌控身体,却能清清楚楚的感知到,杀人狂的鬼魂被弹出去了。 是宗昙在和杀人狂抢夺! 谁也没发现殷长夏的异样,被门外的状况勾去了所有心神,偏偏只有唐启泽察觉到了。 唐启泽眼瞳紧缩,竟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像是看到了洪水猛兽。 唐启泽从喉咙里可怜巴巴的挤出了那个字:“宗……” 而后那个字,又被他给吞了回去。 这有可能么? 内心仿佛分裂成了两个意识,一边在骂他不要多想,另一边却开始怀疑。 不知过去多久,殷长夏的表情才平静下来。 唐启泽从未在他的脸上见到过如此散漫的表情,墨玉般的眼瞳里没有丝毫温度,好似万事万物都无法落入他的眼眸。 他低头看向自己,忽然发出了闷笑。 “哈……” 是温度。 他新奇的摩挲了两下手指,柔软的触感令人无比餍/足。 那快要把人逼疯的饥饿感,也在获得身体的同时,像是被一双手给抚平了那样。 周迎还尚未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到殷长夏那句‘滚’,才古怪的看向了他。 “长夏?” 殷长夏表微沉,根本无法回答周迎,因为身体的掌控权已经完全交替过去了。 [身体还来。] 宗昙唇边勾起一个淡漠的弧度,似诱人前往深渊的海妖:[好啊,反正你身体不好,就算有怒面,连十五分钟也坚持不到,这次不过实验而已。] 十五分钟都坚持不到这么惨的吗? 殷长夏:[……] 宗昙的声调缓慢,用最斯文有礼的态度,说出了最尖酸刻薄的话:“我说滚,你耳聋?” 对象是周迎。 还有杀人狂。 周迎有自知之明,懂得殷长夏是在骂自己。 他的表情有些难堪,陷在阴影当中,手指也不自觉的攥紧。 周迎:“是我……错了。” 他每一个字都说得艰难。 宗昙连目光都懒得落到周迎身上,像是玩儿似的,伸出了一根纤长的手指,顺着脖颈往下摸,一遍又一遍的感知着身体的实感。 殷长夏心里发毛。 他也能感知得很完整! 殷长夏强行镇定:[别摸了。] 宗昙轻抿着缺乏血色的薄唇,这一刻的心情极好:[你胆子那么大,敢叫老婆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下场?] 殷长夏想哭。 口头占占便宜而已,结果被记恨这么久。 殷长夏觉得务必要为自己的失误找补一番:[我那还不是因为喜欢你。] 宗昙刚刚还微微勾起的唇角,瞬间往下压死。 宗昙知道自己有多不讨喜,也不相信任何人的喜欢。 他自然也不在乎。 只是厌恶别人拿这种事来骗他。 [喜欢什么?我有什么可值得喜欢的?] 宗昙冷笑了一声,别人对他只有怕惧,抵触,厌恶,没人敢在他面前说这两个字。 殷长夏绞尽脑汁:[喜欢,喜欢你……的脸。] 宗昙:[……] 这样的回答令人出乎意料。 宗昙冰冷的怪笑:[殷长夏,你倒不如多照照镜子,看看自己。] 殷长夏义正言辞:[我当然知道自己好看啊,但也不至于自攻自受吧?喜欢好看的东西有什么错!] ……喜欢好看的东西有什么错? 宗昙闷笑了起来,像一株带毒的植物。 [彼此彼此。] 殷长夏:[……] 怎么觉得这个彼此彼此好危险的样子? 这一刻身体的主导权好像全都落到了宗昙手里,可殷长夏却没有抢夺。 不仅是因为宗昙说过,只有不到十五分钟。 殷长夏也为了以后。 给点甜头,才好安抚这个疯子。 周迎见他一直不理自己,更加痛苦的喊:“长夏……” 宗昙终于有了反应,收敛了眼底的笑意。 这世上不如殷长夏之人,还真是多如牛毛。 这个周迎,可能连一只手……啊不,半个指头都比不上。 宗昙半眯着眼,身后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和那些危险又负面的东西纠葛在一起:“我刚才,说得还不够清楚?” 周迎的心脏发紧,像是被一直大手不停的按压。 他竟然在这一瞬间,有些害怕殷长夏。 周迎:“我……” 宗昙:“什么都做不到极致,无法舍弃别人的保护,也无法独立出来,现在连道个歉都扭扭捏捏,你还剩什么?” 周迎的面色一点点变白,仿佛对方的每一个字,都直戳到了他的心脏。 犹如一把刀子。 殷长夏:[……] 不知道为啥有点暗爽。 宗昙总是能发出灵魂问话。 殷长夏已经尝到了无数次了。 自己尚能回怼一番,可周迎遇上这种时刻,就彻底哑了。 屋外仍是那呼啸的风声,蜡烛的光的确要暗淡一些了,郑玄海才发现什么东西瑟缩在门内的角落当中,充满怨毒的看着他们。 杀人狂! 他竟然能闯入灵室!? 郑玄海倒吸一口凉气:“快围紧一点!” 他们将蜡烛放在了地上,所照到不过半米的范围。 可超出这个范围,杀人狂便会袭击他们。 所有人都应声行动了起来,赵雨菲扭伤了脚,终将是慢了一步。 她没能走入光圈里。 赵雨菲眼眶微红:“救我啊……我知道的都已经说出来了……” 然而唯一有这个能力的几个人却都没动。 门被打开之后,一双眼睛在黑夜里发亮,死死的盯住了赵雨菲。 有风不断灌入屋内,赵雨菲浑身僵硬的看了过去,才瞧见那是向思思。 她猛然向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可饶是这样,仍旧没人对她伸出手。 赵雨菲眼神变得怨毒,痛骂起了所有人:“你们不是要听殷长夏的话吗?他说了,必须保护所有人,我不能死!” 宗昙蹙眉,觉得聒噪。 他勾起唇角,望向门外的向思思:“想报仇吗?” 向思思张了张嘴。 宗昙:“好啊,你但凡有这个胆,我成全你。” 他拽起赵雨菲,猛然将她丢到了门外。 向思思再次拽住了赵雨菲,尸毒本就在赵雨菲的身体里扩散,她所有的内脏都在被腐蚀,活不了多久。 “你、遵循,焦兴凯命令,杀我的时候,怎么、没顾全大局?” 向思思死而复生,反应并不像之前那么灵敏。 可她依旧一字一句的蹦出这些话,像是要反驳赵雨菲一样。 向思思强行拿走了她的号码牌。 赵雨菲被扼住了喉咙,早就守候多时的杀人狂已经把目光对准了她,充满了阴邪和贪婪。 她忽然抖了起来,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害怕的地方。 赵雨菲眼瞧着向思思朝她伸出利爪,而那杀人狂又对她虎视眈眈,双重惊吓之下,令她终于撑不下去了。 “救命……” “呜呜呜……” 向思思到底刚刚才变成尸怪,行动迟缓了一步,到底没比得过杀人狂的速度。 杀人狂却在此刻缠住了赵雨菲的脚踝。 并不是手,杀人狂是灵体,怎么可能是手? 缠上她脚踝的东西,像是舌头,猛然间把赵雨菲拖入到黑暗深处。 “啊啊啊——!” 向思思:“杀人、偿命,你欠我,两条。” 血液洒在了黑暗深处,赵雨菲的叫声在一点点变小,彻底没了气息。 看到这一幕,向思思没有过多的喜悦,却开始放声大哭。 她干嚎着,由于身体已经死亡,泪腺已经被破坏,连眼泪也无法流出。 从她的面颊上,染上的全是两行血流。 “佳……佳……” 那是她那个跳楼的闺蜜的名字。 她机械的伸出双臂,想要给当初的她一个温暖的拥抱。 可她忘记了,自己都已经死了,拥抱怎么可能还温暖呢? 佳佳死的时候,总是在笑。 每一分,每一秒,向思思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的时候,她总是摆出那副完美的笑脸。 向思思以为她从那些阴霾当中渡过去了。 可那全是假的。 她的每一次笑容,都在加速她的死亡。 为什么? 被生吞活剥的是她? 向思思这干嚎的哭声,竟然听着比赵雨菲的求救还要惨烈。 众人沉默了下来,尤其是郑玄海,像是受到了那声音的冲击,浑身在颤抖,眼眶也赤红至极。 蜡烛的光跳动在他脸上,向思思的哭音,让郑玄海的身体跳动抽搐。 “我、向思思,都无法挽回那个人了。” 郑玄海将目光对准了周迎,“你也想这样吗?” 走廊呼啸而来的风声好像又大了一些,如诉如泣,犹如一层阴霾,萦绕在众人心头。 周迎仿佛被击中了心脏,嘴唇嗫嚅了好几下,终将把那些话给吞了回去。 郑玄海在警告他。 也是在艳羡他。 而无论是警告还是艳羡,都让周迎觉得沉重。 正如‘殷长夏’所言,他进退都不纯粹,竟是一句话就刺破了他所有的虚假。 外面的雷雨终于灌入了进来,走廊已经开始积水。 狂风吹得树枝胡乱拍打,只听猛烈的一声巨响,那颗生机勃勃的大树也被劈成了两半。 随着这声巨响—— 角落里的杀人狂,缓缓站起了身。 杀人狂已经成功杀死了赵雨菲,灵体再次增大了一圈。 其实向思思早杀晚杀,赵雨菲都是死,毕竟尸毒已经入体,撑不到第七夜。而无论是向思思杀,还是杀人狂去杀,结果又一样,都会因为玩家死亡而增强杀人狂的实力。 唯一的办法,只有阻止第一夜的向思思死亡。 然而这都已经晚了。 杀人狂的灵体更加清晰,玩家的血肉令他更加凶戾,脚步踏在被雨水淋湿的水泥地板上,还有哒哒的响动声。 第一根蜡烛很快就要熄灭,郑玄海连忙点燃了第二根蜡烛。 他们把蜡烛围住,保护得死死的。 唐启泽:“我们还剩两根蜡烛,也就是两小时,那剩下的几分钟……” 郑玄海:“只能躲。” 众人的气压更低,心头生出一股恶寒。 唐启泽瞧见‘殷长夏’还站在外面。 唐启泽眼皮直跳,连忙朝他招手:“快进来呀!躲到光圈里面!” ‘殷长夏’依旧没有动。 周迎急了:“长夏、进来吧,你就算要怪我,也别糟蹋自己的命……” ‘殷长夏’却将怒面戴在了头上,并没有完全遮盖住那张面容,像是坐在午后,懒散的晒着太阳一样。 唐启泽呼吸紊乱,死死的瞪着那边,刚刚只喊出了前半段的‘宗’字,后面那个字根本没有吐出口。 而如今,唐启泽竟然下意识道出:“昙……” 唐启泽的手也不自觉的颤了起来,对杀人狂的恐惧心,并未令他如此失态。 反倒是眼前的‘殷长夏’! 这一瞬间,唐启泽真觉得殷长夏被鬼上身了。 ‘殷长夏’终于有了反应,缓步走入了光圈内,却气定神闲的坐在了地上。 杀人狂对赵雨菲动手过后,就像是有了底气,在他抵达了灵室过后,猛然朝着‘殷长夏’的方向袭去,露出那张面目全非,失去血肉,又露出骨头的脸。 太吓人了!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 “鬼上身必须得让那个人心绪大乱,才能成功。” “他这是借着吓你们,想夺走你们的身体。”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随即稳定了自己的心神。 ‘殷长夏’冷笑了一声,毫无所动的直视着那边,声音直接在杀人狂的脑海里回响起来。 [吓得动我,算你的本事。] 杀人狂:“……” ‘殷长夏’懒散的打着哈欠:[现在新死的鬼,连这点本事也没有了,真令人扫兴。怎么不继续了?] 杀人狂:“……” 这不是被怼得面目全非? ‘殷长夏’:[你不继续,我就帮你继续了。] 杀人狂本能的感受到了危险,等等,这家伙想干什么!? ‘殷长夏’微微抬手,恶劣的展现着身上庞大的鬼力。 很显然,鬼力唯有死物才能感知得到,那群活人只会不明所以。 杀人狂就跟看到了什么不可名状的恐惧似的,突然缩回了黑暗当中。 众人:“……” 你是要吓人啊,为什么突然一脸惊恐? 第42章 第二十二章(捉虫) 第二十二章 他们一直被杀人狂的鬼魂追着打, 何曾见过杀人狂认怂过? 唐启泽都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不停的揉着眼睛,可直到眼尾都给揉红了一片, 杀人狂仍然瑟缩在角落。 唐启泽:“……” 他花了极大的心理建设, 才明白了过来这是真的! 妈耶! 唐启泽惊得脸色煞白:“窝草,他真的被什么东西给吓住了!” 众人:“……” 唐启泽又想起,刚才‘殷长夏’说过——鬼上身必须得让那个人心绪大乱才能成功。 他又连忙做出一副沉稳的模样, 害怕杀人狂将目标对准自己。 “杀人狂好像有点……”郑玄海拧紧了眉头, 小心使用着自己的措辞, “有点吃瘪?” 就算措辞再小心, 光是吃瘪两个字,已经很让人惊悚了好吗! 杀人狂已经死了, 能把身为魂体的boss吓成这样,简直是天方夜谭、闻所未闻! 这TM都能载入游戏史册。 众人吃惊到了极点,又开始困惑了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唯一不同的点, 就是殷长夏刚才突然而来的怪异举动。 众人纷纷将目光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 如果真的出了问题,该怎么办才好? 阴沉的夜色之中, 四下除却风声,便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 大雨倾盆, 空气里满是腥臭气,好像是土腥味、尸体的腐烂气味、还有垃圾堆的味道混杂在了一起,从鼻子直冲入了肺部。 十五分钟刚到,殷长夏就重新拿回了身体。 他暗自腹诽,又缓缓转过身, 才瞧见众人一脸紧张无措的脸。 殷长夏:“……” 宗昙留下的余威吗? 殷长夏从地上站了起来, 更加靠近了光源中心。 这样的举动却引起了几人的高度紧张, 抽气声此起彼伏,越是寂静的地方越显得清晰。 殷长夏嘴角抽了两下:[看看,老婆你真吓人。] 宗昙:[吓着你了?] 殷长夏:[啊……这倒没有。] 宗昙毫不在意:[那其他人,关我屁事?] 殷长夏:[……] 好吧,很像这个疯子的作风。 这事儿还必须得忽悠过去,若是追究起来,太容易暴露了。 殷长夏痛定思痛,戴上了含泪面具:“好了,我不装了,其实我刚才使用了载物。” 众人:“……” 见他们一时半会儿还不相信,殷长夏又坐在了地上,一副出气少进气多的样子:“我之前没把载物拿出来,其实是因为我的载物会产生极强的反噬后果,你们……不会怪我吧?” 众人一阵恍惚,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只会感激,又怎么会怪他呢? 殷长夏本身就是个病人啊。 唐启泽仍然紧张:“殷、殷长夏,是你吗?” 殷长夏面无表情:“泽泽,你还借裤子吗?” 唐启泽一口老血哽在了喉咙里。 郑玄海谨慎的说:“你刚才的确很反常……” 殷长夏:“凉拖终于换了双质量好的了?” 郑玄海立马心肌梗塞。 这TM一定是殷长夏了! 唐启泽和郑玄海不约而同的想着。 他们这才放松了身体,发现刚才过于紧绷,肌肉都产生了一丝酸痛感。 瓢泼的夜雨冲散了闷热,凉意就扑面而来了。 室温极低,仿佛要把血液也冰冻起来,脑子在这一刻也变得清晰。 唐启泽吐槽:“不要再提我裤子了。” 郑玄海痛苦:“凉拖这个梗能过去了吗?” 殷长夏笑得露出小虎牙,跟白嫖患者一样:“下次一定。” 两人:“……” 不过两人到底是松了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如果是殷长夏被鬼上身,后果不堪设想。 在场之人,恐怕只有纪今棠和郑玄海能抵抗一二。 可这两人敢抵抗吗? 畏惧的畏惧,心疼的心疼。 一想到这里,他们更加后怕了,所有人被鬼上身他们都不会如此紧张,唯有殷长夏! 殷长夏更加靠近了蜡烛的光圈,想要在此时多多保存些体力。 他的面色苍白难看,整个人精力不济,被宗昙拿走身体十五分钟而已,便累得眼皮打架,想要就此昏死过去。 殷长夏内心嘟囔:[老婆,你是不是吸了我的精气,我为什么这么累……] 宗昙没有回话。 殷长夏想起刚才宗昙的话。 ——鬼上身必须得让那个人心绪大乱才能成功? 殷长夏终于明白了过来,为什么杀人狂会把目标选中他。 刚才赵雨菲的话,令他不自觉的联想到了养灵体质,这才一时心神动乱,让杀人狂钻了空子。 这一次,的确应该感谢宗昙。 殷长夏飞快的道了句:[谢谢。] 宗昙:[……] 不胡说八道的殷长夏,竟然有些可爱? 殷长夏:[你怎么突然帮我了?] 宗昙心情好了点,终于回了话:[我的右手在你体内,这具身体也有我的一份,我还没得到,他凭什么敢?] 殷长夏沉默了半天,感情是为了这个。 他很想说——老婆,咱们不能这样攀比。 而后想了想,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殷长夏:[那你怎么突然可以控制我的身体了?] 宗昙:[看看你的右手。] 殷长夏低下了头,已经有两个手指被染成了黑色。 这是他两次借用宗昙力量的证据。 宗昙也不瞒,反正以殷长夏的聪明,迟早会猜到。 他意味深长的说:[已经有两个手指被染黑了,你猜猜看五个手指都被染黑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殷长夏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他虽然提防着,一直不敢多用,但没想到会是这样。 殷长夏开始耍赖:[我不猜!] 他早已经学聪明了,知道跟宗昙打太极。 这样的疯子,和他硬碰硬,便是两败俱伤。 果不其然,宗昙恶劣的笑出了声:[这可不行,我得告诉你。] 殷长夏撇了撇嘴,有时发现这疯子也会小孩儿心性,你不喜欢什么,他偏这么做。 然后……就被殷长夏诓骗出了有效信息。 殷长夏:[……]害,觉得自己是个小骗子。 [每一次使用右手,鬼骨的鬼力就会扩散至全身,次数越多,扩散得越大,我所能占据身体的时间……]宗昙眯起眼,[就会更多。] 殷长夏竟然也没那么生气。 虽然宗昙算计他,可若是没有前两次借用右手鬼力的话,宗昙也没办法救他了。 阴差阳错,一环扣一环。 殷长夏突然睁开了眼,看向了阴暗角落里的杀人狂,他仍然想要冲破蜡烛形成的结界。 可当殷长夏把目光对准他时,杀人狂竟然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殷长夏:“……” 瑟缩的是他好不好! 杀人狂没了秦叔的身体,展露出自己原本的模样。 他脸上的五官都已经血肉模糊,充满血丝的眼睛向外暴凸,连眼皮都已经腐烂。 嘴角有一半的白骨露了出来,嘴唇已经被切掉,一种极其不协调的惊悚感油然而生。 看着更吓人了。 殷长夏抖了好几下,脸色也变得苍白。 宗昙嗤笑道:[我可比那些蝼蚁凶残多了,你连我都不怕,还怕那些东西作甚?] 殷长夏:[……] 有点道理? 当殷长夏再度望向杀人狂的时候,重新按照着宗昙的脸去想象,然后瞬间就开始打起了嗝:“嗝,我……还是怕。” 比光看一个杀人狂更害怕了。 唐启泽哪能知道殷长夏脑回路这么清奇? “你怎么突然打嗝了?快深呼吸!” 殷长夏苦着脸:“我……嗝,突然想到,杀人狂按着宗昙的脸去想象,打嗝就停不下来了。” 结果唐启泽像是被传染似的,也跟着打嗝。 “妈呀,嗝,你别吓我。” 这可是他午夜梦回的阴影! 唐启泽倔强的望向了角落里的杀人狂,如果真的这么想象的话,杀人狂也没什么大不了。 杀人狂可怕程度-1-1。 杀人狂:“……” 总觉得自己被蔑视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蜡烛也在不断燃烧。 跳动的烛光,给人一种温暖的假象。 杀人狂的鬼魂已经消失在了浓浓夜色之中,暴雨如盆,雨珠连成一根粗针,啪嗒啪嗒的拍打着筒子楼的老旧墙体。 杀人狂不敢再轻易现身,躲在暗处的他露出一双眼珠,仔仔细细的观察着灵室内的众人。 危险如影随形,根本不敢完全放松下来。 众人聚集在了一起,只得离光圈更近了,像是一堆失温的人借此取暖那样。 他们又看了下时间—— [01:53:14。] 还剩最后两个小时。 然而第二根蜡烛已经燃烧了好一阵儿了,他们是无法撑到最后七分钟的。 这种焦虑情绪,渐渐随着时间的过去,而越来越深入。 殷长夏和纪今棠的精神都不大好,他们便尤为小心,仔细观察着周围,好让他们尽快养足精神。 时间不停消逝,也摸不清过去多久。 首先打破对持的是杀人狂! 蜡烛外围的游魂激增,那些诡异高大的身躯,像是披了一层黑纱,不断的游荡在了灵室之内。 “杀人狂竟然拿赵雨菲的尸体引来游魂!” “糟糕了……” 游魂们不断撞击着光圈,想用那疯狂的自毁行为,吞没掉蜡烛所制造出的安全地带。 作为通关钥匙存在的蜡烛十分强悍,就算有游魂帮忙,那些邪物也根本没法进来。 殷长夏心头砰砰直跳,不知道能不能相安无事。 唐启泽:“殷长夏,你快看蜡烛。” 殷长夏疑惑的看了过去,才瞧见蜡烛燃烧的速度变快了。 原本能撑够一个小时的蜡烛,却在四十分钟时,就已经快要燃烧殆尽。 烛光剧烈的抖动了起来,犹如群魔狂舞,烛火也变得歪斜而不稳定。 殷长夏低低的喊了声:“是那些游魂!” 他们能利用游魂点蜡烛,杀人狂也能利用游魂令蜡烛燃烧更快。 真是一把双刃剑! 就知道游戏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唐启泽害怕的问:“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 殷长夏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问题变得严峻又棘手,就算想要反击,却因蜡烛的数量不多,而变得束手束脚。 殷长夏没有办法,点燃了最后一根蜡烛。 [01:23:10。] 咚咚咚—— 心跳变得杂乱无章,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了。 如果一根蜡烛真的只能支撑四十分钟,那最后的时间,能活下来几个? 一旦产生联想,便是无穷无尽的恐惧与黑暗,像是步入了思考的深渊。 正当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了某个声音。 雨水都侵染了进来,水泥地板一片湿润,奔跑时便会发出这样哒哒的踩水声。 “天啊,一楼游魂也太多了吧!” 是柯羽安的声音!? 殷长夏猛地站起了身,杀人狂就在里面,外面总不可能还有鬼吧? 杀人狂也听到了,眼底露出贪婪,想要像吃赵雨菲一样,把柯羽安也吃下去。 他立即朝着门口涌出,哪知道殷长夏比他的速度还快,拽起了地上的蜡烛,直接堵死了大门。 光圈所照耀的地方,不可进入。 只是这样陡然将蜡烛拽起,差一点让外围的周迎被游魂袭击到,他的衣角也烧了起来,立马将衣服撕扯成了两半。 火焰瞬间窜起,将那一半的衣服燃成了灰烬。 殷长夏大喊:“柯羽安,快进灵室!” 他的声音传了出去,令奔跑中的柯羽安停住了脚步:“大佬?” 殷长夏:“是我,货真价实,别耽搁!” 柯羽安打开了灵室的门,在看到角落里的杀人狂时,吓得浑身僵硬。 “他……” 殷长夏害怕再出意外,立即将柯羽安给拽了进来。 柯羽安心有余悸,又有些语无伦次的对殷长夏说:“我……不对,哎,我想说的是,我看到楼道里有个道具,是不是你掉的?” 道具…… 难不成是染血铜镜!? 殷长夏面露喜悦,接过了柯羽安递过来的东西。 大约是刚才杀人狂让所有游魂攻击他们,所以遗落在楼道的染血铜镜,才能被柯羽安给捡走。 柯羽安真的帮了大忙! 殷长夏随即将蜡烛放到了靠近角落的地方,如此光圈唯一的口子便只有两面,守下来也会更加容易。 殷长夏将染血铜镜立于光圈前方,靠近的游魂都被迅速定住。 刚才还无法对付的游魂,此刻终于有了应对手段。 杀人狂一直狂妄的表情,顿时僵硬住了。 随之而来的,则是无穷无尽的怒火,为什么原本顺利的事情,一遇上殷长夏就变成了这样。 暂时安全下来,柯羽安才出了声:“我和冉雪姐姐……” 唐启泽:“你啥时候叫她姐姐了!?” 柯羽安慢吞吞的喊:“别吵,听我说完。” 他连忙向殷长夏报告着自己来晚的原因:“我和冉雪姐姐找到了李睿民!” 殷长夏眼神发亮,好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传来。 殷长夏:“那冉雪呢?” 柯羽安:“还在外面!多亏你们引开了游魂啊,要不然我们也不可能把李睿民带下来。” 殷长夏无奈。 这可是杀人狂干的。 他太过专注于这边,让灵室内的玩家成了靶子,反倒对剩下两个七楼的玩家放松了警惕。 殷长夏听完之后,目光灼灼的看向了柯羽安。 柯羽安突然有点虚:“怎么了?” 殷长夏:“鬼宴是你捡到了通灵铜钱,也是你摧毁了宗祠的刻印。” 柯羽安有些懵:“对啊。” 殷长夏:“这次又是你带了李睿民下来。” 柯羽安点头,是没错。 殷长夏真心赞叹:“你这运气简直太厉害了!” 柯羽安摸了摸后脑勺,如果不是殷长夏点出,自己都还没这意识。 柯羽安:“敢于捡漏,发现细节?” 殷长夏突然就憋不住笑了起来。 一旁的唐启泽表现得更加夸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柯羽安忽然看到了角落里的蜡烛,慢吞吞的说道:“我和冉雪姐姐手里好像也有,答案还是冉雪姐姐告诉我的,好巧哦。” 也、也有? 如果不是柯羽安不知道蜡烛的作用,他们都觉得这是凡尔赛发言了。 周迎有些气闷,昔日曾经跟在自己身后抱大腿的柯羽安,都得到了蜡烛,偏偏他没有。 殷长夏眼神更亮:“好好好,天无绝人之路!” 不过冉雪也太强了吧? 他们三人费尽周折,才查明了故事的脉络。 冉雪总是一个人单枪匹马,竟然猜中了所有的凶手,还拿到了证据? 难怪那段时间她总是不见人影! 以至于,所有人都怀疑她是内应。 殷长夏也忍不住勾起唇角,心情大悲大喜,刚刚还被逼到了绝境,现在所有的优势都回来了。 多出来的两根蜡烛,成了救命稻草不说,还有极大的妙用。 心情更加雀跃,待到柯羽安把蜡烛交给了殷长夏之后,殷长夏捏紧了那根蜡烛:“我有点想……” 纪今棠终于补足了精神,又一次撑过了两个人格激烈的交锋。 他有些虚弱靠在墙边:“阿祈,你想反击?” 周迎:“?” 唐启泽和郑玄海也同样无奈的笑了起来:“殷长夏,就知道你不甘心。” 周迎:“?” 柯羽安:“大佬是要开始狩猎杀人狂了吗?” 周迎:“……” 为什么全世界只有他不知道殷长夏想做什么! 周迎心里堵得慌,纪今棠也就罢了,没想到他认识殷长夏这么久,竟然还不如唐启泽他们几个。 这个认知令他面色微变,不由的捏白了手。 他们默契的表现,犹如一把软刀子似的,插/入了他的心脏。 殷长夏点燃了手里的蜡烛,一根作为护住众人的光圈,留在了灵室内;另一根则被殷长夏拿到了手中,他想要冒险拿回MP3。 随着玩家的聚集,长久以来的阴影快要渐渐被剥离出去,连呼吸也变得顺畅起来。 那浓稠如墨的黑暗,也像是变得浅了一些。 殷长夏:“我记得小卖部有卖扩音器,谁有办法去拿?” 郑玄海:“很重要?” 殷长夏毫不掩饰:“重要。” 郑玄海:“我去。” 焦兴凯的死给他触动极大,郑玄海不想再缩回壳子当中了。 几人开始分工合作,表情里满是跃跃欲试。 郑玄海看向了外面,在向思思的掩护之下,一头栽入了黑暗当中。 目标是小卖部! 杀人狂很快便注意到了这边,虽然不知道郑玄海要去做什么,魂体立即就跟了上去。 殷长夏立即拔出了匕首,在烛光的反射下,刀刃发出锃亮的光。 杀人狂瞳孔紧缩,刚才的教训令他不敢轻易向前。 刚才的后遗症。 他是怕殷长夏的。 这样的瑟缩,令杀人狂的反应慢了一秒,殷长夏也抓住了时机,拽起匕首开始反击。 匕首对魂体才拥有伤害力,杀人狂之前躲在秦叔的身体里,匕首的功效被大大压制,而此时此刻,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 杀人狂被一刀划伤,痛得猛然缩回黑暗中,怨毒的扫视着众人。 可目光扫视到殷长夏的时候,连怨毒也不敢怨毒了。 就只能放空眼神。 殷长夏:“……” 他默默在内心对宗昙说:[老婆,你看你多厉害啊,后面几场游戏一定要多出来吓吓人……哦不,吓吓鬼!] 宗昙没理他。 殷长夏闷笑了一声,知道杀人狂是因为鬼上身的行为,才惹怒了宗昙。 如果杀人狂不作死,恐怕他们也得不到这样大的优势。 殷长夏笑得蔫儿坏:“你不是想要我的身体吗?” 杀人狂:“……” 他再也不敢生出这样的想法,觉得殷长夏犹如一个恶魔。 杀人狂放弃了继续狩猎玩家的想法,转而猛然朝着秦叔的方向奔了过去。 浓浓的怨气被裹挟而去,猛地钻入了那句年老干瘦的身躯。 秦叔又瞎又聋,只剩下一只左眼和一只右耳,但总比压着打好! 那具身躯惊颤了好几下,肌肉不停的抽搐起来,最终缓缓睁开了眼。 血红的眼珠贪婪的扫视了过来,带着浓浓的恶意。 杀人狂重新拿回了他的电锯,总算找回了些信心。 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只要等到第七夜,他就不用再惧怕任何人! 随着时间的过去,杀人狂身上的怨气变得更加浓郁。电锯上的舌头已经爬满了那只手臂,像是依托于血肉在进行繁殖那样。 舌头所及之处,连坚硬的砖墙都开始发脆。 众人开始小心的应对起了杀人狂。 杀人狂却学聪明了,专朝着最弱的打。 殷长夏大喊:“柯羽安,先进灵室!” 柯羽安连忙踏了进去,身上差一点就沾染上了诅咒之物。 唐启泽忽然间发问:“你们说……沾染到电锯会怎么样?” 殷长夏:“那些舌头依托血肉才会生长,它应该很想要更多的培养皿。” 唐启泽嗓子发哑:“这不就跟病/毒一样了吗?” “所以,一定不要硬拼。既然游戏给了我们蜡烛,就是为了攻击手段多样性。” 殷长夏提醒着众人,“打不过就躲,休息够了再出来打,谁规定的boss非要一口气解决不可?” 唐启泽:“……” 好阴! 不过是为了对付boss,这招好爽! 他们再度跳出了光圈,集中火/力暂时压制了杀人狂。 其实杀人狂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手里的诅咒之物,以活人身躯根本不能触碰。 在众人的掩护之中,殷长夏终于拿到了MP3。 杀人狂眼睛充血,纵然这具身体的视力受了影响,可这么久的时间,总算适应了用耳朵去听。 在这样寂静的空间之中,脚步声放得再轻,也无法完全掩盖。 杀人狂对准了声音来源,电锯狠狠一砍。 周迎手里的武器立即断成两截,还好他反应灵敏,才再次躲到了蜡烛的光圈里。 他望向了那边,刚才接触到电锯的武器,已经开始长出了舌头。 周迎冷汗涔涔,如果慢了一步,兴许长舌头的就是他的手了! 杀人狂的攻势变猛,唐启泽也快要抵抗不住了。 灵室内部的游魂,已经把赵雨菲的身体啃完,变成了一堆骨头架子。 没了吸引物,它们便纷纷飘出灵室,来到了走廊当中。 染血铜镜定住的毕竟只有少数,大多数仍然在外面。越是临近午夜,鬼怪的凶狠程度便越深,这一点连游魂也不例外。 它们可不会跟杀人狂一样,对殷长夏有恐惧心,只是对触及到的活物进行无差别攻击。 在无数游魂朝着殷长夏的方向袭击时,郑玄海刚刚好回到了此处。 郑玄海:“殷长夏,接着!” 赶上了! 殷长夏拽紧了扩音机,然后将音量调到了最大,MP3里的佛经开始响彻在楼道之中。 这声音大得刺耳,几乎要把楼道震翻。 杀人狂的耳膜刺痛,被这股音浪冲得一步步倒退。 杀人狂用右手捂住了仅剩的耳朵,如果失去听力,他又找不到合适的身体鬼上身,电锯没了血肉依托就再也无法使用。 怒火翻涌了起来,如滔滔巨浪般袭来,快要淹没仅剩的理智。 又是这些佛经! 他刚才就没能彻底毁掉,都是那只新生尸怪的原因! 倘若不是她护着,自己早就一脚踩碎了MP3。 杀人狂跪在了地上,开始痛苦的哀鸣:“呜……” 一整夜的奔波逃亡,玩家终于占据了上风! 他们没给杀人狂喘息的机会,势要毁掉他剩余的视觉和听觉。 殷长夏已经和郑玄海汇合,在攻击之前急忙询问:“考核官任务失败,会有惩罚吗?” 郑玄海:“……有,不过能结算副本奖励的话,刚好抵扣。” 殷长夏眼皮直跳:“那岂不是白忙活了?” 郑玄海低垂着眼眸:“那也没办法。” 能活下来就已经不错了,还顾着这么多做什么? 郑玄海沉溺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忽然间听到殷长夏低低的喊了句:“这可不行。” 郑玄海:“……?” 殷长夏露出一个笑容:“我这儿不兴做白工。” 郑玄海心脏咚咚直跳了起来,一个大胆的猜测涌入心头。 难不成殷长夏是因为这个,才想要反击的? 他们明明以守旧的办法,在灵室里干等着就行了。就算杀人狂压着他们打,这也无可奈何,只要能通关游戏,比什么都强。 可没想到,殷长夏是要让他们站着通关! 热血一点点燃了起来,驱散了心底的阴霾,郑玄海站在殷长夏身后,看着他单薄的身躯,即将要朝着杀人狂冲去,便觉得自己被下意识的吸引了。 他为灯火,我为飞蛾。 杀人狂气得发颤,然而他手上已经没有尸体了,无法吸引到游魂帮他。 杀人狂狠了狠心,用电锯相连的地方,砍断了这具身体的右手。 伤口处满是鲜血,他痛得脸色扭曲,电锯的舌头迅速长在了上面,才止住了血液。 杀人狂身体摇晃,露出疯狂的目光,将右手猛地朝着天空抛去。 走廊上的众多游魂,闻到了那股新鲜的血肉气息。无数双眼睛对准了这边,疯了似的朝着那边袭击。 杀人狂面露笑容:“那就一起下地狱。” 这是恼羞成怒了! 他们不得已退回了灵室内,瞧见屋内的烛光已经很暗淡了,需要立即更换新的蜡烛! 与此同时,最后的冉雪到了! 在她的身边,是蛆/虫一样生活了三十年的李睿民。 他年老而猥/琐,目光躲躲闪闪,犹如臭水沟里的老鼠那样。 这同日记里的描述一模一样,就是那个眼睁睁看着杨爱被玷污,却一脸兴奋的写下‘她被玷污,就配得上她’的人。 他的父母应该知晓儿子还活着,却用一脸悲痛的表情瞒着所有人。 经常躲在楼道烧纸,也是故意装出样子。 冉雪把蜡烛递给了柯羽安,第四根蜡烛燃烧了起来,灵室里的人依靠最后的这根蜡烛,抵抗了游魂的攻击。 殷长夏拿起了扩音喇叭,对着杀人狂大喊:“秦叔,最后的凶手我们帮你找到了!” 电闪雷鸣,一道雷光响起—— 劈断的树枝落下打在了窗户上,更多的暴雨从那小小缺口里漏了进来。 仿佛泄洪一样。 就好像紧闭已久的壳子,终于裂出了一道缝隙。 所有人都瞧见,杀人狂的目光明显呆愣了。 纵然手上的电锯仍然企图控制这具身体,可他却缓缓回过头,将眼神对准了李睿民。 他认识这个人。 三十年前,他不应该死了吗? 杀人狂开始被排挤出去,可电锯想要缠紧这具身体,却终究无力,连上面的舌头都像是枯萎的花朵一样,逐渐变得老化。 秦叔重新占据了身体,他何其聪明,在看到李睿民的时候,就猜出了原因。 小老头突然间泪流满面。 此刻的他无比凄惨,没了一只眼,没了一只耳朵,还没了手臂。 可他却一步步朝着李睿民靠近,眼眶赤红的看着他:“你为什么只是看着?” 李睿民想逃,但最终没能离开。 冉雪就守在走廊那边,一脚又把李睿民给踢了回去。 小老头:“你为什么只是阴暗的躲着?” 李睿民的腿脚受伤,再加上他许多年未出过家门,双腿无力,被冉雪这么一踹,身体趔趄的朝前跌去。 李睿民一个字都没有回答。 小老头突然间痛哭流涕:“什么正义啊,我等了三十年,整整三十年,根本就没有来。既然如此,我来做自己的公道!” 一个老人,佝偻着身躯,平日里连腰都直不起来,颤微微的,走路也在摇晃。 此刻的他却按住了李睿民,完全没有任何抖动。 干瘦的背影,在那一刻高大了起来。 纵然,他身后就是无数游魂。 小老头的身后粘着巨大的阴影,他怒目横对,愤怒不断在心头攀登。 李睿民挣扎着,终于知道害怕:“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原谅我……” 小老头紧抿着唇,拽着他的手十分用力。 殷长夏躲在暗处大喊:“秦叔!杀人狂的鬼魂已经过来了!” 可小老头没有动,他高举着那把电锯,猛然朝着李睿民刺了进去。 鲜血飙了出来,洒在他年迈的面颊上。 而在下手的同时,小老头也被杀人狂的鬼魂拖入了深渊当中,身上被拖拽出一条长长的血带。 直到最后,他的嘴角都挂着一抹微笑。 像是终于释怀。 爱不停息,报复不止。 而如今,深爱着杨爱的最后一个人,也消匿于黑夜当中。 — 殷长夏死死的看着这一幕,心绪不停的被搅动着。 秦叔没能当过父亲,一辈子无儿无女,也没有结过婚。直到杨爱母女死去,他才知道自己曾经有个女儿。 脑海里浮现之前在秦叔家看到的老照片——秦叔坐在摇摇椅上,瘦弱矮小的身躯仿佛被时间吞没。 他一遍遍的读着杨真没有给他寄出去的信,三十年下来几乎都能背了。 他开始和未见面的女儿‘共情’。 渐渐幻想着自己有了一个家。 纵然小老头从未做过一天父亲,可到死都是一个父亲。 随着秦叔的死亡,故事也惨烈的收了场。 [00:01:00。] 最后一分钟! 杀人狂又重新从黑暗的深渊里走出,身上的怨气已经浓郁得快要化不开。 耳畔突然想起了游戏的提示音:[boss狂化中……] 狂化!? 所有玩家脸上的表情都变了,经历过报名场的他们,早就已经知道了狂化的厉害。 凶上加凶。 殷长夏的脸上没有丝毫畏惧,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些,只是静静的等待罢了。 杀人狂再次夺得了秦叔的身体,就算这具身体破破烂烂,他却无从选择。 最后一分钟,他要这些人全都去死! 杀人狂身上裹着黑雾,吐息间满是那种腐臭的味道。狂化速度的不断增加,令他的魂体也开始起了变化。 最后一分钟,走廊里的游魂开始自燃,发出温度极高的白光。 殷长夏手里的蜡烛已经快要燃烧殆尽,平静得毫无反应。 烛光照亮他的眉眼,游魂自燃的白光,把整个走廊映得宛若白昼。殷长夏的周身,好像都萦绕着淡淡的光晕。 他那身藏青色的民国服饰,和背景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就像是一副秀美的古画。 这样的殷长夏无疑美得惊人,光是看上一眼,便要夺走所有目光。 他越是身处危险与绝望之中,越是挣扎绽放。 [倒计时已开始——] [30秒。] 电锯的嗡嗡声已经开到最大,临近午夜更是凶险异常。 杀人狂摇摇晃晃的朝着殷长夏和郑玄海冲来,在狂化的影响之下,变得无所畏惧,只剩下对玩家们的一腔怨恨。 黑气令那具干瘦的身躯变得巨大,影子倒映在墙上时,狰狞又张牙舞爪,倒是真像一个怪物了。 杀人狂不管不顾,电锯所触之处,犹如受到诅咒那样,连水泥承重柱都开始长起了舌头。 [20秒。] 郑玄海看得心惊肉跳:“快啊,进灵室,不要和杀人狂纠缠!” 就算刚才殷长夏承诺了他,郑玄海也宁愿殷长夏放弃了。 稍不留神就会死的! 灵室内的纪今棠再次动用了载物,一尊鬼菩萨骤然间出现,不同于之前他的八臂开始伸长,武器也变得巨大化。 杀人狂嘎嘎的笑了起来,电锯砍过去的时候,鬼菩萨手臂上的武器不停掉落。 而这一次,鬼菩萨手上武器的增长速度,已经比不过杀人狂了。 是狂化影响! 纪今棠眼底发狠,打算加大阳寿。 殷长夏:“今棠,回去。” 纪今棠本想任性一次,可看到殷长夏这样平静的表情,心突然就安定了。 理智又重新回来,他开始全力配合起了殷长夏。 在鬼菩萨的掩护之下,殷长夏挥动着手里的匕首,不想和电锯接触,趁着电锯嵌入到了水泥柱中,拿起匕首朝着杀人狂的手臂划去。 杀人狂:“你以为我还会像之前那样中招吗?” 他的血肉早就和电锯长到了一起! 殷长夏勾起唇角,也不气馁。 匕首割伤了杀人狂的手臂,却丝毫没有影响到杀人狂的砍击力度。 嵌在墙内的电锯又很快被取了出来,那些墙体触碰到诅咒的瞬间,变成了一团白色齑粉,而剩余的部位,也开始长出了舌头。 这就是狂化过后的boss吗? 众人暗暗震惊,不由的为殷长夏担心了起来。 纵然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可安全才是第一位的啊! 殷长夏退后了好几步,不停的做着深呼吸,鬼宴宗祠那么困难的地方他都过来了,还怕在拼一次吗? 杀人狂的身体变得巨大,在这狭窄的空间里,自然不如殷长夏灵活。 时间一点点过去,已经快要达到通关要求。 [5秒。] 郑玄海不觉得殷长夏会犯蠢,眼看着都快要赢了,还要节外生枝! 郑玄海:“考核官任务没完成就算了,大不了阳寿倒扣到只剩下一个月,你别冲动!” 郑玄海的手心里都是汗水,也不知道该不该加入战斗。 殷长夏:“不用过来。” 郑玄海:“……” 竟然阻止了他? 在同杀人狂纠缠之际,殷长夏的右手却稳稳当当的拿着蜡烛。 窗户被狂风吹开,一阵阴冷的风从外面刮了过来,暴雨即将淹没一切,像是天降下的洪水,要把这个世界彻底摧毁那样。 [1秒。] 殷长夏手里的蜡烛快要烧光,杀人狂眼底浮现出兴奋和喜悦。 他很快就要掌控大局了。 [0秒。] [boss正在升级,E级,D级,C……] 那句话刚说出口,殷长夏便行动了。 右手忽然间变成了森森白骨,迅速在蜡烛当中滴入养灵体质的鲜血,在众多鬼物还未反应的同时,猛然朝着杀人狂的嘴里喂去—— 磷火燃烧。 无数游魂一只又一只,向着杀人狂的方向袭去。 它们不断撞击着,犹如飞蛾扑火那样,全然不怕死。 无数火焰猛然窜起,却怎么也无法熄灭。 杀人狂倒在了地上,不停的滚动了起来,作为邪物的电锯终于被烧得融化,上面的舌头也在一根根消失。 “啊啊啊——!” 舌头消失过后,杀人狂顿时感到了剧痛。 分明只差最后一步了! 他刚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不断上涨,即将冲破桎梏,整个世界的怨气都在哺育着他。 可最后一步的时候,被殷长夏给阻止了! 殷长夏冰冷又平静的看着这一幕:“好可惜哦,C级boss,就差一步呢。” 杀人狂气得吐血,可身上飞快的被烧成了焦黑,他的魂魄本想从秦叔的身体里出去,却因肚子里的蜡烛尚未熄灭,那种结界一般的光圈,将他的魂魄困在了里面。 杀人狂呲目欲裂,痛不欲生。 如果他能正常成为C级boss,也不至于被这样的把戏所击倒。 可惜…… 不仅仅是秦叔的身体出了问题,电锯不停的花着怨力修复着,也是因为杀人狂选择了狂化,力量增强的同时,魂体却变得无比脆弱。 种种偶然,构成了必然。 杀人狂的身体在地上打滚,彻底没了气息。 郑玄海全程看着这一幕,已经是目瞪口呆。 殷长夏:“别愣着,任务呢?” 郑玄海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查看着自己的考核官任务。 然后,他下巴惊得快掉了。 许久之后,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舌头:“完、完成了……” 殷长夏:“卡bug果然有用。” 郑玄海:“……” 卡bug? 刚刚那么疯的行为,就被你一句卡bug给简单说出去了? 郑玄海身体发颤:“你怎么知道蜡烛能困住杀人狂?” 殷长夏:“一早就知道啊,那个光圈对于我们而言,是保护的结界,让杀人狂的鬼魂进不来。我把最后一点蜡烛喂给他,他自然也出不去。” 郑玄海手都在抖,觉得自己犹如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 内心顿感沧桑,快要崩不住脸皮。 原本都放弃的任务,竟然完成了! 就因为殷长夏一句,他不喜欢打白工? 郑玄海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呼吸,觉得自己快要麻木。 他们很快便走入了灵室,不仅时间完成,还消灭了杀人狂的鬼魂,这是众人万万没想到的。 唐启泽捏了下自己的脸:“我以为通关就不错了,没想到还是完美通关。” 殷长夏笑出了声,又问:“通关玩家就这里的人吗?” 他想要做的是玩弄规则,而不是让规则玩弄他。 冉雪:“只剩下邱平,还在七楼,但楼道已经关闭了。” 殷长夏:“……” 他终究还是死在了自己的手里,一味的逃避就会变成这样。 气氛短暂的沉闷了一秒,游戏的声音从广播内响了起来。 [正在结算两次游戏奖励。] 殷长夏的脑内出现了游戏的声音,他微微挑眉,看来是各自秘密结算? 这样的话,谁也不知道谁的阳寿。 倒是一个保护玩家的做法。 [玩家:殷长夏。] [报名场:鬼宴。] [获得成就:1杀死尸怪、喜怒哀惧其中二鬼。2扰乱鬼宴。3成为新郎官。4拿到仅有的01号码牌!] [正式场:租客。] [获得成就:1探查完整个故事,找出所有凶手。2消灭杀人狂的鬼魂。3拿到游戏内核。] [经结算,报名场和正式场,您的表现排名第一,并且01号码牌可得到双倍阳寿奖励!] [游戏内新星榜已变动。] 殷长夏表情微沉,新星榜变动的同时,就免不了和陆子珩硬刚了。 殷长夏询问:[新星榜是一个人,还是……] 游戏答道:[否,家园内所有排行均以游戏为准。] 殷长夏长长的舒展了一口气,还好,能苟。 他羽翼未丰,并不愿意做那只出头鸟。 游戏仍旧做着结算,过去了约莫一分钟,才有了答案。 [恭喜玩家殷长夏,在报名场和正式场各自获得两年、三年阳寿,总共五年。] [您拥有01号码牌,已得到双倍奖励,十年阳寿发放完毕。] 结合上次内核里得到的十年阳寿,殷长夏手里足足捏着二十年阳寿! 殷长夏浑身微颤,此刻就像是重获新生。 长久压抑在神经上的重量,忽然被一扫而空。 一想到自己竟然能活二十年了,殷长夏便眼眶湿热。 曾几何时,一度放弃,一度消沉。 殷长夏露出笑容,可喉咙里却带着一丝哽咽。 当初冒险去拿的01号码牌,殷长夏并不后悔,甚至从未如此感激当时的这个决定。 要不然,也不会得到翻倍的阳寿奖励。 所有人都在结算阳寿,殷长夏忽然注意到了门口的向思思。 她整个人陷在黑暗中,身上诸多伤口,是之前和杀人狂拼命时擦伤的。 等等! 向思思会被留在这里吗? 整个游戏都在被毁坏,暴雨冲了进来,无数水花灌入走廊当中,好像要把整个世界淹没似的。 早在刚才殷长夏就明白了过来,内核都被人取走了,游戏不会再花能量维持这个世界了。 如果向思思一个人停留在此地,等待她的便只有死亡。 向思思对上了殷长夏的目光,僵硬的脸庞忽然露出了笑容。她极力想要做出生前的模样,却笑得惊悚可怖。 殷长夏无奈,也回以她笑容。 向思思背靠着灵室的墙壁,冰冷而坚固的触感,是她最后对于‘生’的感知。 明明作为通关口的灵室就在眼前,很快这里面的玩家就要前往家园了,她却不能跟着一起离开。 触手可及的光明,以及背后无穷无尽的黑暗。 她在夹缝之间,苟延残喘的挣扎着。 走入死亡的那一瞬间,向思思才明白自己有多么不甘心。 从来都是依靠别人,连掌控权也能轻易的交出去,还脑子犯蠢轻易的相信盛乾,一桩桩一件件推着她走到了悬崖口。 尸变。 这是她头一次靠自己。 向思思感到无限荣幸。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有些不忍向思思就这么消亡于游戏当中。 但她已经死了,不再是玩家。 没人能帮他。 [是否将向思思收为租客?] 殷长夏:“!!” 他这才想起来,自从阳寿充裕过后,游戏才解释了作为载物的凶宅的功能。 他可以收纳租户! 虽然不知道租户功能有什么用…… 殷长夏眼神微闪,一个租户便要花费十年阳寿,这无疑是巨大的代价。 在犹豫之间,向思思已经为他们关上了门,大雨冲刷着她的身体,不断有水从四面八方的窗户灌入,像是要把这个筒子楼给灌满一样。 游戏终将走入终焉,到最后一刻向思思都是带着笑容的。 她背靠着门,蹲坐在地上,然后蜷缩着身体。 “我一直,没试过,靠自己的滋味。” “别人不帮忙,我就只会哭。” “我这次,一定不哭了。” 她有那一瞬间,像是脱离了冰冷的躯壳,感受到灵魂炙热燃烧的味道。雨水泡了进来,漫过了腰部,她深处于冰冷之中,有种温暖的错觉。 乃至平静的绝望。 向思思口齿不清的说了句:“谢,谢。” 殷长夏的心跳极乱,脑海里又响起了游戏的提示音:[是否将向思思收为租户?] 殷长夏垂眸,心底生出某个声音,越来越大—— 他想随心去选,不止是冰冷的权衡利弊。 他不想变成这样的人,一具只会做出最优选择的机器。 他是人类。 殷长夏:[是。] [是否花费十年阳寿?] 殷长夏:[是。] [是否选择将向思思安放凶宅?] 殷长夏:[是!] 他每一次,都比之前说得更加坚定。 尚在门外的向思思也接到了类似的信息。 原本以为等待她的会是死亡,却没想到是新生。 外面的那些水已经漫过了腰线,填满了半个走廊。 在殷长夏做出选择的同时,白光闪烁了起来,向思思的身体也消失在了这片空间当中。 泪腺已经损坏,不再能流出眼泪。 心底涌出酸酸涨涨的情绪,向思思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郑重的向殷长夏道谢。 灵室里的众人已经将阳寿结算完毕,殷长夏突然听到某人的声音:[十年阳寿,不可惜?] 殷长夏:[你也说只是十年阳寿,我赚得回来。] 宗昙轻笑了一声。 他有时真是将傲慢贯彻到了极点。 犹豫是因为理智,放纵是因为傲慢。 但正如殷长夏所言,只要待在这古怪的游戏当中,以他的能力很快便能赚回来。 [已收纳第一个租户,开始提供租户说明信息——] [载物:凶宅(初级阶段)。] [住户:7/7。] [租户:1/10(可收入低级鬼魂、低级克系怪物,将游戏中的boss带出去,每次耗费十年阳寿)。] [住户其一:宗昙(半鬼王)。] [危险程度:S。] [饥饿程度:51/100(刚吃了一顿饱饭,还是半饿状态)。] [好感值:10/100(各方面的欣赏)。] [住户其二:江听云(半鬼王)。] [危险程度:S。] [饥饿程度:3/100(非常饥饿,处于自我觅食状态,再不喂饱很有可能发疯)。] [好感值:X/100。] [租户其一:向思思(尸怪)。] [危险程度:D。] [所供租金:缓慢推动凶宅升级。] [租户说明如下——] [道具和载物的不同,在于载物寄居着鬼怪,而道具没有。] [租户功能,能够培育鬼怪,并且为一些次数类的低级载物延续使用时间。] 殷长夏愣住了。 他的眼神从缓慢推动凶宅的升级,到能为次数类载物延续使用时间。 家园对载物的崇拜到了什么地步呢? 就算是个新人,只要你拥有载物,就能受到倚重和追捧。 郑玄海手里的骨灰香烟,虽然是个低级载物,但也有很多人追着为他效力。 可郑玄海一直十分紧张,因为骨灰香烟的使用次数不多了。 殷长夏吞咽着口水,突然询问郑玄海:“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有人给你十年阳寿,和可以帮你修补载物,你选什么?” 郑玄海瞪圆了眼:“修补载物?就算给老子三十年我也不换啊!” 殷长夏:“……” “家园的低级载物那么多,怎么可能修补?” 郑玄海只当殷长夏是随口一问,沧桑的眉眼里满是惆怅,“就连我手里的这东西,再用上三次,恐怕就……” 郑玄海没有说完,但殷长夏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殷长夏急忙道:“等出了家园,你、你找我!” 郑玄海:“?” 殷长夏:“一定要!” 掌控者铁则? 自从殷长夏得到了他的掌控权,只有一次用过规则,就是盛乾拿道具试探他的时候。 殷长夏这次竟然使用了掌控者铁则?这不禁令郑玄海表情变得严肃。 “好。” 不过殷长夏的命令也太温和了。 郑玄海无奈,觉得他真的和家园里的掌控者太不一样了。 可他对这种不一样十分感恩。 瞧见众人已经都结算完毕,手里也生成了一根香,郑玄海才对众人说道:“这是每次通关游戏过后,才会生成的香,点燃之后就可以进入家园了。” 唐启泽手都在抖,郑重的将香捏在手中。 郑玄海:“其实不用我教你们,游戏也会在一会儿说明,离开这个游戏世界吧,去家园!” 唐启泽眼底透着兴奋:“去家园!” 果然如郑玄海所言,游戏的确在每一个人的脑海里飞快说明了去家园的方法—— 他们点燃了手里的香,借由袅袅上升的白烟,那些烟丝如同一条小船,让他们驶向了家园。 灵室内的人已经不多了,殷长夏的心情也变得凝重。 家园…… 他会和陆子珩见面! 殷长夏跟着脑内的游戏提示,沉沉的念了一句:“坐我以灵室,明我以灵台。燃此香,敬鬼神。出!” 燃香而进,燃香而出。 [任务已完成,正在前往家园。] 第43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家园, 游戏大厅。 环状显示屏上写着各类游戏的名称,五彩斑斓的光线由此投射向外,过多的霓虹灯造成了一种光污染。 无数玩家聚集于此。 还好有朦胧的水雾弥漫在四周, 这才将那冰冷的金属感减弱了些许。 在这个地方,光怪陆离与冰冷颓败,对立又巧妙共存。 “快看!新星榜变动了!” 随着一声低吼,家园玩家猛地朝那边望了过去。 那个由A级玩家所霸占的, 万年不变的新星榜, 竟然在此刻更新了? 他们全都围了过来,目不转睛的盯着新星榜。 一个名为‘租客’的游戏,赫然出现在了新星榜第十位。 “第九、第八……妈呀,不仅上榜了, 竟然还在继续攀爬!” “这……是超过A级玩家熊天意的‘鬼还阳’副本了吗?” “不光是熊天意, 还有李蛹的‘七月鬼门关’副本。” “靠, 竟然还在往上走!” 他们的眼球里充满了红血丝, 不知盯了多久, 都不肯挪开目光。 数据已经压到第七了, 一点点的把当初A级玩家所通关的游戏给挤了下去。 众人围观着,竟然生出了诡异的爽感。 下克上。 在什么时候都是令人兴奋的。 尤其是在A级玩家就是权威的家园, 新星榜已经多久没有变动过了? 他们丝毫不想错过这精彩的瞬间, 想要看看究竟会到什么程度。 “第五了, 第五!” “啊啊啊,还在爬, 竟然第四?” “压过去、压过去!妈呀不会冲到前三吧?” 第三和第四来回交替着,像是激烈的争抢起来。直到名为‘租客’的游戏, 被渡上了一层绚丽的金色, 第三之名已经稳稳变更。 新星榜第三!? 光是上榜就已经足够吓人的了, 还冲到了前三? 众人呆愣的立在原地,抽气声此起彼伏。 他们都迫切了起来,想要知晓通关租客的到底有哪些玩家,可无奈他们这群低级玩家根本看不到名单。 最低程度,也得是B级玩家,才能够查阅。 他们抓心挠肺,想要窥见其中的奥秘。 “我太好奇游戏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不是直播类?为什么为什么!” “这群新人逆天了吧?如果能活着走出来,恐怕每一个都会被争抢。” 情绪已经被点燃,面上的表情再也无法崩住。 强烈的好奇心驱动着八区玩家,想看看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们开始议论纷纷—— “这还用你说吗?争抢是肯定的!” “你看看那边,家园好几个组织,都已经守在这里很久了。他们轮流换班,就是为了等新人第一时间出现的时候,能尽可能多的把他们招揽进来。” 队伍的强大离不开新鲜血液,招揽新人玩家便成为重中之重。 组织会守在九区八区这样的新人聚集地是常态,但他们也没想到,新星榜会发生变动。 所有队伍的目光都灼热了起来,恨不得立即见到那群让新星榜发生变动的玩家! 那边传来了惊呼声—— “那不是寒鸦的尹越吗?他怎么来了?” 三区的寒鸦,可算得上历史悠久了。 虽然不知道寒鸦存在了多少年,但一定是家园最古老的几大组织之一。 尹越已经抵达了这边,对于周围的震惊充耳未闻。 尹越:“好久没来八区了,这里的人真是聒噪。” 刀疤男低声询问:“不然驱散一些?” 尹越淡淡的‘嗯’了一声,态度冰冷,又拿手指拉了拉过紧的领带。 他眉头紧拧,似乎有些嫌弃这里。 寒鸦的几个人,便开始犹如赶鸭子似的,令围观的九成玩家离开了这里。 他们只得憋住了好奇,不敢和寒鸦的人作对。 李玖已经在这儿蹲点守了好久,一直舍不得离开,就是能在最短时间内抢占新人资源。 哪知道刚一抬头,便看到了对家寒鸦的尹越。 李玖:“……” 他顿时有些不爽,尹越向来只负责寒鸦最高层最机密的事情,怎么会突然来这边? 李玖:“你怎么了?突然病发了?” 尹越平静的说:“队长让我来的。” 李玖:“秦封!?妈的,他消息怎么来得这么快,也知道新星榜发生变动了?就知道他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李玖是B级玩家,自然留意到了几天前的F事件。 他之所以主动蹲守在这个地方,目标便是找到那个玩家! 李玖想过,那个把游戏降级为F的新人,肯定不会随意暴露自己。 他一定很聪明,懂得藏木于林,会拿所有通关游戏的玩家给他掩饰。 但只要他们烈雨招揽到最多的新人,就极大概率能将那个玩家招揽到烈雨麾下。 谁曾想到……寒鸦也下场了! 李玖恨恨的说:“你们寒鸦队长秦封最近的动作不少啊……” 话音刚落,便听到尹越冰冷的提醒:“寒鸦队长换人了。” 此言一出,更加惹来蹲守的组织成员震惊。 他们大部分的玩家,绝不可能接触到这些消息。 只是最近隐隐有些流言蜚语,但都没得到证实,他们也不敢胡乱猜测。 李玖傻了眼,大舌头的问:“……换、换成谁了?” 尹越:“陆子珩。” 原本该热闹的游戏大厅,瞬间变得寂静。 他们无法忽视掉这个名字,更无法忽视他所带来的恐惧。 陆子珩看着真的很斯文无害,如同长在角落里的植物,静默又阴郁。 可陆子珩的所作所为,和他的长相完全相反。 阴晴不定、反复无常,说的就是陆子珩! 这样的人,竟然成为寒鸦的新队长? 他们只觉得头顶都笼罩了一层阴影,恐惧如那些无孔不入的霓虹灯一样,如有实质一般的压在脆弱的神经上。 李玖表情凝重到了极点:“他到底想要谁加入寒鸦?” 尹越没有说话,也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总觉得陆子珩是知道的,却故意让别人去猜,这种迷雾一般的态度,便是对那人的保护。 可一想到保护这个字眼…… 尹越只觉得荒唐至极! 那个对他人性命毫不在意的陆子珩,竟然想要保护谁,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尹越摇了摇头:“他只是让我多看看实力强大的。” 李玖一阵失落,还以为能打探出什么消息呢。 “哎……这还用他说?” 有寒鸦和烈雨坐镇,其他小组织也不敢放肆。 虽说最高也是三区的寒鸦来了,一二区并没有动静,但这已经足够令人瞠目结舌的了! 他们虎视眈眈的紧盯着前方,像是注视着一块肥肉。 现在已经很晚了,进行中的游戏并不算多。 八区入口又被大佬把持着,已经不允许进入。 那些小组织的玩家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纷纷感叹这群新人运气极好。 一道白光亮起,所有人的议论声都停止了。 众人目不转睛的看着那边:“终于出来了!” 李玖死死的瞪着那边,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生怕自己看漏了什么。 A107房间突然亮起,伫立于游戏大厅之下。这是游戏给的保护,只要在那些犹如方块的房间里,就不会因为才通关游戏而受到攻击。 萦绕周围的水雾变得更多,有种扑面而来的薄凉。炫目的霓虹灯光,也无法穿透这片潮湿的水雾。 快了! 几个人影骤然亮起,水雾尚未褪去,A107的房间也并未打开,肉眼根本无法分清有多少人通关。 李玖猛然上前,想要抢先一步同他们说话。 第一句的搭话权,他要定了! 可寒鸦的尹越却从身后袭来,速度远比他更快。甚至为了拦住李玖,寒鸦的其他玩家,便自行组成人墙,挡住了李玖。 家园玩家不可互杀,除非对方来自十区。 这是家园约定俗成的规则。 违背规矩的人会被大部分玩家厌弃,并加入黑名单,以后只能在游戏里当独行侠,没人会愿意和这样的人组队。 要不然……突然对秦封动手的陆子珩,又怎会令他们如此忌惮? 那是一个无法用规则束缚的人。 李玖恨恨的说:“尹越你耍诈!” 虽说必须遵守约定俗成的规则之一,不过……谁说不可以挡? 尹越带了这么多人来,便是为了这个。 尹越的眼镜片反着光,斑斓的色调要将他这个人都吞入光污染之中。 “抢夺利益的时候还这么死板,难怪烈雨越来越差,甚至快要挤出十大组织的序列。” 李玖肌肉暴起,竟凭借一己之力猛然推开了人墙。 “滚!” 寒鸦的玩家纷纷被李玖推倒在地,如波浪般的纷纷倒下,你压着我,我压着你,互相堆叠在一起。 一旁的小组织玩家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李玖是疯了吧,竟然使用了载物!” “他的载物可是最低级的次数类,据说李玖已经三场游戏都没动过载物了,所有人都在猜测他的载物用完了,竟然……” “就算没用完,他也所剩无几了,今天竟然把载物给拿出来了。” 那只是刚经历一场游戏的新人啊! 李玖竟然如此舍得? 众人不敢再靠近,毕竟李玖的载物出了名的凶悍,能够在短时间内增强自身力量。 尹越没想到李玖连载物都拿出来了,眼瞳紧缩,瞬间拿出了一张盾,立在了游戏大厅内。 “嘶,是青铜古盾,这可是B级道具啊!” “尹越不是最冷淡的吗?对所有事情都不上心,他竟然回击了!” 在李玖拳头击打而来的瞬间,青铜古盾护住了尹越的身躯,以及绝大部分寒鸦的玩家。 他的眼镜都碎了一只,镜片裂开了一层纹路。 眼瞧着这样的阵仗,直接唬住了外围一些想要围观的玩家,见鬼似的纷纷离开了这个地方。 而守在里面的小组织玩家也开始发虚,觉得自己不可能比得过这两家。 他们开始犹豫着要不要走,免得惹火上身。 尹越冰冷的看着李玖:“你还挺看得上我,竟然动用了载物。” 尹越对李玖是嫉妒的,自己已经爬到了寒鸦的二把手,却还是比不过拥有载物的人。 就算李玖只是一个次数限制类的载物,迟早有用完的一天。 他也十分艳羡。 李玖咧开嘴笑了起来:“怎么了?你们寒鸦使诈,就不兴别人回击?” 尹越:“……” 两人尖锐的对立,自然威慑了一群人。 除却势均力敌的寒鸦和烈雨,其他队伍终于灰溜溜的离开。 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他们? — 刚才的拳风,已经让游戏大厅内的水雾散去了大半。 殷长夏这才看清了家园的模样。 除却极具赛博朋克风格的游戏大厅外,外围区域就是古香古味,像是一座小镇。 青石板铺满在地上,天空落下巨大的红纱,像是从天空里长出来的那样,不知道红纱的尽头是什么,风吹时还能听见红纱下方连接的铃铛作响之声。 两种风格分明极其强烈,却巧妙的融合到了一起。 这就是家园? 他们终于到了! 周迎踏出了屋子的红光范围,郑玄海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郑玄海一脸沧桑,恨不得把周迎抓来打一顿:“外面肯定会有人守着!你这么着急踏出去,岂不是会让他们知道通关名单?” 周迎也没瞧见地上红光范围,低头看着下方,心底生出几分尴尬。 周迎也知道是自己的问题,闷闷的说:“……抱歉。” 郑玄海哀叹道:“算了,踩都踩到了。” 他当年也犯过类似的问题。 郑玄海朝众人强调:“通关后会优先出现在方块房间,而不是直接现身游戏大厅,是游戏给我们的信息保护。但凡不愿意泄露的,就能直接从方块房间,随机转移到家园的几大区域。” 周迎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他的面子更挂不住了,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拖累。 既然事已至此,众人只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 殷长夏在观察四周的同时,才瞧见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到了他们身上。 唐启泽:“天呐,好多人!” 唐启泽感叹了一秒,就立刻想起了一件事。 他用双手挡住了自己,双腿微微弯曲,有些欲哭无泪的喊:“我的裤子,呜呜呜呜……” 直到人多了,才开始悼念自己失去的裤子。 今日份的社死。 这寂静的一分钟,犹如一个世界那么漫长。 李玖立即便反应了过来,再也不想和尹越纠缠,猛然来到了游戏大厅外,焦急的望向了那边。 殷长夏:“那边的人是……?” 郑玄海悄悄说道:“烈雨的李玖,虽然只是副队长,但很快就要接任烈雨了。” 他们纷纷踏出白色的方块房间,殷长夏这才观察到,出口处赫然写着八区两个大字。 殷长夏:[哇,竟然直接跳过了九区,我们来八区了耶!] 他本想和宗昙叨一叨,这是在游戏里早就养成的习惯。 然而殷长夏却发现,宗昙并未回答。 殷长夏顿时拧紧了眉头。 是家园的原因吗? 等他们总算是抵达了外面,李玖才摆出一副攀交情的脸:“老郑啊……” 郑玄海浑身一凛,鸡皮疙瘩满身。 这还是那个李玖吗? 这么狗腿! 当初他在寒鸦和烈雨当中犹豫了许久,可拥有载物的李玖向来傲气,只服从强者。 烈雨的氛围也是如此。 他们那儿讲究有架就打。 没事儿也找架打。 烈雨,号称野蛮人的天下。 郑玄海觉得自己不是这样的人,就在这两者之间,选择了和寒鸦对接。 没想到一朝踏错,步步是错。 一想起这个,郑玄海便心如刀绞,眼神里的光也变得暗淡不少。 焦兴凯再也回不来了。 郑玄海嗓子沙哑:“没事别攀亲,我和你不熟。” 李玖搓了搓手,又把目光缓慢的放到了新人身上,笑得开了花似的:“不错、不错。” 殷长夏:“……” 李玖又殷勤的问:“你们是要去载物登记大厅吗?我可以带路啊。” 殷长夏:“载物登记大厅?” 又是个新鲜名词! 李玖见有人和自己搭话,眼神亮了一个度:“拥有载物的玩家必须去登记,才能完全发挥载物的功效,而且第一次登记的玩家,还送……” 他比了个数。 殷长夏:“一件道具?” 李玖:“是十年阳寿!” 众人表情都变了,没想到光是登记载物就能有这么好的福利。 难怪家园玩家视载物为一切,就是从这些小事,不断渗透进入所有人的思维当中。 听到载物两个字之后,他们不自觉的将目光落到了纪今棠和殷长夏的身上,郑玄海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郑玄海扶额,痛骂了一声:“你个奸诈之徒!” 李玖笑了起来,刚才的谈话他可是刻意压低了声量的,不会有人听到。 不过他也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李玖看向了纪今棠和殷长夏,犹如看宝贝似的:“嘿嘿嘿……” 殷长夏:“……” 家园真是处处都是坑! 殷长夏立马就摆出了一个面瘫脸,休想在他这里读出任何信息。 其他几人一瞧,也纷纷随殷长夏一样,多一点表情都算他们输。 与此同时,尹越终于冲破了烈雨的人群,抵达了他们身边。 尹越扫视着几个新人,眼瞳微微一缩。 寒鸦的人小心的在尹越耳边道:“大部分新手在抵达家园时,都会有些茫然,而他们全都这么冷静老练,不愧是冲上新星榜的人,这批玩家素质……都很高。” 的确。 能不喜形于色,已经比九成的新人都强了。 尹越:“载物登记大厅,需要我带路吗?” 众人:“……” 还来骗一遍? 他们不动如山,气定神闲,完全不给尹越机会。 殷长夏这下子学聪明了:“你给我一条裤子,我跟你去。” 尹越立马便喊了人:“把裤子脱了。” 刚才在尹越耳畔提醒的人浑身僵硬,根本就不情愿。又碍于尹越的威严,只能把裤子给脱了下来。 那人涨红了脸,颇有些忍辱负重的悲壮。 他是为了大局考虑! 殷长夏得了裤子之后,立即把东西递给了唐启泽,这才笑得露出一口小虎牙:“没有载物,谢谢。” 尹越:“……” 那人:“……” 空手套白狼? 他们何曾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人,一个区区新人而已,还敢和老玩家耍花招。 眼瞧着寒鸦的人吃瘪,烈雨的人开始憋笑。 他们这群人从来都是直来直去,不习惯绕弯子,虽然和寒鸦齐名,但被寒鸦欺负了不知道多少次。 如今杀出一个让寒鸦吃瘪的新人,他们看殷长夏的眼神就更带和蔼。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殷长夏露出无辜天真的笑容,看到寒鸦不舒服,他心里就舒服。 谁让四年前,他被寒鸦的人强行安排撞邪。 说不定养灵体质,就是在那个时候,阴差阳错的觉醒了。 唐启泽已经穿好了裤子,心里顿感安心,对殷长夏的感激又上了一层。 他看向了殷长夏,觉得他简直神圣得冒光。 殷长夏是他尊严的守护人! 唐启泽:“我会报答你的。” 殷长夏:“没事儿,兄弟嘛。” 唐启泽一阵泪目,觉得殷长夏的形象瞬间就高大了起来。 无私奉献、关爱兄弟、为了他还不惜得罪了寒鸦的人。 唐启泽喉头哽咽:“殷长夏,你真是重情重义。” 殷长夏:“……” 又脑补了什么? 他们很快便离开了游戏大厅,步入到了外围的小镇里。 如果不是出来仅仅需要十几分钟,殷长夏都觉得这里是两个世界。 极具科技金属感的游戏大厅,被清幽秀丽的古镇所包裹在内。外面的一切都显得富有诗意,仿佛时间的流速也在一点点变慢。 众人沐浴到了三月的微暖风,放眼望去周围全是青松翠柏,低矮楼阁。 地上硌脚的青石板,令殷长夏有了些实感。 还有些没走完的小组织的玩家盯着他们,在这样强烈的视线之下,有些只是好奇,有些却暗藏贪婪。 看来他还得必须为自己选一个靠山,才能堵住这些藏在阴暗处的心思。 殷长夏眼神微闪,在心里权衡着利弊。 唐启泽却和他完全不同,新奇的东瞧瞧、细看看:“这就是家园,好厉害啊!我竟然真的进来了!” 郑玄海勾了勾唇角,也明白他的兴奋。 游戏里神经一直都是紧绷的,直到回到了这里,才略略的松了一口气。 李玖自告奋勇:“我们烈雨对待新手一直都很好,队内气氛和谐,老前辈一对一带萌新,怎么样感兴趣吗?” 队内气氛和谐=一群野蛮人。 老前辈一对一带萌新=挨揍你都不知道为什么。 郑玄海:“就不用麻烦……” 那句话尚未说完,殷长夏便接了话:“好啊。” 郑玄海心头警铃作响,立即就把推辞的话给吞了回去。 怎么感觉殷长夏又要坑人? 郑玄海都仿佛瞧见了殷长夏身后那对扑腾扑腾的黑色小翅膀,以及头顶上长出来的小角,恶魔! 李玖更加兴奋,眼里都冒着光。 他身后那群烈雨的玩家,目光炙热到了极点,觉得这次的事儿十拿九稳了。 尹越黑了脸:“你们真的考虑清楚了?加入烈雨,就是和我们寒鸦作对。” “哟,这就狗急跳墙了?大可不必,这么没风度,不像你们寒鸦的作风啊。” 李玖突然笑出了声,“不如……打一架?” 郑玄海:“……” 又来了、又来了,烈雨真野蛮人铁锤了! 尹越不屑同他纠缠,反倒将目光放到几人的身上:“你们可得考虑清楚,现在的寒鸦是A级玩家在带领。” 这简直就是威胁! 然而烈雨的玩家也知道,光是A级玩家的名头,就足以引诱一大堆新人了。 这是他们的缺陷所在,顶层玩家稀少。 众人愤愤的盯着尹越,觉得这家伙太懂得威逼利诱了。 尹越的镜片泛着光:“怎么样?要如何抉择,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空气里擦出了几分焦灼,无形间竟对持了起来。 殷长夏有些反感:“你们寒鸦……全是这种行事风格?” 话音刚落,人群之中突然间传来一阵惊叹和抽气声。 尹越没有搭理,依旧将目光放到几人身上。 等前方避开了一条通道,周围完全安静如鸡了之后,尹越才感觉到古怪。 再厉害的队伍,这些玩家也不至于这样噤若寒蝉。 他恍惚间朝那边看去,竟突然间看到了一堆人…… 为首的青年约莫二十七八,温润清隽,眉眼如山水画一般,淡淡的扫去几行。他长得别具古韵,丹凤眼中透着笑意,如三月春风般和煦。 “A级玩家!”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声音,重重的砸在了尹越的心上。 是那七个,被家园玩家奉若至尊的A级玩家。 ——唐书桐。 唐启泽讪讪的开口:“大哥……” 尹越猛然朝他望去,心底涌起惊涛骇浪。 原来这个刚刚拿了别人裤子的新人,竟然是唐书桐的弟弟!? 就连刚才被唐启泽强取豪夺了裤子的寒鸦玩家,眼底也隐隐透着几分震惊。 厌恶到震惊,也就一线之隔。 然而唐书桐连看都没看唐启泽,视线缓慢的从几个新人的身边扫过,便精准的捕捉到了拥有载物的两人。 唐书桐:“这次的新人可真是卧虎藏龙,光是拥有载物的玩家就有两人。” 此言一出,惹得在场所有玩家都瞪大了眼。 一批玩家里,能拥有一个载物,就已经是个奇迹。 没想到这批人新人当中……竟然出了两个? 难怪新星榜发生了变动! 围观的玩家心底涌起惊涛骇浪,却无法猜出唐书桐说的是哪两人。 不过听到新人里有两人拥有载物,他们到底是忌惮了起来。 他们本想在新人还弱小的时候,就将新人的掌控权给争过来的。 现在得知新人当中有两人都拥有载物,还想个屁吃?做梦呢! 剩余的小组织玩家也纷纷离开,生怕这群大佬打起来,殃及池鱼。 唐书桐淡淡笑着:“大家可否给我一个面子,牢牢的守着自己的嘴,不要把通关名单说出去?” A级玩家都发话了,他们哪敢不从啊? 烈雨和寒鸦的人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只当把今天的事烂在了肚子里。 殷长夏觉得有意思极了,饶有兴趣的看着唐书桐。 这就是A级玩家吗? 区区一句话,就震慑住了那些蠢蠢欲动之人。 唐书桐被这直勾勾的眼神盯着,也不恼怒,他的气场犹如包容万物的水,并不尖锐,却在无形之间渗入人心。 唐书桐温声道:“要不要去我那儿坐坐?” 尹越很想插嘴,可对方到底是唐书桐。 他拿陆子珩的名头引诱威逼,不过只是针对新人罢了,还能引诱威逼到同为A级玩家的唐书桐身上去吗? 李玖倒是不要脸:“我也可以一起去吗?” 尹越:“……” 唐书桐意味深长的说:“可以,但我只邀请一个队伍去做客。” 尹越更加难堪,将怒火都转移到了李玖的身上。 他要是完不成任务,还不知道陆子珩会如何处罚呢,全都要怪到李玖的身上! 殷长夏更新奇了,这是要挑起寒鸦和烈雨之间的矛盾? 就算被发现了,唐书桐也只是笑笑,根本没有丝毫的窘态,反倒像是借着这件事,故意试探殷长夏一样。 一石二鸟,走一步考虑一双。 或许唐书桐的载物不是最强的,但依附于他的玩家却是最多的。 殷长夏扯了扯唐启泽的衣角:“还兴不兴认弟弟啊?” 唐启泽:“???” 殷长夏:“你不是说你大哥就是我大哥吗。” 唐启泽:“……” 我那是开个玩笑。 殷长夏搓搓手:“再不行,我们可以交换嘛,我把我哥给你。” 唐启泽浑身一哆嗦:“不、不用了。” 陆子珩阴晴不定,比他大哥还难猜,唐启泽根本不愿意和他打交道。 殷长夏一脸的失落,卖哥哥没卖出去。 唐启泽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 看来他是认真的。 就连周迎也无奈极了,殷长夏在鬼宴的时候,就往陆子珩身上背锅,和怒鬼一顿胡侃,说扰乱鬼宴的是陆子珩。 卖着卖着,感觉都卖习惯了。 周迎低声询问:“长夏,你真的要过去?” 殷长夏:“去啊,怎么不去?背靠大树好乘凉。” 周迎:“……” 太有道理,以至于找不出反驳的机会。 但总归是收敛一点好,不要那么直白。 刚想到这儿,周迎的脑海里又出现了‘殷长夏’在游戏里骂他的那番话。 其实他也想跟着去的,但总要摆出一副‘我是受邀过去、我不是找靠山’的样子。 周迎面色僵硬,血液都在一点点冰冷,再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卑劣。 天色靡靡不振,水雾始终笼罩在这个世界,清凉之感在肌肤上漫漶开来。 街道两边柳树成荫,垂下绿丝万条,建筑也隐藏在这片绵延不绝的林海之中。 殷长夏等人很快便跟在了唐书桐的身后,想随他一同去连接区域的大门那边。 饶是如尹越这样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也开始着急了。 谁能想得到,是A级玩家在和他争! 尹越一时半会儿不知如何是好,他甚至忍不住想,倘若一个都没揽到手,陆子珩那边会如何罚他。 无形的焦虑蔓延开来,令他如芒刺背。 正当尹越不知如何选择的时候,一个尖锐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快闪开!” “是十区的漏网之鱼。” “怎么又有十区的突破大门闯出来了?” 殷长夏一直对十区很是感兴趣,听到声音过后,连忙朝着那边望去。 风声变大,透着些急切。 街道上的那些红纱,开始猛烈的摇晃了起来,耳畔全是刺耳的铃铛声。 铃铃铃—— 这声音透着急促和不祥,仿佛是亡灵的祭曲。 待那东西闯进时,殷长夏才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 那是一团黑雾。 他好像失却了理智和思考,连攻击模式和行动模式都没有章法。 周围所有老玩家,在听到十区之后,面上都露出些许不屑。 就连唐书桐也失了方才的温和,表情变得淡漠。 所有人都进入了备战模式,纷纷亮出了武器。 这便是十区之人的现状。 排斥。 不屑。 以及必须消灭。 郑玄海的表情一脸难看,仿佛溺水一般,呼吸开始变得不畅。 殷长夏:“深渊十区,到底……” 唐书桐低声询问:“郑玄海这个考核官竟然没跟你说过?” 郑玄海眼底带着敌意:“不劳大驾,我会和他解释清楚。” 唐书桐也只是笑笑,并未把郑玄海的敌意放在心上。 郑玄海哑声道:“之所以称十区为深渊,是因为……十区是最接近游戏的区域,时常有鬼怪跑出来,那里魑魅魍魉横行。” 最接近游戏的区域……? 那十区的玩家,在游戏和游戏外,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殷长夏表情变得凝重,也难怪郑玄海感到害怕了。 献出所有的瞬间,掌控者铁则生效,游戏便会为他们的情绪当中,植入一系列的,类似恐惧、折服、依赖等情绪,为的就是更好的让他们服从。 郑玄海是个成熟稳重的人,在面对殷长夏时,也生出了许多的惴惴不安。 他觉得自己神经质。 郑玄海:“不止如此……家园玩家是可以回到现实世界的,但唯有十区玩家……一旦被丢到那里面,就再也无法离开游戏了。” 殷长夏在这一瞬间突然就明白了郑玄海的心情。 他也献出了掌控权。 惴惴不安,是因为感同身受了。 殷长夏:“怎么会有十区玩家跑出来?” 郑玄海眼神闪烁:“他们成了寄体。” 殷长夏:“……?” 郑玄海:“鬼怪在依托他们的血肉进化,而一些诅咒之物,也很有可能存在于他们的体内。” 殷长夏猛然看向了那边:“那不就跟杀人狂……” 最后那几个字,被殷长夏给吞了回去。 那几乎可以说是怪物一样的存在了。 又是一阵漫长的死寂,周围的空气也像是被抽干,让人产生了不适之感。 无数玩家围攻着那团黑雾,那东西竟然发出了低吼。 就像是什么猛兽。 可见他的身形,分明是个人类。 唐书桐没有出手,甚至没有理会,仿佛这样的事于他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 唐书桐温声对殷长夏说道:“十区的规则的确残酷,所以但凡能在十区存活的,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A级玩家之中也有一人是十区出身,如今他还在十区呢。” 殷长夏拧眉:“……谁?” 唐书桐:“裴铮,那可是个怪胎。” 郑玄海又着急补充道:“但并不是那么多人够格的,只有升为A级玩家,才能摆脱被掌控的命运。” 殷长夏:“……” 这样着急的表明立场,是害怕自己不相信他? 殷长夏总觉得,郑玄海自从那个十区的玩家出现之后,就变得紧张了许多,连态度也开始兢兢战战了。 殷长夏朝他做出口型——放轻松。 郑玄海微怔,这才深呼吸了几口气。 他又忘了,殷长夏不是这种人。 此刻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到了那边,自然没人察觉到殷长夏和郑玄海之间的交流。 唐书桐轻声说道:“裴铮刚进游戏就被夺走了掌控权,还因为太惹事,被他的掌控者丢到了十区,可他却绝地反杀,十区反倒成了他的土壤。” 话到此处,那个十区玩家猛然朝着这边冲来。 寒鸦和烈雨的玩家并没能将他拦住,反倒令他身上的黑雾更加浓郁。 他们拧紧了眉头,不知道为何这东西始终无法打倒。 明明受了伤,青石地板都滴落许多血液,却仍旧不怕疼似的重新站起身。 “这种程度,莫非是鬼将级别?” “开什么玩笑!鬼将级别能这么蠢的冲到游戏大厅来?” 他们再度冲了上去,招招都狠厉。 唐书桐纹丝不动,补充道:“鬼王、半鬼王、鬼将、普通鬼怪、低级邪物。” 不过半鬼王级别,都已经很多年未见了。 唐书桐并未把后面的话道出。 殷长夏眼神闪烁,能把如此多的信息说给一个新人听,那么唐书桐索取的,一定只会更多。 唐启泽浑身僵硬:“大哥,这些事情我们自己会……” 唐书桐终于有了反应,目光落到了唐启泽身上:“你的事,等回了家,我们慢慢说。” 唐启泽更僵了。 可看了眼殷长夏过后,唐启泽又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拦在了两人之间,陡然拔高了声线:“大哥,我们会自己摸索!” 唐书桐微怔,记忆里唐启泽鲜少敢在他面前这样大声。 他并未恼怒,反倒饶有兴趣的看向了殷长夏。 唐启泽犹如护住崽子的老母鸡一样,又怕又挺起了胸膛。 他深知大哥的性格,现在给得越多,之后就索取得越多,在他大哥这里,等价交换是铁则。 不知过去多久,唐启泽总觉得自己肌肉都绷得疼痛,背脊上也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一样。 唐书桐才收回自己的目光,像是在喃喃自语一般:“本来看上了……算了,还是留给傻弟弟吧。” 殷长夏:“……” 唐启泽大大的喘了口气,额头满是汗水。 放过他们就好。 与此同时,尹越率领的众多玩家,已经开始成功压制了那团黑雾。 原以为很快便能消灭它,没想到它却犹如自爆那般,猛然冲出了包围圈。 那东西甚至已经称不上玩家了,充其量只能被叫做怪物。 它本打算向着这边逃跑,却不慎撞到了唐书桐这伙人。 眼瞧着两拨人即将撞上,一个更深的黑影,像是张大了鱼嘴那样,猛然间将它拖拽到了角落,然后大快朵颐的啃食了起来。 是载物! 谁用了载物? 那令人腮帮子发酸咀嚼音,从窄窄的巷子里传来。 啃食到最后,黑雾已经消失不见,取代的则是一个玩家的身躯。 他紧紧闭上了眼,肚子已经被腐蚀了大半,露出了森森的肋骨。 鲜血流了满地,把那边的青石板都给染红。 这就是被诅咒之物依附的玩家。 深渊之名,果然不作假。 几个新人的心也不禁悬吊了起来,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按压着,快要喘不过气。 原本回到家园,就觉得安全了。谁曾想到,在家园还能看到这样的场面。 那具尸体很快就被啃食了干净,也不知道是什么载物,毁尸灭迹如此之快。 一个人影出现在街道尽头。 依旧是那身灰色的毛衣,那人像是十分念旧,都已经起了球,还在继续穿着。 他的发丝微卷,遮住了微微迷离的眼睛,一步步走来时,明明踏得极轻,却像是踏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了。 尤其是在场的老玩家。 尹越、李玖……甚至是唐书桐。 唐启泽还傻乎乎的问:“那边是谁啊?” 殷长夏也没有回答他,只是抿着唇,直视着街道尽头的人影。 很多年没见了。 再次见面,竟这样五味杂陈。 眼看着那人抵达了这边,唐书桐身边的玩家突然怒斥:“站住!” 他却像是没有听到,径直的走了过来。 所有人的神经都提了起来,心快要跳到嗓子眼—— 那人却伸出了双手。 难道是要在这里起冲突吗!? 唐书桐眯起眼,也将手放到了佛牌上面。 然而陆子珩却一把将殷长夏抱到了怀里:“阿祈……” 咚咚、咚咚—— 仍是那无法平息的心跳声。 众人震惊的看着这一幕,久久未能说话。 他们如此戒备,原以为陆子珩伸手是要和他们打一架,哪知道那个动作仅仅代表着……拥抱? 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 殷长夏被陆子珩捂得太紧,对方刚好比他高了一个头,声音发闷的说:“哥,能放过我吗?” 他说的是‘放过’,而不是‘放开’。 陆子珩慢吞吞的说:“很久没见了,所以想抱一抱,听说抱抱会增加幸福感。” 殷长夏:“……” 他可一点儿都没感觉到什么叫做幸福感。 殷长夏:“哪里听到的毒鸡汤?” 陆子珩认真沉思:“有两个寒鸦的人在谈论。” 一听是寒鸦,殷长夏坏心眼的说:“他们是骗你的。” 两人的谈话落到众人耳边,他们完全就傻了眼。 这还是那个阴晴不定的陆子珩吗? 想当初陆子珩还是低级玩家的时候,他们就在陆子珩的手里受了许多磋磨,而如今陆子珩的出现,一下子就勾出了他们不好的记忆。 阴影啊! 可自己的人生阴影,竟然如此温和的和别人唠家常? 这怎能让他们不震惊呢? 唐书桐表情一点点变冷,失却了初见时的温润,他和陆子珩虽然同为A级玩家,却从未直接对上。 而如今第一次的针锋相对,竟然是在这里? 尹越急忙从那边走了过来,有些惧怕的喊:“队长……” 自从他和苏媛看到监控视频里,陆子珩的载物秒了秦封过后,便一直对他生有恐惧。 尹越艰难的问:“您怎么来了?” 谁知道陆子珩几乎是一声轻昵,眼神里空洞无物:“你好没用。” 那一句话,在尹越的耳膜里炸开。 尹越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只得死死的低下了头,满脑子都是陆子珩会对他出手的惊惧。 唐书桐:“幸会。” 陆子珩眨了眨眼:“你在九区有地方吧?” 唐书桐没能跟上陆子珩跳脱的思维,有些疑惑:“有是有……” 陆子珩:“借你的地方用用,我想和弟弟谈谈。” 郑玄海连忙道:“九区的住处我也有。” 他的目光落在了殷长夏的身上,转而又缓慢的望向了郑玄海,仿佛是沾染之后,便甩拖不掉的毒/蛇。 郑玄海浑身僵硬,明明那双眼瞳什么感情也不沾染,他就是感受到了恶意。 天上似乎开始下起了靡靡春雨,温度从暖转寒,那些玩家这才一哄而散,不再停留此地。 殷长夏有些奇怪:“他们怎么突然间走了?” 陆子珩:“下雨之后就是夜晚,家园的晚上不安全。” 几人立在雨中,身上生出了些凉意。 殷长夏打了个喷嚏,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冷意。 陆子珩盯着寒鸦的人:“脱掉。” 那人:“……” 他已经给了裤子,还想要他的衣服,这两兄弟的做法简直如出一辙。 太过分了! 然而他却敢怒不敢言,哭丧着脸把外衣脱掉之后,就递了过去。 陆子珩慢吞吞的咬着字:“阿祈,你身体不好……” 殷长夏脸都黑了,看着那人可怜巴巴的在风中站着,觉得对方犹如风吹雨打的小白花。 殷长夏根本不想接,表情有一丝的龟裂。 纪今棠突然将衣服递了过来:“阿祈,你要穿我的吗?” 殷长夏:“……” 他还是选择陆子珩的吧。 纪今棠的是女装外套。 殷长夏默默的穿上了衣服,没有支声。 就算选了陆子珩的,也看不出陆子珩的脸上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倒是纪今棠一脸的失落。 殷长夏默默的瞥开了眼,不停在内心告诫着自己—— 不能心软、不能心软,坚决不要女装! 第44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 即将进入夜晚。 殷长夏仍在一路观察,想要尽快掌控更多家园的信息。 他一直想弄清这些红纱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却根本找不到连接点。 薄如蝉翼的红纱就好像是从天空里长出来的那样。 犹如一条条血管。 众人便先跟着唐书桐, 抵达了他们在九区的暂时落脚点。 眼前的古建筑颇有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感觉,环护的粉墙隔绝了九区外的凋零与颓败。 绵绵的夜雨薄凉,令这古式建筑也像是坐落于云山幻海之间。 陆子珩单独借用了一个房间,寒鸦的人将大部分新人都堵在了外面。 纪今棠原本想跟进去, 却被周迎拦住:“别去,你忘了……长夏的哥哥有多不喜欢我们,去了反而会让长夏的处境变得更不好。” 数年不见, 陆子珩已经成了家园的A级玩家。 不过是晚了四年进入游戏,他那时的选择错了吗? 纪今棠微垂着眼眸, 额头依旧滚烫。 外面那些夜雨顺着屋檐,滴滴答答的坠在冰冷僵硬的心湖上。 两个人格再次碰撞,一个低声轻语犹如恶魔,不断蛊惑着,想直接闯进去;而另一个却阻拦着他,害怕给殷长夏添麻烦。 在如此反复之中,纪今棠身体摇晃, 差点摔倒。 周迎本打算扶住他, 却瞧见刀刃闪起一道光,是纪今棠突然间出手。 周迎连忙向后, 却还是未能躲过。 那应该是鬼菩萨所留下的武器残骸,纪今棠是什么时候捡到怀中, 还藏起来了呢? 周迎:“你的病……” 纪今棠的第二人格已经掌控了身体, 缓缓擦掉刀刃上的一丝血珠, 眯起眼:“我哪有什么病?” 周迎抿紧了唇, 便不再言语。 纪今棠打开了窗门,将头给探了出去,仿佛是故意让夜雨淋湿自己。 周迎:“今棠!” 纪今棠反倒露出笑容:“放心,你看我现在清醒多了。” A级玩家…… 没有实力之前,不能和陆子珩硬碰硬。 不光是殷长夏,眼下最急迫想要晋升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 殷长夏被陆子珩牵着走到了里面,也不知道少年时期的陆子珩哪里看来的歪理,亲密的人一定要有肌肤触碰。 分隔数年,陆子珩还保持着这种习惯。 陆子珩推开了雕花的木门,只听咿呀一声,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映入眼帘。 虽说外面是古式建筑,里面的装修却很正常。 “坐吧。” 陆子珩坐到了暗色的沙发上,他的身上总是拥有着这样飘忽如蒲公英般的气质,仿佛承担不起任何的重量。 殷长夏知道,陆子珩骨子里的淡漠。 他极度空虚,像一个破掉的玻璃瓶。 装入再多,也无法装满。 偏偏这个人对一切的感情索要到了极致,殷长夏时而在想,大约也是因为陆子珩的性格所致吧。 装不满,还拼命填。 这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陆子珩:“让游戏难度降级的是你?” 尹越赫然睁大了眼,斯文精致的面皮快要崩不住。 这……! 之前的变故令无数人震惊,那个闻所未闻的F,给家园玩家造成了极强的冲击。 可惜能够查阅到游戏名称和玩家名单的,只有少部分的玩家而已。 变故并未持续多久,几个A级玩家联手把这件事情压了下去,游戏和名单也被第一时间封锁了起来。 尹越嗓子发哑,眼神恍若疯癫:“可引起F的,不是A级玩家吗?” 不光是他这样认为,那群底层玩家也都在猜测,让游戏变为F的人,是不是一个A级玩家。 毕竟只有A级玩家,才能引起这么大的阵仗。 这件事给人的震撼程度,远比新星榜的变动来得更深。 尹越今天敢威逼利诱殷长夏,也是因为这仅仅只是新星榜发生变动。倘若他知道殷长夏就是引发F的人,尹越一定不敢拿出那种态度。 陆子珩没有说话,只是再度询问:“阿祈,你是怎么做到的?” 殷长夏心头微惊,没想到陆子珩这么直接。 这屋子里还有寒鸦的人。 殷长夏顿时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觉:“我一个得了重病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能力呢!哥,你不能和那些俗人一样弟控,无脑觉得自己弟弟最好!” 郑玄海:“……” 唐启泽:“……” 知晓内情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 这事儿要是被寒鸦的人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新星榜变动、难度降级为F、游戏内核,这三件事的冲击力是节节攀登的。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有人突然告诉他们,这三件事是被同一个人取得了,他们一定会觉得对方在吹牛,还把他们当成傻瓜。 但唐启泽和郑玄海都是亲身经历。 他们才成了那个吹牛的人。 如今被陆子珩察觉,他们一边暗爽的同时,还得做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快忽悠过去啊! 陆子珩:“可惜……手里也没有探测阳寿的道具。” 殷长夏抿紧了毫无血色的薄唇,又想玩儿这招? 不能被陆子珩摸清实力! 陆子珩的眼瞳里没有一丝光亮,缓缓看向了尹越:“不过寒鸦队员身上,好像还有一个?” 尹越低低的答道:“回去取应该需要一个小时。” 陆子珩:“倒也不是很久。” 殷长夏脸色微白,心情紧张到了极点。 大约是因为游戏里过度紧绷,鬼骨又一直改善着殷长夏的体质,急火攻心之时,殷长夏忽然觉得喉间腥甜。 然后猛地就吐了一口血。 殷长夏也吓了一大跳,但这口血吐得他神清气爽,舒服了许多。 然而这样的突发事件,却令众人彻底惊了。 殷长夏脑子懵了一秒,立即就反应了过来,顺势倒在了沙发上,犹如西子捧心那样虚弱的说:“其实我早就已经是极限……” 唐启泽吓懵了:“殷长夏你没事吧?别吓唬我啊!” 郑玄海失了往日的稳重:“撑着点,我、我去看看能不能兑换到药水!” 殷长夏显得更柔弱了,一副强忍着痛苦的样子。 他本就长得好看,唇部沾染了血珠,映得那张脸苍白又妖娆。 这样痛苦的模样,更是引起了所有人的焦急。 陆子珩:“他在游戏里就这样?” 唐启泽:“不止呢,吐得更勤!” 陆子珩:“……” 一旁的尹越低声说了句:“如果阳寿充足的话,再重的病都会得到缓解,看这架势,应该……”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所有人都理解他的意思。 阳寿不多。 唐书桐没想到陆子珩竟然是这种人,表面看着爱护弟弟,实则步步紧逼。 看着唐启泽这慌乱到手足无措的表情,唐书桐便猜到他们在游戏里,应该经过多次的生死,才会在短暂的时间里建立起这种感情。 算了。 唐书桐笑着说:“反正他们都已经进入家园了,我倒是挺看好殷长夏的,不介意多一个,不如我替你照顾?” ‘替你照顾’这几个字,被他念出了重音。 陆子珩终于将目光对上了唐书桐,迷离的眼瞳在那一瞬间变得锐利。 空气焦灼了起来,剑拔弩张到了极点,连屋外雨滴拍打着芭蕉叶的声响,也变得杀气腾腾。 两个A极玩家的对持,可不是所有人能够承受的。 大佬打架,祸及池鱼。 陆子珩:“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不需要外人操心。” 唐书桐:“能让一个外人插嘴,你也可以好生反思一下自己。” 众人听得心里咯噔,这简直互不相让啊。 唐书桐表面看着温润,实则把持唐家多年,自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陆子珩就更离谱了,强夺了寒鸦之后,底下的玩家没一个敢吭声的。 这两人差点把‘全都不好惹’写在脸上了。 陆子珩垂着眸,浓长的眼睫在脸上洒下大片阴影。 “他……” 刚道出第一个字,就听到那边唐启泽喊:“殷长夏晕了!” 陆子珩:“……” 这晕倒得太过及时,众人着急了起来,一时之间人仰马翻。 尹越本想阻止,回头看向陆子珩的时候,发现陆子珩没有任何动静,倒是默认了他们将殷长夏带走。 房间铺满了深棕色的地板,光线本就昏晦。 桌上放置着玻璃提灯,烛火被风吹得摇曳。 房间虽说仍是现代装修风格,但这个世界可没有电。 黑夜逼近,萦绕在陆子珩身上的影子,好似在那一刻骤然间扩大,借由玻璃提灯在墙上的倒影,众人清楚的看到了那只怪物张牙舞爪的模样。 陆子珩搞出这么大的阵仗,难不成真的要动手? 所有人都戒备了起来,一股寒意涌入四肢百骸。 陆子珩缓缓起身,走到殷长夏的身边,弯腰低声念着:“阿祈,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被爸妈收养吗?” 殷长夏在装睡,听到这话时,眼睫轻轻发颤。 陆子珩刻意问这话,一定跟他当年的出走相关。 然而陆子珩再没有继续下面的谈话,又再度恢复了正常的口气:“乖乖的,身体要好起来。” 殷长夏:“……” 陆子珩的眼瞳没有一丝光亮,被额间的微卷刘海遮住,幽暗得像是古井那样。 他的目光,再度落到了郑玄海的身上。 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郑玄海止不住发颤,在那一瞬间犹如处于生和死之间,气血也随之翻涌。 这一刻,郑玄海终于明白了陆子珩骨子里的残忍。 A级玩家,果然都是踩在别人的血肉攀登上去的。 陆子珩很快便率领着寒鸦的玩家,离开了这个地方,临走前告诉唐书桐:“阿祈身体不好,麻烦你了。” 唐书桐:“……” 这人狠的时候,可不见半点犹豫,但意外的很讲究规矩和礼貌。 寒鸦的人终于消失在了夜色当中,唐书桐才说:“你们今天就在这里住下来吧。” 陆子珩都走了几分钟,郑玄海还一身僵硬。 他缓了许久,才对唐书桐道谢。 几人领着他们一路走到了走廊尽头的房间,这里宽敞明亮,是用来招待上宾的地方。 殷长夏陷入昏迷,他们更不好打扰,便就此离开。 不知过去多久,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唐启泽才擦了擦额头冷汗:“可把我给吓坏了!” 殷长夏从柔软的大床坐起身,朝着唐启泽眨眨眼。 唐启泽笑出了声:“刚才不知道多危险,你可真敢啊,说吧,假血包哪里来的?” 殷长夏:“假的怎么能骗过我哥?” 唐启泽刚刚还笑着,表情瞬间就凝固了。 “窝草,你真吐血了?” 他不敢再跟殷长夏多聊,一连说了好几声:“那你快休息啊,一定是太劳累了。我去找我大哥,问问看有没有医生。” 他说完这句话过后,便慌里慌张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屋内仅剩下殷长夏和郑玄海两个人,彻底安静了下来。 屋檐下的铃铛被风吹得轻轻作响,夜雨缠绵不止,绵绵如针,如烟云一般的轻盈。 屋外突然几道白光自天而下,很快便扩大成一个巨大的光柱。 殷长夏:“那是……” 郑玄海眼神微闪,这样的事情对他而言,早已经稀松平常:“家园在清理阳寿用光的玩家。” 清理? 说得像是垃圾一样。 这个词意外的让殷长夏有些不舒服。 郑玄海:“世界上总有胆小鬼不是吗?有的人通过一次游戏,就不敢再次挑战,便蜗居在家园里,等待着阳寿逐渐花光。” 殷长夏:“……” 两人静静的注视着外面的光柱,忽而不再言语。 等到夜色渐深,郑玄海才退出了这个房间。 他握住了门把手,迟迟没有松开,表情凝重到了极点。 有一件事,他没有告诉殷长夏。 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陆子珩……想杀了他! — 自从来到家园之后,睡意和饥饿感就恢复了正常。 这只是低级场游戏的福利,可以长时间不吃不喝。 这一觉睡得极沉,殷长夏难得的懒了床,直到唐启泽过来找他的时候,还软绵绵的不肯起。 唐启泽摇了摇头,又差一点看愣了。 这么好看的脸,怎么配了那样一张嘴。 唐启泽:“你今天要回现实世界吗?” 殷长夏打了个哈欠,完全没有睡饱:“回的。” 唐启泽:“那你最好去检查一下身体。” 殷长夏淡淡嗯了声,突然又问:“你家能安排医生吗?最好要那种不能查到报告的。” 唐启泽:“昨天晚上就帮你问好了!唐家认识几个医生,嘴巴也很紧,如果需要的话,我等会儿把地址和联系方式写给你,到时候报我的名字就行了。” 不过话是这么说,唐启泽无法理解殷长夏想干什么。 唐启泽奇怪的问:“怎么看个病也要偷偷摸摸的?” 殷长夏眨眨眼:“有人会查那份报告。” 唐启泽:“你是说陆子珩?” 殷长夏:“我可没说啊,都是你自己猜的。” 唐启泽:“……” 他顿时痛心疾首,不停的锤着自己的小心肝,又拉他上贼船! 陆子珩要是知道,医生是他介绍的,就脱不了干系了。 唐启泽突然泄了气,坐在了床边:“你们兄弟还真是古怪,本来以为你待在唐家的势力范围,陆子珩会恼羞成怒,和我大哥翻脸呢,结果你猜猜怎么着?” 殷长夏还真的认真思索了一番:“猜不好。” 陆子珩为人反复无常,从小时候起,思考模式就十分跳脱。 殷长夏绝大多数时间能跟上他的思维,少数时间两眼发黑。 唐启泽:“陆子珩派人送东西来了。” 殷长夏眼神一亮:“道具吗?一定是道具了!” 唐启泽:“……你怎么这么势利。” 殷长夏一脸无辜:“难道不行?” 唐启泽忽然笑出了声:“哈哈哈哈行行行!” 殷长夏丝毫不掩饰对道具的渴望,反倒让人觉得率直可爱。 想要道具就眼巴巴的把人给盯着,稍微把持不住的,恐怕真的会把道具交给他。 这张脸还真是好看。 唐启泽再度感叹了一声。 “虽然不是道具,但也是吃穿住行什么都考虑到了,哦对了……还有医生。” 殷长夏长叹了一声,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躺在床上咸鱼瘫。 没有道具,没有能量。 正当此时,外面突然响起了一些不合时宜的声音。 屋内的殷长夏和唐启泽有些好奇,朝着窗外望了出去,才发现是昨天的李玖和郑玄海。 两人好像起了争执,声音大得惊动了许多人。 郑玄海:“都说了没得谈,我也不会答应。” 李玖:“别啊哥,你要什么道具,开个价!” 郑玄海:“你怎么这么难缠,能不能有点自尊。” 李玖竟然跟地痞无赖似的,直接耍泼一样的摊在地上,还干嚎了起来:“我就是想见见而已……” 郑玄海:“……” 瞧着他脸色铁青,却没继续说话,李玖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我还带了点东西!而且我打听了一下,你不是爱好烟吗?我带……” 话还未说完,郑玄海便冷淡的说:“戒了。” 李玖的马屁拍到了马腿上,顿时就呆若木鸡了。 不远处的殷长夏还能看到他渐渐石化的表情,风一吹差点碎成粉末。 这人也算有意思,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暖阳渐渐爬上了窗台,殷长夏的脸上也拂了一层细碎的金箔。 李玖不知道怎么办,余光之中竟然看到了那边窗户的殷长夏,瞬间回血似的,走到了那边:“我有个事儿,能不能让我进去商量一下?” 郑玄海苦逼着脸,李玖一定是野蛮人当中最难缠的一个! 郑玄海:“抱歉,我立刻……” 他话音未完,便听殷长夏道了句:“游戏的事情吗?” 李玖狂点头。 殷长夏:“那进来吧,我也有想问的。” 郑玄海傻了眼,没想到殷长夏今天竟然没坑人,还答应得这么快。 他不禁抖了两下,总觉得这里面深得很,有古怪! 郑玄海也没再阻挠,李玖就这么闯了进来。 这里虽然是九区,最靠近十区的地方,向来是鱼龙混杂,勾心斗角。 没办法,底层玩家,只有通过这些手段,才能够活下去。 而这里是唯一的例外,A级玩家唐书桐的地盘,怎么可能有人敢撒野? 就算他们想见见让新星榜变动的玩家,也只好忍住这种害人的好奇心。 郑玄海阴着脸,不情不愿的跟在李玖的身后,缓缓踏入了殷长夏的房间。 从雕花窗内渗入一缕阳光。 正红朱漆的大门外,还栽种着一颗香樟树。外面树影绰绰,香樟树便立于房屋旁边,风一吹似乎还有清新的味道传来。 殷长夏慵懒的趴在窗台,连动作都没变动。 大约游戏世界真是把他给累着了,回到家园之后就经常这样放空、发呆,好像是给脑子回一回MP似的。 李玖虽然是一个不在乎外表的人,乍一看殷长夏,还是掩盖不住的惊艳。 就这张脸,要不是知道他有载物,李玖一准儿觉得他是在靠脸躺赢游戏的。 殷长夏:“到底是什么游戏,能让烈雨的下一任队长三番四次的耍泼?” 李玖涨红了脸,知道殷长夏在揶揄他。 “嚯,耍泼都算轻的。” 郑玄海消了点儿气,一大早被这人烦了一通,结果下午他又来了。 野蛮人就是野蛮人! 李玖:“……” 把人揶揄一番,殷长夏还露出笑眯眯的表情。 李玖一时摸不准殷长夏的性格,毕竟对方是陆子珩的弟弟,会不会也跟陆子珩一样阴晴不定? 昨天在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李玖反倒能平常心,现在却谨慎了起来。 李玖:“游戏的名字叫做深渊博物馆。” 殷长夏:“那肯定是A级B级这样高难度的游戏,要不然也不会劳驾烈雨的下一任队长惦记啊。” 李玖:“是D级场!” 殷长夏:“只是一个单纯的D级场,就让你这么惦记,里面一定有很重要的东西了?” 李玖:“……” 这人脑子怎么转得这么快。 光是说出了游戏难度,他竟然就推测出了这么多。 李玖本来就是过来谈的,也不刻意隐瞒:“是。” 殷长夏:“有什么?” 李玖:“对不起,在你们没答应之前,我不能说。” 唐启泽一听就恼怒了:“那还谈什么?” 李玖:“据我所知,下一场游戏寒鸦也会派一队人进去,我看你昨天并没有直接跟陆子珩回寒鸦,而是来了唐书桐的地盘,所以我就……” 殷长夏总算是听明白了。 寒鸦和烈雨向来有隔阂,烈雨自然不会允许寒鸦强占先机。 而且还在李玖即将接任队长之位的时候,这事儿还不能大张旗鼓,他便找上了殷长夏。 李玖:“我可以给报酬。” 唐启泽啧了声,不屑的说道:“你能给多少?” 李玖:“十年阳寿。” 三人:“……” 对不起,的确是他给得太多。 饭饭,饿饿。 殷长夏的囤积欲又犯了,恨不得早点把花掉的十年阳寿赚回来。 从游戏通关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出手这么豪爽,看来那东西价值不低。 殷长夏无辜的说:“我们这儿三个人,十年阳寿怎么分?” 李玖:“……” 长得像画里出来的似的,结果这么接地气。 李玖忍痛说道:“三个……那就十五……” 殷长夏:“我觉得还是去帮寒鸦算了,反正寒鸦不也派了人进去吗?” 李玖傻了眼。 你昨天不是这样的啊! 陆子珩对殷长夏的态度贼奇怪,爱护又步步紧逼,李玖是确认了好几次,才敢找上门来。 李玖立即就把那个十五给吞了回去,紧咬着牙关,心脏在滴血。 他忍痛的说:“二十年,这总行了吧。” 殷长夏笑得露出小虎牙,伸出了手:“成交。” 李玖:“……” 为什么一副奸商脸? 他有种小钱钱突然干瘪的空虚感。 看着殷长夏伸来的手,李玖也不知道该不该握。他好歹也是个C级玩家啊,殷长夏可是新人,能不能给点面子? 殷长夏:“放心,我做生……咳,结交好友,是最有原则的了!” 李玖脸都麻木了:“……你刚才明明想说做生意。” 殷长夏无辜的问唐启泽:“你听到了吗?” 唐启泽摇头,选择助纣为虐。 殷长夏又问郑玄海:“你呢?” 郑玄海也摇了摇头,反正也不喜欢李玖死缠烂打,看着他被这么收拾,竟然还有点暗爽。 殷长夏理直气壮:“你看,就是你幻听了!” 李玖一口老血哽在了喉咙里,成功尝到了什么叫做心肌梗塞。 可眼下能通关深渊博物馆的玩家,又敢于得罪寒鸦的玩家,算来算去也只有殷长夏一个。 他不仅拥有载物,还让新星榜发生了变动,实力一定很强! 面对这个极有潜力的新人,李玖也只得不断安慰自己,那二十年阳寿就权当是见面礼了。 李玖嘴角抽搐,如今才深刻的反应了过来—— 这人长得这么好看,结果是个恶魔! 他总算是摸清了殷长夏的性格,就算是再坑,也比陆子珩好许多。 这两人虽说是兄弟,的确有本质的不同。 李玖和几人达成了协议,起身离开了这个地方,并发誓再也不和殷长夏这奸商做生意。 殷长夏笑着挥手送别李玖,然后反过来询问郑玄海:“我听说李玖的载物是次数类载物,还快用光了?” 郑玄海:“嗯。” 李玖比自己的处境还要危险。 郑玄海的载物虽然也快用光了,但到底没有爬到那么高的位置,也不会有人死盯着他。 李玖就不一样了,他身为烈雨下一任队长,肯定会有很多人想把他拉下来。 殷长夏长叹了一声:“那他以后可能还得跟我做一次生意。” 郑玄海:“?” 殷长夏也没把他能修补次数类载物的事告诉他,毕竟这事儿听上去太过匪夷所思,只有真正做成功的时候,才能让人信服。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 郑玄海:“等等,他还没留下信息,到底想让我们找什么东西?” 殷长夏:“你看看他送的那些礼物。” 郑玄海翻弄着,忽然想起李玖刚才有意提起香烟的事,便打开了几个烟盒。 果然有留言! 郑玄海拧紧了眉头:“深渊博物馆,B级道具,血玉。” 殷长夏好奇的问:“这个血玉是……?” 郑玄海眼神闪烁:“传闻当中最靠近A级的道具。” 殷长夏感叹道:“深渊博物馆是一个D级场,竟然能出这么好的东西。” 唐启泽忽然插嘴:“你们难道不觉得……血玉怎么听得很不详吗……” 郑玄海:“血玉是从尸体身上挖来的。一般是在人刚死的时候,将玉塞入他们的喉咙里,在墓里经过几百上千年,受怨气滋养,再拿出来的时候就会成为血玉。” 一听这种传说,殷长夏和唐启泽都生出了些恶寒。 郑玄海:“更邪门的是,这口血,据说是他们死前的最后一口血。上不去、下不来,最后就进到了玉里。” “这么危险的东西……”殷长夏喃喃自语。 郑玄海无奈:“是啊,要不然我怎么一直拦着他,不让他进来呢。” 谁知道殷长夏却沉溺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根本没有听郑玄海的话,反倒痛心疾首:“这么危险的东西,早知道我就收三十年了!” 郑玄海:“……” 唐启泽:“……” — 纵然很想早一点进入游戏世界,但殷长夏更想回去看凶宅和那七口凶棺。 在家园休息了一天之后,殷长夏便在郑玄海的带领之下,很快前往了由家园通往现实世界的地方。 他们再次回到了游戏大厅。 各类霓虹灯的灯光灼目,一块悬浮在空中的巨大环状显示屏里,不断进行着各类游戏。水雾弥漫,那些字体也像是蒙了层纱,显得有些不真实。 殷长夏很快查阅到了深渊博物馆的信息,上面有着灰色的倒计时—— [距离游戏解封还剩:6天7小时。] 看来李玖的确没有说谎。 殷长夏确认信息过后,忽而看到了深渊博物馆旁的一行字。 [本游戏可容纳四位考核官,十名玩家。] 殷长夏嘴唇阖动,轻轻念着:“考核官……” 明明该感到畏惧和害怕的,考核官任务向来不属于新人的范围。 他竟然兴奋不已,有些跃跃欲试。 这声音实在太小,根本没有任何人听到。 郑玄海:“要回现实世界的话,从游戏大厅离开即可。” 这里既是通关游戏后的返回之地,又是和现实世界的链接之地,玩家来往十分频繁。 不知是不是水雾太浓,金属材质的房间都染上一层湿润。 殷长夏刚好钻了进去:“唐启泽,你不回去吗?” 唐启泽摇头:“我还要在家园多留一会儿。” 他没有告诉殷长夏,自己想在这里停留的原因,是想多练练身手。 唐启泽不想成为团队里的拖累,也想花一点阳寿,为自己购买合适的道具。 殷长夏也没勉强他:“那下一个游戏见。” 唐启泽笑了,朝他挥手:“下一个游戏见!” 在快要回去之前,郑玄海又告诉殷长夏:“记得在现实世界最多待十天,就一定要返回家园。” 殷长夏:“?” 郑玄海:“如果没有按时回来的话,你在家园里赚取的一切阳寿,都将化为乌有。” 殷长夏表情变得凝重,家园里太多规则都是坑了。 如果是纯新人,没有人指引,还真是地狱模式。 殷长夏:“好。” 深渊博物馆还有六天就要开启,殷长夏也没打算在现实世界留太久。 在要离开之前,殷长夏又一次强调:“别忘了现实世界过来找我。” 他迅速的说了自己的联系方式,以及地址过后,这才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游戏大厅。 再次清醒过来,殷长夏果然回到了凶宅。 身体有些发麻。 夜色凄冷,凶宅靠近山里,还能时不时听到动物的叫声。 殷长夏浑身抖了抖,在这种时候,惊悚感便油然而生。 他缓缓从地板站起身,发现自己回来的地方,仍是存放几口凶棺的房间。 难怪他在游戏世界的时候,便时不时产生些幻觉,觉得自己又回到了这里。 七口凶棺只余其五,殷长夏头皮发麻的注视着上方,七口凶棺颜色各异,大约是因为死状不同,才会有所区分。 比如宗昙,是一口赤棺。 比如江听云,是一口绿棺。 殷长夏仰着头,想更加仔细的看一看五口棺材。 回到这里之后,那种被窥觊的感觉,又重新回到了身上。 一寸寸的紧盯着、连肌肤上也产生了麻痛感。 殷长夏后背惊出粘腻的冷汗,竟在此刻有了种想要后退的感觉。 那边忽然间出现几声窸窸窣窣的声响,殷长夏厉声喊了句:“谁!?” 一只指甲大小的蜘蛛,拼命朝着角落爬去。 它似乎伤了腿,跌跌撞撞,好几次才站立成功。 殷长夏跟着那只蜘蛛,一步步朝着前方走去,他屏住了呼吸,唯恐声音太大而忽略掉了什么细节。 之前的地震,早已令这间存放着七口凶棺的房间,也裂出了一道缝隙。 月色清辉从缝隙间撒入,在这阴诡的气氛之下,连薄如轻纱的月光也显得杀气腾腾。 殷长夏终于跟随着小蜘蛛抵达了凶宅的门口—— 那是一条狗。 它耳朵的伤口已经灌脓发炎,呼吸极轻极缓,已经奄奄一息。 察觉到有人走进,它猛地惊颤了一下,却仍旧未能醒来。 就算是处于昏睡之中,也依旧十分谨慎。 殷长夏有些奇怪,这只残疾狗看着很眼熟,好像就是之前游戏里的那只。 殷长夏目光幽深,试探性的喊了声:“江听云?” 它没有任何反应。 殷长夏手心都是汗,的确是有些古怪的,但契合的身体那么难找,这会是江听云吗? 他不敢确定,也不敢停止怀疑。 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在茫茫夜雾之中,由远及近。 有一人提着灯笼,不断撒着黄纸,还不停的自言自语—— “对不起……任叔并非有意害你。” “那七口凶宅早就有异动,你又是唯一能够拜祭他们的人……” 他每说一句,便不断撒着黄纸,空气里还能闻到那股燃烧过后的香火味。 殷长夏听得脸都黑了,任叔都已经开始祭奠他了? 听着话,他好像还知道凶棺! 殷长夏喊了句:“任叔。” 从那边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门口,还张口闭口就是任叔。 任叔吓得胡子一颤,就算早年间走南闯北,见了无数鬼魂,也仍对凶宅心有余悸。 殷长夏不可能逃出来。 任叔泪流满面,忽然嚎了起来:“阿祈,我真不该推你,都怪陆子珩早年出走,才让你被那些凶神恶煞的盯上了。” 这怎么又牵扯到陆子珩了? 殷长夏头疼不已,正靠近了他。 谁知任叔哭得更大声了:“呜呜呜,我知道你死不瞑目,这么多年了,他们只接受你的拜祭,也许就因为你是……” 后面的话尚未说出口,凶宅门口的那只狗就有了反应。 殷长夏正要追问下去,身后巨大的黑影袭来,是之前凶宅的那些鬼怪! 由于七口凶棺都未苏醒,这间宅子又是十分合适的养阴之地,早就被四面八方的恶鬼所占据。 殷长夏的养灵体质被鬼骨封住,他们便只把殷长夏当成了一般人,聚集在身后,等待合适时机下手。 任叔死死的盯着这一幕,立即明白了过来,殷长夏没有死! 要不然,这群恶鬼不会袭击他。 既然殷长夏没事,就一定是凶棺没有难为他。 既然如此,他的族训便已完成,剩下的随心而为就行。 任叔三两步跑到了殷长夏的身边,掏出符纸大喊一句:“闪开!” 殷长夏恍惚的朝后望去,那些黑影不断膨胀变大,化成了实质,猛然拽住了殷长夏的脚踝,要拉着他往凶宅里去。 任叔到底是慢了一步,眼瞳赤红的锤了下墙壁,眼睁睁的看着殷长夏被拉到了里面。 他极度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可宅子如此凶煞,他一时间没了这个胆子。 “啊——!” 那声尖叫,不断提醒着任叔,殷长夏遭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任叔再没有犹豫,咬破了手指,在自己的身上贴满了无数符纸后,猛地冲到了凶宅里面。 “该死的邪物,你有本事出来!” 他早就没了年轻时的热血,身子骨老了,已经好些年不动手。 然而此刻却捏白了手,打算同邪物拼一拼。 紧急关头,另一道身影从凶宅门口冲来。它微微弓起身体,墙壁投影着它巨大的身影,满是凶戾的模样。 狰狞又吓人。 任叔眼皮直跳,总觉得这狗不简单。 而它的反应远比任叔更快,骤然间呲牙,发出低低的吼叫声,便寻到了暗处的殷长夏。 殷长夏正在哭唧唧拿右手锤鬼,突然就看到了冲来救他的狗。 殷长夏:“……” 狗:“……” 任叔也气喘吁吁的跟了过来,人老了连跑都跑不动:“阿祈你没事吧?” 殷长夏哭了:“这些鬼好吓人!” 它没有听觉和触觉,却能依靠鬼力感知到一些。 它只能明白殷长夏是哭了。 明明还未彻底弄清,殷长夏到底是不是夏家的人,就让这些恶鬼给欺负了。 狗浑身的气场变得凶戾,黑暗里的阴物猛地退缩了回去,不敢对殷长夏动手。 殷长夏毫不知情,只瞧见地上的残疾狗只威武了几秒钟,又跌跌撞撞,倒在了他的脚边。 殷长夏:“……” 沉默数秒后,他弯腰抱起了那只狗。 谁知道这简单的举动,竟让怀里的狗僵硬了起来,有些慌乱的拿两只狗爪趴在殷长夏的手臂上。 凶戾收敛,立马就温顺了。 任叔终于走进,谁知道却死死的盯着这一幕,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名状的恐怖那样,脸上的胡须也吓得一颤一颤。 殷长夏以为任叔还误会着呢:“我是活人!” 任叔吞咽着口水,抱着残疾狗的殷长夏,身后也呈现一大片狰狞的黑影。 殷长夏怀中的残疾狗缓缓睁开了雾蒙蒙的眼瞳。 那模样,好像在说—— 住口。 任叔瞬间绷紧了身躯,把话都给吞了回去。 这狗是邪物! 大约是江听云这具身体太有欺骗性,契合的身体又完全掩盖了半鬼王的威压,还显得几分无害。 角落里的恶鬼们迟疑了片刻,又再度朝着两人一狗袭击了过来。 殷长夏发现,现实世界里的鬼,神智比游戏里的差多了。 它们全是单细胞生物,刚刚吃了教训,缩回去了一会儿,又立刻探出身体,露出凶残的模样。 殷长夏觉得自己进步了。 对比游戏里的鬼,害怕程度竟然减低了。 任叔仍是紧张戒备,在恶鬼袭来的瞬间,打算同它拼老命。 然后…… 他便瞧见殷长夏抱着狗,还追着恶鬼的头打。 任叔:“……” 恶鬼们可怜巴巴,呜呜哇哇的大叫起来。 任叔:“阿、阿祈,你这是……?” 殷长夏无辜的说:“做大扫除啊,这么多鬼,怎么住人?” 告知了任叔,殷长夏才目光幽深的望向这边:“你们这些恶鬼,怎么在别人家里撒野?” 第45章 第二十五章(捉虫) 第二十五章 恶鬼们平时欺负别人, 哪里受到过别人的欺负? 单细胞思维的它们,便立即组合到了一起。 眼前的黑团迅速聚拢,像是一张巨大的幕布, 只露出一双浑浊凶狠的眼瞳, 猛然朝着殷长夏和任叔袭来。 一时间阴风阵阵,卷起地上的枯枝残叶, 一同被黑团裹挟而来。 黑团本想发力,哪知道黑暗的走廊深处,却有一个鬼影游荡了过来。 夜雾浓浓, 在这种深山老林, 时常传来野兽的鸣叫声,为眼前的一幕增添几分阴森诡谲。 恶鬼:“啊啊鹅——!” 突然吓出鹅叫。 任叔朝那边望去, 整个人顿时一激灵, 两条长长的胡须也一抖一抖的, 进入了备战模式。 竟然是尸怪! 他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话:“快跑呀。” 谁知道这本该凶恶的尸怪,竟然赶鸡崽似的, 把那些恶鬼们赶到了角落里。 黑团顿时可怜巴巴的瑟缩到了一起, 脑子里总算生出‘畏惧’两个字。 这是等级压制。 向思思:“我, 刚醒。” 尸油用得太晚,游戏里又是夏天, 向思思的尸体都有些腐坏。 她的声带受了影响,说话时发出如砂砾般的声音。 任叔大喊:“尸怪莫要害人!” 向思思:“???” 她说话语气极慢,还未来得及解释,就看到任叔一张符纸飞了过去。 向思思刚死, 哪里知道符纸会不会管用。 她也很缺乏常识, 用力的弯腰躲避。 可尸怪的速度实在太慢, 还是被符纸稳稳当当的贴住了。 任叔:“我已经牵制住她了, 我们赶紧……” 那个‘跑’字尚未说出口,他便看到向思思用尖锐的指甲把符纸给戳了一个洞。 任叔顿时大骇,瞳孔地震:“阿祈,这只尸怪实力如此恐怖,怕是我们今夜都要命丧当场了。” 殷长夏:“……” 符纸一定是假冒伪劣产品。 他在游戏里见到的符纸道具,可是厉害极了,也足矣定住鬼怪。 没想到回了现实世界,就跟满级大佬进了新手村一样。 高魔变为了低魔。 殷长夏:“既然没啥用,你干嘛躲?” 向思思:“我,没有,常识。” 殷长夏:“哎……刚死,不怨你。” 向思思下颚的肌肉是僵硬的,说话时便极度缓慢:“您什么时候,回来了?” 殷长夏:“不用说您。” 向思思摇头:“不行,您是凶宅之主,有约束力。” 殷长夏:“那行吧,不要太高调。” 任叔目瞪口呆:“……” 尸怪可是极凶之物,早百年间横行一方,连许多恶鬼都不是对手,是各大道家的凶恶榜前三。 新生尸怪随随便便就能毁掉一个村子,任家祖上也和尸怪结过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集结南北两边的优秀道师,才将尸怪降服。 任叔早年意气风发,是没落了几百年的道师中的新起之秀。 可自从三十岁的时候和尸怪拼杀,让他的腿生了暗伤后,任叔便收起了那些傲气,退隐到了这个地方。 他倒是见过尸怪害人的,却没见过尸怪敬重人的! 任叔的神色颇有些癫狂,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听到了什么。 殷长夏:“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向思思:“尸油,不够,身体腐化加快,只能晚上苏醒。” 殷长夏点了点头:“我之后给你另找个寄体,先别着急。” 向思思:“?” 殷长夏意味深长的笑道:“等郑玄海来了就知道了。” 向思思摇了摇头,她哪里敢着急? 这条命都是殷长夏救的,她能活着已经很好了。 能从必死的局里逃出生天,都是多亏了殷长夏啊。 殷长夏:“那些恶鬼,别让它们跑了,就给你这一个任务,哎……我这儿要吃饭的人太多了。” 本就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恶鬼,在听到这句话过后,突然更惊颤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它们才是那块鲜美肥肉。 回首这些年间,都是被它们吓得哇哇大叫的活人,谁知道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被锤的对象反倒成了它们! 殷长夏眉眼弯弯如月,灿烂得好似驱散一切黑暗的阳光。 “谁让你们主动送上门来了?还以为我是十天前的我?” 他已经进化成了钮祜禄·长夏。 游戏里的鬼怪凶恶得多,一回到现实世界,发现它们全TM是小可爱。 向思思点了点头,语气拖长而阴怨:“别……跑……哦……” 恶鬼们:“啊啊啊!” 救命! 这不对劲! 任叔脸皮都快崩不住了,眼神开始放空,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我是谁?这是哪儿?我要做什么? 灵魂三问。 任叔浑身发抖,故意压低了声音提醒:“阿祈,她的眼睛可是金色的啊。” 殷长夏:“对啊,还挺漂亮。” 任叔惊恐的解释:“尸怪的眼睛越偏向金色,说明潜力越大。” 殷长夏摸了摸下巴,认真观察了一下:“那她还行。” 任叔:“……” 还……行? 他就没看过这么漂亮的金色! 像是金箔,又不浑浊,通透得跟玉似的。 这样的尸怪,大有可能晋升为鬼将级别。 而她对殷长夏的态度,简直唯命是从。 不知道的,还以为殷长夏是那高高在上的鬼王呢。 月光阴惨惨的,被稀疏的枝叶薄薄的筛在了地上。耳边还能听到乌鸦嘎嘎大叫的声音,为这恐怖的氛围增添了一丝背景音。 任叔只觉得自己受伤的右腿又开始疼了,寒气直逼骨头,整个人如坠冰窟。 殷长夏:“任叔,咱们下山吧。” 任叔:“啊……下山,哦哦。” 这一定是在做梦。 任叔自我洗脑了起来。 等他们两人一同走到了凶宅大门,殷长夏才朝向思思挥手:“好好看着家里,我明天再回来。” 向思思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嗯…… 这真是个美妙的梦呢。 尸怪在跟他们说‘路上小心’。 任叔整个人都感觉轻飘飘的,连踏在地上的每一步都像是踩着云朵一样。 等一个多小时过后,他们才抵达了村头。 任叔心想,这梦还真是久啊,竟然还没有醒过来。 殷长夏:“任叔,你知道凶棺的事吗?” 凶棺两个字,令任叔浑身一个激灵,拨开了迷雾般的梦境,整个人顿时就跟浇了一盆冷水,意识重新变得清醒。 任叔:“不、不知道。” 殷长夏目光幽暗的看着他:“可你来凶宅,拜祭我的时候,还自言自语了好几句。” 任叔越发心虚,假装愤怒,想要越过这个话题:“好小子,你倒质问起我来了!想当初,你爸妈的丧事还是我帮你办的。” 殷长夏:“……” 两人继续朝前走着,气氛也变得僵硬。 任叔有些愧疚,一路都在偷看殷长夏。 他为人古板偏激,孤寡惯了,底下也没小辈儿,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殷长夏。 本想找个话题融冰,哪知道张嘴就问:“那只尸怪怎么听你的?” 任叔问出口后,才一脸的后悔。 瞧他这张老嘴! 真是不该问什么,他就偏问什么。 殷长夏倒是不介意,如实相告:“我是她房东啊。” 任叔声音骤然拔高:“你当尸怪的房东?” 他突然一下子就世界观崩塌了,早年间走南闯北的知识和经历,瞬间在殷长夏这里碎成了渣渣。 还要什么常识? 常识就是个渣渣! 殷长夏:“是啊,她还欠我租金呢,现在没家当,暂时赊着而已。” 任叔整个老脸都麻木了。 凡尔赛本赛,你再来? 想到几个月之前,协会那群人,还说想请老前辈下山,给小辈们讲解一些宝贵经验,便寄来了许多的资料,想让他在其中挑选一个。 任叔看那些,也觉得时代不同了,人才济济,一时半会儿花了眼选不出来,就暂且搁置了。 现在和殷长夏比起来…… 那些出身大家族的道师算个屁! 殷长夏:“村里有兽医吗?我想给狗看看病。” 任叔:“……它可是邪物。” 殷长夏:“我知道,低级邪物嘛。” 还加个‘低级’两个字。 任叔浑身僵硬,这难道就是大佬的气度? 阿祈这小子,以前分明很怕鬼的,总是躲在他的身后。 而今物是人非,手锤恶鬼,脚踢尸怪,还敢把邪物抱在怀里了。 而这只邪物竟然一点儿都不恼,就连被人给抱着,都还是乖巧温顺的样子,一点儿都看不出凶残。 任叔叹了好几口气:“这是只邪物,平常兽医哪里治得了,去我那儿吧,我有药。” — 任叔的屋子就在村口,早年间走南闯北赚了点钱,就把祖宅改建了。 殷长夏小时候常常跟着父母过来见任叔,一直不太喜欢任叔这儿,说总是做噩梦。 父母满是尴尬,直向任叔赔礼道歉。 任叔也只是笑笑:“小孩子灵感强,不喜欢很正常,我也不喜欢这个地方。” 幼年的殷长夏颇有些好奇,声音奶里奶气的问:“那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把祖宅拆了,而是改建呢?” 任叔却意味深长的说:“拆了……就压不住里面的东西了。” 幼年的殷长夏听了那番话,吓得第二年再也没来过这儿。 后来父母非要把他拽去,殷长夏就在地上打滚胡闹,父母瞧他也没事了,就再也没有勉强过殷长夏。 再次登门拜访,殷长夏还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房子是很普通的瓦房,只是里面的摆件儿颇为古旧,连里面祭拜的神龛,都是那种杀气腾腾的尊相。 任叔开了灯,翻箱倒柜的找了起来:“在哪儿呢?我想想……” 人老了记忆力就有些偏差,任叔掏出了好些家伙。 桃木剑、黑驴蹄子、狗血、符纸……翻到最后殷长夏都麻木了。 “任叔,你竟然是干这行的。” 任叔终于把东西拿了出来,递给了殷长夏。 他拿出了长烟杆,擦了下火柴,点燃了叶子烟:“每天三次,保证药到病除。” 殷长夏接了药,飞快的道了句谢。 任叔坐到了椅子上,一下下的锤着受伤的腿,上面是一道青绿的疤痕,迟迟没有痊愈。 殷长夏眼神微闪,注意力一下子就放在了上面。 任叔也没掩盖,吸了口旱烟:“这可是我当年的荣誉证明。” 殷长夏:“……” 像是尸怪挠出来的伤。 难怪任叔刚才表现得那样惊骇。 任叔才接上了刚才的话:“如果我不是干这一行的,你爸妈能每个夏天送你来我这儿?” 殷长夏有些吃惊,不过当初的事,这样才说通了。 “我爸妈……有留下什么话吗?” 任叔咬着烟杆:“有,多着呢,不过不能告诉你。” 殷长夏拧眉,可他一句都没听到过。 “不能告诉我凶棺的事,那你对凶宅的事情知道多少?” 任叔笑了一声,这小子倒是长大了,知道问重点了。他本想打哈哈过去,却瞧见殷长夏怀里的狗,莫名睁开了眼,它倒映在泥墙上的影子,显得狰狞可怖。 任叔吸着旱烟,突然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邪物果然是邪物,未免也太吓人了。 他不敢再抽,拿着古铜烟杆在椅子上拍打了两下,里面的叶子烟残灰就掉落了出来。 任叔正色道:“那宅子很多年了,以前人丁兴旺的时候,还有后人去修葺。但逐渐到你这一代,就再也没了人,你爷爷还是觉得太晦气,就把宅子托付给了我们任家。” 当初殷家和任家是至交好友,祖上又多受殷家的庇护。 就算这是个烂摊子,任家也收下了。 任叔:“你们殷家这代……就剩下你一个人了。” 他颇有些唏嘘,不知想到了什么往事,便不再言语。 飞蛾不断拍打灯泡,发出滋滋的响声,充满尘垢的灯泡发出昏黄的光,飞蛾的投影落到任叔的脸上,好像连影子也被拉长。 任叔又开始抽起了旱烟,寂静里伴随着咳嗽声。 饶是这样,他都依旧没有停下。 殷长夏没再继续逼问,抱着狗很快便来到了偏房,心情极度复杂。 他很想弄清楚父母收养陆子珩的原因。 当初的事情,好像就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殷长夏微垂着眼眸,睫毛不安的颤动着,白皙的面颊上毫无血色。 陆子珩的确不会伤害他。 但这种疼爱深入骨髓,又十分扭曲。 殷长夏打开了手里的药瓶,一股恶臭味涌了出来。 他有些嫌恶,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加了什么药材,便将残疾狗放在了椅子上:“你别动啊,我给你上药。” 残疾狗仿佛听不懂他的话那样,只是直视着他。 殷长夏笑出了声:“一直看着我也没肉骨头啃,对了……你都是邪物了,也不吃肉骨头。” 残疾狗抖了两下耳朵,撕心裂肺的疼痛,它也像是毫无感知那样。 就如同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 殷长夏莫名读出了这个含义。 这样的生物,往往专注一件事的时候,才会更加偏执。 十月尚有余热,山里却已经凉意漫漶。 殷长夏觉得那股寒冷犹如小虫似的,一只只的掉落到了皮肤上,开始不停的从毛孔当中钻入进来。 他不再多话,开始给残疾狗擦药。 手指沾染了药膏,轻柔的擦到了残疾狗的耳朵上。 也不说殷长夏有多温柔,主要是怕太重对方咬他。 江听云只是睁着雾蒙蒙的眼睛瞧他,偏偏里面看不清任何东西,仍旧努力的瞧着。 因为这个祖宅里盖住了太多阴诡的东西,在一进入到这里,江听云便动用了鬼力,冰冷的戒备着四周。 没想到,却阴差阳错的‘听’到了两人的谈话。 方才那老头的话,给了江听云极大的震撼。 他苏醒之后什么记忆也没有,只是夏家这两个字,好像刻入了灵魂当中。 他只是想跟着殷长夏抵达现世,找一找夏家的踪影,再好生和殷长夏的血液气味对比一番,看看殷长夏到底是不是夏家人。 可那老头说…… 这一代,就只剩下殷长夏了。 江听云有种物是人非,几百年时光转瞬之感。 他如此惦念的,牵肠挂肚的,在时光的磋磨下,全都化为了灰烬。 那是一种孤独又酸涩的感情。 江听云缺乏世俗伦理,无法叫出这种感情的名字,只是一味的感知着那些痛楚。 秋日的凉意,便以这样的方式钻入了心底。 殷长夏还在擦药,也不管它能不能听到,自言自语的念着:“也不知道是谁这么黑心虐狗,成了邪物身上的伤口都还在。你放心,游戏里你吞了几条金鱼,也算是帮了我,耳朵的伤口我一定给你治好。” 江听云时常封闭自我感知,才苏醒过来,鬼力稀少容不得他乱用。 若是平时,他应该不会使用。 但偏偏是在这种毫无征兆的时候,听到了这些话。 “呜……” 受过虐/伤的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喊声。 殷长夏:“我去另一间房睡了。” 江听云趴在了塞着软垫的椅子上,满脑子都是夏家只剩下最后一人的猜测。 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值得让他在茫茫人海寻觅了。 如果…… 真是这样。 江听云闭上了眼,开始不要命似的用所剩无几的鬼力,冲击着自己空白的区域。 他要恢复记忆! — 进入黑夜过后,秋日的凉意便更浓了。 外面全是一堆没扫的梧桐叶,层层堆叠在地上。 殷长夏按着记忆,回到了幼时经常住着的房间,才发现这里刻了符文不说,门口还立着一个八卦盘。 还真是处处暗藏玄机。 小时候不懂,总觉得这里阴瘆瘆的,现在想起来才恍然大悟,这些东西大底是抑制养灵体质的。 所以直到四年前,被寒鸦的人安排撞邪过后,就跟触动了身体的机关,养灵体质又再度依托于他的身体,迅速成长起来了。 满脑子都是杂事,索性抛开一边。 殷长夏闭上了双眼,陷入了沉睡当中。 没有例外,他又做梦了。 自从狂气值增加过后,殷长夏便能进一步的看到宗昙的记忆。 狂气值增加得越多,所看到的画面也越发清晰。 那是一个十分简陋的房间,里面堆满了干柴和杂物,地上满是尘垢,不知多久没有开启了。 有一个骨瘦如柴的少年,双手被吊了起来,绑在了梁上。 柴房外面,传出下人们的对话声—— “都是同时收养的,一个那么乖巧,另一个却这么倔。明明只要道歉认错,就不用受罚的。” “大的小的都有病,也不知道夏家收养他们做什么。” “有病?看不出来啊。” “大的时不时痴傻,小的发病就咬人,据说是八字带的,还真是邪门。” 他被绑了起来,这两天滴水未进。纵然这般凄惨,表情仍带着几分倔强,凌乱的发丝下,是一双宛如寒星般的黑眸。 “那位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啊?一直温和的家主,怎么会突然大发雷霆?” “宴席上突然跟疯狗一样,差点咬掉了少爷的耳朵。” “嘶,这是人干的事吗?” “所以大家都叫他恶鬼。” 听到这里,他有些无力的低垂着头,整个人陷入了黑暗当中,仿佛和这些暗处的魑魅魍魉纠缠起来。 殷长夏是借由少年的视角,才能看清这个记忆之城。 这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和他同调了。 委屈、愤怒、孤独,几种情绪纠葛在一起。 殷长夏眼眶赤红,眼眶积满了眼泪。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和宗昙的记忆的纠缠只会越来越深。 殷长夏挣扎了起来,恍然间听到外面倒弄门锁的声音。 柴门被人给打开了。 他怔怔的看向了那边,外面的光线太过刺眼,令他不自觉的眯起眼来。 “怎么?想过来按头认错?” “何必呢?今夜可是除夕,大家都在那边,偏偏只有你被关起来。” 除夕? 外面燃起了烟花,可真是一副热闹的景象啊。 而这里暗淡又冷清,融不进来一丝的光线。 “我没错,是学堂那些人辱我,说我不配识字,是个杂种。” “当初他不也一样打断了我的右手?” “反正这世上全是欺我之人,我何必跟你一样装乖摇尾?” “他们配吗?” 他仿佛天生就带着这样的傲骨,从不肯低头,炙热得犹如一团冬日里的火焰。 可周遭都是寒冷的雪,所依托的柴火很快便烧完了,他便开始燃烧自己。 烧着烧着,什么也不剩下了。 殷长夏借由宗昙的视角看了过去,没能看见和宗昙对话的少年是谁,便只能推测着应当是江听云。 宗昙始终望着漆黑的天空,从柴房的一扇狭小的窗户间,只能隐隐窥见一点点的烟花。 的确热闹,外面都是欢声笑语。 而唯独他,被锁在这破旧的柴房。 像是溺水一样,深深的沉了下去。 殷长夏很快苏醒了过来,也许是因为共情的缘故,表情变得格外难看。 殷长夏终于明白了为何宗昙身上,偶尔会传来那样强烈的孤独。 大概是因为,宗昙总是热闹之外的窥觊者,却从未深入过那些热闹。 恍惚间抬头的时候,竟瞧见窗边一袭火红的嫁衣,宗昙不知何时苏醒了过来,还站到了窗户之下。 殷长夏朝宗昙望去,还能瞧见一轮月色清辉,笼罩在他身上。 可宗昙终究只是灵体,月光视若无睹的穿透了他的身躯,无法在他身上停留哪怕一秒。 只是短暂的一瞬间,宗昙很快走入到了阴暗之处。 这样薄弱的月光,都无法照在他的身上了吗? 殷长夏忽然间头疼难忍,而此时漂浮于半空的宗昙总算有了动静。缓慢的靠近了他,由于吸食众鬼,他的身体也不再虚化得那样厉害。 宗昙的手触及到了他的面颊:“怎么,做噩梦了?” 殷长夏被迫望向了宗昙,他触摸之处,全是一片冰凉。 宗昙比年少时期强大了不少,他已经是半鬼王。骨子里的东西,却从未改变过。 殷长夏:“你在看什么?” 宗昙:“这房间里镇压着一些东西,鬼力虽说不如游戏里面的,当当零嘴倒是还成。” 殷长夏被他那句零嘴逗笑。 宗昙挑眉,手上缓缓放到了殷长夏的脖颈,眼瞳变得幽暗:“不然,拿你自己的血喂我?” 明明没有触碰到,离那处地方尚有几毫米,殷长夏却忽然间觉得脖子的皮肤都麻了。 殷长夏:“我抹脖子喂你吗?” 宗昙闷笑,眉眼弯起时,显得极具侵略性,又十分妖邪。 “游戏里费了那么大周折,让你一次性吃了个饱,还想怎么样?”殷长夏想来想去又强调,“不能太贪心。” 宗昙:“不行,不够,贪心又怎样?” 殷长夏的虎牙发痒,原来疯子也有幼稚的时候。 殷长夏反复在刀尖上蹦跶,并且还捋了一把刀尖:“你好歹是我老婆,有我一口吃的,绝对少不了你。” 宗昙:“……” 殷长夏终于露出笑容。 想起初时的针锋相对,互相算计,到现在还能把话题进展下去,殷长夏只感到吃惊。 虽然这样互怼也很惊悚。 殷长夏:“在家园的时候,为什么联系不到你?” 宗昙:“那个地方很怪异。” 殷长夏面露疑惑。 宗昙:“那么浓郁的阴气,乍一看像是一个鬼窝。” 殷长夏内心默默吐槽,那分明是玩家聚集地,也没瞧见什么阴气…… 想到这儿,他表情微变,突然联想到了深渊十区。 郑玄海说过,那个地方魑魅魍魉横行,玩家实力不强,就会沦落为鬼怪的寄体,和在游戏里面没有任何区别。 宗昙:“你们到第九区的时候,我倒是有点感应。” “是因为靠近十区吗?” 殷长夏也仅仅只是猜测,毕竟没办法确定,“下次去家园,我尽可能靠近十区大门,你试试看能不能和我联系!” 宗昙:“人太多,不必。” 殷长夏很是惊奇:“你还讨厌人多?” 可谁知,对方却有一瞬间的沉默。 直到一团乌云将月光完全挡住,天地间都只剩下那一片黑暗的时候,宗昙才开了口:“不仅讨厌人多,还讨厌热闹。” “因为热闹之后总会散场,与其经历孤独的痛苦,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体会到热闹的温暖。” 宗昙话音一顿,抬眸望向殷长夏,“不是么?” 殷长夏嗓子发哑,总觉得宗昙这话意有所指。 明明并非针对,也不是刺耳的话,却惹来一片死寂。 内心莫名酸胀了起来。 可能宗昙连自己都没有察觉,说着这话的他,却在贪恋温度。 他每每用手指触碰到自己的面颊时,脸上的表情都是复杂和兴奋的。 殷长夏叹了一口气,第一次主动拽住了宗昙,然后面无表情的摸到了自己。 宗昙:“……?” 殷长夏:“你不用懂,这叫无声反击。” 宗昙:“……” 有时真无法弄懂殷长夏在想些什么,就像现在,反应极度古怪。 他比宗昙遇到的任何人,都难以捉摸。 就像幼时千辛万苦拿到的一本晦涩书籍,令他越读越想要探究。 殷长夏只是想小小的反击一下而已,突然就看到了宗昙那侵略性的目光,一寸寸的扫视了过来。 殷长夏:“……” 这不是他拿到新游戏的表情吗? 殷长夏抖了两下,连忙松开了宗昙。 殷长夏小心翼翼的探究:“你说的那些……是你自己?” 宗昙忽然想起了什么令他厌恶的事情,眉宇间满是冷漠:“当然不是。而是认识的一个傻子,他就上了瘾,日日对别人摇尾乞怜。” 宗昙莫非说的是江听云? 江听云将他误认为夏家的人,所以才会那样对他。 殷长夏忽而又想起,他在离开游戏的时候,并未见到江听云,可那个游戏都已经从面板上抹去,江听云到底去了哪里? 殷长夏还没那么作死,直接问出江听云的名字。 殷长夏讨巧的换了个话题:“你知道后面那几口棺材是谁吗?” “倒数第三口倒是知道,夏予澜,那个想出拿供养凶棺来维持家族福祉的人,到最后成了第一个镇棺人。”宗昙嗤笑了一声,“讽刺。” 殷长夏:“你和他不是一个时间段死的啊?” 宗昙用那双漆黑的眼眸直勾勾的看向了殷长夏:“很好奇?” 殷长夏无辜的眨眨眼,完全不加掩饰:“你愿意告诉我的话,我就好奇。” 宗昙气压变低:“那不愿意呢?” 殷长夏一本正经的学着宗昙的口吻:“此等无聊之事,我才不想知道呢!” 宗昙凉凉的怪笑:“也不知道什么重要的事,告诉你也没关系,夏予澜比我早死几百年。” 殷长夏微怔:“看来你跟他没仇?” 宗昙:“狭隘一点,有仇;心胸宽广一点,没仇。” 殷长夏:“……” 和这疯子说话可真累。 殷长夏估计接了话:“那到底是有仇还是没仇?” 宗昙冷冷的笑道:“我心胸狭隘。” 殷长夏:“……”就不该善良的接话! 夜色深深,伸手不见五指,眼看快要到凌晨两点了。 窗外吹来的风有些发凉,殷长夏抖了两下,便走了过去,把窗户给关上。 在梦境之中的揪心感,也随着和宗昙的交谈,一点点消失不见。 如果不是宗昙突然心潮来血,离开右手鬼骨,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 殷长夏想,自己大约也没那么快恢复正常。 他对那些梦境的共情感太深了,就好像又再次在自己身上上演一样。 殷长夏也猜得到缘由,约莫是他们共用了一根骨头。 他靠在了床上,眼皮又开始打架。 睡过去之前,殷长夏恍惚间听到了宗昙的几句轻声低昵—— “殷长夏,你到底是不是夏家人?” “可那样自私自利的夏家人,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后代成为养灵体质。” “那不就是讽刺?” 殷长夏嘟囔了一句:“别吵……” 他睡迷糊了,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把右手当成了枕头。 宗昙挑眉,看到殷长夏的睡脸,竟然破天荒的控制着右手,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掐了一下。 力道并不重。 也算是小小的报复。 殷长夏:“唔……疼。” 宗昙勾唇,明明力道轻得跟羽毛那样,故意娇里娇气喊疼,肯定是耍聪明不想让他再继续了。 可宗昙到底没有弄醒他,反倒任由殷长夏把右手当成枕头。 竟然在他面前睡得这么香。 他们都叫他恶鬼、杂种,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样。 — 殷长夏起了一个大早,害怕向思思白天要陷入沉睡,没人守着宅子,便徒步攀爬着湿滑的山路。 他体力不行,两个多小时才抵达了凶宅。 早晨满是宿露,叶片沾都满满都是。 前面的那颗老槐树下,刚好传来两人的对话声—— “这宅子气派了!” “大佬就是大佬,连住的地方也跟人不一样。” 柯羽安竟也来了? 殷长夏连忙向两人招手:“你们来得还挺早。” 看着殷长夏的身影由远及近,柯羽安的感情酝酿了老半天,眼泪刷刷的就落下来了。 一大早哭成这样,殷长夏吓了一大跳。 殷长夏满脸懵:“他怎么了?” 郑玄海手里拿着一包瓜子,不停的磕着:“加入了一个小队伍,被狠狠科普了一把,知道自己活下来有多么幸运。” 殷长夏紧盯着郑玄海:“你怎么又染上了嗑瓜子的习惯?” 郑玄海:“戒烟,嘴痒……” 看来是精神抚慰作用。 殷长夏收起了吐槽的想法,焦兴凯的死对他影响极大,正面负面都有,交织纠缠在了一起。 殷长夏回到了正题:“加入队伍是好事。” 柯羽安吸着鼻涕:“我敢说,这场游戏如果不是大佬,咱们起码死大半!” 是他见识短了,被队伍里的前辈说了一通后,才后知后觉殷长夏有多厉害。 柯羽安微微挺起了胸膛,内心生出一股酸涩和感动。 他活下来了。 如果不是殷长夏,他还能感受到这样温暖的阳光吗? 不、恐怕换一个人,他都凉了五六回了。 柯羽安又问:“大佬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这直接问到了点儿上。 “下一场游戏名为深渊博物馆。”殷长夏勾起唇角,眼底满是兴奋,“我要拿考核官名额!” 熹微的阳光穿透乌云,薄薄的筛入了枝叶里。 殷长夏的面颊也像是渡上一层金箔,死气沉沉的深山老林,仿佛也一下子鲜活了起来。 郑玄海和柯羽安怔怔的看着,心跳渐快,热血横冲直撞。 殷长夏:“你们跟吗?” 他仿佛是一团灼热的光,明亮耀眼,吸引着泥泞之中的人,不断跟随着他前行。 既然已经踏入家园,脚下都布满了荆棘,倒不如拼一把! 郑玄海哑声道:“我跟!” 他已经是D级玩家了,这样连续接两次考核官任务,外人大约会觉得他疯了吧。 但他愿意跟着殷长夏一起疯! 柯羽安那句话都卡在了喉咙里,本想立即附和,可一回想自己的实力,柯羽安便满是失落。 “我下一场游戏,不太敢当考核官,但我想做普通玩家,和大佬一起进去。” 郑玄海难得的鼓励了人,做出了一个极度少女的姿态:“加油搞。” 殷长夏:“……” 柯羽安:“……” 所以说你鼓励别人的姿势,能不能不要这么少女? 郑玄海一脸的胡茬,这副模样怎么看怎么诡异。这要是穿个粉红色围裙,一准儿得吸引到别人叫他男妈妈。 殷长夏因为自己的想象力,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先进去吧。” 三人这才一同进入了屋内,脚下踏着晨光和宿露,才有了从游戏中存活下来的实感。 柯羽安看着凶宅,不断发出感叹和抽气声。 他是学建筑的,纵然这里看着荒芜,残枝烂叶,碎石满地,却不能掩盖那份精巧和别具匠心。 可惜,太久没有修葺,连住人也不行。 殷长夏毫不在意,领着他们进入到正厅。 谈事情嘛,不可能站在外面谈。 虽然……的确是破旧了一点。 柯羽安自告奋勇的问:“大佬,你有没有兴趣修葺这里啊?” 殷长夏:“?” 柯羽安:“这宅子不错,就是荒芜了一点,如果能倒腾出来,简直价值不菲!” 殷长夏:“我哪有这个钱?现在都是住山脚下。” 柯羽安顿时红光满面,觉得自己总算是能找到机会报答殷长夏了。 郑玄海突然插了话:“我这儿有。” 殷长夏是他的掌控者,他在游戏里赚的不光只有阳寿,还有一些钱,殷长夏随时想支用都行。 柯羽安急了:“我也可以!” 郑玄海:“……” 这怎么还争起来了? 柯羽安:“我不光有钱,我还有人脉,我还能找到朋友,在最短的时间修葺古宅。” 他就差把‘别跟我抢’写在脸上了。 怎么付钱的事都有人抢着来? 郑玄海头疼:“唐启泽好像也提过。” 殷长夏:“……” 为他一掷千金的人数增多了。 殷长夏:“那麻烦你们了,只用修葺一部分,后面别管。” 柯羽安一脸欣喜,他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冤大头。 殷长夏强调:“一定别管。” 柯羽安郑重点头。 既然大佬这么说,就一定有大佬的道理。 殷长夏这才领着郑玄海走到里面的房间,走廊的栏杆因长时间受日晒雨淋而腐烂掉漆,入眼皆是荒芜之色,根本不见昔日繁华。 殷长夏推开了门,里面的东西才映入眼帘。 窗户被封死,一点儿光都透不进来。 向思思躺在破旧的红木床上,白色床帐掉落了下来,周围全是蜘蛛网,角落里也长满了蕨类植物。 她虽然成功尸变,但用在她身上的尸油本就不多,有极大的后遗症。 这是白天,并非夜晚。 新生的尸怪,并不能活动太久。 郑玄海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向思思:“她不是……” 殷长夏:“算是我载物的功能之一。” 郑玄海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心底翻涌着惊涛骇浪,注意力落到了‘功能之一’上面。 据说越高级的载物,功能也越多。 殷长夏如今透露的功能之一,郑玄海便知道他手里的载物等级不低。 殷长夏:“把你的载物拿出来。” 郑玄海心头咯噔一下,手心满是粘腻的汗水。 他又想起了许多掌控者,不仅会剥夺底下人的道具,甚至连保命载物也会拿走。 那是家园里被推崇的方法——养猪流。 许多人就是靠着掌控者铁则来发家致富,一个被掌控者的死亡,就去新人里挑选另一个,永远没有尽头。 这是殷长夏对他的考验吗? 郑玄海十分紧张,紧捏的手指快要刺破掌心的皮肤,他死死的咬着下唇,还是把东西递交了出去。 殷长夏如果真的想拿,他只能拱手奉上。 郑玄海闭上了眼,感受到殷长夏的手抓住了骨灰香烟,动作轻如羽毛,却重重的砸在他的心上。 郑玄海主动交代出了一切,声音有些发闷:“我的骨灰香烟还能用四五次,功能是凝出烟雾鬼,可以围困鬼怪。被烟雾包裹的地方,犹如针扎,鲜少有人能出来。” 殷长夏:“每次需要多少阳寿?” 郑玄海心里发凉:“三个月。” 他很想把载物给拿回来,却依旧绷着肌肉。 郑玄海在内心不断告诉自己,殷长夏救了他许多次,还让他完成了考核官任务,一定得憋住! 殷长夏:“功能还是少了点。” 郑玄海:“……” 殷长夏缓步靠近了向思思,自从回到现实世界,也许是阴气不如游戏里面,她的面颊已经开始腐烂,还能看到里面的血肉组织。 如果再放任不管,向思思就会灰飞烟灭。 殷长夏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心底几分忐忑,擦掉了向思思身上的尸油。 [是否使用租户功能?] [是。] 向思思的身体呈现一道白光,灵魂便被抽了出来。 殷长夏把骨灰香烟递了过去,用凶宅的鬼力灌入到里面,向思思的鬼魂也被那股力量牵引,猛地钻入到骨灰香烟当中。 地板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天花板开始掉落灰尘,颗粒大得仿佛是细沙一样。 郑玄海身体摇晃,差点摔倒在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捂住了口鼻,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眼前的这一幕,却令他惊叹不已。 不知道过去多久,向思思的鬼魂已经完全进入到了骨灰香烟当中,郑玄海竟然瞧见,被用掉三分之二的那一截,竟然猛地长出了一道虚幻的横条。 郑玄海目瞪口呆,无法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直到殷长夏说了句:“接着。” 接着? 接什么? 下一秒,郑玄海就瞧见自己的载物被丢了过来。 郑玄海手忙脚乱的捧着,差点把自己的宝贝载物丢到地上,好在是接稳了。 郑玄海心口咚咚直跳,殷长夏不是想要他的载物吗? 自己都做好这个准备了,怎么……? 殷长夏:“我已经得到向思思的认可了,你把她的尸体烧掉,拿到骨灰,混合生犀之后,再填补到骨灰香烟里,载物就算修补完成了。” 修补载物? 郑玄海惊得手都在发颤,口水呛到了自己,咳得肺都快出来。 殷长夏:“不过向思思说,想过完自己的头七,你等七天过后再去烧吧。她的身体被抹了尸油,宅子里阴气又重,没那么容易腐烂的。” 郑玄海傻眼:“……啊,哦。” 殷长夏:“之前不说还你一点儿阳寿吗?但我……” 郑玄海立即喊道:“是因为修补载物花的吗?” 殷长夏点了点头,倒也可以这么解释,毕竟向思思的鬼魂最后进入到了郑玄海的载物当中。 郑玄海从地上跳了起来,眼睛一片通红。 啊啊啊啊! 他鲜少有这么不稳重的时候,但此刻真是疯了! 载物在玩家里有多重要,他根本不需要强调。 自己得了骨灰香烟后,都是省到了几点,一般不到关键时刻根本不想拿出来。 烈雨的李玖也是如此。 同为次数限制类的低级载物,想必李玖在这一点上,和自己有着共鸣。 郑玄海都想好了,他以后跟着殷长夏,就算载物用光了,也勉强能够拿道具来补漏。 可这都是心理安慰,终究无法抵扣载物用光的可惜。 而如今,不安的心情,也随着载物的修补,而消失不见。 郑玄海目光发亮,看殷长夏的时候,犹如在看什么宝贝。 殷长夏顿时激灵,总感觉郑玄海下一秒要控制不住自己,这么直冲冲的抱上来。 殷长夏:“别!稳住!” 郑玄海红光满面,狠狠点头。 殷长夏解释道:“这也算一石二鸟,向思思的尸变并不是很成功,把她的骨灰融入到载物里,你以后不止可以召唤烟雾鬼,还能召唤初级尸怪。” 郑玄海不断抽气:“初级尸怪!” 功能还增多了! 殷长夏:“嗯,虽然次数是补足了,但用着用着还是会减少。” 郑玄海狠狠摇头,内心翻涌的情绪令他早已泪流满面。 他在此刻终于放下了所有戒心和害怕,甚至无比庆幸,自己遇上的人是殷长夏。 郑玄海喉头哽咽着:“根本不需要还阳寿!掌控者向被掌控者还阳寿,简直闻所未闻。你完全可以不顾我的命。” 被掌控者过得好不好,全凭掌控者良心。 但谁敢赌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郑玄海:“修补载物的事,一定不要轻易说出口。家园那群玩家如果知道了,会蜂拥而至!” 殷长夏点了点头,这次只是尝试罢了。 修补载物有诸多限制,其中的麻烦根本不好解释。 郑玄海:“你一定为了修补载物,花了很多阳寿!” 殷长夏:“……还、还行?” 郑玄海只当他是谦词,心里更加感动。 就算现在殷长夏要他去和冤魂拼命,郑玄海恐怕也会照做。 刚才的晃动,惊动了外面的柯羽安。 他连忙敲响了门:“大佬,刚刚好像地震了,你们没事吧?” 殷长夏低声对郑玄海说道:“整理一下情绪,别被看出来了。” 郑玄海郑重的点了下头,胡乱的擦了下眼睛,这才跟着殷长夏一同走到了外面。 柯羽安拿着电话,神色有些慌张。 “大佬,我有件事……” 殷长夏:“什么?” 柯羽安抿着唇:“我不是加入了一个小队伍吗?听你说下个游戏是深渊博物馆,就跟他们打探了一下。据说……” 他的话音一顿,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柯羽安咬咬牙,还是将听到的消息道出:“深渊博物馆,裴铮也要参加。” 殷长夏:“裴铮是……?” 他总觉得这个人名十分耳熟,像是在哪里听到过。 郑玄海:“就是之前唐书桐曾告诉过你的那个人,一进入游戏就被人夺走了掌控权,因为反抗他的掌控者,被丢到了深渊十区,逆风反杀,成功成为A级玩家。” 失去掌控权的人,就只有一个出路。 成为A级玩家。 裴铮在泥泞当中挣扎出来,带给了许多人希望,然而这家伙性格古怪到了极点,明明都已经成为了A级玩家,可以搬到一区居住。 他偏不这么做,反而回到了十区。 如今的裴铮,被称为深渊看门犬。 这是上面那些玩家对他的嘲讽,放着A级玩家不当,非要回到十区,和那些人狼狈为奸。 原以为是励志,可裴铮却渐渐活成了一个笑话。 柯羽安:“大佬,要不咱们下一个游戏,就不去了吧?” 殷长夏沉默,这么听来裴铮的确厉害。 但他又和裴铮没有仇,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做决定。 郑玄海:“我……打听到了血玉的事。” 他打算把所有消息道出,让殷长夏自己做决定。 “血玉一共有两片,分为阴阳,深渊博物馆是阳玉。”郑玄海忧心忡忡的说,“两片集齐,可以引出游戏内核。” 长久的寂静和沉默。 柯羽安还不清楚游戏内核是什么东西,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们。 殷长夏只感觉心口某处在发热,前方的危险带给他的竟然不是紧张,而是兴奋。 心跳太快,还影响到了呼吸。 殷长夏捏紧了心口的衣服,眼神发亮的说:“我要去。” 郑玄海叹了口气,就知道他会这样决定,所以才把自己知道的情报告诉了殷长夏。 郑玄海:“好!” 他的载物修补如初,郑玄海从长久的压抑之中松了一口气。 他像是一个被笼子关得太久的囚徒。 或许殷长夏自己都不知道,他今天所做的事情,就像让身处极限的郑玄海,猛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如今刀山火海,但凡殷长夏说一句想去,郑玄海都会义无反顾。 [请全体报名深渊博物馆的玩家注意,有A级玩家动用权限,游戏即将解封。] 什么!? 三人表情凝重,之前看不是还有六天吗? A级玩家的权限竟然如此之大,能够让游戏最短的速度解封。 [结合从报名场走出的新人,本场总共十四名玩家,符合深渊博物馆人数限制。] [绝望、痛苦、放纵,狂气值超过51%,便会永远停留于深渊!] [是自我疯狂,还是控制恐惧,一切选择……嘻嘻嘻。] [深渊向您发出邀请——] 殷长夏鲜少听到游戏这样阴阳怪气,微微挑眉,有些止不住心中的新奇感。 “接纳。” [玩家殷长夏已报名深渊博物馆,将于半天后正式进入游戏。] [剩余时间:12:01:04。] 殷长夏:“请求成为考核官。” [检测玩家剩余阳寿,符合要求。] [检测玩家上一场游戏评定分数,符合要求。] [检测玩家能力值,符合要求。] [已成功。] 这句话过后,报名名单当中,殷长夏的名字被染上了一层血淋淋的颜色,仿佛吸满了鲜血,随时都会滴落下来。 [您已获得考核官权限,并在本次任务之中,选为第四夜反派boss。] [备注说明:四位考核官必须提前半天进入游戏。] 危险步步袭来,如有实质般,殷长夏的鼻尖仿佛都能闻到那股浓烈的血腥之气,不断冲撞着神经。 第四夜的反派boss? 殷长夏不由笑出了声,还能来点更刺激的吗? [恭请考核官殷长夏进入游戏。] “确认。” [深渊博物馆,正在连接——] 第46章 第一章 第一章 家园, 九区。 唐启泽刚练完搏击课,还没有来得及洗澡,便着急忙慌的去到了唐书桐的书房。 屋内茶香袅袅, 刻着玉兰花花纹的木架上存放着许多书籍,窗户微微掀开了一道缝隙, 为数不多的阳光浸透进来。 唐书桐正在看书,旁边还摆着龟甲和铜钱。 他算了卦? 唐启泽更加心慌:“听说裴铮要参加深渊博物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A级玩家向来不轻易参加游戏, 他到底发什么疯?” 唐书桐手里拿着书,连眼皮都没抬:“他要参加, 我也拦不住。” 对比唐启泽的惊慌失措,唐书桐简直安静到了极点,好像时间在他身上的流逝都变得缓慢。 他的身上总带着这样温润清隽的气场, 却也有上位者的压迫力。 见唐书桐不愿意告诉自己, 唐启泽将目光放到了那边。 他的眼瞳紧缩了起来:“大凶卦……” 唐家的占卜只传给了唐书桐,但身为唐家人,唐启泽也了解一二。 算这种卦极其耗费精力, 大哥向来不开卦,可一旦开卦,就不会有错。 也许是得知他会和殷长夏一起进入游戏, 所以才会破例算了一次。 唐启泽呼吸不畅,觉得头顶压着一座大山。 他脸色苍白, 心在那一刻悬吊了起来, 不明白为什么唐书桐可以这么冷静。 唐启泽:“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唐书桐:“要什么反应?” 唐启泽:“……要是平时,你早就把我拦住痛骂一顿, 不让我跟殷长夏一起了。” 唐书桐放下了手里的书, 重重的抿了一口茶水。 他略浅的灰色眼瞳望向了唐启泽:“我测的大凶卦是裴铮, 关殷长夏什么事?” 唐启泽:“……” 我难道幻听了? 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窗外飞来一只麻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才惊醒了因为信息量太大,而脑子短路的唐启泽。 “哈???” 到底谁是A级玩家啊! 唐启泽突然间脸疼了起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可怜测出大凶卦的裴铮,还是该可怜傻里傻气的自己。 唐书桐:“你来晚了一步,如果是昨晚,我倒真是给殷长夏测了一卦。” 连续开两卦? 这不会导致精确率下降吗? 唐启泽很是震惊:“卦象上说了什么?” 唐书桐拿着镊子,一块又一块的往香炉里添加香料。 “置之死地而后生,比裴铮的卦好一点。” 唐启泽:“……” 沉默无声蔓延,对话再一次中止。 唐启泽拧紧了眉头,喃喃自语的念到:“置之死地而后生?” 一时半会儿想不出究竟是裴铮和殷长夏对上,还是游戏太难导致殷长夏有这样的困境。 唐启泽:“卦象上还说了什么?” 唐书桐温声笑道:“我难得看到这么有意思的卦,倒是让我很想拿到殷长夏的生辰八字,为他看一看紫薇命盘了。” 大哥竟然会主动想要别人的生辰八字? 唐启泽突然想起:“殷长夏他总说自己厄运缠身。” “厄运……缠身?”唐书桐轻笑了一声,“结合那一卦,还真是被什么东西给缠身了。” 唐启泽:“……” 我为什么会觉得你在开车? 少了厄运,缠身就不单纯了。 快要到中午了,阳光也愈发灼烫,唐书桐有些不适的走到了窗前,关上了那扇朱红的雕花窗。 在唐书桐走动的时候,载物阴阳佛牌在唐书桐的脖间轻轻摇晃。 之前分明十分通透,可如今已经很暗淡了。 唐启泽完全没能注意到。 唐书桐:“你既然任性选择撞邪进入游戏,我现在也奈何不了你。等隔几天,我就送你去A级玩家熊天意那里。” 在自己死之前,他要为弟弟找到合适的靠山。 唐启泽:“……我要报名深渊博物馆。” 唐书桐沉默良久,表情有一丝复杂:“你是不喜欢我给你的安排了?” 唐启泽仍然敬畏这个大哥,这一刻竟有些不敢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 可一想到他和殷长夏连生死都经历过了,如果再没有任何改变,岂非对不起他们经历的那些危险? 唐启泽吞咽着口水,硬着头皮说道:“我要走什么路,我想自己去选。” 唐书桐:“哪怕那不是一条康庄大道,而是充满了危险的荆棘小路?” 唐启泽:“哪怕是充满了危险的荆棘小路。” 他每说一个字,表情就越发坚定。 唐书桐:“……” 他陷入了沉默当中,嘴唇泛白干涸,鲜少听到唐启泽在自己面前,这样坚定的表达想法和立场。 少年意气。 唐书桐很想用这几个字嘲讽他。 可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了一声长叹:“难得。” 唐启泽:“???” 唐书桐没再阻止唐启泽,毕竟卦里尚存一线生机。 他不再纠结这个话题,又将谈话引到了最初的殷长夏身上。 “租客副本极其罕见,潜力至少能升为C级。你们上次能通关,并且保证这样多的存活率,的确是殷长夏的功劳。” “他如果是A级玩家,光是这一点,就会引来无数人追随。” “可惜啊,他不过是个刚通关游戏的新人。” 唐书桐加了香,盖上了炉盖,袅袅烟丝升腾而起,他用手拂了拂,感受到了那里面的淡淡花果香。 唐书桐这才坐回了椅子上:“启泽,你知道次数类载物,为什么会被称为最低劣的载物吗?” 唐启泽摇头,这么核心的信息,他怎么可能清楚。 “道具和载物最大的区别,就是载物里寄居着鬼魂。而高级载物和低级载物,有着根本的区别,就是在于那里面的鬼魂……” “鬼王、半鬼王、鬼将、普通鬼怪、低级邪物。” “我所知道的几个A级玩家拥有的载物,也仅仅只是鬼将级别,我们想育成鬼王,便是要彻底控制狂气。” 唐启泽眼瞳紧缩:“狂气……?” boss有狂化状态,玩家竟然也有? “高级玩家并非毫无限制,那是可以将我们打落尘土碾成泥的东西。” 唐书桐垂眸,“D级场不同于有新人福利的E级场,在那种地方,狂气值上升极快。那东西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玩家,殷长夏会被狂气毁灭。” 说到这里,唐书桐眼底泛着血光,又很快恢复正常。 A级玩家都是群玩命的疯子,专门卡点狂气值。 49%,这是一个完美的数值。 既不会被狂气吞没,也能大大增强自身力量。 可A级玩家身经百战,是有这个经验和能力这么做的。 殷长夏则不然。 唐书桐的话锋一转,目光望向了外面:“除非……” 唐启泽追问:“除非?” 唐书桐:“除非殷长夏彻底驯服载物中的厉鬼,让那只厉鬼心甘情愿的建立对接。” 唐启泽心跳微乱,不明白那句对接的含义。 “载物的第一步是继承,第二步是对接,第三步是融合。” 唐书桐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我说的就是第二步。” 唐启泽拧眉:“可厉鬼不是负面情绪更多吗?对接,岂不是更危险?” 唐书桐面无表情指出:“所以,得让那只厉鬼‘心甘情愿’。” 唐启泽:“……” 唐书桐笑道:“听说那是一种上瘾和快/感,又仿佛诱惑着活人堕入深渊一样。自控力不好的话,兴许会永久的堕落下去。” 唐启泽:“。” 这听起来仿佛是在搞/黄色。 唐书桐平静的道出:“这不可能办到。” 这样的事,就连他也没能办到。 企图驱使深渊的人,终有一日被深渊吞没。 唐书桐也在观望,自己死亡之前,兴许能看到殷长夏的末路。 唐书桐:“今天的谈话,不要告诉任何人。” 唐启泽闷闷的点了下头。 他忽然间明白了过来,为什么宗昙会出现在正式场的游戏。 大约是因为殷长夏的载物,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宗昙成了载物里的厉鬼。 唐启泽没有告诉自己的大哥,有关宗昙的事情。 眼前突然浮现那一抹火红的嫁衣,和那碾压众人的强大实力,那不可能只是普通鬼怪,大有可能是鬼将……乃至半鬼王级别。 宗昙,他会愿意吗? 愿意搞……黄,打住! 不过那种形容真像是在搞/黄色。 唐启泽脸都黑了,莫名其妙想歪。 两人的谈话到此为止,唐启泽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了游戏的提示音。 [深渊博物馆将于半天后正式启动。] [剩余时间:11:48:04。] 唐启泽猛然看向了唐书桐:“游戏时间被裴铮调前,还有半天就开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唐书桐:“……” 唐启泽连忙冲出了这个地方,他要赶在这之前,准备好一切武器和道具。 那可是D级场,临近真实。 玩家会有饥饿感,如果再像租客那个游戏,在里面整整待七天,光是饥饿都能把人给逼疯。 唐书桐快要崩不住脸上的疲惫。 自从发觉殷长夏仅仅在新人时期,就激活了狂气值之后,他一直都十分忧心。 如果殷长夏身为A级玩家还好说,他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和经验,强制控制狂气值的继续恶化。 坏就坏在殷长夏是新人。 “傻弟弟。” “殷长夏一旦控制不住狂气值,队伍将会有危险,没人能躲得过。” “他才是本场游戏最大的阻碍。” — 殷长夏从睡梦中苏醒了过来,身体猛地一颤。 这种感觉像是长久没有呼吸,突然接收到新鲜空气。 头顶上方像是在滴水,飞溅在他的脸上,啪嗒一声,留下的竟然不是冷意,而是温热之感。 眼前一片阒黑,完全看不清到底有什么,也不知道滴在他脸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哟,醒了?” 有人! 殷长夏的神经立马紧绷,身体下意识的进入了备战状态。 黑暗中响起了擦火柴的声音,微弱的火苗包裹着木棒,燃烧了起来。 玻璃提灯里的灯芯被人点亮,昏黄的光芒照在了他的下颚。 男人从椅子上起身,一步步走到了殷长夏身边,朝他伸出了手:“考核官之一,魏良。” 借着这为数不多的光亮,殷长夏便想搞清刚才滴在自己脸上的到底是什么,他抬眼朝上看去,却突然有一张手帕丢到了他的脸上,阻隔了殷长夏的视线。 魏良:“我劝你还是别往上看。” 殷长夏隐隐觉得不妙,身体终于恢复了控制力,从地上坐起了身。 他拿手帕擦干净了自己的脸,这才瞧见手帕上面染满了红色的液体。 殷长夏眼瞳紧缩,呼吸乱了好几拍。 ——是血。 魏良:“这里应该是博物馆A馆尽头的房间,看来房间里面藏着信息。那群新人还真不走运,好不容易活过了报名场,第一次的正式场就是D级。” 说完,魏良低低的笑出了声。 这玩味而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屋内,裹挟着外面呼啸吹来的风声,徒增几丝阴冷。 根本不是可惜,而是顽劣的看戏的态度。 殷长夏表情凝固,看来游戏的确还没有开场。 他记得上一场,考核官比新人提前进入游戏。 游戏提前让他们进来,是有什么原因吗? 魏良有些疑惑,总觉得殷长夏的反应很奇怪,也不说一句话:“……你是第一次参加考核官任务?” 殷长夏:“……” 魏良表情立即就变了,站起了身,一脚踢翻了刚才的椅子。 “妈的,我跟个新手说什么!” 他的力道极大,直接把木椅踢翻在地,连木椅的靠坐都摔得稀巴烂。 这声音大得惊人,在寂静的黑暗之中响起。 考核官同伴越强,通关的可能性就越大。 游戏本就十分危险,谁不想要一个实力强大的队友? 新人来当考核官,有时连普通玩家都比不上,就是个拖累! 魏良发泄了好一会儿,铁青着脸走出了屋子,也不再理会殷长夏,像是有狂躁症似的。 殷长夏缓慢的站起了身。 脚有点麻。 宗昙:[一只聒噪的虫子。] 殷长夏悄悄说:[老婆,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宗昙:[一开始。降落的地点是在这里,但并没有滴到血。] 殷长夏脸色立即就不好了:[你是说魏良故意把昏睡的我搬过去……?] 他这么做,是想降低戒备心,以递手帕来博取好感。 神经紧绷到极点过后,微小的安慰便会增大。 这叫吊桥效应。 如果不是发现他是考核官新手,魏良也不会立即暴露本性。 魏良已经走到了门口,瞧他竟然没跟上来,目光里泛着阴冷和暴躁:“你TM懂不懂规矩?又是个乱接任务的新手。” 殷长夏:“什么规矩?” 这是他第一次发出声音。 魏良拧紧了眉头,还觉得这声音挺好听的。 玻璃提灯里的光太弱,房间又太过黑暗,魏良根本没有看清殷长夏的长相。 不过拥有这种敲冰戛玉般的声音,长相应该不会太差。 可这里是游戏,长得好看又如何? 魏良立即就回过了神,表情凶神恶煞:“你不会翻考核官的启示之书?D级场开始,游戏就会给考核官匹配启示之书,在每个人的心口。” 启示之书? 殷长夏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词。 殷长夏将手指放到了心口,怀中果然有一张薄薄的羊皮纸。 纵然四周没有一丝的光线,但随着手指触碰心口,启示之书的内容就清晰的浮现在脑海当中。 上面的内容并不算多,只有三大板块—— 一、参与玩家名单。 二、本场所有怪物。 三、可获取的道具清单。 不过游戏暂时没有开场,启示之书还处于未激活状态。 殷长夏不禁感慨,E级场的郑玄海也在当考核官,但并没有启示之书。 到了D级场过后,许多东西就开始解锁了。 殷长夏产生了好奇,C级场会有什么? 不过这已经足够令人震惊的了,启示之书的信息寥寥无几,恐怕得触发后才能展现出来。 但有启示之书,就已经比新人的时候好上太多倍。 他之前都是独自摸索! 魏良不情不愿的说:“先集合考核官,才能拿到我们的考核官任务,走吧。” 原来是必须聚集四名考核官才行。 殷长夏松了松肩膀的筋骨:“哎,反正我也是新人当考核官,刚才你踢凳子那一下,还把我吓到了,我现在腿软怎么办?” 魏良:“……” 原以为殷长夏会和其他第一次当考核官的新人一样唯唯诺诺,谁知道嘴巴这么能怼? 考核官里自然也分高低,越是玩家等级高的,越容易在考核官群体内拿到主导权,就比如B级C级玩家; 其次便是参加考核官任务足够多的人,他们的经验也多; 最后才是殷长夏这种,考核官中的新人。 魏良烦躁到了极点,自己来做考核官任务是想升级的,偏偏遇上这种累赘。 魏良阴郁的扫视了过去:“那你想怎样?” 殷长夏还未说完,借着玻璃提灯散发出的光圈,瞧见了魏良身后的巨大的阴影。 见殷长夏愣住了似的,魏良才缓缓转过头,他宛如被扼住喉咙似的,眼瞳紧缩,根本无法形容眼前的生物。 魏良立即返回到了房间内,用全身的重量抵住了门:“妈的!” 殷长夏:“有怪物哦?” 魏良涨红了脸,玻璃提灯都掉在了地上,玻璃外罩上生出了细碎的纹路。 “快来帮忙!” 殷长夏:“哎……我力气小,我怕耽误了你。” 魏良:“……” 虽然但是,他的确看着力气不大。 不对! 魏良愤恨的说:“这是A馆的怪物,你想提前把它唤醒吗?” 殷长夏:“是鬼吗?” 魏良:“???” 殷长夏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肝,从魏良的脸上看出了答案,只要不是鬼一切都好说。 不是殷长夏自吹自擂,他对其他生物的承受力还是略可的。 殷长夏:“没事,你继续抵着。” 魏良:“……” 门被疯狂的砸着,像是几条鞭子的声音。底下的门缝也爬出触/手一样的东西,扭曲的往里面钻来。 魏良眼睛发红,根本不敢用脚踩上去,谁知道有没有被附着诅咒? 魏良死死抵着大门,神经拉成细线过后,神色间也带上了狂躁。 在即将快要突破临界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喊声:“有人在屋子里面吗?” 魏良从那种状态苏醒,蓦然间惊出一身冷汗。 黑暗的空间里,全是他粗/重的喘/息。 是另一个考核官到了吗? 魏良:“有!” 殷长夏听着声音很是熟悉,疑惑的对着暗号:“凉拖?” 门外的郑玄海一脸的悲愤,沧桑的大叔脸几乎要龟裂。 看来他这辈子都栽到凉拖上了! “是我。” 魏良嘴角抽搐:“你们认识?他代号凉拖?那你代号什么?” 殷长夏思索了一番:“代号,贴心老大哥?” 魏良:“……”你莫要唬我。 郑玄海如今也是个大款了,颇有种暴发户的心态。 平日里抠抠索索,根本不敢多用的载物,现在也放大了胆子。 他猛吸了一口骨灰香烟,烟丝袅袅间很快便凝结出了一个身影。 向思思的鬼魂苏醒,依托于烟雾,然后朝着那根巨大的荆棘,一脚踹了过去。 诅咒不能对同为死物的东西起作用。 那东西不敢再钻进门里,可怜的缩回了黑暗当中。 郑玄海终于将门给打开:“没事吧?” 魏良怔怔的看着这一幕,没想到自己竟然遇上了拥有载物的考核官。 不仅如此,他召唤出了什么!? 好像是尸怪! 魏良眼底顿生几分崇拜,觉得这次的考核官任务有他在,一定十拿九稳。 他的性格就是慕强,对待强者尚能控制自己的狂躁,对待弱者却只会暴力发泄。 殷长夏:“我脚踝有点肿,不知道是不是游戏降落的时候,让我磕着了。” 闻言,郑玄海大步朝他们走来。 毕竟这两人是认识的,魏良还以为郑玄海顶多是伸手拉殷长夏一把。 谁知道,他却看见郑玄海直接蹲下身来:“要我背吗?” 魏良:“……” 还他的崇拜心! 郑玄海这么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他刚刚还想喊郑玄海大哥了。 结果噗通一下,就直接跪了? 魏良一脸的幽冷,觉得自己被郑玄海所散发的强大气场欺骗。 刚才看他对付怪物的手段这么厉害,便下意识的觉得他一定是那种高高在上、成熟稳重的性格。 结果瞬间就摔下了神坛。 捡都捡不起来。 窗外是呼啸的雪风,冷气很快便灌入了进来,呼吸时都吐出了白气。似乎是温度太低,里面也凝结了一层霜花。 魏良默默捡起了地上的玻璃提灯,半张脸都陷在黑暗里。 巨大的打击。 此刻尸怪已经暂时制服了A馆的怪物,她说话极度缓慢:“你,安分点,游戏还没开场。” 纵然主人不靠谱,但这只尸怪靠谱啊! 魏良刚刚死了的心,又浮现几分憧憬。 觉得尸怪这样缓慢的说话,简直有B格极了,浑身散发着一种大佬气场! 那怪物是一株巨大的变异植物,无数根藤蔓上,长满都是一颗颗肉瘤。 它不敢再出来,只是虎视眈眈的看着房间里面的几人。 向思思总算回到了房间,一步步走得极缓,身上还缭绕着那些白色烟雾。 屋内的血腥气,在她进入之后,就被一股莫名的异香给冲淡。 是生犀? 魏良也曾经听过这东西。 魏良看得更加安心,眼前的画面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美感,虽然十分阴森诡异,但一想到尸怪是考核官这边的,魏良心里便踏实了起来。 然后…… 他便看到。 向思思也蹲了下来:“不喜欢,男人背的话,我也可以。” 魏良:“……” 偶像光环二度破灭。 殷长夏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可以坚持。” 郑玄海:“为难你了。” 向思思:“太坚强了。” 魏良:“……” 你们是熊父母宠孩子吗? 他收起了这一家三口的诡异既视感,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魏良的神经又开始提紧了,每每这样那份狂躁就无法控制:“你们降落地点在哪里?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还有一个考核官呢?” 郑玄海突然嘴巴有些痒了,戒烟就是这样,实际是戒一个嘴瘾。 他考虑到是第一次和魏良见面,就没有拿出瓜子和糖果。 郑玄海:“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魏良:“……” 烟雾并不能凝结尸怪的身体太久,向思思的尸体也没时间烧,骨灰暂时没有融进香烟当中,支撑时间也极度变少。 但她的魂魄已经拿载物当成了寄体,自然是可以跟着他们一起进入游戏。 郑玄海手里的载物还能用上几回,只要能赶在载物消失前,回去烧了向思思的尸体,就可以彻底修补成功。 想到这儿,郑玄海有些不爽,都怪那个裴铮! 烟雾已经变得极淡,向思思很快就消散在了屋子当中。 郑玄海:“先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吧,我的降落地址在C馆。” C馆? 看来博物馆里面还分了区域。 殷长夏好奇:“总共几个馆?” “四个,ABCD。” 不同于魏良提问时的简单回答,郑玄海恨不得详细到不能再详细,“我提前醒来,研究了好久的启示之书,终于摸索了一点点规则。” 魏良脸色沉了下去,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 殷长夏:“我们不是同一时间进入游戏的吗?为什么会分批醒来?” 魏良狠狠抓着自己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度失控:“根本不是分批醒来,游戏是公平的,多久醒完全看身体素质。” 殷长夏:“……” 好吧,他觉得自己睡到新人入场都不稀奇了。 [距离游戏开场,还剩最后半小时。] 突然而来的提示音,扰乱了在场所有考核官的情绪。 那冰冷得没有一丝起伏的声线,在这充满血腥气的房间里,也变得犹如催命曲那般可怖。 殷长夏沉默,竟然只剩下最后半小时了吗? 他再度深刻的理解了自己的垃圾体质。 郑玄海沉声道:“竟然还剩最后半小时,我先把我这边推测的信息告诉大家。” 他开始讲述起来—— “这个博物馆分为ABCD四个展览馆,每个展览馆的尽头就有一个房间,房间有两扇门,连接了下一个展览馆。” “所以夹杂在这是个展览馆中间的,就有三个房间,是新人通关一个展览馆后的必经之路。” “这三个房间,务必会为我们呈现游戏背景。”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你们先看脚踝。” 殷长夏早就注意到了脚上的冰冷金属物,眼神微闪:“这是什么?” 郑玄海:“计步器,七万步倒计时,但现在还未开始计步。” 殷长夏表情变得严肃:“如果七万步走完……” 郑玄海:“会死。” 殷长夏:“……” 郑玄海苦笑了起来:“偏偏这个游戏还是逃杀类的,你说可笑不可笑?” 听到这里,魏良的表情变得比殷长夏还要难看。 逃杀类游戏,一般全靠玩家的实力。 在这种类别的游戏当中,还给玩家加了镣铐,规定了逃跑的步数,岂不是难上加难? 魏良心沉到了谷底,身上的温度也在被一点点夺走。 魏良:“D级场果然名不虚传……” 魏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光是最初的规则就这么难了,还别提考核官齐聚以后,单独发放的任务了。 他们必须通关普通任务与考核官任务,前者是所有玩家的任务,失败即抹杀;后者是单独任务,失败只会扣除大量阳寿。 前者优先于后者,所以两个任务起冲突的时候,一定要选择平衡! 这也是考核官任务中的难点。 殷长夏:“新人呢?从哪里来?” 郑玄海:“门口。” 殷长夏点了点头,大致的了解到了基本信息。 他仍然没忘记,裴铮也进入了游戏。 最后的考核官……兴许是裴铮! 三人的表情都变得严肃,久久没有继续对话。 在房间的另一端,B馆门口便出现一个人影,与他们短暂汇合,又飞快陷入了阴影当中。 殷长夏的眼睛未能捕捉,耳旁便响起了游戏的提示音。 [四位考核官已聚集,请抽卡——] 四张卡片凭空出现在屋内,卡片周围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晕,背部是四个编号。 殷长夏立即便把目光放到了那边,低声对郑玄海说道:“有人。” 郑玄海:“看来第四位考核官是不打算露面了。” 殷长夏:“……” 郑玄海:“抽吧,有时候游戏里的确会遇上这样的情况,我们三个抽完,最后一张便会直接奔向第四位考核官的。” 殷长夏:“……嗯。” 现在所有的注意力,的确该放到这上面来。 殷长夏紧盯着四张卡片,回想起他进入深渊博物馆时,游戏曾突然提醒的一句,他会成为第四夜的boss。 这太刺激了,不是吗? 殷长夏选择了编号③的卡牌,立即朝它伸出了手。 手指触碰的同时,游戏的提示音终于在脑海中响起。 [您抽中了③号身份卡牌,将于游戏正式开场后发放。] [考核官殷长夏,您的任务如下——] [一、完成本场普通玩家的通关任务(游戏未开始,未公布)。] [二、扮演第四夜boss。] 殷长夏低笑,身份卡牌,这又是什么玩法? [尊敬的考核官,您可以向本游戏提出一次疑问。] 殷长夏:[如何拿到血玉?] [血玉的开启,需要五位玩家的鲜血。] 白天是带领玩家进行游戏的考核官,晚上却是凶恶的boss? 殷长夏手指都在微微发麻,有种跃跃欲试的兴奋和期待。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呢? 不过需要五位玩家的鲜血…… 游戏的尿性,殷长夏早已摸透。 它会制造混乱、杀戮、暴力。 一定有考核官,抽中了屠戮新人的任务。 血玉是最好的诱饵,也是制造一切冲突的钥匙。 殷长夏都忍不住拍掌了,游戏可真是鸡贼啊,划分任务之后,就简简单单的将两位考核官立场对立了。 [请注意,您这次的考核官任务尤其特殊,不能说出任务内容!] 殷长夏不动声色,观察着魏良的反应。 不知道抽中了什么,他的脸色一度扭曲。 在看到殷长夏的眼神时,魏良很快便稳定了情绪:“自己的任务都还没搞定,现在就想探查别人的了?” 殷长夏:“有点。” 魏良:“……” 能不能掩饰一下! 魏良眼皮直跳,觉得自己被殷长夏噎得快要控制不住了。 手心有些发痒,想要早点见到那些新人。 魏良已经接过三个考核官场,他手底下的新人,全都享受到了非人待遇。 魏良会用新人去触发死亡条件,也是抑制狂躁的最好工具。 殷长夏是考核官,他只得忍住发泄的想法,却期待起了这一次的新人队伍。 眼瞧着时间已经不多了,三人便急忙朝着门口赶去。 月色凉薄,阴惨惨的照在雪地上。 生锈的铁栅栏上爬满了光秃枯萎的荆棘,上面有一层快要融化的残雪,生出许多的冷意。 博物馆是一座巨大的古堡,而正对着大门的地方,却是一片乱葬岗。 前方不到十米处,立着墓碑。 墓碑上有些还写了名字,有些直接名字都没写,甚至裂成了两半。 寒月穿透了厚重的云层,让三人的视线也变得更远了一些。 那些墓碑上的红点,好似是一双眼睛,正冰冷的注视着他们。 没想到外面的环境,会这样令人恐惧。 趁着新人还有几分钟到场,殷长夏低声询问:“会有考核官不露面,隐藏在新人里面吗?” “有的。”郑玄海答道,“不过那都是极度危险的……就像陆子珩。” 他后半句话的声音压得格外小声,不愿意让魏良听见。 殷长夏:“?” 郑玄海:“他当考核官的时候,就喜欢隐藏身份,然后把新人和考核官一起干掉,独享奖励,因此他才能最快的爬到A级。” 殷长夏:“……” 像是陆子珩的风格。 正因为陆子珩就是这么干的,对他而言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所以在上个世界,他才会想让殷长夏独享阳寿。 残忍的行事,笨拙又独断的情感表达。 哎…… 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他的阳寿不多了。 郑玄海:“陆子珩是四年前进入游戏的,直到前几个月才开始发疯似的升级,谁也不知道他怎么了……” 殷长夏猛然看向了郑玄海。 郑玄海有些奇怪:“怎么了?” 殷长夏:“这消息,靠谱吗?” 郑玄海:“柯羽安打探出来的,我前些时间也没留意这么多。” 殷长夏彻底沉默了。 郑玄海才想起来,殷长夏四年前被寒鸦的人故意安排撞邪,他没进入游戏的确很奇怪,好像陆子珩也是同一时间线进入游戏的? 他不禁哑然,为陆子珩这扭曲的感情感到心凉。 郑玄海:“几个月前他疯狂升级,难道是因为……” 殷长夏:“我得了癌症。” 郑玄海:“……” 郑玄海苍白无力的笑了起来:“真不懂你哥到底是爱护你,还是在逼迫你。” 这种爱恨交织,都太可怕了。 爱到了极致,也恨到了极致。 [游戏还有一分钟开场——] [倒计时60秒。] 听到这里,魏良恶劣的笑了起来:“我们要给新人安排什么任务呢?” 他平生最崇拜的,便是B级玩家里的霍一尘。 霍一尘血腥残忍,每次狂气值居高不下,便会来游戏里当考核官,用那些新人的命来发泄。 他手底下还有两个掌控者名额,用完就杀掉换下一个。 这样最有效率的办法,令他短短的时间内就积攒了大量阳寿,是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而且陆子珩接手了寒鸦过后,霍一尘也相当于在他手下了。 一想到这里,魏良便止不住的兴奋。 那是家园历史上最快得到A级的人! 魏良:“游戏快开场了,布置初始任务吧。” 他的目光放到了身后的博物馆上,那栋建筑高大而诡异,处处充满着压迫感。 魏良低低的笑了起来:“杀死A馆的蛇鳞藤。” 郑玄海:“你确定?” 这虽说是怪物当中不太难杀的,但持续性却是最高的,简直要把人给累死。 杀了A馆的蛇鳞藤后,紧接着就必须对B馆的蛇头犬作战,而后再是C馆相关的克系怪物,最后是D馆…… 魏良整张脸陷在黑暗里:“我们是考核官,就该主宰游戏,不是吗?” 郑玄海:“……” 这个魏良,恰恰是考核官中最常见的类型,也是郑玄海最讨厌的类型。 视人命为草芥、慕强踩弱、恶劣的玩弄他人。 新人遇上他,还真算倒霉。 可郑玄海又转头一想,新人遇上殷长夏,不也何其庆幸? 殷长夏倒觉得没什么问题:“蛇鳞藤就是刚才堵在房间外的怪物吧?这四类怪物最接近房间,必须要有人去杀。” 郑玄海:“……” 既然殷长夏也认同,他自然没什么意见。 [定好初始任务后,则不得更改,是否确定?] 三人同时在内心确定。 少数服从多数,他们这儿有三个考核官,就算最后那人不在也没关系。 殷长夏有种诡异的快/感。 考核官,竟然拿了这么多的游戏主导权。 不过给予他们的任务,想必也是同等危险。 [倒计时已清零,深渊博物馆正式启动!] [请全体考核官注意,三十分钟之内,让新人明白考核官制度。] 殷长夏:“?” 他看到了郑玄海的苦笑,便明白上一个世界,郑玄海接到了同样的指令。 让他们在四十分钟之内闯出杀人狂的房间,又在选房间的环节恶声恶气,就是为了迅速给新人植入考核官的概念。 游戏还真是恶意满满。 它是要让新人明白,考核官的威慑力。 这种任务天然划分了新人和考核官,让他们永远处于合作又对立的状态。 为了增强游戏的趣味性,游戏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随着游戏的话音落下,坟地那边突然开始抖动了起来。 原本埋在上面的土,不停的抖动着。 天空突然狂风大作,鹅毛般的大雪纷纷落下,快要将三人手里的玻璃提灯吹灭。还好有玻璃罩着,不然早就失去了唯一的光源了。 三人屏息凝神,只觉得寒气直冲脑门。 而那边终于有第一个人从坟地爬了出来,手指狠狠抠住了泥土,在地里挣扎了起来。 时钧刚通关报名场,只记得最后一幕,他们跳进了棺材里。 说来也奇怪,游戏的报名地点,竟然是几口石棺! 报名场已经令他们精疲力竭,足足二十人玩家,成功通关的却只剩下了几个人。 他们还未喘一口气,没想到空间转换,竟然又误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时钧终于从泥土里爬了出来,有些精疲力竭的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顾不着自己身上的狼狈。 他想找自己的双胞胎姐姐时瑶,在风雪里低低的喊了起来:“姐——!” 时瑶:“我在这儿……” 时瑶虚弱的咳嗽了几声,身上越发无力。 时钧眼眶全是泪水:“太好了,你没事。” 两人还未来得及喜悦,便瞧见那些墓碑也开始猛烈的抖动了起来,直到最后,下面埋葬的东西全都出来了! 他们的身体腐烂程度极高,那颗头颅上不停有蛆虫钻来钻去。那一具具的尸体,没有一处是齐全的,要不就缺了胳膊,要不就缺了器官。 还有些摇摇晃晃行走时,肚子里的肠子都掉下来了。 两姐弟浑身僵硬:“是、腐尸……” 时钧欲哭无泪,便立即想要离开这里。 风雪更大了,根本无法看清前方。时钧眯起眼,只得见到风雪的深处站着三个人影,微弱的光映照了过来。 “前面有人,难道是正式场的老玩家?” 时钧着急的说,“姐我们快过去!” 然而时瑶已经说不出话来,手指颤巍巍的指向了前方。 时钧顺着她的方向看去,才瞧见一个又一个的腐尸,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像是雨后春笋那样。他们仔细看去,才发现墓地当中,无数只腐化的手如嫩芽般长出。 墓地的土质都变得松软,这让姐弟两注意到,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里,还不知道埋葬了多少腐尸。 时钧只觉得脚底发凉,一股寒气猛然冲上脑门。 时钧已经数不清,这里到底有多少腐尸了,吓得大喊:“快跑!!” 两姐弟拔腿便离开,可他们处于墓地之间,怎么可能轻易逃脱? 有更多的玩家随着腐尸一起,从墓地里爬了出来。 这一幕何其骇人,迅速增多的腐尸,渐渐将他们围困住。 没有出路! 时钧眼眶微红,身体也在迅速变冷。 不能留在这里太久,人体会迅速失温的! 腐尸越来越近,几乎已经围成了一个圈,唯一的缺口也消失不见。 两人近乎绝望,抬头望向那铺天盖地的风雪,仿佛连最后一丝希望都被磨灭。 时钧:“呜呜呜……” 时瑶:“不能哭!” 两人在迅速移动中,不慎撞到了人,唐启泽哎哟一声,差点把手里的匕首给丢出去。 时钧脸色泛白,也不敢看身后到底是什么人:“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极度害怕,心里惴惴不安。 从之前报名场死掉的玩家所说,这群老玩家全部都是心狠手辣,当他们如同虫子一样。 新人在这种地方,就意味着受剥夺的对象。 唐启泽也是刚从墓地爬起来,不想遇上了这样骇人的场面。结果正想对付腐尸,就被人从身后撞到了。 唐启泽没时间怪罪,因为前方一具腐尸已经朝他们袭来了! 唐启泽感觉到身体迅速的失温,猛地拿着匕首朝后狠狠划去,刚好刺中了腐尸。 可没想到的是,匕首竟然迅速染黑。 唐启泽倒吸一口凉气:“诅咒之物……” 时钧:“?” 唐启泽:“别被咬到,也别碰他们的牙齿!” 越来越多的玩家从坟地爬了起来,可一上来就是地狱模式,他们还宁愿继续躺下去。 众人欲哭无泪,只得被迫迎战。 就算唐启泽反应已经快了许多,可这已经是D级场了,这么多腐尸围攻过来,众人很快便处于下风。 唐启泽心头发紧,难道自己要命丧当场? 柯羽安也在此时和唐启泽汇合,抖了抖身上的泥土:“现在可怎么办啊?” 两人万分焦虑,心情沉到了谷底。 恍惚间,他们瞧见风雪里,有三人立在那边。 “殷……” 还未把那个字眼喊出口,便有一道人影迅速冲了过来。 他的脸上已经戴上了怒面,鬼力充盈在身体里面,让他的力量被无限增大,此刻右手也已经变成了森森白骨。 然而这不是最关键的! 他朝着那群腐尸袭击,匕首在刺穿他们的胸膛时,开始迅速染黑。 唐启泽惊慌到了极点,很想提醒他,腐尸的血肉带着诅咒。 然而原本该受到诅咒侵袭,却因那只右手而变得无效。 腐尸很快便被打倒了一大片,时钧死死的盯着这一幕,在恐惧颤栗当中,又实实在在的体会到了什么是暴力美学。 眼前风雪交加,他的肤色极白,犹如夜枭般和这里的一切融合在了一起。 咚咚咚—— 心脏在狂跳。 时钧:“那是什么?” 唐启泽哑声道:“考核官,本场游戏的考核官。” 考核官三个字,重重的砸在了时钧的心脏。 不同于时钧,听到这三个字之后,时瑶却止不住的开始发抖,犹如看到了恶魔。 就算是老玩家,她也能够应对一二。 可这个游戏,竟然还有考核官! 借着殷长夏开辟的一条道路,新人们陆陆续续的朝着博物馆走去。 唐启泽和柯羽安深深的看着殷长夏,紧绷的神经才得到了缓和。 也不知道他接下了什么考核官任务? 魏良本想看戏,让新人多感受点儿危险和恐惧,再到他们精疲力竭时植入考核官概念,却没想到殷长夏先出手了。 他语气极冷:“你去救他们干什么?” 殷长夏脸上仍然戴着怒面,突然开始笑了起来。 笑声回荡在这个风雪夜中,他的身后全是腐尸怒吼的声音,两者相融合,连笑声也异常可怖。 殷长夏:“救?我是自己想玩,这么多腐尸,不活动一下筋骨怎么可以?” 魏良头皮发麻,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活动筋骨? 他当自己是在享受游戏的趣味吗! 此刻魏良的脑子里仍然保留着殷长夏体力弱鸡的第一印象,只当他说这话是故作淡定。 所有玩家齐聚博物馆门口,夜雪更大了,地上已经积攒了厚厚一层,像是要把玩家埋起来一样的堆积在他们周围。 [博物馆已开启,请全体玩家注意。] [进入之后,则会颁布本场游戏的任务。] [一旦任务失败,则全体玩家抹杀。] 魏良啧了一声,冰冷的扫视着那几个新人。 其他几个老玩家他管不了,但总得完成游戏交给他们的指令,深深植入考核官的概念。 魏良恶劣的威吓着新人,想要看到他们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 尖叫、恐惧、精神崩溃吧! 魏良在新人时期,也曾被考核官如此对待。他在掌控力量之后,却完全没有任何的同理心,反倒从受害者成了加害者。 “新人们,可能你们还不懂规矩,但我不介意教一教你们。” “在这种游戏世界,考核官即为游戏的神,你们可得安分守己。” 话音到此处,几个新人齐刷刷的将目光对准了殷长夏。 刚才殷长夏和腐尸力博,那游刃有余又无比暴力的画面,深深刻在了所有新人的心上,甚至让他们在这种垃圾世界里,感受到了一丝美感。 游戏的神? 第47章 第二章 第二章 时瑶牙关打颤, 仿佛看到了令人极度恐慌的东西。 什么游戏的神? 恶魔才对! 可风雪落在他白皙的肌肤上,墨色的发丝柔软得如同绸缎,黑与白的对比如此强烈, 那一身的皮肉和骨相毫无瑕疵, 单薄、羸弱、又的确美得惊人。 越是在这种处处充满绝望的世界里,这种美所带来的冲击力也越强。 几乎要夺走所有新人的心神。 外围的腐尸越围越多,他们的身躯高度腐化,从墓地中一个又一个的爬了起来。 腐尸脸上的眼球都掉了下来, 还连着筋,像是弹簧一样,边走边弹跳着。 腐尸们缓步行走着, 雪地里拖拽了一条长长的印记, 他们的肉并不紧实,有些还边走边掉,不一会儿墓地便满是碎肉。 风雪几乎要淹没整个墓园, 腐尸们发出低低的声音:“吼——!” 新人们噤若寒蝉,早已是浑身发僵。 他们的处境变得格外危险, 不仅仅要对付那些怪物,还有不知是敌是友的考核官。 压力不断剧增, 让他们每呼吸一口都觉得窒息。 “该怎么办呀?” “博物馆到底还有多久才开?” “再不进去,就算我们不被冻死, 也要被这些腐尸给杀死。” 他们低声的交谈了起来,说话时目光却都放到了三个考核官身上。 考核官掌控着游戏进程,维护着游戏规则。 不想死、不想死! 这个想法盘踞于脑海,驱动着新人们做出了行动。 他们脸上挂起了讨好谄媚的笑容:“不、不知道考核官们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殷长夏:“别急。” 话音刚落, 游戏便响起了提示音—— [开启博物馆大门, 需要十四人汇聚。] [如果少了一个玩家, 博物馆就会晚一个小时开放。] 魏良脸色变得极差。 新人是一张白纸,想在上面涂画任何东西都行。 他想带给新人的,绝不是什么温暖,而是恐惧颤栗。 魏良刚才不是没有责怪殷长夏,明明植入考核官概念的最好办法,是带给那些新人惊悚感和暴力,何必动手去救人? 魏良也猜想过,新人里有殷长夏的伙伴,才会驱使着他去做这样危险的举动。 然而这游戏提示音一响起,便让魏良的表情生出一丝龟裂。 失算了。 殷长夏的确没有做错。 现在对新人动手,就是给自己找麻烦,还得等到抵达博物馆才行。 魏良便按捺住了自己,兴奋得汗毛四立,他一下又一下的搓着自己的手臂,提醒自己一定要忍住。 不过让他等待太久的话,内心的狂躁很有可能按压不住。 郑玄海开始数了起来:“一、二、三……十三?” 人数少了一个? 时瑶突然喊了声:“王昆呢?” 她的脸色刷的一下变白,王昆是新人里的佼佼者,报名场多亏了王昆,才让她们成功在最后一刻报名游戏。 而如今王昆消失不见,很有可能已经惨遭毒手。 这下子要脱离考核官的魔爪,就更是难上加难。 时瑶越发的绝望,她刚才也看到了魏良的表情,难道真的要认命吗? “啊啊啊——!” 黑暗深处,原来一个凄厉的喊声。 是王昆! 众人才直直的朝着墓地看去,拼命寻找着王昆的踪影。 刚才风雪太大了,视线根本就看不远,而如今大部分玩家齐聚于博物馆外,风雪才像是被安抚了下来。 结合博物馆开启需要十四名玩家的信息,他们便明白过来,玩家是风雪的稳定剂。 原来是这种游戏机制。 雪散开了,风也开始停止不动,一颗颗雪松连成了林海,如冰冷的守卫者一样立于墓地后方。 视野变得开阔,玩家们才得以看见那些东西。 那一定是他们毕生难以忘记的画面。 王昆被一个腐尸给捉住了腿,不小心跌在了地上,本想向众人求救,可还未等他开口的时候,便被另一只腐尸狠狠咬下了上唇。 那东西一口啃下他的血肉,还咀嚼了起来。 灼热的鲜血洒在雪地上,犹如盛开的一朵朵血腥红梅。 腐尸仍在咀嚼着,仿佛十分有弹性,连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明明隔了这么远,是听不到那些令人惊悚的咀嚼音的。可在看到这画面之后,大脑便下意识的产生了联想,不仅让他们脸色煞白,连自己的上唇也跟着疼痛了起来。 “呜……”痛苦而压抑的哭音响起,却不敢表现太大,生怕考核官嫌弃。 远处的王昆还在挣扎,在雪地里打滚,像是一条扭动的蛇。 可腐尸才管不了那么多,那张高度腐烂的脸骤然凑近的时候,令王昆三魂没了七魄,除了剧痛感之外,便只剩下了恐惧。 郑玄海:“不好!那个新人快死了!” 魏良觉得自己又要被狂气值影响,他狂躁的咬着指甲,其中一根手指头出了血,他都只是阴郁的看向前方。 魏良不情不愿的做出了判断:“必须救人。” 郑玄海:“那你刚才还敢怪殷长夏行动?” 魏良:“……” 郑玄海缓慢的剥开了糖纸,将一根鲜艳的棒棒糖放在嘴里。 又想抽烟了,解一解嘴瘾。 郑玄海对魏良说:“呵,同为考核官,想怎样行动是我们自己的事,劝你管好自己。” 魏良脸上的表情越发难堪,被气得狂气值都上涨了两个点。 然而面对拥有载物的玩家,他也只能把话给噎了回去。 时瑶是真的想救王昆,她酝酿在三,鼓起了勇气:“如、如果玩家少了一个,我们就要在外面白白等一个小时,这对大家都不利,不是吗?” 时瑶是直接撞到了枪/口,魏良正愁没人出气。 他大步朝着时瑶走了过去,拽起她的头发,猛地将她按到在雪地当中。 “你就是这么跟考核官说话的?” 时瑶被撞得眼花缭乱,雪地里还有些碎石,她的脸就直接扣在了地上。 时瑶感受到了一阵疼痛,额头像是被磕到了一个肿包。 她以极其屈辱的姿势,被按压在雪地里,眼眶不禁渗出了泪水:“考核官……教训得是。” 新人们根本不忍再看,他们如履薄冰,一些胆子小的,眼泪都快掉下来。 魏良拽起她的头发,提到了自己的面前,恶劣的问:“哭什么?觉得我欺负你?” 时瑶立即就摆出了一张笑脸,扯了扯受伤的唇角:“怎么会呢?考核官是在教我‘规矩’。” 她把规矩两个字,强调了重音。 时钧眼瞧着姐姐受到这样的对待,怒气直冲脑门,便要做出攻击的姿态。 时瑶大喊一声:“时钧!是我自己不懂事,成年人了,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时钧打碎牙齿和血吞:“……” 魏良低低的笑出了声:“是啊,懂事、懂事。” 他一连说了两次,满带恶意的望向了殷长夏。 这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魏良是杀鸡给猴看,故意借着这件事,来警示殷长夏和郑玄海。 他们考核官才是一头的,总不可能在这群新人面前,啪啪打了他的脸? 新人们沉默了下来,纷纷敢怒不敢言,甚至还要强打起精神讨好:“都是我们太着急了,才一时之间激动了。您别生气,也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魏良这才放过了时瑶。 唐启泽和柯羽安互相对视,这一幕让他们极度不舒服。 可他们仍然记得殷长夏也是这场游戏的考核官,在没有得到所有情报之前,暂时还不能和魏良撕破脸。 呜呜的寒风如鬼泣,冷得仿佛要把空气都给冻起来。冬日万木凋零,天地之间都好像只剩下了那团雪色,空荡荡的再无其他。 唐启泽捏紧了手,又放开,又再次捏紧,如此反复不知道多少次。 他平生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郑玄海嘴里经常说的—— 大部分掌控者不拿他们当成人。 就是指的魏良这类人吧。 可游戏里魏良才是多数,殷长夏这种反而是少数。 上一场游戏,他们还真是幸运,在新人时期遇上了殷长夏。 要不然……这群新人,就是他们的下场。 冰凌垂挂在博物馆的门口,一根根底端尖锐如针,仿佛是悬在头顶的那把刀。 新人们再次朝王昆那边看了过去—— 王昆的眼底露出强烈渴望,就算是已经到了这种险境,也不忘反击。 绝望顿时席卷而来,压在新人们纤细的神经上。 那些负面情绪,犹如翻滚的岩浆,灼伤着他们的心脏。 可他们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怎么去救别人? 王昆失去了上唇,还在不断和腐尸拼杀。他的意识越发模糊,鼻子和嘴巴全都是血腥味。 他拿起墓碑砸了一个腐尸的头,啪叽一声,血和脑浆就溅了出来。 王昆浑身发颤,绝望之下强烈的求生欲令他大喊:“救救我……求求你们!” “都已经被腐尸咬过了,救了也是死。” 魏良冷漠得毫无反应,“要十四位玩家聚集嘛,反正游戏也没说是死是活,大可以拿着他的尸体进入。” 腐尸已经抵达了铁栅栏外面,他们用力的撞击着铁栅栏,想要借用数量和蛮力迫使铁栅栏坏掉。 每砸的那一下,都重重的砸在玩家的耳膜当中。 再这么下去,怕是铁栅栏撑不住,腐尸就要闯入! 危急时刻,一个身影迅速向前。 在铁栅栏即将被撞坏之前,殷长夏按下了匕端的机关,武器瞬间增长,可惜染上了诅咒,刀刃都是漆黑的。 他拿右手握住了匕首,死死拽紧,借由铁栅栏隔离出的安全距离,把刀刃放在在了其中一只腐尸的肩头。 恰逢腐尸更加凶戾,十几只都围在了铁栅栏处。 殷长夏借由极限增大的刀片,围着铁栅栏迅速跑了起来,一众腐尸的头,就被割到了地上。 像是摘花似的。 一朵又一朵。 那是盛开的荼蘼,不轻不重的落入厚重的雪地里。 众人怔怔的看着,几乎忘记了呼吸。 时钧是个画家,喜欢极致的美丽,他看到殷长夏的第一眼就挪不开眼神。 这并非是色相的喜欢,而是对美的追求。 “姐,他……” 时瑶压低了声音,和他说着悄悄话:“那是考核官,你要认清事物的本质,别被蛊惑了。” 无论是什么考核官,都是这样肆意玩弄别人。 没有例外,不会有特殊。 此刻殷长夏已经脱离了铁栅栏外,风雪又再一次打了起来,让他们的睫毛上都沾染了许多如柳絮一样的雪花。 只可惜还没割完,有一只腐尸离铁栅栏太远,殷长夏只把他的手臂给砍下来了。 那只手臂犹如一条断尾的蛇,不停的在脚下抽搐了起来。 殷长夏的眼神像是被冰雪侵染过,不冷,但很通透。 他呼吸之间,带着丝白气,氤氲了眼前的视线,浓长的睫毛也像沾染了雪。 殷长夏:“游戏还没开始,你怎么这么着急送死?” 腐尸:“……” 众人:“……” 这一瞬间魏良和郑玄海都被唬住了,在和殷长夏对上视线的时候,才发现他是故意说这些话的。 难道是为了任务? [您已杀死腐尸,背景解密其一。] [博物馆外的腐尸,都是被人用药水泡过的,高度腐化却又不会彻底腐化。中了腐尸的毒,短时间内并不会死去,24小时后身体会开始腐烂,直到高度腐化,成为一具新的腐尸为止。] [这些腐尸是博物馆内某些东西的饲料,外面的一大片的墓地,就是它们的食物园。] [小心!博物馆馆主,好像在密谋着什么?] 殷长夏笑得蔫儿坏,面具之下,谁也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怒面和鬼骨大大影响到了他的感官神经,让大脑开始变得兴奋。 这样的场面,大多数人看到都要忍不住呕吐,殷长夏推测自己如果没有戴怒面,或许也会吐两下。 可如今的他,只觉得浑身兴奋。 王昆已经气息奄奄,再没有更多的力气,在这样大的朔雪之下,好像要被掩埋。 殷长夏推开了铁栅栏,生锈的铁扣,发出咿呀的难听声音。 他一步步走了出去,耸动着肩膀,好像是在活跃关节那样:“不就是十四个人吗?半死不活我也给你带回来。” 时钧整个人都颤动了起来,好像被什么给击中。 他真的像是在享受游戏! 唯有这点,时钧不会看错。 由于一个考核官的离开,风雪又再度增大,鹅毛一般的倾盆而下,将博物馆外的雪堆积得更厚了。 考核官的分量远比新人更重,一个王昆都让雪下个不停,更别提殷长夏的离开了。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用袖子遮挡眼睛,被吓得话都不敢说,哪还有什么好奇心? 然而时钧却依旧看着前方,还是时瑶伸出了手:“别看了!” 时钧:“姐,他好像跟其他考核官不太一样。” 他的语气里,竟然充满了憧憬和向往。 时瑶无法理解,脸色顿时煞白,恐惧感更深。 时瑶死死摇头,很想提醒弟弟,不会有什么例外的。 可她不敢当着考核官的面,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几个月前,她的前男友也成为了玩家,艰难的通关了正式场游戏后,前男友在出来的时候宛如疯了一样,见到血肉就尖叫。 时瑶是新一代道师里的佼佼者,还以为前男友被什么脏东西给缠上了,便想看在过往的份儿上,替他驱邪捉鬼。 可谁曾想,前男友见到她之后,却难得的清明了。 他甚至很平静的,把第一场游戏的事情告知了时瑶。 在听到这些话之后,时瑶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也隐隐开始害怕起来。 直到前男友在第二场游戏里死亡,‘考核官’三个字,便就此成为了时瑶的阴影。 他当时说了什么呢? 时瑶至今记忆犹新。 “你跪在地上,犹如一只苟延残喘的老狗,哈巴哈巴的喘着气,还要面露笑容,生怕惹来考核官的不快。” “而他们高高在上,对待你的态度,犹如对待一个需要挤掉的脓包。” — 刺骨的寒冷向四面八方包围过来,鼻尖满是血腥气和隆冬特有的凛冽。 朔风卷动着地上的大雪,时而回旋,时而猛地冲向墓地。 王昆已经快要昏迷,恍惚间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仿佛由最深的地狱而来。 “想活吗?” 他不是令人清醒的冰雪,而是诱惑人继续堕落的恶魔。 王昆的意识有些清醒了。 他很想回应! 饶是这种犹如从深渊而来的声音,王昆也想要抓住。 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想要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的窘态。 王昆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呜呜哇哇的叫了起来。失却上唇令他根本无法好好掌控说话能力,情急之下整个人都好像失去语言能力了一样。 “我不救无用之人,证明你自己。” 证明……? 王昆被这两个字牵住了所有注意力,极度吃力的道出:“你……是……谁?” “考核官,本场游戏引领你们的考核官。” 这三个字,重重的砸在王昆的心上,像一股清凉之气直冲灵魂。 眼看着一只腐尸即将再次向王昆袭来,王昆瞪大了快要闭上的双眼,不再继续逃避,而是死死盯着腐尸的破绽。 待腐尸快要张大嘴咬过来的时候,王昆迅速抽出了雪地中倒插的石块,朝着他的嘴里刺了过去。 腐尸停止不动了,不断抽搐着身体。 是他赢了。 然而王昆却凄厉的喊了起来,仿佛要把所有的绝望一同发泄出来:“啊啊啊——!” “太吵。” 两个字刚落,王昆的声音安静了下来。 腐尸抽搐了一分钟后,终于倒在了雪地里。 遮住视线的邪物没了,一个人影才骤然出现在王昆的视线范围。 王昆怔怔的看着他,刚才自己早就被腐尸包围了,那些腐尸身材高大,自己又差点放弃,根本没能看清楚外围到底有什么。 然而刚才那个袭击他的腐尸倒下去之后,王昆才瞧见了那边的人。 殷长夏的武器上已经不知道沾染了多少腐烂的肉,腐尸一具又一具的倒在他的面前,他站在尸山血海前,右手是森森白骨,脸上带着画着愤怒表情的面具。 如此诡艳而令人震惊的画面。 不像殷长夏击倒了腐尸,而像腐尸伏跪在他的脚边,在跪舔着他。 殷长夏:“走!” 王昆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跟上了殷长夏。 他的脑子有些发懵,失去血液和剧烈痛感,令他的思考能力也减弱了。 身后的腐尸更多,全都聚集到了一起,在他们身后追击。 “快啊,再加快速度!” “跑起来!!” 所有人都在朝着他们大喊。 王昆的胸口燃着一团火焰:“我……” 他眼前一片虚黑,脚步却越来越快,纵然腐尸的毒令他嘴唇发紫,王昆也想要求生。 “啊啊啊——!” “我不想死!” 跑啊! 原本以为身为考核官的殷长夏,应该比他更快的抵达铁栅栏那边,可跑着跑着,王昆发现自己竟然超过了他。 嗯?不对劲。 难道是故意跑慢,想给他断后的吗? 王昆惊悚的发现,自己已经甩出殷长夏一大截。他明明都抵达铁栅栏处,殷长夏才跑了一半。 时瑶:“王昆,快进来啊,你别愣着。” 王昆在精疲力竭之前,终于进入到了里面,他死死倒在了地上,身体陷入了深深的雪层。 郑玄海蹲下了身,拿出之前在家园买到的劣质药水,喂给了他。 至少得暂时止血,不能让殷长夏的心血白费。 王昆咬字模糊的说:“考核官他……” 郑玄海眼神极冷:“想抱怨?” 王昆摇头:“他太伟大了。” 郑玄海:“???” 魏良:“……” 王昆热泪盈眶,唇部肌肉无法牵动,导致他许多字的发音不准。 饶是这样,众人还是听到了他的话。 王昆:“他为了救我,给我断后,故意跑慢。” 郑玄海突然无声了,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时瑶呼吸急促:“他才不会救你!” 郑玄海:“……” 是啊,殷长夏就是体力不行。 总算是有个明眼人。 小姑娘洞察力不错。 时瑶眼眶赤红,嘴唇上下打架,无比恐惧的说:“他是为了自己开心,故意想要享受那些危险的。” 郑玄海:“……” 我能对你报希望,我就是个傻子。 风雪声越发大了,快要将时瑶的声音给淹没。 玻璃提灯被风吹得摇曳,他们即将失去这唯一的光晕。 郑玄海一抬眼,便瞧见了所有人惊恐的表情。 郑玄海默默的瞥开了头,恨不得捂脸。 这误会还能洗清吗? 一个比一个想得多! 然而大部分新人,都相信了时瑶的话,脸上露出的恐惧一点儿不比时瑶少。 她并不是一般新人,听说她的前男友就曾是玩家,而后九死一生的从游戏里出来,想必知道很多他们所不知道的信息。 对于他们而言,时瑶就是掌控了重要信息的‘导向标’。 尤其是…… 她对考核官的态度。 冰冷的寒意从四面八方钻来,玩家们来回抖动保持体温的动作变多了。 天空是昏沉的,乌云强压下来,雪松林孤独的站立着。 冷,牙关都在打颤。 殷长夏还有体力,只是跑得慢了点,武器的刀片在变钝,在砍向那些腐尸的时候,刀刃差点卷起来。 殷长夏没有放下武器,不停的在雪地里厮杀。 [狂气值19%,20%……25%。] 这个世界增长狂气值的速度,远比上一场的更快。 竟然才这么一回儿,狂气值已经涨到了25%了。 殷长夏忽然察觉到了一丝古怪。 手里的刀刃卷得更起来了,再砍向一头腐尸时,发现根本无法刺破腐尸肩膀的血肉。 郑玄海瞧出了不对劲,殷长夏的动作不如之前行云流水了。 “殷长夏!” 他立即就要冲过去救人。 腐尸眼瞳红光闪现,爪子变得尖锐,朝着殷长夏的脸部袭来。 郑玄海大惊:“小心!” 殷长夏眼神微冷,就算武器没办法使用,他也立即弯下腰,拿了一旁的石头,打算砸烂这只腐尸的脑瓜。 然而尚未行动之前,殷长夏的右手被宗昙短暂掌控,没了武器,鬼骨竟然猛然刺穿了腐尸的心脏。 包裹在那几根骨指里的,是一颗红色的心脏。 纵然那颗心脏已经不会再跳动,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但那依旧是一颗心脏。 宗昙操控着右手,轻轻将那东西砸在地上。 鲜血裹着白雪,那画面异常刺目。 宗昙:[下次要玩,不如玩个尽兴?] 殷长夏:[……] 他心口狂跳,被眼前的血腥所冲击。 宗昙竟然帮了他? 宗昙:[这些低级邪物有什么意思?就算打发时间,也要挑点好的。] 殷长夏:[您高见。还挺有经验?] 宗昙语气越发危险,故意试探:[我不是挑了你?] 他的尾音带着勾子,可落入耳膜当中,却像是一团不肯融化的雪。 殷长夏:[谢谢,不给玩。] 宗昙笑得更开心了,他的话总能被殷长夏四两拨千斤的怼回来。 他还不觉得生气,反而感到十分新奇。 殷长夏像一朵被浇灌的花,在自己的手里一点点绽放出光华来,不禁让人想要看看,他会绽放到哪种地步。 殷长夏浑身发僵,将陷在腐尸胸口处的骨手给抽了回来,白骨染着鲜血的场面,令他眼前都一片昏暗,又厌恶又有些发憷。 郑玄海已经及时赶到:“没事吧?” 殷长夏:“我,有点跑不动。” 新人玩家根本没有看到这一幕,毕竟已经有两位考核官走出铁栅栏,风雪前所未有的巨大。 呼啸的风声,也成了最好的掩盖物。 他们仍然还误会着,并且坚定着自己内心的判断—— 殷长夏一定是为了享受游戏! “就知道是这样。” 郑玄海蹲在了地上,叹气道,“快上来,我背你。” 殷长夏没有再拒绝,很快就趴了上去。 风雪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腐尸的行动,又阻隔了他们的谈话声。 借此机会,郑玄海对殷长夏说道:“我刚才查看了所有新人,甚至没发现裴铮和寒鸦的人,有点不对劲。” 殷长夏:“什么?” 风太大,听不清。 郑玄海起初只是压着声音,可这么大的风雪,过小的声音都被风给压住了。 郑玄海黑了脸,便转过头,大声对殷长夏说:“我没发现裴铮和寒鸦的人!” 距离太接近了,右手鬼骨迅速被血肉充填,恢复正常过后,直接挡住了郑玄海的脸。 郑玄海:“……” 殷长夏:“……” 殷长夏发誓,他是无辜的,做出这番操作的人是宗昙! 殷长夏干笑了两声,硬着头皮:“你……太近了点。” 四周的寒风刮得更大了,温度也在极速降低。 郑玄海呼吸间都是白气,总觉得自从他背着殷长夏开始,周身都萦绕了一股诡邪阴气。 像是撞邪了一样。 郑玄海抖了两下,下巴的胡茬都快被冻住了:“我尽量离远一点,把话说完。” 宗昙:[背人的姿势都不会。] 殷长夏:[这姿势哪里不对吗?这么标准!] 箍着后腰,垫着屁/股,走得还特平缓,不怎么颠簸。 宗昙:[……] 他忽然语气低沉:[我们有一部分感觉互通。] 殷长夏:[是啊,右手嘛,我大不了不拿右手趴着他?] 宗昙:[……] 不知道是莫名而来的烦躁,还是被怼得心肌梗塞,让宗昙一时之间分不清,不爽的感觉到底来自哪一边。 殷长夏:[你不喜欢我就把手拿远点,不碰到郑玄海。你看我多体贴啊,这样的结婚对象已经不多了,你要学会好好珍惜我。] 殷长夏像往日一样嬉皮笑脸,原以为宗昙会和其他时候一样沉默。 反正他也是占占口头便宜。 哪知道宗昙竟然回应了他,凉凉的笑着:[好啊。] 殷长夏:[……] 你不对劲。 — 离铁栅栏的距离不过几分钟,殷长夏却觉得这几分钟漫长至极。 郑玄海迅速对刚才的发现做出解释:“找不到裴铮和寒鸦的人,大概率是他们用了伪装道具。” 殷长夏觉得好笑:“寒鸦那群鼠头鼠脑的人,想要血玉也不敢现身,还藏起来背地里捅刀子。” 郑玄海:“那裴铮藏着是……?” 殷长夏无辜的说:“大佬那叫藏吗?那叫低调、叫扮猪吃老虎。” 郑玄海:“……” 有理。 几分钟后,两人已经抵达了铁栅栏处,却发现风雪太大,而将入口给凝固。 唐启泽和柯羽安赶忙前来帮忙,连王昆也挣扎着,想要尽一份力。 时瑶却将他按下:“有他们两个足够了,你受了重伤,没必要过去。” 王昆眼底有些落寞,觉得自己受伤过后就没用了。 然而时瑶阻拦了王昆,却完全没有阻拦住时钧。 他很快便奔赴到那边,用地上的石头开始凿碎冰雪。 时瑶长叹了一口气:“哎……” 都说了那是考核官! 有三个人帮忙,殷长夏和郑玄海很快便走到了里面。 风雪又再一次变小,博物馆的全貌终于映入眼帘。 这是一栋洛可可式建筑,外面看华丽而繁复,窗户也是珐琅彩绘,天顶被白雪所覆盖,多了一丝庄严神圣。 这样一连串的事情,令所有新人再也不敢造次。 对考核官的敬畏心理,达到了顶峰。 尤其是对殷长夏。 [植入考核官概念的任务已完成。] 三个考核官的脑海里,同时响起了这个声音。 十四位玩家聚集,一同抵达了门口,博物馆的大门才缓缓敞开。 时钧突然问:“你们说,门口就对着墓地,到底是谁要来参观这个博物馆?” 谁要来参观? 答案还用问吗? 肯定是那些亡灵和死物! 那些无孔不入的黑暗,钻入到他们的五脏六腑,像是具有强烈的腐蚀性,侵袭着他们的内脏一样。 十四位玩家踏入博物馆内,光线亮了起来。 屋内的家具十分华丽,炉灶里燃起了火苗,新人赶忙聚集到那边,伸出手不断靠近温暖。 嘶!可算是活过来了! 情绪刚刚得到舒缓,游戏的提示音又再度响起—— [你们已经进入了深渊博物馆,没能参观完所有展览馆不得离开!] [馆长的邀请是在三天前发出的,可博物馆却发生了血案,里面的人全在一夜之内死绝了。] [你们因为风雪而迟来了三天,恰恰躲开了那场血案。] [但仍然需要注意,隐藏在暗处的危险。] 背景故事道出后,所有人的脸色都凝重了。 逃杀类和悬疑类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一个以逃生为主,一个以解谜为主,但比较凶险程度,一定是逃杀类! 滴滴滴—— 不断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他们低头朝自己的脚边看去,才发现上面的字数开始倒计时了。 新人里的鲁大勇吓得跳脚,却发现那一连串的数字跳动得更快。 鲁大勇:“这是什么鬼东西!?” 他的神色变得紧张难看,刚刚才渡过了九死一生的腐尸危机,而如今的这种滴滴声,无疑是一道催命符。 玩家们的表情全都凝重了。 魏良:“计步器,你没眼睛?” 鲁大勇嘴唇泛白,才瞧见所有人脚上都绑着这东西。 可和他们不同的是,考核官上面的数字不一样! 鲁大勇:“为什么我们是五万步,你们是七万步?” 魏良勾起一个笑容,带着优越感:“因为我们是考核官。” 鲁大勇:“……” 他有些眼红,有些不服的说:“我们参与的是同一场游戏,凭什么考核官可以享受这么多!” 时瑶吓得连忙喊:“住口!” 平时这个鲁大勇就有些鲁莽,只是凭借着蛮力,才能从报名场侥幸生存。 没想到,他竟然敢质问考核官? 刚刚她的下场难道鲁大勇没看见吗?考核官权威不容置疑,他又犯了类似的错! 时瑶生怕魏良不高兴,她却聪明的没有讨好魏良,反倒是考核官里最不可忽视的殷长夏:“他就是个傻人,您、您别不高兴,我可以打他一顿。” 殷长夏:“???” 你一个小姑娘,竟然能手打壮汉? 时瑶还以为殷长夏不相信,便走到了鲁大勇的身边。 鲁大勇涨红了脸:“瑶姐……” 时瑶目光发狠,刻意压低了声音:“闭嘴,我这是在救你。” 说完,便一个肘击,直接让鲁大勇半跪在地上。 时瑶一直观察着殷长夏的表情:“如果考核官没消气的话,我、我可以继续……” 魏良快要拍掌了:“噗那就赶紧的。” 时瑶却仍旧没有动手,只是把目光放到殷长夏的身上。 殷长夏:“……不用了。” 他也没这种看别人被打的癖好。 时瑶才松了一口气,没再继续下去。 魏良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鲁大勇得罪的是他,时瑶竟然隔了一层,反而去对殷长夏谄媚示好了? 他拧紧了眉头,心里不太舒服。 刚才殷长夏所展现的模样,魏良虽然觉得是装的,却还是冲击着他的灵魂。 演技也太好了。 不知道游戏颁布任务的,还以为他是真的在享受游戏。 这种处处充满危险的世界,如果不是阳寿不够,魏良宁愿再也不要进来! 看到殷长夏的模样,魏良内心的焦虑又再度上涨,像是冒着黑泡的沼泽泥地,阴郁得常年见不到阳光。 游戏很快颁布了任务—— [你们已经成功跨越了障碍,进入到深渊博物馆,将在这个地方看完所有的展出物。] [每日参观一个展览馆,四天,分ABCD四个区域。] [任务要求:杀死隐藏在玩家里的伥鬼。] [夜晚伥鬼将会行动,不惜一切手段活下去!尽情享受深渊所带来的恐惧吧!] 新人们的表情都有些难看,不仅绑着计步器,连玩家里还藏着什么伥鬼? 时钧赶忙说:“我们这几个新人,一直都是在一起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鲁大勇也闷闷点头。 反观几个老玩家,却一直沉默不语,从开场到现在,表现出的存在感极低。 殷长夏:“伥鬼,有人知道这东西吗?” “还是我来说吧。”郑玄海清了清嗓子,“你们知道为虎作伥这个词吧?” 众人点头,这个成语并不生僻。 郑玄海神色凝重,缓缓开口。 “ 《传奇·马拯》上说,二子并闻其说,遂诘猎者,曰:‘此是伥鬼,被虎所食之人也,为虎前呵道耳。’” “伥鬼有三个特性——” “一、被老虎吃掉。” “二、变为老虎仆役。” “三、给老虎通风报信,成为老虎的鼻子耳朵,诱惑他人死于老虎口下。” “所谓为虎作伥,就是指的这个传说。” 殷长夏:“意思是博物馆里有个厉害的大家伙,而藏在我们身边的伥鬼是被它杀死的,还很有可能是上一批次的玩家,现在反倒要推我们入地狱。” 殷长夏越想越刺激,深渊博物馆,不愧深渊之名。 众人:“……” 上一批次的玩家成了伥鬼? 沉默无声蔓延,一重又一重的向他们压来,像是永无止境。 魏良拧紧了眉头,差一点觉得自己的狂躁症又犯了。 刚才魏良看到殷长夏右手变成森森白骨时,不是没有猜测过殷长夏拥有载物。但D级玩家以上,经验远比底层玩家更丰富。 他自然能看出来,载物会是什么样子。 那只鬼骨比起载物而言,更像是驱使的邪物。 魏良曾在现实世界听过,世间还保留了道师,自然也保留了老时候的一些特殊手段。 殷长夏能驱使低级邪物,也不算太稀奇。 更别提,他还有一个特殊道具,就算是低级载物也不需要担心。 至于高级载物…… 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极其稀少罕见! 魏良并不担心这个,专注力则在游戏的压迫和新人们的态度上面。 他明明按着以前的做法,用恐惧和暴力压迫着新人,为什么不一样了? 魏良眼球发红,狂气值在博物馆内提升极快,一时间竟然没能控制住自己,猛地踢了一脚旁边的花瓶。 巨大的响声,让在场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一幕。 那花瓶足有一个人那么高,大约一米七几。 瓷片破掉之后,便露出一具尸体。他的身上鲜血淋漓,没有一点儿皮肤附着在上面,眼瞳向外暴凸,犹如金鱼那样,带着恐惧和怨恨,看样子是死不瞑目。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喉咙里发不出一个音节。 唐启泽:“你们看他脚踝的烧伤!” 众人:“奇怪……怎么有点像……” 他们将目光放到了自己的脚边,那具尸体脚踝的烧伤,正好是计时器的宽度。 恐惧立马扑面而来,刺激着每一个人的感官。 玩家当中,不断有人发出抽气声。 殷长夏:“他被剥了皮?” 剥皮二字一出,让众人更加惊悚,捂着嘴害怕自己吐出来。 胃液里翻涌着酸水,里面混杂着一系列的负面情绪,快要随着这呕吐感反涌出来,继而灼伤食管。 殷长夏断定:“看来就是上一批次的玩家。” 结合刚才的伥鬼,就是有人穿了玩家的皮,隐藏在他们里面了。 “呕……”王昆的喉咙深处发出可怜巴巴的声音,绝望再度席卷大脑。 刚才魏良踹到了尸体,白色的卵飞散了出来,落到魏良的鼻孔处,顺着呼吸的动作,很快就在脑子里扎根。 然而这一幕谁也没能看到,那些白色的卵太小了。 魏良只觉得那一霎那,内心的负面情绪瞬间扩大。 魏良强忍的狂躁,在此刻终于无法忍住,急需发泄出来。 [狂气值41%,42%,43%……] 唐启泽在唐书桐那里了解到了狂气,大部分玩家都无法自主控制,会被外力影响。 使用狂气就意味着在刀尖上跳舞! 在看到魏良眼瞳染上了血色,唐启泽顿时惊了起来:“不好!” 魏良一把抓住了刚才发出声音的王昆,将他按在了地上,行云流水的抽出了武器,抵在了王昆的脸颊上。 这变故令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想到魏良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 狂化值令他的身体也在发生改变,仿佛要从身体里长出尖锐的倒刺。 在魏良即将爆发之前,尚未取下怒面的殷长夏一拳打了过去,魏良赶忙接住了他的攻击,却被殷长夏一击腿击踢中了腹部。 魏良倒在地上,手里拿着的小刀砸在地上,地板光滑,小刀也滑动了老远。 他还未有任何反应,就被殷长夏踩住了脸颊。 魏良脑子混乱极了,考核官能保证游戏规则的运转,大部分玩家为了通关,从不这样明面刚的! “他是我刚救的人,你何必对他下手呢。”殷长夏不紧不慢的说,“怎么着,也不能让我的心血白费吧?” “还是说,你想跟刚才一样,杀鸡给猴看?” 殷长夏的手覆上了怒面,将面具取了下来,他的长相便映在了所有人的眼底。 原来在那张诡异的面具下,藏着这样一张夺人心魂的脸。 极丑陋的怒面,和这张脸一对比,才会显得那样惊艳。 他眼底无波无澜,脚踩在魏良的脸上,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快要被这气场所折服。 正如魏良所言,新人是一张白纸,想涂画什么都可以。 偏偏魏良想被高高捧着…… 他们被涂画了‘游戏的神’这个概念。 一而再、再而三,这东西被深深植入大脑,刀刻似的一笔笔写在心头。 屋内只剩下壁橱中,火柴噼里啪啦作响的声音。 殷长夏长叹了一声,垂眸看向魏良。 他语气平静而缓慢,如隆冬的冰雪,缓缓融化于众人耳膜—— “忍你很久了。” 第48章 第三章 第三章 屋内安静得像是死气沉沉的潭水, 空气像是凝结成冰。 新人们眼眶微红,死死的咬住了下唇,不敢让那细弱的哽咽声发出来。 考核官于他们而言, 就像大象之于蚂蚁, 巨树之于蜉蝣。他们只得一味的忍气吞声,唯唯诺诺,就算是挨打也要露出笑脸。 尊严? 比得上活下去吗? 然而连他们自己都放弃的时候,竟有一个人出手了。 就算这只是出自殷长夏自己的想法, 并非是为新人出头,但在一定程度上,的的确确是拉了深陷泥泞的他们一把。 何其不幸遇到魏良, 何其有幸遇上殷长夏。 这竟然是同样一场游戏。 壁橱上的银烛台结挂着灰色的蜘蛛网, 里面的柴火被烧得通红,火苗犹如蛇的信子,滋滋的舔着灶底。 一时之间, 那团火也像是烧在了他们的心上,让原本该死寂下去的东西又熊熊燃烧起来。 其中最受震动的, 自然是被当成靶子的王昆。 他牵动着受伤的嘴唇,眼睛通红的说:“我……” 郑玄海朝他摇头, 示意他安静。 王昆这才紧紧闭上了嘴,可说出来还好, 无声之间内心翻涌的情绪反倒更强烈了。 王昆刚刚是默认魏良会对他动手的,毕竟那可是考核官啊,想怎样对待新人都是他的权利。 自己能从墓地捡回一条命,都已经是苟延残喘。 没想到的是, 殷长夏竟然会为他出头。 王昆死死的低着头, 想要大声宣泄—— 如果、如果早点遇上殷长夏就好了! 因这剧烈的疼痛, 魏良总算是从那种被狂气所影响的状态醒了过来。他犹如堕入旋涡一样,立马就感受到了这个博物馆不对劲。 然而还未等他细想,魏良又被下一波的暴躁给淹没:“你疯了吗?” “就算你把他们视作狗,可以随意供你发泄,但这条狗好歹也是我辛辛苦苦救的。”殷长夏话音一顿,“打狗还要看主人,不是吗?” 魏良反抗着,双臂不断用力,想从这种屈辱的姿势里挣脱出来。 考核官竟然当着新人的面儿互殴,简直闻所未闻! 殷长夏拽起了旁边的瓷片,抵在了魏良的脖颈,一脸无辜的说:“我们要不暂时休战?” 魏良眼皮直跳:“……” 他无法忽视这冰冷的瓷片,像是轻轻一划,便能让他的动脉大出血。 魏良阴冷的提醒:“考核官死亡,游戏的规则会变弱,鬼怪也会变得更凶残。” 殷长夏:“我知道啊。” 原以为殷长夏听完就会松手,可他的回答彻底令魏良惊了。 殷长夏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规则,都是魏良在家园里,花了许多阳寿才买来的情报。 殷长夏一个新人,不可能有那么多富足的阳寿。 如果不是投靠了大佬,就是他在新人场,就有考核官死亡! 然而吃惊只是短暂的一瞬,魏良再度被狂躁淹没,无法忍受自己受到此等屈辱。 他在新人场的时候,就被考核官随意对待,甚至为了活下去出卖肉/体,通关时几乎精神崩溃。 魏良的心里有无数的怨恨。 凭什么只有他变成了这么扭曲的样子? 那时的他就暗自发誓,要让当初的那些人付出代价。 他忍辱负重,成功投靠了家园一位C级玩家。在他面前低头哈腰像是一条狗,魏良而后羽翼渐丰,在成功拿到B级道具,便立即反咬了一口,立即把提携他的C级玩家害死。 恩人? 狗屁! 他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魏良也继承了那个C级玩家手里的全部家当,大量的阳寿和稀有的道具。 魏良手里只是没有载物而已,实力并不能小觑。 听到殷长夏的话,魏良阴冷的说:“好,休战。” 如若殷长夏放开,他就立即反击。 他要让殷长夏这张漂亮的脸在自己面前哭出来、磕头求饶,然后让他像当初的自己一样,为了活下去出卖一切。 就算有郑玄海又如何? 他手里握着一个可以夺取别人载物的道具,只要没有进行到第二步对接,他就能把东西给夺过来! 可等到魏良说出这句话过后,殷长夏仍未松开,甚至朝着时瑶招了招手:“你示范一下,刚才是怎么示弱,让魏良放开你的?” 时瑶没想到自己被点了名,浑身僵硬的走了过去。 新人当中,没人比她更害怕考核官了。 时瑶死死的低着头,耳膜里发出嗡嗡声。 汗水顺着下颚滑落,她的身体起了一系列的生理反应,鸡皮疙瘩爬满身。 时瑶:“说……” 殷长夏:“什么?” 时瑶咬咬牙,一副‘我豁出去’的表情,终于把那句话道出:“说,谢谢你打我!” 魏良没想到殷长夏这么嚣张,快要被怼得心肌梗塞。 他再次剧烈的挣扎了起来:“妈的,你……!” 殷长夏拿着瓷片,直接戳到了魏良的动脉,那薄薄的肌肤里立刻就渗出了血珠。 殷长夏:“别动,我怕我手滑。” 魏良:“……” 危险太接近了,瓷片又十分尖锐,魏良吞咽了一下口水,疼痛感让他的理智再度上线。 殷长夏这个疯子,竟然真的敢戳。 会死的。 这个念头一旦植入了脑海,魏良便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殷长夏坐在魏良的身上,向郑玄海要了一把糖,掏出一颗递给了时瑶:“奖励,要吗?” 时瑶:“……” 她好像有被甜到。 时瑶哪敢拒绝? 她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掌粘腻的汗水,伸出双手恭敬的接下了那颗糖果。 时瑶仍有些紧张,考核官给的,不会有/毒吧? 可如若不吃,恐怕会得罪殷长夏。 时瑶纠结万分,又极度害怕的看着手里被鲜艳色调的糖纸所包裹的糖果,手掌迟迟这样平放着,完全不敢合拢起来。 丛林法则告诉她,越是有毒的东西,一定越鲜艳。 这颗糖,一定有问题! 时瑶内心苍凉到了极点,觉得自己就算是死了,也要护下时钧,在殷长夏这儿刷一刷好感。 她很快便剥开了糖纸,认命似的把那颗糖果丢到了嘴巴里。 时瑶退到了人群当中,新人们自然也跟她想的一样,有些同情的看着时瑶。 哎…… 可怜。 压抑的气氛在屋内蔓延,他们只觉得犹如站在悬崖边上,稍不留神便会掉落下去。 殷长夏把目光重新放到了魏良的身上:“都有人给你示范了,还学不会?” 魏良眼睛赤红,仍然扭着不肯开口。 与此同时,博物馆的时针终于指向了十二点。 外面响起了悠远的钟声,清脆得犹如在敲击一块巨大的玉石。 咚—— 那声音回荡在博物馆中,突然有东西从A馆尽头的房间走了出来,他一步又一步从弯曲的橡木阶梯走下来,动作僵硬得犹如一个机器。 待那鬼东西走进,众人才瞧见了他的长相。 他的脸上全是被缝合的痕迹,粗粗的黑线爬满在整个脸颊和身体上。 男人的肤色很白,却并非殷长夏这样的病白,而是宛若死人那样,毫无光泽,还呈现一种灰败的色彩。 男人停在了他们面前:“尊敬……” 他僵硬得犹如生锈的齿轮,各个部位极其不稳定,无法配合起来。 男人暂停了一小会儿,随后又继续开口:“尊敬的十四位贵客,A馆将于明日开启,开馆时间为早上十点到下午四点,敬请期待。” 他的发丝上都挂了一层灰色的蛛网,仿佛是陈列在橱窗里太久的娃娃,凭白让人生出了许多的恐惧感。 玩家们完全没敢接话,只是一直打量着他。 这怪东西的腹部都凹陷下去,好像是连内脏都被掏掉,怎么还能说话啊? 男人:“贵客们可以叫我莉莉安。” 莉莉安? 那不是女性的名字吗! 可眼前的怪东西,分明是个男性。 瞧他全身都被缝合的模样,众人的心脏悬吊了起来,推测着他生前兴许是个女性,只是不知道被谁给组合成了男性的身体。 浑身发麻。 以及难以言喻的惊悚。 莉莉安好像完全没有思维能力,犹如木偶一般,嘴巴一张一合:“十二点开始,将会有危险,请诸位贵客跟我到休息室。” 听完这话,玩家们也不敢动弹,纷纷把目光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害怕跟去会有危险。 殷长夏:“游戏只让我们参加明天的展览会,并没有说休息室会有问题。这怪东西要动手,现在就杀过来了。” 郑玄海也补充道:“放心好了,我们前一场游戏,也有安排房间。只要遵循规则,大概率不会有事。” 新人们松了一口气,开始陆陆续续的跟着莉莉安前行。 可每走出的一步,都像是朝着深渊踏去一样。 仍有一部分人留了下来,殷长夏没有松手,刚才的对持还在继续。 魏良脖间发疼:“你没听到莉莉安说,等会儿会有危险!?” 殷长夏:“我这个人嘛,喜欢一件事一件事的解决。” 魏良愤愤的说:“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顾全大局?” 还想道德绑架? 殷长夏笑得露出小虎牙:“你看我像吗?” 魏良:“……” 再度被噎。 看来殷长夏是不会轻易放手了。 魏良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就在两人僵持之时,暗处传来一阵古怪的声响。 天花板龟裂,突然砸下了碎片。 在场之人吓了一跳,立马便做出了备战的姿态。 殷长夏十分平静:“郑玄海,去看看那是什么?” 郑玄海连忙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发现天花板的夹层里,寄居着某些生物。 郑玄海定睛一看:“……好像是,蝙蝠?” 殷长夏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不是鬼就好。” 蝙蝠:“……” 感觉到被冒犯。 它们可不会管那么多,钟声响起之后,越来越多的蝙蝠苏醒了过来。 博物馆的光线再次变暗,只剩下了壁橱里的柴火还在持续燃烧着。 那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很快便连成了一大片,远远望去多如繁星。 它们试探性的扑了几只过来,迅速停留在众人附近,像是要把他们围住一样。 一只又一只,越来越多了! 魏良嘴唇开始发颤,一脸的惊恐,可压在他身上的殷长夏却毫无所动。 魏良的内心产生了猜测—— 他是真的感受不到恐惧吗? 不!不可能有这样的人! 魏良:“妈的,你玩命呢!蝙蝠把我们围住,所有人都要死!” 殷长夏瞳仁漆黑:“是啊,那你怎么不顾全大局?时瑶都教了你了,怎么还学不会?” 魏良一万句脏话没说出口。 这不是他刚刚说的话吗? 其实殷长夏并非魏良想的那样,他的确是有恐惧的,对鬼的恐惧是最高级,其次才是这些具有实体的东西。 殷长夏再次感觉到了一丝古怪。 明明他都已经取下了怒面,狂气值还在不断上涨。 29%。 殷长夏有些深陷下去,沉溺在这种感觉当中。 眼前好像出现了一个黑白棋盘,他们都是置身于上的棋子。 那种手握棋子的厚重感,只是尝过一次,就无法戒掉。 手里握着的,不仅是自己,还有别人的生死。 那种感觉名为—— 兴奋。 蝙蝠瞧见这些人没有反应,便有更多的蝙蝠开始袭来。 一只蝙蝠立在了石桌上面,魏良便瞧见那张桌子都开始长满密密麻麻的黑线,像是被扭曲缝合了起来。 蝙蝠上附着了诅咒! 魏良拼命想躲,可殷长夏不给他这个机会。 眼瞧着蝙蝠即将大面积袭来,魏良终于抛却了那点自尊心,眼瞳赤红的说:“谢谢……” 他咬了咬牙,不得已说出:“谢谢你打我。” 众人:“……” 其中最受惊吓的,就是王昆和时瑶。 那样高高在上的考核官,竟然肯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们紧抿着唇,浑身都是僵化的,就连看向殷长夏的眼神,也再次变了变,上升到了另一个高度。 魏良当初那句话,随着一件件的事情发生,诡异般的刻在了他们的心上。 成为了新人心里的‘潜意识’。 殷长夏放开了魏良,在蝙蝠还未大批袭来之际,立即跟上了莉莉安。 待所有人走后,博物馆大厅里,壁橱的柴火也像是有感应似的瞬间熄灭。 殷长夏已经跟着莉莉安来到了二楼,温度再次变冷,他们朝着珐琅材质的巨大窗户望去,外面的风雪依旧没有停下。 莉莉安点燃了玻璃提灯,他们安静的跟在莉莉安身后。 光圈之中,竟有种温暖的错觉。 时瑶一直惴惴不安,嘴里的糖竟然不是那种发苦的味道,甜度适中,是水蜜桃的味道。 殷长夏:“甜吗?” 时瑶恍惚极了,一时摇头,一时又点头。 想起问这话的是考核官,她立即露出谄媚的笑容:“可太甜了!” 殷长夏:“那再给你一颗。” 时瑶:“……” 啊啊啊,想抽死自己! 递过来的东西,是另一种口味的糖。 时瑶猜测着莫非就跟游戏一样,在一把糖里面抽出几颗注入毒素,然后分发给她们,看看谁抽中了那几颗有毒的糖果。 得到的糖果越多,也越危险。 玩的就是心跳,玩的就是刺激! 太疯了! 时瑶有苦说不出,还要陪一个笑脸:“谢……谢。” 殷长夏露出了笑容,很快便追到了唐启泽身边:“你要一颗吗?” 时瑶瞳孔地震:“……” 恐怖如斯。 竟然拉同伴一起来! 她越发不敢招惹考核官,总觉得殷长夏比魏良可怕一百倍。魏良至少是这种表面上的,而殷长夏要做什么,谁都想不出来。 不然这可是恐怖游戏,谁TM在这里发糖? 一定有什么深层次的含义。 地板上铺设着柔软的地毯,是刺目的红色,月光洒在了珐琅窗户上,照着幽长的走廊。 然而谁都顾不上这些美感,只是一味凝重的跟在莉莉安后面。 唐启泽和殷长夏跟在队伍最后,小心的交流了起来。 唐启泽小心的看向了最前方的魏良,忌惮的说道:“那家伙……” 他们的谈话声极小,又跟在最后面,离大队伍老远,并没有被人察觉。 殷长夏:“应该暂时不会动手,博物馆的展览会还没有开启,不过等到后面就不好说了。” 唐启泽压低了声音:“是因为前面要依靠考核官,来稳定规则吗?” 殷长夏唔了一声,看得通透:“他就是因为有脑子,我才会当着新人的面对他动手。” 唐启泽:“……” 有脑子,所以会考虑规则。 没脑子,就直接开冲了。 唐启泽忍不住捂脸,这也太狠了吧?为魏良的脑子点蜡。 聪明但又不是那种绝顶聪明的人,就会被这样玩弄。 殷长夏朝自己的嘴里丢了好十几颗糖,他贪心,包得满满都是,吃相犹如一只仓鼠。 唐启泽:“……” 啊这…… 又不会有人抢他的。 殷长夏口齿不清的说:“小时候不吃快点的话,我哥就要藏起来了。” 结合他刚才冰冷的算计他人的模样,唐启泽可耻的被萌到了。 反差萌要命! 殷长夏在心里问宗昙:[老婆,我吃糖,你能感受到吗?] 宗昙:[把你的身体给我,我就能感受到。] 殷长夏思考着:[一会儿?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宗昙的态度好像诱惑小红帽的狼外婆,鼻音发出一句:[嗯。] 殷长夏立马就反应过来:[我聪明着呢,别想骗我。你刚才一定不是这么想的!] 宗昙低声笑了起来。 [嗯。] 很诚实。 两个‘嗯’字的音调完全不同,后面一个听得人耳朵都麻麻的。 殷长夏浑身一哆嗦,赶忙将注意力放到了游戏上。 他们已经走了快十分钟,莉莉安速度极慢,他们却不敢绕过莉莉安。 趁着这个时间,新人们小心翼翼的打听了起来:“我们之前有接到任务,说让我们杀死蛇鳞藤……” 郑玄海:“那是A馆房间外的怪物。” 考核官果然知道详情! 新人们眼带喜悦,继续询问:“A馆房间外是……?” 郑玄海也不介意告诉新人,反正新人们能完成任务,对考核官而言也是喜事一桩。 “等明天参观完A馆后,就会进入尽头的房间。那个房间一定是跟游戏背景相关,需要进行搜查。” “等搜查完毕过后,便要通过房间的另一扇门,抵达B馆。” “如此重复,直到抵达最后的D馆为止。” 众人一阵恍惚,看来明天的任务不会轻松。 郑玄海抬眸朝前方带领他们的莉莉安望去,神色有些凝固。 “我进入游戏后,曾经去过A馆尽头的房间,里面有四具和莉莉安一样的东西。他……应该是从A馆尽头那个房间出来的。” 四具? 神经已经被拉紧得犹如一根快要断掉的细丝。 新人们面如菜色,犹如霜打的茄子。 郑玄海的推断一定没错,这种被肆意缝合的怪东西,竟然有整整四具! 往后的四天里,诸如莉莉安这类的缝合体还会一具一具的出现。 这个认知,令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好看。 正在此时,他们终于抵达了休息室。 莉莉安推开了雕花的白色大门:“到了。” 壁橱里燃着柴火,将屋内烘烤得温暖如春,就算是赤脚踩在上面也不会觉得冰冷。 墙壁上画着各类壁画,仍然被保存完好,色调鲜艳。 众人仔细观察了起来,生怕放过任何的细节。 这个房间极大,根本没有任何的床垫,只有地上摆着一些材质大小各异的棺材。 郑玄海表情凝固:“这是要让我们住棺材吗?” 莉莉安犹如提线木偶一般的走到了棺材旁,朝众人微微鞠躬,露出诡异的笑脸,仿佛是被人拿线给强行撑开。 “木棺、石棺、钢棺,供大家选择。” 让活人睡棺材? 晦气! 这不是咒他们死吗? 新人们僵着没有动,莉莉安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抚平,眼神也变得阴冷。 莉莉安突然将手指伸到了自己的肚子,从里面掏出一把锃亮的剪刀,缓缓歪着头:“尊敬的客人们,难道不想睡觉?那不如陪莉莉安玩一会儿。” 众人:“……” 他掏自己肚子的动作,是那样缓慢,像是电影的慢镜头似的。 众人的心立即悬吊了起来,牙关上下打颤,只听得见牙齿互相碰撞的声音。 “我们选!” “这么精美的棺材,我们当然乐意!” 新人们的声音此起彼伏,连连做着解释。 莉莉安收回了自己的剪刀,将它重新放回了肚子里。可他的操作不太好,剪刀尖锐的一段,刺破了他肚子上的皮肤,突兀的出来了一截。 莉莉安:“看来客人们是累了,今晚莉莉安就不勉强大家了。” 众人:“……” 这惊悚的一幕,刺激着所有人。 他们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一块不会动弹的石头,只一味的感知着恐惧,连大脑的运转速度都变得慢下来了。 莉莉安很快就走出了屋子:“越到晚上越危险,博物馆里养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是钢棺更安全一些。” 这是要看他们内斗? 故意点出钢棺! 莉莉安:“各位贵客,晚安。” 他走出了屋子,顺道带上了大门。 屋内一片死寂,安静得落针可闻。 窗边的缝隙没有封完,还是有些呼啸的风声。 里面的温度太高了,殷长夏觉得胸口发闷。他走到了窗户前,直接拉开了窗帘,想要敞开一点点窗户,让屋内透透气。 然而在拉开的瞬间,一张高度腐烂的脸紧贴在窗户外。 “啊啊啊——!” 新人里的宋香如有些撑不住了,憋了一晚上终于尖叫了起来。 那些墓地里的腐尸,已经越过了铁栅栏,一个堆叠着一个,脚踩在另一个的肩膀上,像是长在了一起似的。腐尸们成群结队,像是依附墙体的爬山虎,快要将那一连排的窗户堵死。 如果窗户无法承受这些东西的重量,会不会破开? 宋香如牙关打颤,眼眶里积满了泪水,快要因此而崩溃。 难怪莉莉安说,让她们选棺材。 如今这一幕,让所有的新人都把目光放到了钢棺和石棺上面,这些木棺只是摆设,晚上一定无法阻挡袭击的! 躺在木棺里的人…… 会成为牺牲者! 殷长夏终于吃完了嘴里的糖,才终于吸着凉气:“这么大一片,好多哦!” 众人:“……” 你是因为想把糖吃完,所以才强忍着没有发出叫声吗? 这是有多贪甜! 选择权再一次回到了考核官的手中,新人们全都暗暗看向了他们。 无数的阴暗和猜忌滋长了起来。 考核官他们争不了,不代表他们会把生存的希望留给别人。 殷长夏:“先做个自我介绍。” 魏良捂着脖颈的伤口,语气阴冷的说:“还做什么自我介绍?考核官不都有名单吗?念就是了。” 他也不想浪费这个时间,自顾自的念了起来。 “时瑶、时钧。” 这是那对双胞胎姐弟。 “王昆、鲁大勇、宋香如。” 这是刚才说过话的新人。 “唐启泽、柯羽安。” 这两人好像是殷长夏的熟人? “于志成、冉正天、贾诚、邢惊风。” 这是一直默默观察,没有说一个字的人。 总共十一个,这场的普通玩家本来只有十个,还有一个考核官混杂到里面去了。 所以现在要分清楚的便是,裴铮,寒鸦,以及伥鬼。 那两人的骚操作,无疑是给游戏增加了难度。 新人中的贾诚露出了谄媚的笑容:“不如几位考核官先选?剩下的我们这些人随便商量就行了。” 他倒是会讨巧。 本来就该考核官先选! 新人们愤愤的看着他,贾诚可真是不要脸。这本该是他们所有人的让步,如今全成了贾诚一个人的功劳了。 “三个钢棺,三个石棺,三个木棺,有单有双,总共可以容纳十四人。” 魏良眉眼弯起,看向了贾诚,“你倒是懂事,知道分寸。” 贾诚来回搓着手,露出谄媚的笑容:“考核官就是我们的天,这点儿让步是应该的。” 新人:“……” 他们越发觉得恶心,这两人简直蛇鼠一窝。 贾诚倒是想讨好殷长夏,但他害怕自己会成为‘被发糖’的那个人,根本不敢靠近殷长夏。 那就是个疯子。 殷长夏疯起来,连自己人都宰。 谁也承受不住这样的‘疼爱’。 考核官很快便选完了棺材,没有半点犹豫的进入到最安全的钢棺。 其他新人也陆陆续续的把棺材选完,期间差一点大打出手。 原本一同通关了报名场的玩家,也在此刻分崩离析,各自组成了小团体。 这就是游戏耍的手段。 殷长夏目光微闪,想起游戏的每一个环节,都在加剧玩家之间的猜忌。 这一定和某个规则相关。 殷长夏躺在了冰冷的棺材里,钢棺里面还有一个机关,轻轻一按,棺材板能自动合上。 夜已经很深了,黑暗让所有负面情绪都在暗暗滋生。 窗户上全都是腐尸们的一双双眼睛,充满了怨毒的觊觎着屋内的活人。 待棺材板合上之后,殷长夏怀里的身份卡片微微发亮。 [夜深了,伥鬼即将行动。] [请注意!伥鬼晚上会实力大增!] [夜晚的规则如下——] [1.考核官晚上不得对伥鬼动手,只可白天投票。] [2.屋内玩家将会被禁言。] [3.今夜出来行动,会扣除阳寿。而往后出来行动,则需要找到ABCD馆的许可劵。] 这句话响彻在全体玩家的脑海之中。 机械音背后,预示着今晚的逃杀开始了! 殷长夏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脑海里又传来了游戏的单独提示音—— [您的身份为第四夜boss,并且拿到了③号卡牌,将为您发放玫瑰别针。] [玫瑰别针:B级道具,奇。] [功能:一、能够掩盖活人气息,在其他玩家眼里,您就是最凶恶的存在。他们会自动联想到,自己内心最恐怖的东西。二、可以和生物进行脑内沟通,使用时间三分钟,冷却时间三小时。] [备注:功能一仅限第四夜使用,且离开游戏后,道具将自动销毁。] 游戏可真会搞事。 殷长夏都忍不住要笑了。 每个人心里的恐怖存在都不一样,有些人怕蛇,有些人怕鬼,有了这道具,第四夜就好玩儿了。 不过开启血玉需要五个人的鲜血,即保证五人存活。 除却他、郑玄海、唐启泽和柯羽安,在新人当中,还必须得挑选一个。 只要不是裴铮抽到了屠杀新人的任务,其余的人,殷长夏都有信心应对。 — 时间一点点过去,凌晨两点,尚且迷迷糊糊的玩家,忽然听到了一阵敲钟声。 那钟声极大,犹如丧钟般,将所有人从困意中拉了出来。 本来就睡不着,现在彻底清醒了! 那些木棺里面的人,身体僵硬得像是一块石头,不断在心里祈求着伥鬼不要找上自己。 殷长夏听到了棺材板移动的声响,有人缓慢的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那是一阵漫长的摩擦音,重重的落在所有新人的心上。 来了! 伥鬼是一团黑影,手里拿着斧子,一步步爬到了几口木棺处。 他脱下了人皮,小心又仔细的折叠到了怀中,开始了新一夜的屠杀。 所有玩家都束起了耳朵,静静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啪! 木质棺材被劈碎。 精神高度集中后,突然而来的尖锐声响,便让整颗心都跳了起来,像是要跳出单薄的胸膛。 所有玩家都被吓了一大跳。 由于躺在棺材里的玩家被禁言,令他们根本无法分清伥鬼选了谁。 反正……一定是木棺里的三个! 咚咚咚。 心跳狂乱不止。 如果有声音还好说,可谁也叫不出来,这是一场无声折磨。 没多久,便响起了笑声,一连串的涌来:“嘻嘻嘻。” 众人抖得犹如风中落叶,脑海里不断联想被选中的那名玩家受了什么折磨。 碰—— 门被突然打开,随之而来便是一系列的脚步声。 等终于走出这个房间过后,那凄厉的尖叫才映入耳膜:“啊啊啊啊!!” 是王昆! 由于伥鬼已经脱下了人皮,王昆又因为腐尸的毒素而伤到了眼睛,眼皮都开始腐烂,黑暗中的视力变得贼差,根本无法分清眼前的人是谁。 他只得一味逃命。 “咦……” 屋子里突然安静,伥鬼似乎没预料到他会逃出去。 随后,便是一声声漫长的,拿起斧子在地上拖拽时所产生的摩擦音。 大理石的地板上,也被斧子摩擦出一道道的划痕。 伥鬼一步步的走了出去,消失在黑夜当中。 过去了吗?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今夜他务必会开始调查伥鬼! 不被游戏玩弄,积极找出伥鬼线索,才是唯一的通关之路。 殷长夏本想追出去看看,可他慢了一步,竟然又有人打开了棺材里的机关。 摩擦音再次响起,落在殷长夏脆弱的神经上。 难不成伥鬼有两只? 殷长夏眼瞳紧缩,不自觉的将手伸到了怀中,抚摸到了缩小的怒面,做出戒备的姿态。 加剧的恐惧令所有人大气也不敢喘,躺在狭窄的棺材当中,闷热感也席卷而来,令他们汗水涔涔,不停的往下砸落。 他们全都屏住了呼吸,生怕下一个被袭击的就是他们!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是,第二只伥鬼竟然没有动手? 王昆被袭击后,便没有玩家遇险了。 奇怪…… 难不成伥鬼里,还有什么特殊规则,一晚上只能袭击一个玩家吗? 等第二只伥鬼离开后,殷长夏才打开了棺材。等他猫着身体站起来的时候,棺材又被紧紧关上了。 [您已开始了夜晚的行动,扣除阳寿三年。] 葛朗台·殷长夏眼睛都红了。 算了!反正也只有今夜! 等展览会开始,就可以从ABCD馆找许可劵了,再也不会被扣除阳寿。 殷长夏打算追出去看看,与此同时,又有一个棺材被打开的声音响起。 殷长夏吓了一大跳,难道还有……? 他立刻就躲到了窗帘后面,眼睛观察着屋子里的棺材,精神高度集中。 然后……唐启泽也从棺材里爬出来了。 殷长夏从窗帘后方走出,两人大眼瞪小眼,在茫茫夜色之中对视长达三十秒。 唐启泽大骇,做出了唇语:“难不成你是……?” 殷长夏也在同样做出了反应,以唇语回怼:“伥鬼?” 两人突然相视一笑。 哈哈哈哈哈真蠢! 伥鬼还会穿着人皮出来吗?不是自动暴露白天是谁了吗? 殷长夏和唐启泽一起小心的离开了房间,等走到外面老远,他们才敢把声音发出来。 唐启泽:“不是有规则说,考核官晚上不能对伥鬼动手吗?你还敢出来追查?” 殷长夏:“只有今晚能通过支付阳寿出来调查,往后几天必须找到许可劵,万一找不到呢?那岂不是后面几天都无法展开调查了?” 唐启泽叹了口气,的确是这个道理。 殷长夏:“再说了,规则让你去搞基你去吗?” 唐启泽脸都黑了,这是什么比喻? 殷长夏笑得蔫儿坏:“咱们要做的是玩弄规则,而不是让规则玩弄我们。” 这句话狠狠砸在唐启泽的心上,嘴唇微微阖动,似有感悟。 他深深的看着殷长夏:“规则还真有在搞/黄色。” 殷长夏:“?” 唐启泽岔开了话题,将背包里的物品拿了出来:“压缩饼干,水,先吃点。” 殷长夏早就饿了,不然也不会找郑玄海拿糖果吃。 D级场,玩家已经知道了饥饿。 两人边吃边走,唐启泽又拿了把新武器递给殷长夏:“家园里买的,你那把不行了吧?” 殷长夏迅速吃完,才接过他递来的武器:“谢了。” 唐启泽眼神微闪,一时间想问问宗昙的事。 可碍于他和唐书桐的约定,又把话给吞了回去。 但唐启泽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殷长夏出事,便将最基本的狂化信息道出:“我这段时间在家园,收集到了许多信息。殷长夏,你一定要注意着点,这个D级游戏场,会极快速度的增加狂气值!” 殷长夏微怔,自言自语的说:“难怪。” 唐启泽忧心忡忡:“原来狂化并不是boss的专享,玩家也可以,你记得一定不要滥用!” 他无比担心,以宗昙那个性格,怎么可能愿意跟殷长夏对接? 唐启泽害怕殷长夏走入绝路! 殷长夏笑了笑:“知道了。” 唐启泽也不知道殷长夏听进去没有,内心焦虑了起来。 走廊里爬满了绿藤,藤叶之间开着白色小花,整栋房子便是它们的花架。比起外面的荒芜而言,这些绿藤显得生机勃勃。 殷长夏再次专注到了游戏上:“刚才第二波跑出去的,真的是伥鬼?” 唐启泽:“这还能有假?” 殷长夏:“如果队伍里有两只伥鬼,要杀一个王昆,直接前后夹击不就行了?” 唐启泽拧紧了眉头,觉得殷长夏说的有道理。 “难不成,是跟我们一样,想要追查伥鬼是谁的人?” 殷长夏沉沉的点了下头:“我猜第二波出去的人,不是裴铮……就是寒鸦的人!” 唐启泽心头大骇:“看来今天晚上,有不少人行动。” 情况变得越发危险,如今A馆还未参观完毕,博物馆开启的区域,也仅仅只有四分之一。 这让所有人的活动空间都变得狭窄,稍不留神恐怕就会迎面相撞。 两人不敢再走快,殷长夏压低了声音:“这种环境下狩猎,太像黑暗森林法则了。” 唐启泽:“你是说伥鬼今晚不一定选王昆,有可能我们谁先发出动静,它就会朝谁扑来?” “……嗯。” 殷长夏眼神微闪,立马就做出了决定,“找机会去查看一下在花瓶里发现的那具尸体!” 他们很快抵达了楼梯,转角口挂着一副巨大的肖像画。 他的双手交叉,面带微笑,俨然一副和蔼慈祥的模样。 殷长夏和唐启泽仍在交流,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迅速的交换着信息:“老玩家的尸体上,一定会有线索!” 不知道是不是两人的错觉,肖像画的眼睛突然变了位置。 正在和唐启泽交谈的殷长夏动作忽然停了,猛地朝着那边望去。 肖像画便立即摆正了姿势,眼睛死板的直视着前方。 可一旦等他们挪动脚步,肖像画的眼睛就朝下。 殷长夏故意装作没有察觉,拉了拉唐启泽的衣角,两人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进。 身后出现一个巨大的黑影,是肖像画从画框之中走了出来,身体增大数米,拿起手里的画刀,正要朝着他们砍去。 殷长夏等的就是这一刻,立即回头打算和他拼了。 没想到刚转过头,就瞧见那一把起码被拉长了半米的砍刀。 肖像画:“……” 殷长夏:“……” 这TM的就很尴尬。 不是他不努力,而是敌人的刀实在是……太大了! 唐启泽被吓得嘴唇紧绷,正想问殷长夏该怎么办,没想到身边已经没了人影。 殷长夏又又又跑了! 唐启泽立即就跟了上去:“都说了多少次,逃跑能不能喊我一声!” 殷长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逃跑还要搞通知,不就跟反派死于话多一个道理?” 唐启泽:“……” 咦,这对话怎么这么熟悉? 还好他们没有发生上个游戏的事情,他们顺着走廊,很快便来到了A馆展览馆。 外面的肖像画找不到他们,便拿着巨大的砍刀,像是一只幽魂那样,开始游荡在走廊之中。 殷长夏松了一大口气,背靠在门上无声的喘息起来。 唐启泽的脸色却变得煞白,扯了扯殷长夏的衣服,手指颤巍巍的指向了前方。 殷长夏:“?” 他顺着唐启泽手指的方向,朝着那边看了过去—— 这是一个室内的养殖场,里面种植着无数芭蕉,以及各类的阴树。 其中杨树和芭蕉的数量最多,杨树又叫做鬼拍手,十分容易招惹鬼魂。 此刻A馆尚未开启,但殷长夏清晰的瞧见,那些树上全都长满了人头,此刻正在休息当中,紧紧闭着眼睛。 殷长夏嘴唇发颤,再一次刷新了自己见到的恐怖之物。倘若这些东西彻底醒来,那才是真正的群魔乱舞! 殷长夏捂住了唐启泽的嘴,唐启泽又捂住了他的嘴。 两人纷纷憋着一口气,死活不能叫出来! 忍住! 外面的肖像画已经没有了动静,似乎因为没有找到活人,已经离开了这个地方,重新回到了楼梯的画框里。 殷长夏紧张了起来,这可是重要信息。 原来明天参观的A馆这样恐怖! 什么叫做展览时间为早上十点到下午四点?就是这些鬼东西睡醒的时间! 倘若什么都不知道,就直接过来了,岂不是犹如羊入虎口? 殷长夏的表情变得凝重,两人对视一眼,前两个游戏里形成的默契,让他们都开始蹑手蹑脚,猫着身体打算离开这里。 千万不能惊动这群人头! 一个醒来,全都会醒来! 殷长夏的手覆上了门把手,正准备打开之时,里面传来一阵树叶摩擦的沙沙声。 殷长夏和唐启泽浑身僵硬,小心翼翼的回过头,才发现那是几棵树在伸懒腰。 呼、呼! 眼底除了惊吓,便再无其他。 殷长夏再度将手放到了门把手上,心道这一次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他吞咽着口水,精神高度集中,正要打开门的时候,外面的走廊传来了对话—— “有胆识,这么危险的游戏,还敢调查伥鬼。” 两人顿时不敢再走了,只得僵硬着身体靠在门口。 想出去…… 但外面有人! 殷长夏觉得自己都要被活活憋死,再也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努力的了。 不过倒是阴差阳错,殷长夏将计就计的偷听着外面的谈话。 风雪不止何时停止了,月光从厚重的云罅中渗透出来,阴惨惨的照在走廊上。覆盖在走廊的古老绿植,也像是染上了邪性。 时瑶紧盯着他的脸,一步步紧退:“我只是……想让我弟弟活下去,如果没人调查,一直等到结束,都不会找出伥鬼。” “嗤,不是还有那么多考核官吗?” “我不信考核官!”时瑶死死的摇头,脸色煞白,“我一个也不相信。” 那人突然露出嘎嘎的笑声:“你在猜我是上一批进入深渊博物馆里,死亡的哪一个玩家?” 时瑶:“……” “你说不相信考核官,倒是很相信殷长夏的判断。” 男人一步步靠近了时瑶,他的身上根本就没有皮,浑身上下漆黑,只露出一双猩红的血眼。 他蹲在了时瑶面前,“伥鬼可不止我一个。” 时瑶眼瞳紧缩,牙关开始打颤。 “满嘴没一句实话的女人,说什么今天晚上跟出来,是为了你们姐弟能通关,实际上你是之前注意到博物馆墓地石碑上的那些线索,想晚上出来调查吧?” “你的判断倒是没错,也敢把握唯一的机会调查,那些代表着玩家胜率的许可劵,已经被我们毁掉了两张,玩家后面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 “就是运气不好遇上了我……” 听到这里,殷长夏和唐启泽两人对视一眼。 墓地石碑? 那一片区域,的确伫立着许多石碑,大多都是没有字的。 就算是有字,也只是一个单独的字母,分为上下两行。 想到这里殷长夏微怔,难不成所有墓碑的字母组合在一起,可以连成一句话? 时瑶看来掌控了相当重要的线索,才会冒险调查! 殷长夏目光微闪,用手覆上了玫瑰别针。 这东西的另外一个功能,可以直接将声音传入玩家的大脑。 可一旦使用,就会冷却三小时。 殷长夏手指不断摩挲着,眼底散发着冷光。 唐启泽紧张到了极点,现在只有时瑶拿到了那些情报,如果她死了,情报就很有可能石沉大海了。 该怎么办? 那边的对话仍在继续—— “每一个伥鬼,晚上都可以选择一个对象。” “反正我要杀的那个,今晚逃窜得跟只老鼠一样,害得我追丢了。” “你猜猜,我现在想选谁?” 那句话里带着浓烈的血腥,时瑶拼命逃了起来。 身后的古老绿藤,像是有生命一样的蠕动了起来,原来那一层叶子都是它的保护膜,那些白色小花一朵朵的开放,里面竟然不是花蕊,而是猩红的口器。 时瑶表情里带着无限恐慌,已经被吓得心神震动。 时瑶刚跑出没多远,身后的男人便控制着绿藤,缠住了时瑶的脚踝,将她缓慢的拖拽过来。 时瑶的双手不停的在地板上扣着,指甲里都染了一层血液,却还是抵不过绿藤的力气。 伥鬼的嘴巴一张一合,吐出许多臭气。 他大笑了起来:“和我一起永远留在这个博物馆啊,只要被那位杀死,你也可以成为伥鬼了哈哈哈哈!” 伥鬼的数量会变多? 那接下来的几天里,玩家周围,岂不是处处都是敌人!? 时瑶根本来不及为发现了这个重要信息而感到喜悦。 她不要变成这种怪物! “呜呜呜不要缠着我,滚开!” 时瑶眼里满是泪水,拿出怀里的符纸,不要命的砸到了伥鬼那边。 可游戏里的怪物,比现实世界强了太多倍。 根本没用。 她挣扎过后所引来的,只有对方无情嘲笑:“嘻嘻嘻……” 时瑶已然是穷途末路,对方像是玩弄她的神经似的,拉动的速度极低缓慢。 她不停的被拖拽着,前方是一望无止境的深渊,绿藤上的那些小白花,好像张着血红大口,要把她拆吞入腹。 这无止境的折磨,令时瑶精神快要崩溃。 谁可以救救她! 如果她死了,时钧怎么办? 可这个时候……谁会救她呢? 时瑶紧咬着下唇,眼底的光芒一点点熄灭。 [时瑶。] 谁!? 时瑶呼吸急促,用手锤了几下脑袋,觉得是自己产生了幻听。 伥鬼看她这个模样,越发的开心,对方越尝到崩溃的滋味,就越是能让他满意。 毕竟他们上一批玩家在这个深渊博物馆里死绝了!他们死的时候,不也一样尝到这些滋味!? “哈哈哈哈,对对对,就是这样……” “恐惧吧,崩溃吧,我很快让你成为我的同伴。” “你身上那些皮,也该剥掉了。” 时瑶一直锤着头,可几下之后,她反倒冷静了下来。 [我是来帮你的。] 时瑶这下真的确定了,不是她幻听。 这个声音带着蛊惑,宛如恶魔在耳边的低语,在这一刻仿佛要掌控她的全部心神。 她鼻尖酸涩,发现她就算回答了脑海里的话,对方也听不见。 可如果无法回应,对方万一恼怒,放弃了她怎么办? 时瑶咬了一口舌尖,嘴里全是血腥味。 [我们来做一个交易。] [如果认同交易,反击一次给我看,我就帮你。] 反击? 如果自己反击,对方真的会帮她吗? 她也不敢妄自揣测对方的身份和目的,对方就算是玩弄人心的恶魔,只要能活下去,时瑶也心甘情愿被蛊惑、听从他的命令。 时瑶胸口上下起伏,死死的看着伥鬼,想起道师中一位大佬留下的一个传闻—— 符纸如果不管用的时候,可以用自己的精血提升威力。 时瑶满脑子都是想活下去的想法,在即将靠近伥鬼的时候,再度拿出了符纸,用怀中的小刀刺向了手腕,鲜血顿时流了出来,染满了整个符纸。 剧烈的疼痛传了过来,时瑶痛得满头大汗。 伥鬼恶劣的弯起双眸:“竟然还想着挣扎?你也算是我玩弄的人当中,意志力强一点的了。” 他立刻拽住了时瑶的脚踝,打算剥掉她这张漂亮的皮。 时瑶早就等着这个机会:“去你妈的!” 符纸飞快的飞到伥鬼身上,瞬间灼出一圈焦黑。 伥鬼被惊了一下,猛地将时瑶甩开。 时瑶的身体被击得老远,滚动了两下,快要被甩得内出血。 伥鬼:“就这点小招式,不过是挠痒痒,你以为有用?” 时瑶无声的笑了起来,却不是对伥鬼,而是询问脑海里的那个声音。 “我,合格了吗?” 伥鬼拧紧了眉头,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然而这种时刻,又有谁会出手呢? 伥鬼恶意满满的说:“你现在已经精神失常了?” 时瑶低垂着头,一步步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手腕处的伤口仍然在冒着血珠,她却并没有止住。 [很好,站起来,开狂气状态。] [我来引领你。] 在A馆当中的唐启泽,在听到殷长夏的低声呢喃后,直接吓得瞪大了眼。 太疯狂了。 他刚刚不是跟殷长夏说过,狂气状态是个极大的隐患,新人时期绝对不要轻易使用。 殷长夏竟然还在当一个引领者!? 唐启泽心口都在发颤,回想起了唐书桐的话。 可如今的唐启泽,想要立即反驳唐书桐。 殷长夏这哪里是被狂气值掌控?而是有他来掌控了狂气值! 在如今这种必死的局里,也唯有这个办法了! 外面的对持仍在继续,时瑶呼吸越发急促,眼瞳里燃烧着炽热的火焰,像是扑向黑夜中唯一灯火的飞蛾,即使浑身遍体鳞伤,也要向着光明和灼热飞去。 她的反应越来越激烈,心跳越来越快,就连身上也起了层汗水。 [狂气值1%。] 正如殷长夏而言,他成功引领了时瑶! 时瑶的大脑更加兴奋,恐惧在那一瞬间被压倒,她竟然不要命的朝着伥鬼冲了过去。 一沓符纸浮在半空,犹如一面墙那样。 所有符纸,在时瑶的命令之下,朝着那边砸了过去—— 单张不行,数量来凑! 伥鬼还觉得她是自己过来找死的:“哈哈哈,蠢货,竟然主动回来……” 其他符纸为她开路,最强的那一张被藏在了其中。 时瑶假装不敌,伥鬼放松警惕的那一瞬间,时瑶立即将那张符纸塞入了他的嘴里。 伥鬼:“都说了没……” 时瑶大口喘气:“这张是游戏内得到的道具。” 她竟然耍诈!? 用了那么多铺垫,那么多没用的符纸,放松了自己的警惕,才让时瑶得以靠近。 要不然,区区E级道具而已,怎么可能伤到他! 伥鬼的嘴里燃起了火焰,那些火苗瞬间扩大至全身。 伥鬼:“啊啊啊——!” 前方火光扬起,时瑶漂亮的眼瞳里跳动着火苗。 她不管大脑里的那个声音是谁,只知道是它的出现才救了自己。 时瑶满怀热泪,灰暗的眼瞳像是重新燃起了亮光。 时瑶原本极度排斥魏良那种理论,哪知道此刻就像是被一件件的恐怖事件植入了潜意识,竟然脱口而出:“您是游戏的神吗?” 唐启泽怔怔的注视着这一幕,顺着大门的缝隙看出去,那团火焰熊熊燃烧着,像是要驱散所有黑暗那样。 初尝狂化的时瑶失却了方才的懦弱,兴奋把恐惧也给冲淡。 唐启泽知道,大多数人的狂化,都有明确方向。 比如魏良,他的狂化就是狂躁。 比如殷长夏,他的狂化是傲慢。 而时瑶的狂化,怎么看怎么奇怪,反倒变成了对一个人的崇拜。 她的种种反应都不在预料范围。 像是…… 狂教徒的诞生。 第49章 第四章 第四章 伥鬼的身体已经被点燃, 一股烤焦的味道飘了过来。 他痛苦的哀鸣,布满红血丝的眼瞳里充满了不甘:“新人时期如果不是潜力极大,处于感情强烈爆发, 是不可能开启狂气状态, 到底是谁!谁帮了你!?” 时瑶紧抿着苍白的唇:“你不用知道……” 伥鬼:“一定是那群考核官坏事!” 一听这三个字,时瑶像是听到了什么令她极度恐惧的事情一样。 时瑶脸色煞白:“考核官,怎么可能救我?” 伥鬼:“骗子!胡说!” 伥鬼愤怒到了极点,明明只是E级符纸罢了, 可最初燃烧的地方太靠近鬼核,一会儿便蔓延至全身。 浑浊的黑暗当中,橘黄的火焰蹿了起来, 黑烟腾腾升起, 疯狂的火舌舔舐着那具身体。 走廊那些摆放的雕像,平静而面带慈悲的注视着这一幕,颇有些讽刺的意味。 伥鬼不断在地上打起了滚, 可无论如何也蹭不掉身上的火焰。 他的嘴里发出了鬼泣:“呜……呜……” 每一个音节都被拖得悠远,刺激得人耳膜发疼。 时瑶单手捂住了耳朵, 却依旧不敢松懈,玉葱般的双指夹着几张符纸, 紧张的注视着伥鬼,打算再度攻击。 这一刻, 她占据了上风。 时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从伥鬼的手里成功逃生,甚至还得到了反击的能力。 伥鬼越是无能狂吠,她便越是感激那个人。 伥鬼企图继续控制绿藤, 朝着时瑶的后背袭击:“找死!” [右后方。] 时瑶就像是得了什么指点, 立即便留意到了后方的偷袭, 她立即把染了血液的符纸贴于绿藤的白花上,令那些白花也燃烧了起来。 绿藤疯狂的在地上扭动着,像是一条将死的蛇。 伥鬼瞪大了眼:“还说没人帮你!” 时瑶:“……” 伥鬼再度跌倒在地,那团火烧得他痛苦难熬,他生前也是玩家,如今可怜巴巴的喊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那一场游戏,考核官全都拿我们当诱饵。” 她本是要坠落悬崖,摔得粉身碎骨,不见人形的。 就像是他们上一批玩家那样。 而如今,同为新人的时瑶,却在绝境之中被考核官拉了一把。 不是别人,偏偏是考核官! 伥鬼双眼通红的看向了时瑶:“你凭什么……” 时瑶被他这眼神瞪得头皮发麻,竟然从那双怨毒的猩红眼瞳里,看出了嫉妒? 伥鬼在嫉妒她? 若是平常,时瑶只怕会觉得这是谁在说笑话。 可直到亲身经历,心里浮现出的不是同情,竟然是优越感? 时瑶呼吸急促,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狂化状态在影响她。 剧烈的感情波动。 不仅仅只有感激,还有疯了一般的狂热,迫使时瑶说出:“那又怎样?” 伥鬼:“……” 时瑶眼瞳都快染上血色:“被选中的是我,而不是你!” 不……不该这么说的。 时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伥鬼语气发狠:“考核官里面不会有好东西,如果你没有价值,他很快就会把你丢掉。” 时瑶的内心像是被割裂成两半。 有一半善良的她,在强行拉着时瑶,告诉她伥鬼也曾经是玩家,就算现在是敌人了,也应该多一些理解和同情; 可另一半又在狠狠呵斥着她,都差一点被伥鬼剥了皮,凭什么对这种鬼物产生共情? 时瑶再也无法扼制那些情绪:“就算是这样,就算我很快被丢掉,可我还有机会证明自己的价值,你已经没有了!” 伥鬼痛得再次打滚,灼热的火焰已经烧到了鬼核。没能挑拨离间,这是伥鬼万万没想到的。 他愤怒的问:“你引出狂化状态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时瑶微怔,从未听过这个名词。 [他在拖延时间。] [等他缓过气,就没机会了。] 时瑶更深的沉溺了下去,脑子里再无杂念,将那些疑惑抛去一边。 她差点被剥了皮,绝境之时,时瑶早就想过了。就算对她伸出手的东西是恶魔,只要能活下去,她甘愿接受这场蛊惑。 无数符纸向他砸了过来,伥鬼没想到自己的计策再次失败。 这些符纸威力虽弱,可架不住多啊! 伥鬼不肯白白受死,他把自己最后一丝鬼力注入到了绿藤里面。绿藤骤然间增大数倍,原本藤蔓仅有手指粗细,如今却变得粗壮起来。 绿藤的叶子层层堆叠在一起,白色小花争相绽放,实力也被增强。 那里面竟然没有花蕊,有的只有一颗颗脓包。 [退后。] 时瑶按照指示步步紧退,留意着机会。 绿藤迅猛如蛇一样的击去,白色小花被提前催熟,里面的枝叶破了出来,流在地上的时候,将红色地毯都灼得焦黄。 这是伥鬼的最后一击,比之前狠厉数倍。 他无法熄灭身上的火焰,就要让时瑶跟他一起去死,然后把尸体献给那位。 他也要时瑶尝一尝成为伥鬼的滋味! 时瑶眼瞳紧缩,看到这一幕后不由的暗暗心惊。 如果不是那位提醒,她恐怕已经被牵连其中。 一想到这儿,时瑶再度心惊,而这种由恐惧所产生的心跳加快,被时瑶误以为是兴奋和崇拜。 伥鬼凄苦的将喉咙的血给咽了回去,新人绝不可能这么精准的掌控到战局,看到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考核官提醒的时瑶,他的心底已经不是嫉妒那么简单的了。 艳羡。 这两个字眼浮现脑海的同时,伥鬼所注入的鬼力也变得更多。 随着白色小花的开败,浓浓的雾气弥漫在整个屋子当中,遮挡住了所有视线。 时瑶小心翼翼的备战,她的五感也变得灵敏了不少,就算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也有了一战之力。 身后有一根藤蔓朝她袭来,时瑶竟然直接上了手,将那藤蔓给拽到了手里,也不顾上面的荆棘,一口咬在了藤蔓上。 牙齿犹如野兽般撕咬,将它咬成了两截。 伥鬼再度发出了叫声:“啊啊啊——!” 原来他为了驱动绿藤,整个身体都跟绿藤长在了一起。 他把自己当成了花肥,腰部以下都是扭曲新生的藤蔓,和那根绿藤的主枝干紧紧的扭在了一起。 伥鬼的痛感,和绿藤的痛感互通了。 时瑶凭着牙齿咬断绿藤,伥鬼也痛得发抖。 时瑶眼睛都红了,一想到自己是被那位看着,整个人就止不住的兴奋。 她要证明自己! 正在看着这一幕的唐启泽浑身发麻,就算那边被雾气多挡,他也不肯挪开视线。 狂化状态太可怕了。 这已经不光光是单纯的感激了。 狂化状态被激活,跟当时产生的强烈感情相关,时瑶当时的感激和崇拜是最强烈的,狂化之后自然也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最最可怕的是,别人的狂化感情都是自己,而时瑶的依托却是别人。 如果非要比喻的话,就是殷长夏是埋在她心头的那颗异种,随着狂化的逐步深入,这种感情不知道会泛滥成什么地步! 而且…… 她越是崇拜,力量也越强。 唐启泽嘴唇嗫嚅,仿佛被人打了一闷棍,像个木头人一样半痴半呆。 这也太令人震惊了。 不光光是他,任何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也会惊叹不止。 走廊雾气变得更加浓郁,风是静止的,由白色小花开败时所产生的雾气,也无法被吹散。 走廊上两人的缠斗变得更激烈了,绿藤足足被时瑶咬断了好几根,断裂的部分在地上扭曲打滚。时瑶的手上也全是尖锐的藤刺,不知道出现了多少细小伤口。 于此期间,时瑶找到伥鬼所在。 时瑶直直的向着伥鬼冲去,手里拿着食指长的小刀。 绿藤的顶部变得尖锐,朝着时瑶刺来。 而时瑶一个侧身躲过,狂化值竟然在脑海里迅速增长:[2%,3%,4%……] “我想了很久,就按你说的推断吧。救我的人,是我最害怕的考核官。” “但不是有规则说,考核官晚上不能对伥鬼动手吗?” 时瑶微微弯起唇角,再度划开了掌心,鲜血也随之滴落了出来,“我们普通玩家可以杀啊。” 伥鬼:“……” 这女人一定是疯了! 眼瞧着快要抵达伥鬼身边,时瑶再度用符纸染上她手中鲜血,血珠渗透符纸的那一刻,无数张符纸强行张开一个半圆。 绿藤迷糊了起来,这么多血液的味道,一时半会儿没能分清时瑶究竟在何处。 它迟疑的瞬间,已经让时瑶赶了过去,抵达伥鬼面前。 伥鬼因为做了养料,身体已经异化成植物,长在了角落里,根本无法动弹。 伥鬼的眼瞳里,倒映着时瑶此刻的模样—— 她的面颊全是汗水,身上无数细小的伤口,眼瞳却亮如晨星,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死败之感。 怕惧。 这是伥鬼死后,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情感。 他牙关打颤,原本想依托这些绿植,至少让自己不要彻底的魂飞魄散。 但此刻伥鬼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的身体散发出一道白光,从灵魂深处发出一阵凄厉的喊音。 这声音一唤二、二唤三、三唤无数。 A馆里的人头树开始挪动了! 随着叫唤的声音越来越大,A馆里所有阴树的叶子开始一张一合,仿佛是受到了影响,要从那深深的睡眠当中苏醒过来一样。 那些叶子一张一合的样子,就像是用人的手指触及到的含羞草。 在叶子彻底打开之后,长在每棵树上的人头,也完全显露了出来。 她们全都长在阴树的主干上,像是汲取着阴树的养料,大部分头颅高度腐烂,脸部的肌肤犹如被硫酸泼过,皮肤如流液一样的往下拉。 月光从云顶照入,没了叶片的遮挡,在接触到光线后,第一颗人头蓦然睁开了眼。 这一幕,恐怕心理素质再好的人,都会被吓得发懵。 殷长夏和唐启泽终于在此刻退出了这里,白色雾气涌入了A馆,暂时阻隔了这些人头怨毒的视线。 倘若被瞧见,恐怕整个A馆里的人头,全都会在这一刻苏醒! 伥鬼如愿以偿,惨烈的笑出了声:“哈哈哈……” 这自爆性的行为,令原本优势的他们,开始处于劣势。 雾气不仅遮盖住了A馆里生物的视线,也同样遮盖住了殷长夏和唐启泽的视线。 唐启泽微拧着眉头看向了殷长夏:“这……” 殷长夏:“规则只说考核官不可以在晚上对伥鬼下手,但没说不可以对其他鬼物下手。” 唐启泽立马便反应过来,他是故意在伥鬼快死的时候才出来的。 想要的信息已经差不多了。 尤其是伥鬼在死的时候,竟然能鬼唤鬼! 时瑶已经因为吸入雾气太多,而倒在了地上。她的面色泛白,初次进入狂化状态,耗费了大量的体力和精力。 殷长夏缓步走来,低声对唐启泽道了一句:“带时瑶回棺材屋。” 她手里掌握着重要信息,决不能让时瑶死了。 唐启泽一把抱起了时瑶:“你自己小心些。” 说完这句话过后,唐启泽很快就消失在夜色深处。 这里十分危险,他也想留下来帮殷长夏。 可目前更重要的,是救下昏迷的时瑶,从她的嘴里问出墓碑的情报。 伥鬼隐约听到了声音,在死之前想要看清救下时瑶的究竟是谁。 他抬眼望去,整个人却僵在了原地。 伥鬼再怎么推断,也无法推断出那个人救下时瑶的考核官是殷长夏! 毕竟殷长夏表现得最疯,还敢在他们面前,和魏良发生冲突。 这样行事多诡的人,怎么可能会真心去救别人? 绿藤似乎还想袭击,殷长夏用袖子掩住口鼻,一脚踩在了绿藤上面,拔出了匕首对准了藤蔓:“别动,安静些,我可不想吵醒A馆里的鬼东西。” 在刚才的打斗中,窗户破开了一条口子,外面的月光透在了殷长夏的身上,溶溶清辉似水一般,让殷长夏整个人身上都带着柔和的光晕。 伥鬼快要死去,身为鬼的那一部分渐渐消失,身为人的那一部分逐渐填满于心脏。 他虔诚的看着殷长夏,到最后竟然泪流满面。 伥鬼犹如靠近光一样,不断爬向了殷长夏。 可他忘记了,自己早已和绿藤融为一体,身上长出更多的枝叶和藤蔓,连可以行走的腿,可以爬行的手,都已经消失不见。 伥鬼重重的跌在了地上,猩红的眼瞳开始变得空洞。 “为什么……?” 直到消失的时候,伥鬼仍然问着这一句话。 绿藤的其中一根枝蔓,爬上的殷长夏的脚边,像是植物靠近阳光似的,是更加接近于本能的东西。 殷长夏微垂着眼眸,银色的月光竟然真的为他染上了一层神圣。 殷长夏蹲了下来,从伥鬼的身上搜出了一张人皮。 “玩家,宋香如。” “以及,被撕成两半的A馆许可劵。” — 殷长夏之所以没有跟唐启泽一起离开,便是想搜查到这东西。 伥鬼之前说,许可劵被毁掉了两张。 结合在这只伥鬼身上搜到一张许可劵的情况来看,伥鬼的数量应该是大于等于2的。 殷长夏小心翼翼将许可劵放好,希望可以进行修补。 ABCD四馆,每一个展览馆也仅有一张。 这是玩家的胜率劵,相当重要的东西。 他们手里持有得越少,便表明伥鬼的胜率越大。 晚上活动的时间十分重要! 没有许可劵,就相当于失去了主导权。 难怪第一夜游戏会允许花费阳寿,让玩家出来调查。敢情是游戏也给予了伥鬼这个特权,让他们可以在晚上搜到许可劵,继而全部毁掉。 那三年阳寿,的确没有白花。 在伥鬼彻底死去后,雾气散去大半,此刻蝙蝠从四面八方飞了过来,将出路给围堵住了。 殷长夏退后了几步,正准备开溜,而此刻A馆的门轰然倒在了地上。 殷长夏脸色难看,把脚给缩了回来,差一点被砸到。 可这么大的响声…… 殷长夏猛地回头,瞧见门框挤满都是树。 那些树木遮天蔽日,犹如生长在阴暗沼泽里。上面的人头吼叫了起来,下颚咆哮时连着筋肉的地方,竟然因为张得过大的嘴而断裂开来。 然而A馆的大门门框太窄,暂时阻挡住了那群东西。 其中被挤在最前面的,是一颗颗的芭蕉树,那是体积最小的东西,也是最阴的。 殷长夏发现,芭蕉树上全是些女人的人头,树木的枝干又微微隆起,像是有几个月的身孕。 咚、咚咚咚。 心跳开始乱了。 大门上方的砖墙,都快被这些争相而出的阴树挤裂。 蜘蛛纹路爬满了整面墙皮,已经开始唰唰的落灰,想必很快就要彻底压垮。 恐惧是肯定的。 蝙蝠彻底堵住了出路,这里又有芭蕉鬼树。 但他并不后悔留下,手里有一张许可劵,就代表明天晚上可以行动! 殷长夏之所以断定能够修补,也是因为伥鬼将它扯成了两半,并没有将它彻底撕成碎渣,这于理不合,肯定是只能被允许撕成两半。 微弱的违和感,往往便是胜负的关键。 殷长夏拿出了怀里的面具,在怒面和喜面之间犹豫了片刻,在大脑之中飞快做出排除法。 就算现在使用怒面,这么多的怪物,能对付得了吗? 而手里的载物,只是针对鬼魂,可这些东西现在和阴树长在一起了,在没能打倒之前,根本无法吸收。 殷长夏的眼神变得坚定。 那就…… 赌一把! 在那些芭蕉树即将涌出的那一刻,殷长夏手里的喜面迅速增大,很快便戴在了面颊上。 那一瞬间,窗户的破口更大,因为承受不住外面的风雪,继而彻底裂开。 殷长夏身后砸下无数玻璃碎片,珐琅材质的玻璃碎了满地,颜色犹如一地的鲜花。 [您佩戴了喜面,鬼怪魅力增加20%。] [玫瑰别针效果已叠加。] 殷长夏的上方忽然间飞来一群蝙蝠,盘旋于他的头顶之上,犹如为他加冕那样一般。黑暗的空间里,满是这些蝙蝠拍打着翅膀的响动声。 殷长夏伫立鬼怪群中,周围只剩下他一个活人。 在戴上喜面后,又和玫瑰别针的效果叠加,道具说明迅速在他大脑浮现。 一行又一行的字体闪现而过。 走廊深处某个人影,正在仔细的观察着这一切。 他是化名冉正天的尹越,独身来到深渊博物馆,就是想要拿到血玉。 他必须低调,毕竟这可是为了那个人啊。 为此,尹越舍弃了考核官的身份,还用道具掩盖了自己,不敢大张旗鼓。 没想到都这样了,尹越竟然发现殷长夏成了这次游戏的考核官。 他一度紧张到了极点,手捏在扶手上,对殷长夏生出了杀意。 殷长夏和陆子珩是兄弟,如果被发现的话,他可就完了。 必须在这个游戏解决殷长夏! 然而尹越还没来得及动手,便瞧见了这一幕。 太危险了。 除了殷长夏以外,那边满是怪物。 A馆一涌而出的树头,骇人得让经历了数场游戏的尹越都十分震惊,更别提盘旋在空中的,还有那些自带诅咒的蝙蝠。 这种情况下,身为B级玩家的尹越,都无法全身而退,更别提殷长夏了! 尹越藏得更深,静静等待着,殷长夏会自我毁灭。 蝙蝠已经飞落至窗台,被它们的爪子所触碰到的东西,全都生出了一根根的粗线,像是不规则的缝合在了一起那样,建筑不例外,人体也不会例外。 那盘踞于天花板,大片黑压压的东西,简直骇人至极。 殷长夏一直没动,在此刻终于了解完了喜面和玫瑰别针叠加后的作用。 他拿起了手里的匕首,做出了备战的姿态。 尹越也冷笑了起来,还以为殷长夏会有什么骚操作,结果还不是和蝙蝠打? 这么大片数量,怎么可能赢? 这世上终究只有一个陆子珩,就算殷长夏是他的弟弟,也不可能重现陆子珩当初的辉煌。 看来新星榜变更,并不是殷长夏的原因。 他在角落当中阴暗的扫视着那边,也觉得忒没意思,不需要再看下去了。 殷长夏手里的匕首不断捏紧,蝙蝠已经离他不到两米了,很快就要朝他袭来。 不仅如此,后方的芭蕉树,也张大了嘴,伸来尖锐带刺的舌头,两边夹击即将要取了殷长夏的性命。 殷长夏终于认命,万般羞耻的开始使用喜面的功能,以鬼婴的口吻撒了个娇。 芭蕉鬼树:“……” 好硬核的撒娇。 不过…… 她们的目光变得呆滞起来,下意识便拿叶子为殷长夏挡下了那一击。 蝙蝠尖叫一声,被拍死在墙壁上。 喜面 玫瑰别针。 作用:蛊惑。 能短暂唤醒鬼怪心中最强烈的情感。 叠词词、恶熏熏。 但必须用鬼婴的口吻。 尹越没听到殷长夏喊了什么,隔了太远,只是隐约看到芭蕉鬼树一叶子把蝙蝠给拍死了。 尹越:“?” 殷长夏为什么没死? 不对劲。 然而芭蕉树很快便恢复了过来,再次面露怨毒,伸展了枝叶以更凶更猛烈的姿态对准了殷长夏,今夜非要取他的命。 殷长夏决定不要脸了,发出一个可怜兮兮的哇音。 芭蕉鬼树上的人头再次目光呆滞了。 她们竟然不受控制,那一刻怨毒的目光,也变得和蔼了三分。 众多鬼树最凶戾的便是芭蕉鬼树,是以胎死腹中的孕妇尸体养殖而成,期间还大量浇灌鲜血,以及婴儿们的肉,足足三个月才行。 每一颗芭蕉鬼树都十分罕有,稍有不慎便无法汇聚阴气,十颗之中往往也只能养成一颗。 殷长夏恰恰唤醒了她们内心最真挚,最渴望的情感。 崽崽! 芭蕉鬼树上的人头眼眶微热,而后几秒又再度恢复了正常,怨毒程度大大加深,无数根尖锐的舌头朝殷长夏袭去。 殷长夏跳出好几步,被舌头击打的地砖,都凹陷了下去。 殷长夏:“……” 翻脸不认儿。 不过喜面的功能也太骚了! 殷长夏猜测着,单纯的喜面和怒面,其实都没有这么大的功效,必须要和什么东西混合才行。 就比如现在! 殷长夏喘着气,顾不上叠词词恶心了,学着鬼婴口吻:“救救。” 芭蕉鬼树的舌头蓦然转了个弯儿,直接对准了蝙蝠,胡乱扫了一通。 芭蕉鬼树:“……” 蝙蝠:“……” 远方的尹越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完全搞不明白芭蕉鬼树怎么不杀了殷长夏。明明这样好的机会,两边怪物夹击,殷长夏插翅难飞。 结果…… 内部打起来了。 尹越沉默了,表情都快扭曲起来。 这些鬼怪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和他同样愤怒的还有芭蕉鬼树,自己好几次打偏之后,她们此刻恨不得把殷长夏的头切下来当球踢。 然而当殷长夏再次喊出了那个字之后,芭蕉鬼树的孕妇人头又再次木楞了。 好嘞,把蝙蝠的头切下来给崽崽当球踢。 殷长夏浑身都在发抖,这TM也太刺激了。 蛊惑。 只要找准了鬼物的情感弱点,他就能在鬼物当中穿梭自如。 他已经成为鬼物情感大师了吗? 殷长夏死死摇头,这太可怕了,几乎是在赌命! 芭蕉鬼树的情感弱点太明显,被他蒙对了而已。如果遇上其他的鬼物,根本就是九死一生。 而且殷长夏发现,蛊惑了鬼物几次之后,如若不继续下去,她们就会变得更加凶戾。 殷长夏心肝跳得难受,打算偷偷的溜走。 尹越瞧见这一幕后,打算先下手为强,拿出了一颗球状道具。 然而有人比尹越出手更快—— [闪开。] 宗昙从不提醒殷长夏暗处的威胁,竟然凛冽如冰雪般,在耳畔响起。 殷长夏反应迅速,躲入了芭蕉鬼树的叶片当中。 殷长夏:[怎么回事?] 暗处的尹越:“……怎么回事?” 两人同时面露震惊之色,没想到会发生如此变故。 宗昙蹙眉:[……有什么东西。] 殷长夏:? 他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游戏的提示音:[有……正在……进入。] 然而很快,那声音又彻底消失。 像是无奈又认命了。 信息根本就不清晰! 殷长夏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觉,戒备的观察着四周:“难道是另一只伥鬼过来了?” 四周谈不上安静,走廊呈现T字行,三面皆有可能会被袭击。 殷长夏离路口并不算远,额头已经侵了细密的汗水,将黑色的发丝也染湿了一些。 一道凄厉的喊叫,从转角处猛然传来:“啊——!” 殷长夏立即吓得浑身一哆嗦。 越是注意力高度集中,越容易被这样的声音给惊到。 殷长夏都已经决定拼了,没想到跑过来的人,竟然是被第一只伥鬼盯上的王昆! 王昆原以为躲过了危险,没想到这边更加吓人! 芭蕉鬼树,阴密成林; 诅咒蝙蝠,成群结队。 根本没有转圜生机啊! 王昆的脸上戴上了痛苦的表情,他如今倒是更愿意被boss杀死了。 王昆转过头就想逃走,哪知道走廊尽头,莉莉安拖着受伤的腿,手里拿着长长的剪刀,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殷长夏:“……” 疯了! 殷长夏不得已探出了脑袋:“王昆,这边来!” 在听见殷长夏的声音后,王昆脸上生出些许喜悦。 然而一转过头,王昆的表情却僵硬了。 他伸出手指,惊恐的指向后方。 殷长夏顿时感觉不妙,缓缓向后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裂开唇角的鬼脸,趴在了他的后背上。殷长夏转头看向她时,和她的距离甚至不足一个拳头! 是A馆里的鬼魂。 她呼吸间吞吐着白气,满是恶臭的气息。 殷长夏几乎要叫出声,可话音哽到了一半,像是拐弯儿似的喊了句:“怕怕……” 芭蕉鬼树立即朝着她击去。 王昆傻了:“……” 这什么财富密码吗? 他也眼巴巴的喊了句:“怕怕?” 芭蕉鬼树理都没理他,甚至对他露出阴狠的目光,看他的表情犹如在看一堆食物。 王昆:“……” 老脸都快没了,羞耻到了极点。 为什么他喊怕怕就没用了? 然而王昆还是听出殷长夏的声音的,飞快向着殷长夏的方向奔去。 殷长夏:“发生什么事了?” 王昆:“boss,他……” 殷长夏:“说清楚!伥鬼还是boss?” 王昆:“boss!” 殷长夏表情微妙了起来,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四个展览馆,四个考核官,第四夜boss? 结合魏良拿到卡牌后一言难尽的表情,殷长夏骤然瞪大了眼。 “第一夜boss,难道是……” 考核官? 等等! 不可能全是玩家和玩家之间的厮杀,游戏绝不会这么玩儿! 殷长夏一把将王昆拉入自己的身后:“给我躲着,不许动。” 王昆紧张极了,狠狠点头。 殷长夏没想到事情竟然反转到了这个程度,原以为的敌人是芭蕉鬼树,没想到的却是第一夜boss。 殷长夏目光幽深的望向那边的莉莉安:“躲躲藏藏有什么意思?” 博物馆里有四具这样的人偶。 殷长夏终于明白,四这个含义。 因为到了第四夜,殷长夏也会得到一具人偶的使用权! 莉莉安歪着头,拿起剪刀飞快的冲来。 殷长夏不敢在此刻取下喜面,切换怒面时,因为稍有不慎,便是两面夹击。 情况越发紧急,在莉莉安即将冲来之时,芭蕉鬼树竟然主动朝她吐出嘶吼。 莉莉安被拍倒在地,四肢扭曲交错,而后又像是被线给提了起来,就以这样扭曲的姿态,拿着剪刀朝前刺来:“嘻、嘻嘻嘻……” 莉莉安在坏掉之后,男音恢复成了女音。 趁着这段时间,殷长夏迅速寻找起操控莉莉安的人。 他紧握着手中的武器,脑子里迅速回想着所有玩家的神态。 不、不是魏良! 如果是他的话,会在自己打他脸的时候,轻易的认输,等到晚上报复就行了。 而魏良等到蝙蝠和危险来临,才被迫低头道了歉,这就足够让殷长夏断定,至少第一夜的boss不是魏良。 殷长夏:“你是寒鸦的人,还是裴铮!?”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殷长夏。 战况一变再变,如果真是裴铮,那问题就棘手了。 殷长夏:“我和你没仇,你到底为什么想对我下手?” 地上的莉莉安再度扭曲了起来,调试了好一阵子才成功。他似乎陷入了混乱当中:“命令……对立,无法执行。”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感到了无比的怪异。 “屠杀……” “保护……” “请主人明确命令。” 殷长夏心脏咚咚直跳,手心里全都是些粘腻的汗水。 王昆在他身后悄然提醒:“说起来,我刚刚在转角口看到了一条残疾狗,好像是邪物,会不会是它阻止了boss?” 殷长夏瞪圆了眼,内心产生了震动。 残疾……狗? 他的情绪有些错乱,那不是他从租客游戏场带出的低级邪物吗?怎么还像是认主了似的,跟着他继续抵达了第二个游戏场? 刚刚游戏突然传来提示音,说有东西闯入。 难道是……? 殷长夏手心都是粘腻的冷汗,隐隐有种感觉,残疾狗真的在帮他! 对峙暂时停止了,莉莉安产生了错乱。一时之间拿着剪刀朝前冲,一时又死命往后退,如此神经质的举动,令场面也变得诡异了起来。 尹越离得远,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他阴冷的扫视着这边,心道这样一个必死的局,总不可能被殷长夏给破了吧? 不过有裴铮在,也算老天爷帮了他。 尹越眯起眼,立即把手上的球体丢到了殷长夏那边去。 刚才没有暗害到殷长夏,是因为刚才裴铮突然间出手,让尹越产生了些许的错乱。 他也搞不懂那边什么状况,不过今天可是裴铮要杀殷长夏,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是助推了一把。 球体极快的滚落而来,瞬间增大,变成了一个囚笼。 里面有黑影攒动,赫然是一头身躯通黑的豹子。 它身影迅捷,从囚笼里走出,前爪压在地上,一个跳跃便朝着殷长夏的方向袭去。 尹越原以为这事儿成了,毕竟裴铮也要对殷长夏动手。 可在黑豹即将偷袭之际,原本倒在地上、关节错位的莉莉安,竟然猛地朝着黑豹袭去,尖锐的剪刀凶狠的刺穿了黑豹的内脏。 黑豹尖叫了一声,一口咬在莉莉安的肩膀上。 莉莉安的身上没有一滴血,反倒黑豹的血液流了满地。 两边的邪物互相打斗了起来,出手招招狠厉,完全不给对方留活路。 黑豹撕咬的莉莉安,已经碎肉满地。而被莉莉安用剪刀捅穿的黑豹,也内脏掉出。 莉莉安兴奋的喊:“脏器!好多好多脏器!” 这应该不是控制他的那个人说话,而是莉莉安自己的意识。 他没有内脏,所以看到别人的内脏,就会变得兴奋。 这一幕令王昆惊呆了:“这么会……” 莉莉安之前可是追着他杀啊! 殷长夏表情凝固:“身体被成功夺走了。” 王昆:“什么?” 殷长夏:“……” 他有些头疼,奉劝自己别想太多。 裴铮可是A级玩家,怎么可能轻易就被别人夺走了身体? 况且残疾狗……只是一个低级邪物啊! 殷长夏:“没什么,专心!” 除却A馆里面还有些没醒过来的鬼树,这里聚集的阴物可太多了,室内温度也变得极低。 黑豹也不是吃素的,就算莉莉安暂时挡住了它,也一个跳跃,便抵达殷长夏身后。 杀死殷长夏是命令! 黑豹直冲了过来,却没想到芭蕉鬼树再次拿叶子将它撞飞。 黑豹的身体摔出好几米,竟撞到了身后的王昆,迫使他当场昏迷。 莉莉安和芭蕉鬼树合力对付,黑豹又被那些叶子给包裹住。 莉莉安乘机拿起剪刀,直接捅穿了黑豹腹部。 黑豹痛苦的哀鸣了起来,莉莉安一把将其踹到了天花板:“给你们吃。” 一直盘踞在半空的蝙蝠,听到了莉莉安的话之后,才成群结队的咬上了半死不活的黑豹。 终于等到了食物。 隐藏在暗处的尹越眼皮直跳:“……” 这可是C级道具啊。 尹越自然猜到了裴铮拿到了屠杀任务,不然也不会平白无故对殷长夏下手。 原以为他是和裴铮合力在杀殷长夏,可对方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仅没有再对殷长夏动手,反而保护了他? 裴铮!!! 饶是冷静的尹越,此刻也无法再淡定。 可眼看着就快到凌晨四点了,再不回去会被发现的。尹越只得重新拿好了伪装道具,离开了这个地方,回到了那个棺材房。 — 破口的窗外透来鬼泣般的风声,雪花飘落到了红地毯上,堆积了薄薄一层。 殷长夏仍然紧绷,目光迟迟未能从莉莉安的身上挪开。 裴铮没有现身。 殷长夏只能从莉莉安的身上,窥见一些裴铮的信息。 莉莉安重新掰了好几下自己扭曲的关节,可发现根本没什么作用,他手脚根本没有轻重,强硬的掰正了关节,令手臂的肉都有了一些撕裂。 手里的剪刀无从安放,莉莉安便重新将剪刀放回了肚子里。 他朝着殷长夏鞠了一躬:“尊敬的客人,客人,客人……” 就像是老旧的齿轮卡壳,急需上机油润滑。 殷长夏分不清他究竟是敌是友,手里始终捏着匕首不曾松开。 莉莉安从衣服里掏出了怀表:“明天即将开启展览会,你们如果还不睡的话,展览会的时间就要被延后了。” 芭蕉鬼树似乎对他有些害怕,很快便缩回到A馆当中。 走廊又重新变得空旷,就好像一个又一个的演员退场。 屋内安静得落针可闻,殷长夏直视着莉莉安:“支开所有东西,是想和我谈什么?” 莉莉安卡壳般:“血玉,敌人……” 殷长夏立即就走了上去,操纵莉莉安的人还以为他会动手,细细的傀线挑起,莉莉安便立即掏出了肚子里的剪刀。 残疾狗入侵失败,裴铮又重新抢回了身体吗? 殷长夏的心头莫名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等等!” 莉莉安毫无所动,拿起剪刀和殷长夏发出一阵清脆的撞击声。 殷长夏眼神微冷,手里两个面具飞快切换,戴上怒面后狂气值增长,然后拿着匕首和对方的剪刀,互相撞击了起来。 各不相让。 殷长夏挑眉:“大佬连别人的话都不肯听吗?” 莉莉安的力道极大,战力并不算弱,不然也不可能杀死黑豹了。 殷长夏紧盯他的十秒间,启示之书出现了一行字—— [炼金人偶,B级道具/B级怪物。] 殷长夏一脚将其踹飞,B级怪物又如何? 在第四夜,他同样可以驱使! 莉莉安歪着头:“血玉,杀……” 殷长夏站在窗户的破口处,一道银辉洒在他的身上,黑色发丝里混杂着被吹落的风雪:“你杀一个试试?” 莉莉安:“……” 他的表情再度产生了错乱,仿佛控制他的那个人,极其不稳定的精神状态。 殷长夏可不会等! 殷长夏一脚踹飞了莉莉安手里的剪刀,将他按倒在地。 后方铺成的雪花扬起,像是躺入了一堆百合花之中。 莉莉安眼瞳紧缩,为数不多的感情当中,感受到了惊人的美感。 殷长夏:“不如我们谈谈?” 他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令莉莉安的控制者真的开始思考起来。 殷长夏勾唇:“血玉而已,又不是非要得到,我只是因为别人的委托进来的,通关才是我的第一目的。我和你的利益并不冲突,完全可以谈。” 莉莉安:“……” 被人拿着刀子抵住,按在地上的谈吗? 莉莉安歪着头:“委托?” 半威胁半威慑,果然起了点作用。 殷长夏笑得无害:“大佬现在终于愿意跟我谈了?是不是被什么东西袭击了……” 话音刚落,原本被按在地上的莉莉安,便捏紧了拳头,朝着殷长夏击来。 殷长夏眼底无波无澜:“我可以帮你找血玉。” 此言一出,莉莉安的拳头停在了殷长夏的面具处,拳风甚至扬起了他脸上的发丝。 莉莉安:“那委托?” 一来一回的试探,殷长夏已经断定,的确有东西在和裴铮争抢身体。要不然以A级大佬的实力,绝不可能需要帮手。 再加上……他展现的实力。 裴铮觉得他合格了。 抓住对方的心理之后,便是反击的开始。 殷长夏笑得露出小虎牙:“那就要看大佬出多少价了。” 莉莉安:“……” 唐启泽刚送时瑶返回棺材房,便急忙的赶了回来。 刚巧不巧,听到了这句话。 李玖会哭的。 殷长夏一看到唐启泽,就眼神发亮的朝着他招手:“大佬,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我兄弟。” 唐启泽浑身僵硬,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 殷长夏:“委托人给了我们每人十年阳寿。” 唐启泽:“……” 不是三个人分二十年?你怎么偷偷加码了? 殷长夏你能再黑一点吗! 莉莉安:“好,每个人十五年,替我拿血玉。” 唐启泽都快麻木了,这简直是虎口夺食,硬生生的把价钱翻了一倍,专敲大佬竹杠。 殷长夏一脸义正言辞:“我可不是为了那些阳寿,而是大佬看中我们!这就是代表对我们实力的认可!” 唐启泽何其聪明,赶忙配合了起来:“他向来这样,崇拜强者,视阳寿如粪土。” 崇拜阳寿,视强者为粪土才对。 殷长夏:“还是兄弟了解我。” 唐启泽:“……” 协议达成,莉莉安便离开了这个地方,身影很快没入到了黑暗当中。 走廊再次变得安静,只剩下那呼啸的风声和急促的喘息声。殷长夏嬉皮笑脸的表情,在那一秒变得凝重了起来。 唐启泽这才发现,他刚刚淡定的状态是装的。 唐启泽:“你这是……” 殷长夏:“我猜……裴铮拿了屠杀任务。” 唐启泽的喉咙好像被尖锐的刺给堵住,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当中。 殷长夏:“但他更深的目的是寻找血玉,屠杀不过是为了方便。看在我是考核官的份儿上,想在前期稳定规则,才没有继续下手。” 殷长夏没有把裴铮身体出现异样的事告知唐启泽,只是一切怪到了规则身上。 那种大佬,怎么可能还被规则制约? 唐启泽牙齿上下打架,没想到刚才那么惊险:“如果裴铮一念之差,就大有可能杀了我们!” 殷长夏勉力一笑:“……你才发现啊。” 唐启泽抖了好几下,想起他们和裴铮达成协议的事,立刻就僵硬了:“我竟然又上了你这条贼船!” 殷长夏:“那条协议是保护我们的安全!你甭管是什么!” 唐启泽:“……” 话是这么说没错。 唐启泽突然感受到了一把,什么叫做刀尖上跳舞的感觉。 他焦虑得来来回回转圈:“你心理素质可真好啊,都这样了还能把对话交谈下去!” 殷长夏:“常年捋老虎须,习惯了。” 殷长夏说完,又摸了把右手。 都是老婆好,给了他锻炼自我的空间。 唐启泽:“?” 夜已经很深了,很快便要到凌晨四点。走廊静谧诡异,那鲜红的地毯,透着几分不祥之气。 是时候回棺材房了。 看着昏迷的王昆,两人很快便把人给捡了回去。 殷长夏:“我担心的还不止是这个,恐怕正因为裴铮的考核官任务最难,所以游戏才会特例给他安排了两夜。” 唐启泽:“两夜?” 殷长夏:“A馆还没开始参观,第一夜没到,所以是两夜。” 唐启泽:“……” 他惊出一身冷汗,想到明晚还要面对裴铮,整个人就犹如霜打茄子一样。 两人沉默的抵达了转角口,殷长夏终于瞧见了王昆说的,那只残疾狗。 殷长夏僵硬许久,弯腰将那只狗抱到了怀里。 看来他推测的没错。 真是这只残疾狗在袭击裴铮的灵魂。 殷长夏的内心生出了几分歉疚:“抱歉,不是我违背诺言,虽然答应要治好你,但游戏措手不及的开始了……” 这样的低级邪物,恐怕撑不了多久,很快就会被裴铮所控制。 殷长夏沉默了下来,心情变得极糟。 等他们即将返回那个房间的时候,殷长夏竟然瞧见一个人影正在往时瑶的方向走去。 殷长夏还以为是伥鬼,立即便进入了备战模式。 他将人给拽了出去:“你做什么!?” 唐启泽赶忙拦住了他,兴许是今夜的事情,令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了。 唐启泽:“他叫于志成,新玩家,是时瑶信任的人。时瑶中间醒了一次,我问让谁暂时照顾她,时瑶就指了于志成。” 殷长夏眼神微闪,将人给放开。 唐启泽悄悄在他耳边说道:“人没啥大问题,实力也不弱,就是脑子……” 殷长夏:“?” 唐启泽面无表情的说:“有点转不过弯。” 殷长夏一脸‘你是认真的’表情,脑子转不过弯还能在游戏里活下来? 唐启泽拍了下于志成的肩膀:“照顾时瑶这么久,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啊。以后你就是咱们一队的了,要互帮互助!” 于志成:“……” “这是咱们队伍的老大,好好认清楚。” 唐启泽清了清嗓子,突然对殷长夏说,“爸爸带我飞。” 殷长夏嘴角一抽,这么明显的忽悠,显然没得到他的真传。 然而对方像是有所感应,缓缓睁开那双雾蒙蒙的眼睛,他专注的样子,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没有一件事物能将他触动。 他像是牙牙学语一样:“八……” 假·于志成,真·裴铮,突然发现自己用不了身体了。 他一脸的僵硬,还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啃咬着他的灵魂。 一口又一口,令他痛苦难捱。到底是什么鬼怪,竟然如此凶戾,连他都无法扼制! 不仅如此,嘴唇的肌肉还不受控制。 江听云终于找到了契合的人身,长期没有说话,好不容易才将音节说清楚:“爸……爸……呆窝废。” 看来脑子真有点转不过弯! 殷长夏羞耻的问:“你为什么只喊得清楚爸爸!” 江听云:“……” 第50章 第五章(捉虫) 第五章 裴铮的气压彻底沉了下去, 平生还未吃过如此大亏。 阴暗的情绪以心房为土壤,迅速扎根抽芽,长出一片又一片的黑叶。 那只邪物好像还是故意的,在殷长夏问出那句‘为什么你只喊得清楚爸爸’之后, 就不再控制身体, 又不知道消匿到哪里去了。 裴铮:“……” 这让我怎么回答? 我TM怎么知道, 那只邪物为什么口齿不清? 裴铮只能继续装智障,摆出一副呆滞的表情。 殷长夏总觉得这雾蒙蒙的眼瞳, 和他印象当中的某人很像, 难得的说出了几句关怀的话:“你这样很容易让人担心啊。” 一副长辈的口吻。 裴铮:“……” 殷长夏搓了搓怀里的残疾狗的狗头, 没擦手又搓了搓裴铮的狗头:“不过没事, 以后跟着我,喝点汤还是有的。” 裴铮眼皮直跳,内心阴郁扭曲,自从他晋升为A级玩家过后, 还没人敢这样对待他。 殷长夏, 有种! 那只狗本来就多病, 被殷长夏摸了以后,掉了一手的狗毛。 而如今这些狗毛, 全都蹭到了他的头发上。 裴铮的表情差一点龟裂, 又再度装着痴蠢的样子。 跟殷长夏待在一起,太考验忍耐力了。 不过归根结底,都是那只邪物的锅。 房内安静无声,壁炉里传来火舌吞吐柴尖的声音,将屋内烘烤得犹如温暖的春日。 殷长夏走到了里面, 让唐启泽从背包里拿出一件衣服, 简单的折叠过后, 便把残疾狗小心翼翼的放了上去。 殷长夏内心诸多复杂,本来还怀疑这只狗是江听云。 短时间两个契合的身体,是这么好找的吗? 看来是他太多疑了。 唐启泽:“这只狗不是我们上个游戏……?” 殷长夏:“嗯,等白天找个时间把它埋了吧。” 凌晨四点一过,屋内不再禁言。 伥鬼是从午夜一点敲钟开始活动,到凌晨四点截止,过了这个时间点,基本上就安全了。 唐启泽:“那……” 他的目光锁定了时瑶。 殷长夏做出嘘声的表情:“等明天。” 唐启泽便不再言语,棺材房里玩家众多,就算要问出信息,也要等到明天单独行动的时候。 月光穿透了玻璃天窗,似银河般倾泻而下,铺就在屋内的地毯上。 房间极大,又用隔板分成了吃住两边,那边摆放着数口棺材,这边是大理石餐桌。 两人的对话极其小声,自然没人听到。 殷长夏开始发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也管不着棺材是不是可怕了,如今那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殷长夏躺在了里面,眼皮沉重得快要黏上,进入了深深的睡梦当中。 [狂气值32%。] 随着游戏声音的落下,仿佛把他带入了更深的混沌当中—— 狂气增长的后遗症。 再度激起了宗昙的记忆。 他独身一人,路过花园深处。 这里是……? 杏雨纷飞,雨线婆娑,顺着屋檐滴滴答答落下。墙角处生了许多苍藓,晨光里的池水起了一丝涟漪,风一吹都好像要变得更薄。 “那位又犯病了。” “平时精明得很,总像是在算计别人。一到月底就痴傻,笑死人了。” 痴傻? 难不成在说江听云? 殷长夏初见江听云的时候,他浑身都被白纱缠住,身上还贴满了符纸,连眼睛和耳朵都没有露出,唯一拥有的便只有嗅觉。 殷长夏猜测过,那究竟是多么凶恶的鬼魂,才会遭到这样的对待。 江听云的确凶戾,又矛盾的温顺。 “大的犯病不可怕,小的才吓人呢。” “那天的事情不是闹得沸沸扬扬吗?那位疯狗似的咬人。” 殷长夏顺着交谈声望了过去—— 在宗昙的记忆里,每个人的脸都雾蒙蒙的,无法看清楚五官,唯有一张涂满了口脂的嘴,咧开嘲笑,像是要吃人。 铃铃铃。 风里传来铃铛的声音。 这个声音带来了一个人。 那是殷长夏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看清江听云的模样。 他的确很符合这个名字。 温润如山水诗画般的长相,每一笔都好似细细描绘出的,散发着明净澄澈的气质,发丝随意的散在身后,雾蒙蒙的眼瞳里带着些许懵懂。 比起唐书桐更甚一筹的清隽。 交谈的下人捂着笑,恶意的将尿充当成茶水,痴傻状态的江听云还笑着:“谢……谢……姐姐。” 宗昙没有停留,宛如过客一般,很快前往了学堂。 交集没有任何意义。 他和他不是一路人。 看着江听云,也只会让宗昙徒生烦闷罢了。 殷长夏这一觉睡醒竟是九点了,大约是因为他只是借着宗昙的视角窥见那些记忆,除却和宗昙相关的事情外,对于其他人,他并没有太多的共情。 殷长夏在棺材里躺了一会儿,忽然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试探:[江听云做了什么?] 宗昙:[……] 殷长夏:[我只是觉得,同为凶棺之一,江听云怎么有点……不太一样?] 宗昙:[你是想说他发蠢?] 殷长夏沉默不语。 也不算发蠢,和稚子很相似。 过度的沉溺于自我,对认定的事情执着,无法触及到外面的声音。 宗昙满眼讥讽:[当初他痴傻的样子才是少数,算计别人倒是多数。] 殷长夏:[……我曾经听过别人说过,受过重创过后,意识会产生保护机制。可能痴傻着,会是他最想要的?] [不会的。]宗昙的语气坚定。 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在耳膜中响起,[那曾经是江听云最不屑的样子。] 殷长夏突然多嘴:[那你呢?] 宗昙的灵体突然自右手而出,一袭红衣刺目,同殷长夏一同睡到棺材里。 他和他的距离,不过一拳之隔。 两人对视着,在这种狭窄的空间,目光纠缠而又激烈的碰撞了起来。 这绝无半点旖/旎。 有的只是,互相侵略,各不相让的紧迫。 像是喝着一壶烈酒,入喉的时候还有灼心之感。 宗昙突然露出一个笑容,语气里带着十足的危险:“你在探究我什么?” 心脏在颤栗。 殷长夏有种手握刀尖之感,这把刀日经风霜,就算暂时生了锈,也极其容易戳伤掌心。 殷长夏:“那你晚上又为什么要提醒我危险?” 他没有和往常一样嬉皮笑脸的躲过去,而是反问宗昙。 明明没有动手。 可仅仅两句,就像是赤手空拳的搏击起来,有那种拳拳见肉的感觉。 宗昙:“……” 他忽然紧盯着殷长夏:“是啊,为什么。” 他们离得太近,宗昙的目光变得空洞,仿佛真的沉思了起来。 如果得不出答案,便会生出凛冽的杀意。 殷长夏有种错觉,对方下一秒就要把他拆吞入腹,脑内的感官连接,仿佛连对方的鼻息都能感知得到。 这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想做什么。 殷长夏嗓子发紧,他必须给予宗昙答案! “我的身体里有你的骨头。” “你再也找不到这样契合的身体了。” “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选择提醒我的,对不对?” 宗昙:“……” 殷长夏低声念了许久,仿佛要把这件事植入宗昙的脑子一样。 宗昙的目光却变得锐利,抬眼看向了殷长夏。 宗昙凉凉的笑着:“原来是这样。” 说着,他将手放到了殷长夏的发丝之间。 “原来我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喜欢这具身体。” 答案的理解发生了偏差! 殷长夏猛地挪后,可惜棺材太狭窄,根本无法离开太远。 身体几乎是在发颤,酥麻感蔓延了半个身体,殷长夏捂住了口鼻,眼瞳里几乎因为这种强烈的感觉萌生出一层水雾,不知道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在颤栗着。 怎么回事? 宗昙的手指已经顺着发丝,抚摸到了他的动脉血管,一下又一下:“别再对我产生好奇,你再探究下去,就不好全身而退了。” 说完这句话过后,宗昙重新回到了右手当中。 殷长夏缺氧似的,按了下钢棺里的按钮,赶忙从里面爬出来。 身体发冷,又在发颤。 然而持续时间并不算太长,只有那短暂的几十秒。 奇奇怪怪的感觉。 唐启泽瞧他醒来,连忙走了过来:“你睡得也太久了吧?现在都快九点了!A馆的展览会要……” 他的话尚未说完,像是猜到什么似的,表情凝固着:“载物的第一步是继承,第二步是对接,第三步是融合。” 应该不算违背和大哥的约定。 这种情报,殷长夏只要想打听,自然能拿到手。 殷长夏微怔:“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唐启泽:“……你的脸很红。” 殷长夏:“刚才棺材里太闷了。” 唐启泽:“能闷成这个样子的?” 殷长夏一脸懵逼:“对啊,不然呢?” 唐启泽:“……” 他还以为是宗昙突然‘心甘情愿’了呢!要不然进展不到对接那一步! 原来是他想多了? 唐启泽觉得自己老脸都挂不住了,都怪大哥那种形容,搞得他始终觉得载物对接,就是在搞/黄色。 但对方可是宗昙啊! 那个高高在上的boss! 一想到这里,唐启泽就打了个寒颤。 若说唐启泽一辈子最害怕的东西,那必属宗昙,连陆子珩和唐书桐都要靠边站。 这种不可名状的恐怖之物,怎么可能搞/黄色! 殷长夏从棺材里爬出,发现所有玩家都汇聚到了桌子旁,个个正襟危坐,表现得面如菜色。 唐启泽偷偷在他耳边说道:“莉莉安刚才过来,说要为我们准备早餐。” 殷长夏了然,难怪表情这么难看。 昨晚发生了太多事,莉莉安端来的食物,谁知道是不是另一重考验? 考核官的桌子是令备的,并不和新人一起吃。 他们被天然的分成了两边。 门突然被打开了,莉莉安推着精美的餐桌,一步步朝着屋子里走来。 众人却吓得浑身发颤,不敢再将自己的眼神乱瞥。 也太可怕了吧。 莉莉安的关节都是扭曲的,右手的皮肤已经被撕裂,露出了里面连筋的肉来。如果再用力些,仿佛整个右手都会被活生生的扯断。 他肚子里没有内脏,整个瘪了下去。 那把染血的剪刀,还插在他的肚子当中,仿佛是和血肉生长在了一起。 莉莉安的唇角挂上了笑容:“十点就要开馆了,请诸位用过早餐,就跟我一起过去。” 众人:“……” 每一道菜肴都盖着圆盖,唐启泽过去坐好,神色显得紧张。 等莉莉安拿完之后,又把餐桌推到了考核官这边。 餐桌上摆放的菜肴,被一道道的揭示了出来……面包、红酒、牛排、炖菜、烤乳猪。 全都是色泽诱人、肉香四溢。 久未进食的众人看直了眼,肚子里纷纷发出咕噜的声响。 莉莉安站到了两者中间,嘴角突然扬起,空洞的眼瞳盛满了黑暗:“莉莉安想跟大家做一个游戏,以此来确定分组。” 游戏!? 众人浑身一震,果然来了! “允许兑换阳寿,一枚筹码为一年阳寿,争夺对象为……” 莉莉安歪着头,裂开嘴唇笑了起来,“三位考核官!” 一听到这里,所有新人的眼瞳都赤红了起来,昨晚上宋香如没有回来,他们便知道出了问题。 宋香如可是一直在新人团体里,什么时候被伥鬼剥了皮? 玩家之间的猜忌便得更深,他们也不清楚伥鬼是谁。 可如果能跟着考核官,就是活下去的保障! 他们的眼中生出了狂热,像一个虔诚的信徒那样,恐慌催生了一系列的渴望。 ——对考核官的渴望。 莉莉安嘴角弯起恶劣的弧度:“请兑换筹码。” 众人:“……” “忘记提醒大家,兑换多少筹码,只能在心里确认哦。” “而且竞价成功,也必须考核官同意接纳,才能组队成功。” “每个考核官仅有三个名额。” 这不是让竞价变为一个无底洞吗? 倘若兑换多了,剩下的阳寿就浪费了; 如果兑换少了,就绝对无法和其他人竞争。 就算拿到了竞价的第一名,考核官不喜欢他们也不行,被拒绝之后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考核官还真是拥有绝对主导权! 玩家们都清楚,今天去A馆的展览是九死一生。 他们的神色变得更加疯狂,纷纷在心里确认了那个数字。 魏良高高在上的注视着这一切,享受着万人争抢的瞩目,脑内满是快感:“他们恐惧,又得疯狂争抢考核官的样子,可真是令人上瘾。” 郑玄海:“……” 那一桌的玩家赤红了眼,宛如一个个不要命的赌徒。 “一枚!” “两枚阳寿!” “你们胆子可真小,两三枚阳寿就想抢到考核官?我出五枚!” 声音越发嘈杂了起来,魏良爽到了极点,尝到了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滋味。 这种感觉太容易让人迷失,就连郑玄海也头皮发麻:“这是不是太疯了点?” 他们那场可不兴这样啊。 而那边的下注还在继续,已经出到了最高七年阳寿。 唐启泽心跳加快,被这种不要命的气氛所影响,差一点也要跟着下注。 如果他分不到殷长夏那组怎么办? 内心更加恐慌,跟他同样想法的还有王昆和时瑶。 王昆:“我出十年!” 在场皆静。 连考核官那边,都微微怔住。 D级场的奖励也不过才五六年,这还是分数评定高的了。 而王昆一出手,就是十年阳寿。 王昆说着这话,还不停的观察着那边的考核官。 众人纷纷反应了过来,王昆是中了腐尸的毒,他本来就活不了多久,是一个亡命之徒,跟他争抢根本就没有意义! 因为他会丢出自己的全部! 新人们眼睛发红,不敢再继续竞价。 莉莉安:“那么,请选择考核官。” 王昆径直的朝着那边走了过去,眼底带着疯狂之色,站在殷长夏的面前,绷紧了身体:“请、请让我跟你一起参加展览!” 他满脸的涨红,生怕殷长夏会拒绝。 周围开始议论起来,却不敢太大声—— “这可是分队啊,考核官的名额统共没有几个。” “王昆都快死了,那废物也配?” “殷考核官不要答应!我好想跟他……” “嘶,你简直疯了?殷长夏昨天发毒糖果你看不见?这人疯起来连自己人都宰,你不怕他毒死你?” 他们暗暗较劲,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和平而已,底下早就风起云涌了。 王昆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肌肉崩得极紧。 他太想活下去了。 自己已经中了腐尸的毒,必须得扭转乾坤。 考核官里除了殷长夏,没人能办到这件事。 身后全是那些鄙夷的声音,王昆迟迟没有听到殷长夏的回答,刚才豪赌十年阳寿的孤勇,也在此刻一点点被时间磨平。 “我就知道,殷考核官不会接纳他。” “王昆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们抢名额?” “一般中了腐尸毒的拖累,都会被考核官当成弃子的。” 王昆面露自卑,额头已经滴落了汗水。 殷长夏:“你想跟着我?” 这声音宛若天籁。 王昆呼吸急促,却越发自卑起自己中了腐尸的毒:“……是。” 殷长夏打了个哈欠:“那就大声点,我现在困得慌。” 王昆闷声闷气,犹如响钟般:“我想跟着您!” 众人:“……” 殷长夏:“……” 这也太响了。 殷长夏彻底醒了:“……那今天你就跟着我吧。” 看到这一幕,刚才议论的人,全都被打了脸。 殷长夏竟然连这种废物都选? 早知道,他们也卑躬屈膝一点,绝对比王昆舔得好! 殷长夏认真考虑过,如果他全带上个游戏出来的同伴,郑玄海那边将会无比危险。 伥鬼混迹在玩家当中,随时随地都会动手。 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倘若他们没能找齐所有的伥鬼,伥鬼的数量也会越来越多。 毕竟玩家死在伥鬼手里,被剥皮以后,他们就会成为新的伥鬼。 最好的办法,还是带一个熟人,再带两个看得顺眼的新玩家。 这样最容易监视。 殷长夏对郑玄海说:“你带柯羽安。” 郑玄海点了点头,也觉得殷长夏的判断十分正确。 伥鬼总会露出破绽,但绝非一个人能看得过来的。那么多玩家,不可能不眠不休的盯着。 殷长夏拍了拍郑玄海的肩膀,然后不动声色的捏紧。 郑玄海:“?” 殷长夏意味深长的说:“一定要多照看柯羽安,他需要别人保护,A馆危险重重,独自探查的时候,容易被别人偷袭。” 郑玄海察觉到了违和感。 他不断在心里分析着殷长夏的那句话,知道殷长夏一定是想干什么。 郑玄海表情严肃:“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柯羽安的。” 那边的竞价仍在继续,殷长夏走到了桌前。 殷长夏看了眼唐启泽,“出价一枚筹码。” 唐启泽:“一枚怎么能争到你?” 殷长夏:“别废话。” 唐启泽弱弱的把东西放了上去:“一、一枚。” 他都嫌丢人,真是太少了。 对比这群发疯的人而言,唐启泽觉得自己是在白嫖。 “一枚?那我……” 那群人正要竞价,便瞧见殷长夏拔出了手里的匕首,直接插在了筹码的中间,震动得让筹码也跟着跳了几下。 殷长夏笑着问:“你们想出价?” 众人:“……” 唐启泽这才明白过来,倒吸一口凉气,殷长夏这是帮他作弊! 爽了爽了,他竟然成了那个捡漏的。 刚刚被规则玩弄的不适感,如今全都轰然消退,只剩下了那直冲脑门的爽意。 屋内分外寂静,桌上花瓶里的白玫瑰掉落了一片花瓣,躺在了那些红色的筹码上面。 所有人都死死憋着一口气,仍有些蠢蠢欲动,不想白白丢失这个好机会。 其中一个玩家发问:“这样也可以?” 莉莉安把手放在了唇边,发出噗嗤噗嗤的笑容:“考核官为大。” 众人:“……” 殷长夏话音一转:“跟着我也可以……” 众人眼神一亮。 “考核官里也有挺多屠杀新人的。”殷长夏笑得露出小虎牙,“我手里还有挺多糖的,你们想吃吗?” 众人脸色煞白,那点儿想法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启泽憋笑,可能是殷长夏第一夜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 他被这群新人穿了个‘疯批’的壳子。 但只有他们自己内部的人知道,在那么多变态——宗昙、陆子珩、裴铮等人的对比之下,殷长夏真算一个正经人! 一想到他们全都这样误会,唐启泽就差点憋出内伤。 时瑶更加恐惧,死死低着头,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 她甚至根本不敢对上殷长夏的眼睛,生怕她再次被发糖果。 昨天的记忆朦朦胧胧,时瑶一时半会儿也猜不准到底是哪一个考核官救了她。 但大概率是殷长夏。 毕竟唐启泽抱着她回来的,这两人认识。 昨晚的疯狂只是一时的,那个状态过去之后,时瑶就开始害怕了,面如土色的垂着脑袋。 殷长夏:“最后一个名额,时瑶。” 时瑶:“……” 被点名了。 时瑶立挺挺的站起身,进入了大学的军训状态:“到!” 殷长夏:“丢一枚筹码,跟我走吧。” 众人看时瑶害怕成这样,心都要跳到嗓子眼的阵仗,没了对王昆时的嫉妒,反倒有些同情她了。 万一真的被喂了糖果呢? 呜呜呜救命! — 殷长夏拿了几个面包,边走边吃,很快便抵达了A馆外面。 没多久,其他人也分好了队伍。 由于三个考核官,只有三个名额,再加上考核官不一定选满了人,自然就有落单的玩家,便自动组成了一队。 A馆总共四个入口,几组队伍也被迫分开。 前方的一切变得更加危险,殷长夏心都悬吊了起来。 十点一到,钟声再度响起。 叮——咚—— 叮——咚—— 声音悠远而清脆,整个博物馆也因此而被唤醒。 莉莉安打开了大门:“欢迎观看A馆的展览会,诸位贵客的参观时间仅限早上十点到下午四点。” 众人提心吊胆,缓缓走到了里面。 这就是A馆? 众人死死的瞪着这一幕,吓得不敢出声:“这些植物……” 饶是殷长夏早有心理准备,在白天看到这一幕时,也心惊肉跳。 全身的血液被恐惧逼迫着,一股脑的朝着脑门涌去。 这会儿快要到中午,A馆也格外温暖,可所有人都感觉寒意攀升。 然而等他们全都进去之后,身后的门却突然锁住了。 咔擦—— 这个声音,像是在无情的嘲弄他们一样。 时瑶立即迅速按压门把手,发现根本不能打开:“!!” [A馆的展览已经开始了,欢迎你们进入2号入口。] [请在闭馆之前,至少看完十种植物的习性和名称。] [计时开始——] 明明博物馆外是大雪纷飞,A馆里面却犹如夏天般炎热。 待在这里久了,就有一股恶心人的腐臭气味,像是血肉在泥土里悄然腐烂。 唐启泽表情凝重:“你们看那是什么?” 里面栽种了一颗颗鬼树,人的某一处器官,和植物长在了一起。 葡萄架上结出的竟然不是葡萄,而是挂着一串串的鬼手。那些手全都被涂满了红色的指甲油,每一只都修长白皙。 上面写着提示牌,殷长夏压低了声音,缓缓念了出来—— “这株植物是馆长精心养育,种在A馆门口当迎宾作用。” “分贝超过五十,它们就会苏醒过来,自动拍手鼓掌,继而唤醒植物园里的所有阴物。” “这种艺术构思,实为罕见。” 艺术? 在血肉上长满叶片和鲜花,完全看不出一丝艺术感,唯有无限的惊恐和血腥。 殷长夏只觉得这是扭曲。 第一种植物已经看完了。 殷长夏借着白天的光线,朝里面望了过去—— 这里是真正意义上的万鬼林。 似乎是因为昨天的闹剧,它们都还没有睡饱,正在补觉当中。 殷长夏压低了声音:“别吵闹,不要超过五十分贝。看完十种植物,就赶紧回到这里。” 五十分贝能有多大? 图书馆内的声音,是四十分贝。而五十分贝,就相当于普通的室内谈话。 众人齐齐点头,感受到了严峻。 看来分组的原因,就是为了防止作弊。毕竟玩家这么多,每人看一种,在外围就能完成,根本不会深入植物园。 他们蹑手蹑脚,飞快的走到植物园更深处。 前方有一颗鬼树的叶片动了,引来他们所有人都紧张的站在原地。 直到那微弱的摩擦音停止,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时瑶用眼神示意,说得极缓极轻:“这里有东西。” 殷长夏赶忙走了过去,树上挂着的警示牌上,似乎画着一副画。 殷长夏疑惑的凑近,才发现上面画着一颗头颅,有白色的虫卵附着在那颗头颅里面,汲取着头颅的营养。 上面的备注是——⑥。 众人都感觉到了问题,觉得这里一定有什么关键信息。 难不成……这是连环画? 只有时瑶脸色难看,仿佛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他们继续深入A馆,里面犹如一个植物迷宫,不仅有那些鬼树、还有巨大的食人花、以及长满肉瘤的藤蔓。 已经快要走到核心区域了,殷长夏飞速的记录着植物习性。 神经是紧绷的,因为就算自己不发出声音,也不能保证其他玩家。 惊一动百,牵一发动全身的道理,他们全都明白。 唐启泽压缓了声音:“分开记录,快一点。” 殷长夏点头,这里多待一秒就是危险。 “小心。” 他们猫着身体走到了里面,殷长夏找到了第二幅画,上面详细记录着许可劵的地点以及修复方法。 他看得仔细,没注意到树丛深处有一个人影。 树影重重之间,枝叶密密匝匝。 那人藏在暗处,仔细观察着那边的一切。 原以为这次的任务对殷长夏会有难度,哪知道他们那组配合得这么好,每个人都十分害怕,但都战战兢兢的记录着植物。 殷长夏的身上是有什么魔性吗? 为什么总有人为他前仆后继! 那些人身处泥泞之中,已经绝望求饶了,殷长夏出现之后,竟然都开始不要命的燃烧自己。 尹越眼露杀机,经过昨天的事情,他已经不再犹豫。 他必须拿到血玉中的阳玉! 大约所有人都不知道,血玉里的阴玉存着的某个东西,已经被苏媛拿着前往了那个游戏世界。倘若被陆子珩知道这事儿,他和苏媛都活不了。 但凡殷长夏活着走出这里,陆子珩一定会察觉到。 他本来无意杀殷长夏。 怪只怪殷长夏是陆子珩的弟弟!他又来到了这个游戏! 尹越将自己的身体藏得更深,整个人被树叶遮挡,陷入了阴暗当中。 — 这边的殷长夏已经解读完了那幅画,终于明白了修补许可劵需要正确的树液。 但上面完全没解释是哪一种!? 殷长夏满脸惊悚的朝这片密林望去,这么多颗树,怎样才能选到正确的那一株? 前方树头攒动,发出一阵诡异的声响。 四人赶忙把目光放到了那一边。 滴滴滴—— 脚踝发出警报声。 时瑶低头一看,才瞧见计步器在以X10的速度跳动了起来。 她瞪大了眼睛,那一瞬间,几乎不敢再挪动脚步。 “有人触发了A馆机关?” 身后出现了一颗巨大的黑影,钻到了他们的身后,殷长夏察觉到不对劲,朝着后方看去时,一颗藤蔓上挂着的人头,拼命钻到他们的面前。 它的脖子伸的老长,像是一个吊死鬼。 唐启泽:“!!!” 他几乎是在那一瞬间,便捂住了自己的嘴唇,脸颊都被他自己按压得发白,留下了一个大大的印子。 呼吸紊乱了。 人头:“嘻……” 殷长夏掏出了匕首,反手就是一刀,人头跌跌撞撞的滚落到了地上。 殷长夏超小声的哔哔:“怪笑你妹!” 人头:“……” 唐启泽:“……” 你这么小声,都像是在轻声细语,哪里还像是嘲笑? 那颗藤蔓失去人头后,便迅速干枯,再也没了半点儿生气。 更多的阴物苏醒过来,原本还敞亮的A馆,像是被人关闭了灯光,顿时变得一片黑暗。 越是在这种环境当中,恐惧才会被加大。 四人围在了一起,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变故,他们不敢眨眼,不停的观测着附近树叶发出的摩擦声。那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到最后竟然开始增大得耳朵刺痛。 殷长夏暗暗骂了句:“该死!” 一道阴影袭来,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那颗最大的食人花! 食人花颜色艳丽,开得尤为漂亮,似乎是闻到了活人气息,原本花瓣紧闭的食人花,一瓣一瓣的开放着。 众人惊悚的看着,紧张的应对了起来。 开到最后,食人花最里面的花蕊,是一颗被花液泡得肿胀的人头。 众人:“!!!” 谁也不敢叫出声,可脸上却纷纷露出惊恐的表情。 它下方粗壮的根部,已经像是一双脚那样,脱离了土壤,大步朝着殷长夏等人奔来。 殷长夏按下匕端机关,手里的武器很快增大,朝前狠狠刺去。 食人花发出一声激烈的惨叫,无数树液飞溅了出来,落到殷长夏的身体上。 唐启泽:“这些鬼东西怎么都醒了!?” 殷长夏:“有人在捣乱!” 唐启泽顿时大骇,谁的手段这么阴狠? 万鬼林可不是开玩笑的! 被逼到绝境,殷长夏反倒冷静下来了,带着众人朝着芭蕉林跑去。 殷长夏:“快进芭蕉林,我昨天晚上就粗略的观察过地形,这里的布局是内圆外方,最核心的区域被围了起来,是一个巨大的玻璃房。” 唐启泽:“昨晚都吓成这样,你怎么还有心情……” 殷长夏:“我当然是忍着的!三年阳寿,不能浪费!” 唐启泽:“……” 众人:“……” 葛朗台都哭了。 身后的食人花不断追击,带刺的软鞭朝着他们击来。 在奔跑的过程当中,时瑶被绑住了手臂,她眼眶都红了,怕惧到了极点,生怕殷长夏会和传说中的那群考核官一样,把她当成诱饵。 哪知道殷长夏的声音,却从前方传来:“时瑶,我昨天是怎么教你的?” 时瑶心脏狂跳了起来。 这一刻,她终于认出了殷长夏。 她的呼吸急促,眼瞧着殷长夏丢来一把武器。 时瑶接过了那东西,拿起匕首猛地朝食人花的软鞭砍了下去。 时瑶有些恍惚,只觉得昨夜那种状态又回来了,满脑子都是—— 他在看着我,他在看着我。 我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时瑶加快了脚步,顾不上软鞭上的倒刺,咬破了手指,将一张符纸贴了上去。一团火焰蹿了起来,她竟然丝毫不管自己会不会被烧伤。 食人花最怕火,时瑶恰恰误打误撞,攻向了它的弱点。 因为那火的缘故,导致食人花的速度放慢。 时瑶没有恋战,迅速跟上了大部队。 眼瞧着快要和殷长夏汇合,殷长夏朝着她伸出了手。 时瑶已经开始喘了起来,立即心领神会的将武器递了过去。 软鞭再次袭来时,殷长夏出手狠厉的将那些东西劈砍在地。软鞭犹如断掉身体的蛇,在地上扭曲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们终于抵达了芭蕉林! 而这里,也是魏良团队的探查之地。 魏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殷长夏那边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看到这么大阵仗的时候,手里不自觉的抖了两下。 为了加快探查时间,魏良把那些新人都喊到了别处,让他们早点记录完十个植物,便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可不想负责别人的生死,只是把新人当成工具人,也不管他们遇不遇上危险。 魏良独身一人,本想趁着这个时机,坑害殷长夏一把。 哪知道…… 殷长夏先把鬼东西引过来了! 他还没实施计划呢! 魏良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几乎快要气到狂气值爆发。 殷长夏,有毒啊! 他们离玻璃房越来越近了。 看见魏良的身影,殷长夏还朝他招了招手。 如果是平时,魏良兴许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可殷长夏的身后,就是追来的一朵巨大食人花,里面的人头嘶吼着,都被气得赤红了眼,软鞭犹如触/手般狂舞。 魏良:“……” 救命! 这个招手,好!可!怕! 魏良本来想堵住玻璃房入口的,可对方的反应明显比他更快,已经钻了进来,立刻就关上了芭蕉林的隔间大门。 暂时安全了。 他们松了一口气,还好A馆是内圆外方,为了植物更好的生长,馆长进行了简单划分。 魏良恶狠狠的说:“你搞什么?” 殷长夏理都没理他,对唐启泽说:“还有多余的武器吗?给时瑶一把,让她能自保。” 唐启泽:“多得是。” 背包一直不离身,唐启泽很快就掏出一把,递给了时瑶。 时瑶眼眶微红,没想到自己不仅活了下来,还从殷长夏手里得到了武器。 她手掌都是汗水,有些不敢接过去。 脑海里考核官的固有印象在此刻崩裂,原来考核官里面,并不全都是这样视她们如粪土草芥的人。 时瑶还没来得及接下武器,便听到魏良冷冷的嘲笑:“外面的食人花不过是渴望血肉而已,丢几个新人出去,你自然就能脱身。” 时瑶浑身僵硬,心脏再一次悬吊了起来,整个人如芒刺背。 殷长夏会听魏良的吗? 时瑶又陷入了前男友的那些话语当中,对她而言是保护,也是枷锁和诅咒,令时瑶迟迟无法破开那些锁链。 殷长夏丝毫没有察觉,懒懒的回击着魏良:“我自己选的人,要是把她丢出去,岂不是显得我很没能力?” 这一刻,世界都仿佛安静了。 时瑶猛地看向了他,头一次敢在考核官面前放松。 原来抬起头,新鲜的空气会涌入胸腔,整个人都会变得这样舒服。 时瑶的内心涌起一股酸胀,紧咬着下唇。 这么简单的事情,她竟然才发现。 时瑶如今才理解,为何昨天晚上的伥鬼会艳羡她。 时瑶深刻的明白了自己的幸运。 “你不丢也行。”魏良低低的笑了起来,“反正我那儿有几个,那个叫于志成的,正好潜力不佳,太适合当诱饵了。” 时瑶:“……” 魏良越是卑劣,就显得殷长夏越是高洁。 往往忽略的事情,在魏良的对比下,一瞬间就更加明显了。 就像泾渭分明的黑白两色。 时瑶接过了匕首,飞快的道了句:“谢谢。” 她站在了暗处,不再言语。 王昆有些眼热,知道自己比不上时瑶,便想着更努力一些。 他也想得到认可。 那把匕首不光只是代表了自保,还有信赖关系。 唐启泽左右一看,一个眼眶微热,一个艳羡不已,就知道他们脑补了奇奇怪怪的东西。 唐启泽:“……” 单纯只是殷长夏懒得照看这么多人而已! 他仿佛窥见了未来,这次的通关游戏当中,那群新人别一个个前仆后继的成为殷长夏教徒。 随着时间的过去,外面食人花的数量增多了,分贝开始变大,越来越多的鬼物苏醒了过来。 这里已经变成了鬼物的天堂! 暗处忽然一支箭射了过来,芭蕉林的玻璃隔门,很快便裂开了一道口子。 魏良这才反应过来:“有人要害你!?” 殷长夏长叹了一声,唇角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看着这一幕的魏良浑身僵硬。 他在……笑? 这种恐怖的氛围里,竟然在笑? 比起那群张牙舞爪的食人花,还有暗处出手的人,俨然是这样的殷长夏给他的冲击感更甚。 魏良嘴唇泛白:“外面有食人花,还有暗中袭击的人,里面的芭蕉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这么多危险……” 殷长夏:“那又怎样?” 眼前就像是有棋子在自己的手掌之中,轻轻一捏便能将那东西给抓住。 危险、恐惧、却带来了阳寿,以及活下去的机会。 他越来越享受这样的感觉。 魏良:“……” 他很想大骂,明明都已经被逼到绝境了。 殷长夏低声道了句:“应该到时间了。” 一道光芒闪烁,魏良猛地朝着那边望去,才瞧见烟雾席卷了外面。 生犀的异香传来,掩盖住了里面的恶臭气息。 唐启泽惊得一跳:“郑玄海!?” 刚刚他们还处于劣势,不知道该不该出去,现在就扭转了过来!? 唐启泽兴奋极了,却依旧死死扼制着自己的声音,毕竟他们待的地方是芭蕉林。 殷长夏眼瞳黝黑:“看着我逃跑,东躲西藏,还不能使出任何一点反击的能力,那个人终于等不及了。” 唐启泽差点哭了:“我还以为这次真的死定了……” 殷长夏笑得露出小虎牙:“昨天被偷袭,有点可恨。” 唐启泽:“……” 所以你就设计对方? 寒鸦的人惨啊,太惨了。 魏良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殷长夏简直就是个祸害,和他待在一起,准儿没有好事发生。 就算那个偷袭的人,被郑玄海拖住,但外面可有食人花啊! 殷长夏是在玩命。 魏良退后了几步,却不慎看见了芭蕉林里苏醒的鬼物:“完了……” 眼前一幕何其壮观? 一株又一株的芭蕉张开了叶片,里面的孕妇人头,已经展现了出来。 魏良害怕极了,当考核官这么久,还从未遇上过这样惊人的场面。 他立即便拿出了武器,朝前一划。 “啊——!” 芭蕉鬼树朝后退了一步,纵然受伤,根本没有伤到要害。 魏良手抖的使用了道具,将[圣水]朝前泼洒。 道具是有用的,但对付了一颗,却对付不了一整片。 更多的芭蕉鬼树被唤醒。 上面的人头是整个万鬼林最邪门的,一颗颗的树干全都微微隆起,像是怀孕了好几个月。那些人头眼睛暴凸,充满了怨毒,脸上都有腐烂的部分。 有些人头是眼皮,有些人头是耳朵,有些人头是鼻子。 长长的黑发散落在叶片上,黑色和绿色的对比太过强烈,令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一幕惊悚到了极点! 魏良步步紧退,脑海里思索着到底有什么道具能抵达。 可没用…… 都没用! 就算他已经大量囤积,也没有能直接秒杀芭蕉鬼树的道具。 所有人步步紧退的时候,殷长夏反倒没有退后。 他终于在此刻找到了芭蕉鬼树的提示牌。 “芭蕉鬼树,以怀孕的妇人为核,在她们生前刨出肚子里的孩子,将其尸骨埋葬于芭蕉树之下。” “妇人鬼魂被吸引而来,被鬼树捕获。” “她们会变得神志不清,比任何鬼物都更加努力的汲取阴气和血肉,为的是把肚子里的胎儿养大。” “殊不知,胎儿早就成了她们的营养。” “母食子,最为阴邪。” “而后让她们母子分离,将婴孩的骸骨埋于……” 听到殷长夏的声音过后,众人彻底惊了。 这到底是所什么样的博物馆? 竟然有这样阴毒的办法来造就鬼物。 情况越发危急,外面的玻璃已经被冲破了,里面的芭蕉鬼树也全都苏醒。 在这片绝境之中,殷长夏缓缓站起身,戴上了喜面。 魏良:“数量这么多,不会有用的!” 他刚才的道具已经够厉害了,根本对付不了! 魏良不相信,殷长夏手里一个小小面具,还能以一己之力冲破难关? 靠外面的郑玄海还差不多! 魏良之前还不屑,觉得只要自己有机会,就能夺取郑玄海手里的载物。此刻却被狠狠打了脸,期待着外面郑玄海会赶过来救他们。 殷长夏垂眸,依旧不为所动。 带上喜面的他,整个人安静得吓人。 魏良:“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难道是道具的特殊功效? 魏良看见,殷长夏好像在和什么东西对话。 他的声音本就十分好听,在这种绝望的污泥里,极其容易受到蛊惑。 别人是被鬼物蛊惑,而鬼物是被他蛊惑。 芭蕉鬼树已经全部袭来,比昨夜更加凶狠,头部伸得老远,底部是食管和胃袋,全都强行的扯了出来,犹如幽魂般涌到了殷长夏面前。 那些头颅一个挤压着一个,眼底带着怨毒,要将殷长夏吞入腹中。 戴着喜面的殷长夏微微仰头,眼底无波无澜,语气却充满了蛊惑和温情。 “我想查明这个博物馆里埋藏的真相。” “你们孩子的骨头,被丢到了B馆。那是我们下一个即将抵达的地方。” “我可以帮你们……” 殷长夏在昨夜的试探里,终于掌控了喜面的用法。 ——那是探究那些故事内核,痛苦与共鸣。 ——如果不是这样,就无法产生强烈的蛊惑作用。 殷长夏轻声低昵,宛如恶魔的诱惑:“我可以帮你们拿到婴孩的骨头,和你们埋到一起。所以你们也帮帮我,好吗?” 他那句帮字,不仅充满了蛊惑,还带着几分强硬的命令口吻。 芭蕉鬼树那些人头没有再朝前挤来,停驻在了原地。 玻璃房内的人在看到这一幕,已经下了一大跳,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此时的震惊。 芭蕉鬼树的那些孕妇恶灵,突然强烈的挣扎了起来,殷长夏一步步的走了过去:“只要你们想,我就帮你们解脱。” 孕妇恶灵痛苦的流出了血泪,底部却仍然有一部分同那些树相连。 她们的表情仍有戒备,不愿殷长夏靠近。 “你们要保证?” “好啊。” “那就……” 随着话音落下,殷长夏把养灵体质的封印解除,距离极近的孕妇恶灵突然神色呆滞了。 然而仅有一秒,殷长夏又很快收敛了起来。 玻璃房就是个好东西,外面的鬼物又离他很远,不可能发现养灵体质。 不过其他的鬼物可不能这么用,在孕妇恶灵心里,孩子的骨头和养灵体质是同等作用,且有一定的思考能力。 其他的鬼魂,没有过多的思考能力。 大约谈都没得谈,就会把他活活吃掉。 殷长夏眯起眼:“我拿这东西担保,这就有资格了吧?” 孕妇恶灵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反抗动作,殷长夏拿起手里的匕首,猛地挥舞了过去。 芭蕉叶片散落一地,枝干里流出了许多液体,叶片纷飞之中,他的手上没有半点多余动作,将好几颗芭蕉砍断。 孕妇恶灵挣脱了出来,得到了解脱。 此刻她们不停的围绕在殷长夏的身边,以殷长夏为圆点,不停的绕着他飞行起来。 [你不能做到的话……] [就必须留下来!] 殷长夏:“好。” 而玻璃房彻底的破开了,食人花猛地冲了进来,几只孕妇恶灵迅速飞了过去,为玩家抵抗住了食人花的攻击。 众人已经彻底呆愣住了。 鬼物和鬼物打? 前所未闻! 除却出击的几只孕妇恶灵外,大部分孕妇恶灵都还靠在殷长夏的身边,她们张着嘴微微急促,像是在说什么话一样。 然而她们还记挂着殷长夏答应的事,并没有动手。 [选我……] [不,选我!] [让我成为鬼王吧!!] 众人吞咽着口水,缓缓站到了殷长夏的身边。可那些孕妇恶灵还在,他们害怕得快要晕厥,只觉得殷长夏身边的气温都低了。 而殷长夏呢? 他只是站在身后,静静看着这一幕,眼神平静得毫无波动。 身后恶灵乱窜,不像是来索取殷长夏的性命,反倒像是护在他的身边。 众人怔怔的看着这一幕,已经无法言语。 他们的脑海里,不约而同的冒出了一个词语—— 万鬼臣服。 第51章 第六章 第六章 这就是臆想! 魏良提醒自己, 不要想得太多。 然而身体依旧下意识的颤动着,心跳像是打鼓,被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恐惧所包裹。 殷长夏踏了一步, 身后大片恶灵也跟着往前一步。 “闪开, 别挡路。” 魏良惊得身体一跳,竟然真的下意识遵循了殷长夏的命令, 连忙将道路让开。 等到他回过神来, 才憋红了脸, 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 魏良:“……” 该死!身体为什么这么诚实? 众人着急的寻找着逃脱的时机, 心里七上八下。 可惜门口太过危险,几只恶灵和食人花打得激烈,将唯一的出路给堵住了。 食人花完全张开了花瓣,里面甩出一条长长的舌头, 恶灵已经没了芭蕉鬼树的束缚, 飞快躲过了食人花的攻击。 她们甩着头发,反而把食人花给绞到了半空中。 如此骇人的场面。 原本寻找着出路的玩家,却被这一幕所震撼—— “疯了, 这些鬼物为什么会帮我们?” “她们不攻击玩家也就算了,竟然还和其他鬼物打起来?” “这TM要不是我亲眼看见,我一定觉得是在做梦!” 他们惊恐至极,胸口好像被压上了千万斤的巨石, 双腿就像是生根一样,根本无法迈动一步。 现在安全了吗? 还是正处于危险? 然而他们连这一点都无法分清。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戴上喜面的殷长夏做了什么! 明明应该更加留意危险那边, 好仔细观察, 以便于随机应对。 可众人却再度把目光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 那些恶灵还在围绕着殷长夏, 犹如月球亘古不变的绕着地球旋转。于她们而言, 殷长夏的身上带着强烈吸引力,没有一只恶灵愿意离开。 她们疯狂、爱怜、渴求、又充满了恶意。 “好可怕……” 时瑶的脸色煞白。 唐启泽也牙关打颤,恐惧像一张巨网,将他们全都包裹起来。 他们也产生了诸如,恐惧、震惊、庆幸的感情。 庆幸的是,这样凶恶的鬼魂,是跟他们一路的。 透明的玻璃房内格外寂静,黑暗犹如一头吞掉了一切的深渊巨兽。只剩下了脚踝计步器发红的小点,像是一只猩红的眼睛,在监视着所有玩家。 滴——滴—— 伴随着计步器微弱的提示音,还有殷长夏急促的呼吸声。 他根本不像表面那样平静。 [养灵体质……] [听说任何鬼魂,不管强弱,都能被哺育成鬼王。] [这真是太美妙了。] 那嬉笑的声音不绝于耳,吵得让人头昏脑涨。 殷长夏哪里是感知不到恐惧? 戴上喜面过后,这一系列的负面情绪,就像是和他连接了那样。恶灵的痛苦与渴望,全都在他大脑不断徘徊。 倘若不是殷长夏够强,恐怕就要当场疯掉。 他咬着下唇,额头满是冷汗,身体沉重得好似灌了铅,意识下一秒就要脱离肉身。 [这就是鬼王也会迷失的吸引力?] [嘤……选我吧。] 殷长夏站立恶灵之中,犹如蜂巢里的蜂后,被无数鬼魂包围了起来。 她们都没有下半身,唯有头部、食管、胃袋,乍一眼看过去,竟让人毛骨悚然。 在变成鬼之后,怨恨会吞噬所有的思考。 唯一能记住的,就只有生前的执念了。 这股执念越强,怨恨也就越强。 孕妇恶灵心甘情愿的困在树里,不断的汲取着营养,也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殊不知…… 那六七月大的孩子,早就已经作为食物,被她们吃下去了。 喜面的功效说白了,就是以共鸣来蛊惑。 可代价太大了。 殷长夏几乎要迷失,觉得他应该也是恶灵中的一员,快要和她们同化! [选我,让我当上鬼王!]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只有他能拿回婴骨。] [不能动!!!] 不断有各种声音涌入脑海,信息量多得让殷长夏脑子快要爆炸。 玻璃房外大量的食人花已经把这里围困了起来,其中一朵食人花闯到了里面,几个玩家立即躲避了起来,可殷长夏根本就没有跟过去。 唐启泽大喊:“别硬拼!快过来啊!” 那朵食人花已经凑到了殷长夏的面前,绽开了花瓣,里面被花液泡着的人头露了出来,然后朝着殷长夏咧开一个满带恶意的笑容:“嘻……” 如此惊险,只差半米就要把殷长夏吞进去了! 唐启泽立即就要冲过去救殷长夏。 魏良不可置信:“你还真敢过去?他周围全是鬼!万一引过来一只……” 唐启泽可管不了这么多! 他和这里的人都没有交情。 在他心里,殷长夏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屋内本该是黑暗的,也不知道这朵食人花之前吃过什么,在盛开的时候,里面钻出了萤火虫,大片飞向了殷长夏。 这画面绝美又惊悚十足。 殷长夏的身体被照亮,一只萤火虫落入他黑发之间,有种朦胧细腻的美感。 而他的正前方,却是一朵骇人的食人花,和他遥遥相对。 丑陋与美丽。 恐惧与无畏。 如此鲜明的对比,构成一种无法形容的画面。 这几乎能称得上是绚丽迷乱。 食人花里的人头顺着花瓣内壁爬了出来,伸长舌头想要舔舐殷长夏所戴的喜面之下的面颊。 殷长夏眼神极冷,并没有在此刻出击。 被族群同化的下场,就是殷长夏觉得自己此刻该是恶鬼。 比它还恶的恶鬼。 食人花正要拿舌头触碰到他的时候,终于彻底爬出,殷长夏突然间出手了。 他一刀划开了那些巨型花瓣,人头吓得胆小的缩了回去。 食人花:“……” 嘤嘤嘤,这人也太可怕了吧? 它还没见过把鬼物都吓成这样的活人! 唐启泽还未彻底冲过来,便瞧见了这一幕。 魏良:“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唐启泽脑子一片混沌,比魏良还想知道。 时瑶脸色苍白的开口:“蜂后……” 唐启泽:“什么?” 时瑶:“我、我胡说的。” 唐启泽拧紧了眉头,却在时瑶的提醒之下惊醒了过来。难不成是喜面的副作用,殷长夏渐渐融入到了族群当中,在和恶灵共鸣同化? 如果真是这样,A馆里所有的生物的危险性,没有一个能比得过殷长夏! 混乱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在暗得不见天日的玻璃房内响了起来。芭蕉林被砍得一片狼藉,只剩下几颗石头做的景观,还孤零零的伫立原地。 外面食人花的数量太多了,殷长夏朝天空望去:“你们想吃吗?” 恶灵发出咕噜的声音。 她们被馆长驯化,只吃活人血肉,还没有恶恶相食过。 周围的萤火虫四散开来,殷长夏缓缓勾起唇角,低声蛊惑道:“吃这些东西,可比吃活人,鬼力来得更快。” 宗昙发出一声带着鼻音的低笑。 这的确是真话,毕竟殷长夏在‘半鬼王’的身上都做过实验了。 但殷长夏却不打算拿载物喂。 而是蛊惑她们‘自食其力’。 恶灵们立即呆愣,又看向那一整片包围住玻璃房的食人花,眼里渐渐生出了食欲。 咕噜。 饿到她们两眼直冒绿光。 恶灵很快飞出了玻璃房,起初只是几只恶灵帮着殷长夏,最低程度的保住他的小命罢了。而现在,却是大批涌出。 玻璃房内的玩家,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黑暗中传来玻璃炸裂的声音,玻璃房再也无法承受外面众多食人花的挤压,众人急忙朝着上方望去,一颗食人花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玻璃罩的上面,正要朝着破口钻到里面来。 食人花已经完全绽放了,渐变的艳色花瓣里,一个被花液泡得肿胀的人头,在努力咧开一个笑容。 它已经将全身的重量压入破口,即将挤到里面! 花液顺着流了下来,像一场硫酸雨一般,飞溅在地上时,灼出黑色的小点。 众人惊得胡乱躲藏:“完了,上面那只要怎么对付?” 殷长夏已经杀完了一只食人花,眼瞳空洞的抬起了头,朝着上方望去。 剩下的恶灵控制住了地上的芭蕉叶,迅速聚拢了起来,挡在了他的头上,阻挡了倾斜而下的花液。 众人:“……” 这还真像族群里的王了。 他们紧张得冒汗,恶灵会为殷长夏遮挡,不代表会为他们遮挡。 花液飞溅了几滴,最遭殃的就是魏良,痛得怪叫了几声。 他们在也顾不了那么多,唐启泽第一个发话:“快捡地上的叶子!” 那可是恶灵的叶子啊! 时瑶和王昆惊悚的往下看,一颗孕妇头也跌在地上,怨毒的眼神里带着杀意。 他们的身体更僵,恨不得化作一颗石头。 可上方的花液洒下得更多,已经不是飞溅的小点了,而是犹如雨滴大小,直接穿透了衣服,灼伤了他们的皮肤。 顾不得害怕了! 时瑶和王昆也弯腰捡起了芭蕉叶,迅速的聚拢在一起。 正当此时,玻璃房头顶的食人花砸了下来! 原本是正对着殷长夏的,可受到了那些芭蕉叶的冲击,食人花跌跌撞撞,直接砸到了他们这边来。 危险来得如此之快,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唐启泽大喊:“站我身后!” 时瑶手里握着殷长夏想要的情报,唐启泽第一时间便想到,一定要保护好时瑶! 决不能让昨天晚上的努力白费。 时瑶却不肯白白受人保护,迅速的绕到了食人花后方,在那瞬间咬破了手指,鲜血再度冒了出来,染上了黄色的符纸。 她嘴里迅速默念着什么,符纸猛地朝着食人花的方向飞去。 食人花燃烧了起来,可威力却还是太弱。 然而她这一番操作,为唐启泽争取到了攻击的空隙,按下机关后匕首迅速增大,朝着前方劈刺。 食人花里的人头刺中,便彻底没了气。 魏良瞪圆了眼,原以为他们都是依靠殷长夏和郑玄海,才走到今天的地步。 而眼前这个唐启泽……甚至是一直被他鄙视的新人时瑶,都在此刻迸发出了光彩。 纵使微弱如星火。 足矣。 魏良几乎发疯,声音也尖锐变形:“你们这群人,简直不可理喻!” 唐启泽微微喘气,低低的喊了一声:“你怎么可能明白?” 时瑶也露出了笑容。 她是第一次加入这种团队! 魏良:“……” 唐启泽擦了下额头冷汗:“聚过来,商量对策!” 殷长夏对待他们的态度,绝不是把他们纳入羽翼之下,令他们生长于温室之中,然后成为一个离开了他就无法生存的弱者。 不要成为依附者! 殷长夏只是灼热的燃烧自己,拼命挣扎于淤泥之中,光是看着那个样子,便让他们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冲! 去开辟那条路! 这才是令他们前仆后继的致命吸引力。 “这个玻璃暖房还有另外的出口吗?” “孕妇鬼和食人花斗起来了,我们暂时出不去。” “郑玄海那边呢?” “光线太暗看不清,外面又弥漫了一层烟雾,不过偷袭的那个人没有再攻击,应该是郑玄海控制了战局。” 三人七嘴八舌的分析了起来,一个脑子不够,三个脑子来凑! 魏良整个人陷在黑暗当中,并未参与他们的讨论。 可心里不是滋味。 魏良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了心口,压得他不停往下坠落—— 魏良不禁想起了一些往事,他不断抓挠着身上的皮肤,开始红肿出血,指甲留下几条红痕,也不见魏良停下。 恶心恶心恶心! 那是他初入游戏,满怀着憧憬,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延续寿命的机会。 可谁知道,却走入了另一个深渊。 那一场的考核官,比他还要不做人。 可魏良有什么办法呢? 那个时候的他不过是一个可怜虫,唯一能给的就只有这副身体了。 魏良一直觉得自己没错,他如今也是D级玩家了,不就证明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对的吗? 可看到眼前的几个人之后,魏良产生了强烈的不适感。 “恶心……” 他们不该发光发热,不该团结,不该拼命反击。 他们只应该跟他一样,彻底堕落,为活下去,牺牲一切,哪怕是尊严和肉/体。 为什么? 魏良将目光锁定到了那边的殷长夏,阴冷至极,仿佛周身都围绕了那种阴郁的黑气。 深深的不甘和嫉妒扎根在心头,令魏良几欲呕吐出来。 殷长夏空洞的眼神,好似有所感应。 他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有敌人。” 魏良心口发紧,收起了那些目光。 一大片的恶灵如蜜蜂一般涌到了外围,魏良还以为殷长夏即将要对自己动手了,害怕之中却隐藏着几分兴奋。 看啊,所有人都无法引起殷长夏此刻的注意力,他做到了! 然而恶灵却径直的绕过了魏良,和外面苏醒的另一种鬼物交锋了起来。 魏良:“……” 他的神色再度扭曲,四周的空气也逐渐下降,面上覆盖了一层浓浓的阴影。 由于大量恶灵的离开,让唐启泽终于抓到了机会。 他急急的冲向了殷长夏,手里的道具迅速增大,像是一个白色蛛网,迅速将他和殷长夏一起套入其中。 唐启泽大喊:“殷长夏你真的要被这些鬼东西同化!?” 殷长夏眼瞳紧缩。 道具是简易结界,唐启泽在家园那几天,用自己的阳寿换来的。 唐启泽想着,难免会遇鬼,便准备了一个。 现在想来,还真派上了用场。 殷长夏挣扎了起来,捂住了头,手指缓慢朝下—— 那一刻最强烈的感情不是痛苦,反倒是不愿被同化的傲慢。 要同化也是这群该死的恶灵和他同化! 绝不服输! 殷长夏大口喘气,手指艰难的抬了起来,脑子虽然清醒,身体却无法产生反应。 就像是喜面生出了自主意识,不愿意从殷长夏的面部脱落下来。 殷长夏死死咬了一口舌尖,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终于借由疼痛感让他做出了行动! 殷长夏:“谁说我愿意!” 喜面被碰得歪斜。 宗昙眼神微闪,他和他拥有相同的本质,却有截然不同的选择。 心里像扎了根刺,穿破了血肉,鲜血淋漓。 啊……真是烦躁。 不愿意受到影响,却又忍不住驻足观看。 唐启泽见殷长夏苏醒过来,哑声笑了起来。 “太好了……” 简易结界在此刻消失,灰色的蜘蛛网像是袅袅烟雾般散去。 唐启泽眼皮直跳,没想到三年阳寿兑换的东西,这么不经用。 算了! 只要殷长夏清醒,这比什么都重要。 刚才那群恶灵被结界隔绝在外,此刻瞧见殷长夏彻底的脱离了她们,有的不止是愤怒。 “嘤嘤嘤……” “嘤嘤嘤……” 失却了族群里的‘后’,玻璃心的恶灵都哭出来了。 殷长夏:“……” 唐启泽:“……” 这一刻唐启泽都快被这哭声淹没,觉得自己就是那欺负女人的坏蛋。 唐启泽心情也低落了下去,已经到了认真反省的地步。 殷长夏:“别听这些鬼哭,把耳朵给捂住。” 唐启泽抬眼看向他,疑惑的问,“你眼睛怎么红了?” 殷长夏哭得打嗝:“这些鬼哭,跟我切洋葱的时候一个感觉,我TM止不住被影响!” 唐启泽:“……” 看来是才脱离族群,后遗症还没有消失。 看殷长夏这种哭法,唐启泽也觉得怪可怜的:“喜面还不能拿下来吗?” 殷长夏摇头:“暂时不要。” 只不过下次用的时候,一定要慎重。 他将喜面戴得更加歪斜,只有半张脸还被遮住。 殷长夏微微的喘了起来,发现了不对劲。 唐启泽:“怎么了?” 殷长夏:“用这个道具,太耗费体力和精气了。” 时瑶和王昆在此刻走了过来,时瑶身体站得笔直:“殷、殷……” 殷长夏揉了揉微红的眼睛,语气里还夹杂着哭音,暂时还没能恢复过来。 “你也要学这些鬼一样嘤嘤嘤?” 时瑶:“……” 等会儿! 我不可以觉得殷考核官哭音可爱! 殷考核官应该是高大的,神圣的,充满着光辉的。 时瑶弯腰地上了指示牌:“我找到了这个!” 殷长夏的眼睛瞥到了上面,周围太暗有些看不清画了什么,但底部却标志着⑤和⑦,是十分鲜艳的血红色。 他之前只看到了⑥,却无法连接,完全不知道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阴差阳错,⑤和⑦竟然是在芭蕉林! 殷长夏:“做得不错。” 单单一句话,时瑶只觉得热血直冲脑门,内心的情绪翻涌起来,狂化值竟然又上涨了一个百分点。 时瑶有些疑惑,搞不懂狂化值怎么上涨了,却很快被那股强烈的感情给冲淡。 有的只是兴奋。 甚至还想多为殷长夏找到几块指示牌! 唐启泽从背包里拿出了小电筒,他这次留在家园并不是白费,东西都带得齐全。 四人围在了一起,凑得更近,眼神全都放到了这两块木板上。 结合三幅画,殷长夏发现这是白色虫卵的生长史! “植入、生根、孕育。” “培养皿是人类的大脑。” “恐惧能够成为最好的食物。” 殷长夏眼神微闪,难怪A馆里面,会有这么多的人头! 难不成,是博物馆馆长,为了培育白色虫卵,所做出的实验? 但大多数都失败了,他便退而求其次,把人头和阴物结合到了一起,却意外培育出了无数令人害怕的怪物。 唐启泽打着小电筒:“你们看⑨号!这里画着一团黑东西,而被植入了白色虫卵的人,在朝拜他?” 殷长夏:“我一直很好奇,伥鬼究竟是死于哪个‘虎口’?看来就是这个黑团。” 四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悚。 伥鬼、白色虫卵、甚至是莉莉安,这中间必然存在着联系! 唐启泽:“难道成为伥鬼,必须先植入白色虫卵?” 殷长夏:“……” 两人齐刷刷的把目光放到了时瑶和王昆身上,昨夜伥鬼袭击,想必时瑶和王昆已经遭难。 时瑶和王昆心跳都提到了嗓子口。 殷长夏:“快抑制恐惧!白色虫卵得不到营养,很快就会死掉!” 时瑶微怔,这才调整了自己的呼吸。 纵然这样,一想到自己的处境,就会觉得是被一条无形的绳子勒住了脖子,渐渐剥夺着她的呼吸。 时瑶十分急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直到看向殷长夏的时候,时瑶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殷考核官……” 殷长夏:“?” 时瑶鼓足了勇气:“我要是害怕,能不能多看看你的脸?” 殷长夏:“……” 唐启泽憋住了笑,时瑶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四人继续把目光放到了木牌上,再也找不出任何的细节。 殷长夏:“可惜只有三幅,剩下的信息只能靠猜。” 他们观察到最后,编号为⑨的木牌,上面写着一句话—— “这将是我最大的艺术。” “永生的艺术。” 四人:“……” 越发邪门了! 他们刚进A馆的时候,门口结着鬼手的葡萄糖, 殷长夏抖了两下,都快对‘艺术’这两个字过敏了。 玻璃房内一片狼藉,地上全是碎肉和芭蕉叶,红色和绿色的对比如此强烈,色彩饱和度太高,让他们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随着时间的推移,A馆的气味越发难闻。 起初只是带着淡淡腐臭,而今那股味道已经刺鼻呛人,所有玩家都苦苦忍耐着。 殷长夏问唐启泽:“你那个背包,能装得下木板吗?” 唐启泽:“能啊!” 他拉开了拉链,将几块木板全都塞了进去。 唐启泽正在装东西的过程中,殷长夏瞧见玻璃房一整片的玻璃都有了裂纹,恐怕再隔不久,全都会砸下来。 殷长夏:“快点!” 众人感受到了事情的严峻,表情立即紧张了起来。 时瑶一直谨记着不能恐惧,她焦急得手心全是冷汗。 那边的魏良明显反应比她更大! 由于昨天没有伥鬼袭击,魏良感觉自己是安全的。 而被袭击的时瑶和王昆,反倒得到了提示。 魏良按住了自己的脑袋,犹如撕裂一样的疼痛起来。 所产生的恐惧变成了养料,让脑子里那不为人知的东西生长了起来。 时瑶偶然瞥了过来,晃眼一过,竟然瞧见魏良的眼瞳里游动着一只白色虫子。 时瑶惊得好像失音一般,心口发凉,犹如灌满了铝,重重往下坠沉:“你……” 魏良的狂化值再度上涨,眼眶赤红的说了句:“吵死了。” 时瑶还来不及仔细观察,魏良便走到了剩余的芭蕉树干,死命的朝前踢了一脚。 狂化引起的狂躁反应又来了。 可这头疼是怎么回事? 魏良并没有深究,只是把这种感觉当成了狂化后遗症。 时瑶心里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正要告知殷长夏,让他仔细一些的时候,玻璃罩已经完全破开了。 殷长夏:“出去再说!” 里面所有人全都一涌而出,魏良也不情不愿的跟了上来。 门口被食人花堵住,但早就被恶灵杀了七七八八,还剩下门口的那一只。 殷长夏伸出匕首,在花朵张开的瞬间,毫不留情的刺入了里面。 身为核心的人头被击中,花朵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失去了所有水分,变得干瘪难看。 与此同时,他们身后,也响起了一阵剧烈的摔打音,是那一整片高耸的玻璃,骤然往里面塌陷的声音。就连A馆的天顶,也有了‘咔嚓’的裂口声响。 看来是受到了波及! 众人不由的朝着上方望去,只见天顶的细小石块不停的往下砸落。 耳朵里发出嗡嗡声,被犹如被无数根细针一样,刺得他们发疼。 这一大块的玻璃砸下去,不仅是芭蕉林毁了,让他们的耳朵也受到了影响,一时半会儿完全无法听清任何的声音。 在这一片嘈杂声当中,所有的声音都好像蒙了一层水雾。 殷长夏犹如潜入了深海,一切的声音都被耳膜的嗡嗡声给阻隔在外。 天顶塌陷得更加厉害,无数碎石掉落,砸到了里面的水槽里。 “%#@@!!” 一句不知道什么的话,撕心裂肺的喊了过来。 殷长夏抬起头,却瞧见唐启泽捂着耳朵就站在不远处,面容带着恐慌。由于危险来得太快,唐启泽没能来得及推开殷长夏。 蛇鳞藤从地底涌出,立即勒住了殷长夏的腰部和腿部。 这东西分明是守在A馆尽头的房间的,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蛇鳞藤离地则变粗,殷长夏的腰部快被勒得喘不过气,连内脏都要被挤压出来了。 殷长夏双脚离地,立刻便用手扯住了腰部和腿部的藤蔓,想要将其扯断。 纵然听力暂时还没有恢复,殷长夏仍旧尝试着自救。 手上触及之处,一片光滑,真的犹如摸上了一条冰冷的蛇。 殷长夏浑身发僵,蛇鳞藤缠得他更紧了。 因为使用了喜面,他的体力受到了巨大影响。 殷长夏发狠的拿匕首戳着蛇鳞藤,那架势完全不管不顾的自己会不会受伤。 所有人都在此刻反应了过来,开始对蛇鳞藤进行着攻击,就连那些正在大快朵颐的恶灵,也清醒了数秒,飞快的回到了殷长夏的身边。 [不能死……] [他还没完成约定。] 她们刚才吃下许多鬼力,已经长出了半截身体,不再只有头部。 与此同时,她们纷纷咬住了蛇鳞藤,一口又一口的撕扯着它的血肉。蛇鳞藤剧痛,又飞快暴涨数倍,将所有恶灵一同拍开。 唐启泽正要前去救下殷长夏,却被一个声音阻止。 “等等……” 魏良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开口,阴阳怪气的说,“这东西越碰,就缠得越紧,刚才我的启示之书已经更新了蛇鳞藤的资料。” 唐启泽:“那你快说!” 魏良极度不情愿,不知道自己发哪门子的疯。 对了…… 殷长夏是考核官,他死了之后,规则将无法维持,游戏会乱套的。 魏良终于找到了自己紧张的理由:“放血,吸引它过来。” 唐启泽还以为是什么难事,立即便要割破手指。 魏良缓步向后,远离着蛇鳞藤生长的危险区域:“那东西染血则疯,还会变大变小,如果来不及在那一刻斩杀的话,就很有可能像蛇一样钻到你的身体里。” 唐启泽心跳极快,询问着:“钻到身体之后呢?” 魏良笑了一声,满怀恶意的说:“你的身体会异化,像蛇一样。” 唐启泽:“……” 魏良戒备的盯着前方:“作为他的朋友,你不是应该为他牺牲?” 唐启泽:“……” 魏良已经退到了安全地带:“他应该救了你很多次吧,这可是你还人情的时候了。” 说到这里,唐启泽终于有了反应。 他看向了时瑶和王昆:“你们去收集十种植物的习性和名称,完了之后赶紧离开这里!” A馆快塌了。 没有时间。 时瑶哑了声,很想帮忙,可她们在这里也会是个拖累。 现在A馆变成这个样子,大部分的玩家都在争取时间。万一彻底塌了,不仅仅是无法出去那么简单,还有可能看不完十种植物的名称和习性。 完不成任务,就再也无法踏出A馆了。 眼下的确该分头行动。 可唐启泽的实力…… 时瑶有些担心。 唐启泽露出一个笑容,声音发哑:“交给我,还不行吗?我就那么没用?” 时瑶:“……” 时瑶狠了狠心:“我和王昆马上去收集!” 其余不相干的人,很快就离开了这个地方。 在场仅剩下唐启泽和殷长夏两人,刚才他们交谈之际,殷长夏也一直在挣扎。 他的听力已经恢复了正常,蛇鳞藤再也无法从后面偷袭。不过都已经被缠上了,殷长夏怎样也无法弄断。 殷长夏眼神微冷,脑子里飞快的做出分析,脑内列举了数个方案。—— 此刻绝对不能切换怒面,芭蕉林的恶灵还需要操控。 鬼骨也有四个指头被染黑,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第五次。 那么…… 就只剩下彻底操控喜面,这个唯一的选项! 殷长夏突然冷笑,蛇鳞藤不可能平白无故出现在A馆,既然寒鸦那个人这么想置他于死地,那就所幸拉他一起坠落下去,让他后悔算计自己。 双手已经被蛇鳞藤缠住,但依旧能命令一些恶灵。 正当殷长夏想要动手之际,耳膜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高傲而漠视一切。 [不要放弃思考。] [不要去选下下策。] [殷长夏,你能做到。] 这几乎不含任何犹豫的信任,直直冲向殷长夏的脑海,像是炎炎夏日里,一抹无法存在的冰雪。 这是早上才警告了他的宗昙吗? 殷长夏呼吸紊乱,向来引诱他往下堕落的宗昙,竟然在此刻令他清醒。 宗昙十分安静的注视着这一幕。 就算是被蛊惑,殷长夏也只能被他所蛊惑。 堕入深渊也好,保持本性也罢,都应该是由他一手引导,这些鬼东西也配? 殷长夏的全身都被缠住,藤蔓已经来到了他的脖颈。 几乎有一个人,和他同时做出反应—— “我们还有机会!” 唐启泽死死的看着自己的手,一狠心便打算割破自己的手,鲜血的气息蔓延了出来。 他不仅不逃,反倒主动凑前。 殷长夏猛地朝着那边望去,身体大部分已经被缠住,可此刻竟然隐隐松动,仿佛是闻到了血液的气味。 疼痛感减弱了大半,连思考也变得清醒了。 几滴血液撒了出来,唐启泽拿着匕首,将伤口割得更深。 唐启泽急促的喊—— “我资质不好,还有个天才的大哥。” “谁都觉得我比不过他,一辈子都只能活在他的羽翼之下。他们痛骂我,说我算什么东西,也能成为唐书桐的弟弟?” “所有人都接近我,利用我,为的就是能靠着我,去接近大哥。” “我TM这辈子活得真憋屈啊。” 殷长夏声音沙哑:“别……冲……动……” “不,这不是冲动。” 唐启泽眼瞳发红,终于把伤口撕裂,血液猛地流出,“从跟着你进入深渊博物馆,我就决定了!” 大量鲜血飞溅了出来,香味吸引了蛇鳞藤,疯狂的朝着唐启泽的方向涌去。 唐启泽眼瞳发狠:“殷长夏,是因为你啊,我现在可以狠狠回击以前痛骂我的那群人了。我就算愚蠢,不成熟,庸俗,不值一提,但也有人选择我!” 鬼宴的时候,殷长夏返回来救他了。 为了那一次的生死相托,他将竭尽全力。 在那几句吼叫当中,伴随着剧烈的感情爆发。 唐启泽的思维能力在加速,面临这种情况竟然变得更加冷静。 [狂气值1%。] 什么? 可唐启泽已经顾不上那么多,蛇鳞藤已经吸取着地上的血液,朝着他的手腕飞来了。 殷长夏终于在这一刻缓了过来,飞快的朝着唐启泽奔去。 两人如同鬼宴祭祠时那样,殷长夏徒手拽住了朝着唐启泽方向冲去了蛇鳞藤,而唐启泽拿起匕首,对准蛇鳞藤砍了过去。 依旧十分韧性,无法折断。 殷长夏:“七寸!” 唐启泽反应了过来,立马便要砍过去。 然而蛇鳞藤像是察觉到了他们的动作似的,竟然开始变小。 殷长夏眼皮直跳,如果太细,蛇鳞藤又这么滑,就很有可能从手里的缝隙逃脱。他把藤蔓在手里绕了好几圈,但仍然抓不住。 太滑了! 殷长夏大喊:“快!一定要找准!” A馆里的人已经不多了,其中一个入口被打开。 想必已经有队伍完成了任务,已经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这无疑是给了他们鼓舞! 唐启泽浑身的血都在燃烧着,眼瞳里充满了红血丝。计划并不太顺利,蛇鳞藤变小的速度太快了。 但唐启泽已经找到了七寸,正要砍下去的时候,殷长夏眉头拧紧:“等等,不对劲!” 唐启泽:“……?” 殷长夏也一同拔出了武器,让唐启泽用没有受伤的那只左手,拽住了蛇鳞藤的另一端。 只要没有伤口,蛇鳞藤就不会钻到血管里。 蛇鳞藤已经缩小得如拇指大小,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唐启泽没时间询问太多,他对殷长夏的话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立即拽紧了蛇鳞藤。 唐启泽:“你说,怎么做?” 殷长夏脑内的启示之书也更新了,大约是他们合力对付蛇鳞藤的缘故,启示之书给了他答案。 [蛇鳞藤,C级怪物。] [将双胞胎推入蛇窟,受万蛇啃咬而死,死后将他们的身体做成花肥,以此来滋养藤蔓。] [等到极阴之日,蛇鳞藤就可活过来。] 双胞胎? 殷长夏:“一人一边,一起砍!” 唐启泽心脏狂跳:“好!” 两人剧烈的呼吸着,心跳声发乱,汗水已经打湿了额头。 在一个喘息之间,两人同时朝着蛇鳞藤伸出了手,两人配合尤为默契,纷纷找准了七寸,很快便将蛇鳞藤斩于匕首之下。 蛇鳞藤如其他植物一样枯萎,只剩下一小段逃脱了出去。 殷长夏双腿发软,被唐启泽赶忙扶起。 唐启泽热泪盈眶:“兄弟……” 殷长夏:“……” 如若不是蛇鳞藤缩小,他们还不好找两段的七寸。 不过刚才的配合,的确让人极其爽快。 殷长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唐启泽像是卡壳了似的,还用那种表情看着他,兴奋而激动的喊道:“兄弟!” 这次轮到殷长夏的笑容卡壳了。 殷长夏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你不会开启了狂化状态吧?” 唐启泽精神振奋:“是吗?兄弟!” 殷长夏:“……” 你是复读机吗? 不过看唐启泽这个模样,殷长夏更加断定,这家伙是真的开启了狂化状态。 狂化是把自身拥有的某样情绪放大,还随着开启狂化时的状态有关。 这一点殷长夏在看到魏良时,便已经猜测出来。 唐启泽莫非……? 殷长夏也跟洗脑了似的,脑子里蹦跶出‘兄弟’两个字。 他转过头来看向唐启泽,发现他声情并茂的喊了句:“兄弟!” 殷长夏:“……” 住口!我都要被洗脑了! 殷长夏打了个寒颤,发现他们刚才斩断了蛇鳞藤,上面的液体染在了殷长夏的身上,不慎把口袋中的许可劵弄湿。 殷长夏害怕许可劵出问题,赶忙将东西拿了出来。 而让殷长夏没想到的是,在沾染蛇鳞藤的液体之后,被撕成两半的许可劵竟然合到了一起。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殷长夏不禁露出笑容:“许可劵被补好了,今晚能行动了。”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体力不支的他差一点趔趄的再度倒下,还是唐启泽把他扶住。 唐启泽:“别勉强,还是先休息会儿?” 殷长夏脸色苍白:“可能是我动用了喜面,本身就损耗了体力,蛇鳞藤又……” 他的话尚未说完,那边却传来一阵巨大的响声。 是郑玄海? 两人不再交谈,赶忙将目光放到了那边。 某个身影被砸出了数米,差一点牵连到了殷长夏和唐启泽。烟雾迅速消散,向思思还想继续困住那人,可根本无法凝固身体。 向思思看到了殷长夏,表情紧张的说:“危,险。” 说完这句话过后,向思思便彻底散去。 从密林深处,逐渐走来一个人。 他的步子极缓极慢,罩着一身黑色斗篷,整个脸都隐藏在 “本来不想亲自动手,你们非要把我逼到这个地步。” 他伸出了手,控制着低级邪物,后方飞出一大群的虫群。 那些全是低级邪物。 殷长夏捏紧了匕首:“寒鸦的人,也敢对我动手?你知道我是谁吗?” 在道具的伪装下,尹越的声音也有所变形:“我当然知道你是谁。” 殷长夏脑子迅速转动,他的体力所剩无几,并不想在此时和对方动手,便小心的拖延着时间。 “你在寒鸦实力不弱吧?竟然能对付拥有载物的郑玄海?” 尹越笑了:“都这种时候了,还想刺激敌人,难怪这么多手段都对不服不了你。” 殷长夏:“……你什么意思?” 尹越眼神阴冷,殷长夏越是优秀,他越是不留机会。 尹越步步紧逼,操控着那些低级邪物,从四面八方袭来。这数量简直惊人,密密麻麻很快便围成一圈。 殷长夏和唐启泽已经没剩太多力气了,却还是苦苦坚持着。 尹越满意的说:“看来那颗蛇鳞藤,果然会汲取精气。” 殷长夏:“……” 唐启泽:“……” 两人看不清楚他的脸,却突然间明白了过来,为何蛇鳞藤会突然出现在A馆。 原来是他。 为了杀自己,这人还真是花了巨大的代价。 他们这一方狭小的地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某个巨大的道具包围了起来。外面的恶灵进不来,里面的恶灵出不去。 为数不多的几只,还在为他抵挡那些虫群。 虫群离他们越来越近,竟是一群变异的血蚊子,每一只都显得有手掌大小,吸血的口器却垂下极长。 这密密麻麻的一片,看得人心里直发慌。 殷长夏拿起匕首砍了起来,尹越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些□□控的恶灵。 “原来你也有特殊道具……” “新人时期就拿到了这玩意儿,还真是不能小瞧你。” “不过论到吸取鬼力,没有任何东西能比得过这些虫子。” 殷长夏:“……” 恶灵果真不敌,殷长夏便让她们暂时牵制三方的虫群,而不是去和虫群对拼汲取鬼力。 时间一点点过去,殷长夏和唐启泽的体力也越发不济。 在两方对峙之际,一只虫子飞到尹越身边,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尹越眼瞳紧缩,随即动用虫群将唐启泽缠住,把他跟殷长夏阻隔开来。 双方离得并不算远,只是中间隔了虫群,便如同隔了一道银河。 尹越一步步的走向了殷长夏:“你的这具身体……” 尹越突然笑出来:“很适合。” 适合什么? [A馆已有两组队伍成功脱离,触发了A馆的机关。] [请抓紧最后的二十分钟,倒计时即将开始——] [00:20:00。] 随着游戏的声音落下,A馆内竟然开始喷射出气体。 殷长夏立即捂住了口鼻,才瞧见被道具困住的一些鬼树,在闻到那些气体之后,便犹如昏睡一般倒在了地上。 这气体……! 殷长夏感觉身体迅速麻痹,更加憋住了呼吸,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而虫群当中的那个人,竟然飞快的袭来,像是没有受到半点影响,伸出了一只手。 喜面被戴得歪斜,脸颊传来微凉的触感:“如果早知道这些,我就直接引你去那个游戏世界了,何必过来找血玉里的那片阳玉。”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面颊旁的手硬得如同木头,根本不像是活人。 难道眼前的这具身体……? 不对劲! 眼前的东西,真的是活人吗? 像是道具制成的! 殷长夏:“……你什么意思?” 在说话的同时,他暗暗将手伸到怀中,企图拿出怒面。 尹越越看越满意:“把队长的魂,放到你的身体里,这才是最完美的复仇计划。” 他嘴里的队长绝无可能是陆子珩! 难道是……秦封? 话音刚落,殷长夏便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愤怒。 原本上午还警告自己,不要再探究下去的宗昙,竟然在此刻强势的控制了右手。 鬼骨注入了充足的鬼力,几抹幽蓝的火焰跳动在没骨指之间。 尹越顿时察觉到了危险,猛地朝后倒退:“你是谁!?” 宗昙一扬手,鬼火点燃了虫群,无数幽蓝的光芒一串接一串的燃烧了起来,一时之间将虫群里的所有低级邪物全都点燃。 那些火光跳动在殷长夏的眉眼之间,仿佛一朵朵地狱而生的幽莲。 鬼骨的手指甲已经染黑其四,这是殷长夏四次主动借走他力量的证明。 宗昙以此为凭借,暂时接过了身体的掌控权。 正在对付虫群的唐启泽,在虫群被烧过后,总算能喘一口气。他还以为是殷长夏的功劳,面露喜悦的朝那边望去。 唐启泽牙关打颤,像是要被拖入深渊一般,万般的恐惧了起来。 自从听到唐书桐说了载物的事情之后,唐启泽就想过,宗昙绝不会‘心甘情愿’的。 在他眼里,宗昙永远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存在,这种高傲宛若神明。 把神明拉下王座,染上世俗,这可能吗? 然而现实却狠狠打了他的脸。 眼前的人,绝非殷长夏。 疯子原来也会保护人! 他杀起人来时疯,护起人来时更疯。 “吸取鬼力那些虫子最强?” “可笑。” 明明是同样的嗓音,可宗昙来说,却有种散漫高傲之感,每一句的尾音,都带着尖锐的棱角,像是冰川山樾,没有半点柔软的地方。 宗昙瞳仁漆黑,犹如一潭死水,直视着那边的尹越:“谁准你触碰这具身体的?” 这是他几百年后临世以来,头一次生出了这样强烈而尖锐的—— 占有欲。 第52章 第七章 第七章 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压迫力。 无止境的黑暗被一朵朵盛放的幽蓝火焰点亮, 火焰附着在虫海之中,深蓝堆叠着浅蓝,让那些本来丑陋的虫子, 也在此刻梦幻了起来。 如此妖冶,如此凶邪。 宗昙站立于火焰中心, 半张脸还带着面具, 而露出的令一半则被照亮。 “你倒是打得好主意,车轮战,耗尽敌人所有的力气,再最后出击……” 这声音不紧不慢, 仿佛根本没有正面看人,而是从某个更高的维度, 在玩弄支配着一切。 尹越极度不舒服,觉得自己被人轻视。 可数场游戏历练而来的敏锐, 令他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很危险! 尹越额头满是冷汗, 一时半会儿分不清对方到底什么态度。 他以为耗费殷长夏的体力,殷长夏就会乖乖去死, 哪知道却唤醒了更加凶恶的东西。 失算了。 殷长夏才是这疯子的保险栓,他毁了保险栓, 这疯子不就没有束缚了吗? 尹越额头满是冷汗:“之前在家园, 殷长夏亲口说出自己没有载物,原来也是扮猪吃老虎。” 宗昙唇角扬起一个淡漠的弧度, 纯度极高的蓝色火焰映在他的眼瞳里, 仿佛那双眼睛都被染成了蓝色。 美得极具蛊惑性,像是沙漠里的一片海市蜃楼。 尹越戒备到了极点, 额头青筋凸起, 死死的盯着那边, 不敢放过宗昙的任何行动:“你既然是他载物里的鬼魂,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帮他?” 宗昙没有说话。 这沉默的十几秒,令尹越倍感煎熬。 他在被碾压、被轻视、被支配。 这种认知令尹越感到难堪,他分不清楚宗昙到底什么等级! 普通鬼怪? 不不不,兴许实力已经摸到了鬼将级别! 比起受到载物压制的普通鬼怪而言,鬼将级别的鬼物,将会拥有更多的自我意识,也更难驯服。 尹越断定,殷长夏绝不可能在新人时期,就这么快的驯服了他。 尹越呼吸急促的试探道:“我知道载物里的鬼魂,绝大多数都想要一具身体。” 他站直了身体,手放到了自己的胸膛上:“我手里拥有一个道具,可以用特殊材质的东西,为鬼物做出依附物,和普通的身体毫无差别。” 宗昙:“就像你现在这具身体一样?” 尹越瞧他终于愿意说话,急急忙忙的说:“当然!” 宗昙恶劣的说:“难怪那群低级邪物愿意受你驱使。” 对方的反应,也让尹越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强行抢夺身体,没有一个玩家会允许,也极其罕见,在家园简直闻所未闻! 这只鬼物可真是肆意妄为啊。 尹越有些兴奋:“所以,你何必帮殷长夏?” 宗昙:“听上去的确很诱人。” 尹越:“那……” 他预想着这种级别的鬼物,应该会更加追求自由,不愿意受人驱使。 只要做出依托物,就能让他和殷长夏分开。 合在一起不好对付,分开了还不好对付吗? 尹越的笑容也变得阴暗了起来,眼前的金丝眼镜的镜片,也染上了一层蓝光,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眼神。 宗昙呢喃一样的嘲笑着:“就凭,那堆烂木头?” 尹越笑容全失,表情瞬间僵化:“……” 他往日蛊惑鬼物的手段,竟然一点儿都不生效? 殷长夏仍旧还强撑着没有昏迷过去,仔细观察着了起来。 对方拿一堆木头,试图拉拢宗昙的时候,殷长夏完全没有插嘴。 因为他知道,宗昙一定瞧不上。 那人小瞧了宗昙的高傲。 不过让殷长夏更加心惊的却是宗昙。 在短短几句话之间,便引诱了那个人,让那人直接拿出了底牌,还为了拉拢宗昙主动交代了现在这具身体的秘密。 宗昙虽然时常发疯,但的确很厉害。 殷长夏头皮都在发麻,像是被一道巨大的雷光击中,不自觉的发颤。 这种颤栗由灵魂产生,在寂静的黑暗里蔓延开来。 幽蓝的火光吐出极远,把周围一圈的虫群彻底燃烧起来了。 宗昙收起了漫不经心的姿态,眼神深沉而危险:“烂木头,怎么比得过血肉之躯?” 明明是平稳的语调,根本不强烈,却让尹越有种受到羞辱的感觉。 这可是许多鬼物抢夺的东西,在他眼里竟然一文不值? 谈判极快的速度破裂,这是尹越万万没想到的。 他更加戒备了起来,不敢轻易凑前。 殷长夏:[……] 不知道对方察觉到没有,宗昙完全还没对他出手,战局的主导权,就落到了宗昙的手里。 戒备的人,反倒成了他。 殷长夏心跳加速,头一次以这样的角度,观察起了宗昙。 强大、高傲。 或许还是个有点小气的疯子。 那人想要秦封复活在他身体里的想法,彻底把宗昙激怒了。 殷长夏心脏被揪紧,没想到阴差阳错知晓了这件事。 秦封如果真的拿走他的身体,再去偷袭陆子珩,的确是最完美的复仇计划了。 宗昙突然开始出击,变成骨头的右手随手一扬,一只虫子被鬼火控制着,竟然朝着自己的主人袭去。 尹越:“你……!” 这TM的简直有病! 宗昙既然能够用鬼火反向操控虫群,何必一只一只的袭击? 宗昙的眼底毫无光亮,浑浊得包裹着一切负面情绪:“不过是让你尝一尝被玩弄的滋味,车轮战嘛,好玩吗?” 他是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尹越气到极点,反倒冷静了下来。 那只鬼物会为自己的狂傲付出代价! 他拿出了武器,精准的切割着那些飞来的虫群,不一会儿,地上已经堆满了虫子的尸骸。 A馆刚才就在坍塌,此刻天顶终于裂出了一道缝隙,外面的风雪灌了进来。 地上满是玻璃碎渣,映满了蓝色的幽光,此刻盖上一层薄薄白雪,柳絮一样绵软。 唐启泽吞咽着口水,一时半会儿没敢凑上去。 眼前这景色和宗昙太相似了。 ——白雪 踩上一脚,兴许受伤的就是自己。 唐启泽可和殷长夏不一样,宗昙早就成了他的心理阴影。他没这个胆子捋老虎须,如果不是到了紧要关头,根本不敢和宗昙说话。 可没办法! 唐启泽像是结巴了一样:“他他他很危险,要要要不,就别耽误时间了?” 听到危险两个字,宗昙突然笑了。 唐启泽:“……” 是啊,在场所有鬼物,比得过宗昙危险? 唐启泽一脸的羞耻,又默默缩到了黑暗的角落,恨不得谁都不要注意到自己。 他是鼓足了一生的勇气,内心铺垫了无数话语,才敢去到宗昙面前。 可在心里准备这么多,说出口就那一句话。 唐启泽低下了头,暗暗痛骂自己。 你可真是没用啊! 然而身侧的孕妇恶灵,竟然全都瑟缩抱团,看上去比他受到的惊吓还要严重,全都开始抱团,互相叠在一起。 恶灵一声又一声的哀嚎了起来:“嘤嘤嘤。” 唐启泽:“……” 啊这…… 内心突然就平衡了。 唐启泽再度鼓起了勇气,将背包里的道具递到了宗昙面前。 “这具身体是殷长夏的,他和你不一样,外面这些令人麻痹的气体会影响到他。” 宗昙的声音已经被气体影响到微微发哑:“你,还算有点用。” 唐启泽:“!!!” 快点拿走啊,他快疯了! 吓死个人! 对面那个木头人没被吓晕,他先晕过去了。 宗昙终于拿走了道具,是一个喷雾,里面流荡着不知名的液体,他喷上过后便放平了呼吸,一直难受的殷长夏才终于变得舒坦。 前方战局十分激烈,可激烈的却是尹越那边,宗昙表现得游刃有余、漫不经心,像是故意折磨对方一样。 虫子到底是不禁烧的,很快便传来了焦味。 它们纷纷从空中掉落了下来,像是黑夜里孤单坠落的彗星。 宗昙连眼皮都没有抬,周围的崩塌并不能影响他。 他像是生来就带着一种毁灭的气质,所有东西都将在他的手心里崩碎。而周围的崩塌,加剧辐射着他的一切。 荒原的野火一样。 殷长夏光是看着,都仿佛要迷失在那种混沌又毁灭的气场之中。 这绝非是有关爱情,而是人类对未知的本能好奇心。 宗昙:“你那些手段,还是太嫩。” 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殷长夏:[哪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 略带讽刺意味的恭维,却被殷长夏说得无辜,仿佛真的恰有其事那样。 宗昙勾起唇角:“看好了。” 殷长夏:[?] 宗昙压低了声音:“那东西很快就要绝地反击。” 殷长夏果真开始留意起战局,安静的观察着满地虫骸的鬼林。那人虽然还在和那些虫子打斗,但作为原主人的他,很快便掌控了规律。 他对付虫子的速度变快了。 还真是如宗昙预料的那样,那人开始耍起了小聪明! 殷长夏在心里暗暗吐槽,宗昙分明是想教他,可一开口就是你太嫩。 他话里全都带刺。 这让别人如何分辨? 殷长夏不由感叹:[老婆,多亏了我这惊天地泣鬼神的理解能力,才能和你快乐交流。] 宗昙:“……” 尹越已经被不知道多少只虫子折磨,他以前拿这招对付他人时,可从未想过会有报应。 而宗昙每次都只控制几只,让他足够对付,又不会给他留下太多空隙。 渐渐的,尹越已经是精疲力竭。 他尝到了自己拿蛇鳞藤对付殷长夏的滋味了。 但那只鬼物越是要折磨他,尹越就越是要表现给那只鬼物看,内心飞快的思考着对策。 一只又一只的虫子残骸,被堆叠在了地上,鬼火将他周围的黑色斗篷都烧着,空气里弥漫着肉香和糊味,浓郁得侵袭着所有感官。 可真是狼狈。 尹越和唐启泽同时这么想着。 而一方是自嘲,另一方却是感叹。 唐启泽血液沸腾,狠狠的解了气。 他不禁想,倘若这是殷长夏在反击,他很有可能冲上去踩那个王八蛋几脚。 但现在可是宗昙在掌控身体,唐启泽顿时就蔫儿了。 不敢、不敢。 唐启泽一边恐惧的同时,又一边庆幸着,如此强大的鬼怪,是他们这一边的。 在快要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之前,尹越终于找出了缝隙,掏出怀中的道具,一个染得漆黑的八音盒出现在了上方。 一首无名交响乐,响了起来。 在响起的同时,时间的流速也好像变得缓慢。 尹越隐隐疯癫,眼瞳发红的说:“该死的邪物!竟然逼我使用好几个B级道具!” 他飞快朝着那边反击,手里掷出几枚尖锐的古铜钱。 但凡是邪物,就没有不怕这个的! 尹越已经没有退路了,原本想在陆子珩手下苟且,收集一些情报,哪知道陆子珩对他的态度,始终抱着怀疑,一直冷待他。 尹越被逼得没办法,只能剑走偏锋。 这一次来深渊博物馆,就是为了抢走阳玉,助秦封还魂。 血玉中的阴玉温养着秦封的魂魄,被苏媛带去了某个游戏世界,供养四方怨力以助秦封在最短时间成为鬼将,乃至半鬼王! 那是他们崛起的最后机会! 那日陆子珩对秦封下了手,连尸体也被吃得一干二净,秦封在最后关头动用了载物,才得以保存了魂魄。 这件事情,决不能让陆子珩知道! 既然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尹越就没打算回头! 从天顶灌入的风雪,让室内温度迅速降低,连那些鬼树的叶片,也覆盖了薄薄的一层。 正下方的八音盒犹如坏掉一样,咔嚓咔嚓的响动着。 交响乐前奏响完,尹越开始反击。 不知道八音盒的功效是什么,周围虫子向尹越飞来的速度,果真减少了许多。 刚刚击飞的铜钱,散落在宗昙附近,然后亮起了白色光束。 尹越见宗昙果然没了动静,便飞快的绕到了他的身后,戒指里出现了尖锐的刺,上面涂满了虫群提炼出来的毒。 这一连套下来,他就不相信对方不中招。 事情原本进展得很顺利,尹越已经无比接近了他,两米,一米……快了! 八音盒的作用是让他的速度加快,敌人的速度变慢。 但凡八音盒还在,他就有绝对胜率! 交响乐已经奏到了高潮,尹越的表情也兴奋了起来,满脑子都是反击的想法,仿佛自己才是那个操控着局面的指挥家。 地上的一枚铜钱,开始迅速被鬼火融化。 尹越不管不顾,加快了速度—— 然而在离宗昙还不足半米的时候,一条胳膊几乎是甩了出去,重重的跌在地上。 什么? 尹越眼瞳震动,这才反应过来,被削掉的是自己的胳膊! 宗昙手里还拿着匕首,被按下机关增大,蓝色的鬼火附着在了上面。 匕首用过一次,便彻底融化,根本无法承受住鬼火。 “我都等得不耐烦了。” 尹越大步朝后退去,惊恐的看着这一幕。 可空荡荡的右手,在不断提醒着他,眼前的东西就是一只怪物! 宗昙弯腰捡起那只胳膊:“刚才,就是这只手触碰了这具身体?” 尹越:“……” 他下意识用余光,瞥向自己的左手。 宗昙露出恶劣的笑容:“原来是那只啊。” 尹越心口一跳,怎么自己连这点控制力都做不到了?竟然主动暴露! 这一系列的恐惧,腐蚀了大脑,令他的反应能力也降低了吗? 明明这具身体是道具制成,只是一具五官模糊的木头罢了。 所被切下的,也是木头胳膊。 可看着宗昙诡谲的笑容,尹越只觉得这断臂之痛,顺着木头身体,痛到了他真正的身体上面。 “怪物!” 尹越低低的喊了起来。 他一点儿也不羡慕殷长夏了,整日与这种怪物为伍,完全是走钢丝! 时时刻刻充满了危险,还要担心这东西会不会反噬! 尹越却不得不再次进攻,他都已经被逼得拿出了那么多的B级道具,沉没成本太高,如今根本收不了手。他就算是想收手,那只鬼物也不会放过他。 殷长夏再次沉默:[……] 宗昙故意制造出破绽,引诱那人反击。 给予他希望的同时,又彻底将其毁灭。 精神会一点点崩溃,行为模式也会变得混乱,就像眼前这个敌人一样。 最开始的攻击还有预谋和章法,到后来则变得越发的混乱,这是心理层次上的碾压。 难怪宗昙刚才让他看好了。 殷长夏:[……为什么要教我?] 宗昙真的不是在培养自己的对手吗? 宗昙散漫的说道:“我选中的人,被别人欺负,那是对我的侮辱。” 殷长夏突然间深刻理解了这人的高傲。 被他犹如对手一样的看中…… 殷长夏内心犹如岩浆一样翻涌起来,也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兴奋而又发麻。 宗昙一直看着他,也会产生这样的情绪吗? 大抵是的。 长时间的积累,令宗昙心里的这个想法萌芽,自己之前所经历的一切恐惧和危险,都成了最好的养料,供养着这个想法生长起来。 如果不是这一次的强制身体交换,殷长夏恐怕永远无法察觉。 [好。]殷长夏的声音在耳膜中晕开,仿佛带着兴奋,[你教我。] 宗昙:“……” 内心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殷长夏这么乖,反倒让他不适。 教的那个人没发话,被教的反倒兴奋的期待着。 恶鬼可是他。 谁在引诱谁啊? 宗昙垂着眼眸,幽蓝的光跳动在他的脸上。这是殷长夏的身体,只是被宗昙所占据了。 殷长夏明明还带着几分稚嫩的五官,也横生出一抹艳丽,像是冬日雪地里盛开的红梅,落下了一地残艳。 尹越的攻击又一次被拦下,散落于宗昙周身的铜钱,已经被逐个击毁。 尹越眼瞳赤红的喊:“你从一开始就想折磨我!” 原来殷长夏拥有的载物这样厉害,尹越之前还觉得,新星榜变动并不是殷长夏的功劳。 而如今却被深深的打了脸。 宗昙挑眉:“这么久了,你竟然才发现?” 尹越:“……”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一旁的唐启泽依旧安静如鸡,努力缩着身体,尽量隐藏在假山那边。 和他一样姿态的,还有被困在这里面的一些鬼物。 真是同病相怜。 唐启泽低低的说:“谁让你去招惹宗昙,真活该!” 太疯狂了。 一旦惹上宗昙,就是这种下场。 他和殷长夏,早在鬼宴的时候,就已经尝到了这滋味。 唐启泽可不会对敌人生出任何的同情心,只觉得爽快到了极点,心里的那口恶气总算得到了发泄。 唐启泽在爽快的同时,又不禁忧心了起来。 他不知道殷长夏的狂气值积累了多少,但看大哥的模样,根本不是新人能够掌控的量。 兴、兴许…… 现在的宗昙,真的会心甘情愿的选择对接? — A馆里那些臭气越发难闻了。 由于A馆触发了机关,朝里面喷入令人麻痹的气体,唐启泽把唯一的道具给了宗昙,就只得一直死死捂着口鼻。 宗昙已经走到了尹越的身边,削下了他另外一只手。 宗昙:“可惜,不是真正的身体,要不然现在我切的,就是你的血肉了。” 尹越呼吸急促,失去双手支撑的他,只得用头从地上撑起身体的重量。 宗昙一脚将其踩在地上,尹越拱起的背部重重贴合地面,再也没了可以起身的机会。 宗昙:“还想打这具身体的主意吗?” 尹越呲目欲裂,没想到自己花了这么大的代价,都没能杀了殷长夏。 他更加确定,宗昙一定是鬼将级别的鬼物! 宗昙:“还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 刚才以凌/虐对方为主,而如今竟然更多偏向指导了。 都怪殷长夏。 但凡他稍微像平日那样,插科打诨、嬉皮笑脸,亦或者同他硬碰硬,也不至于令他如此反常,竟还有心情去教别人了。 宗昙难得的给了尹越一点耐心:“快点,别让我等烦了。” 尹越:“……” 再冷静的人,此刻一股怒火也横冲直撞而出,快要烧掉所有的理智。 他气得脖子发红,在宗昙屈尊降贵的挪开他的脚之后,尹越便奋力爬了起来,飞快的跑入了鬼林当中。 郑玄海还在鬼林当中。 那是一个极好的诱饵! 宗昙也不急不缓的跟了进去。 鬼林深处更加阴暗,树叶层层堆叠,被不知何处吹来的风所影响,啪啪的拍打了起来。 地面变得湿滑,雪花来不及铺垫太厚,就在土壤里融化。 杨树的树干结着一颗颗的肉瘤,树叶又小心的触碰着这具身体,似乎想要对其下手。 宗昙的骨手燃起一缕鬼火,它们立即便感知到了害怕,立马便让开了一条通道。 宗昙:“真是低级邪物,非要尝点苦头,才肯收敛。” 杨树上的人头:“……” 一口老血。 救命,这人好像要踹了它们的老巢! 尹越早已经在暗处等待许久,他当时本来打算找到逃脱的郑玄海,想先杀死一个再说。可殷长夏那边对付蛇鳞藤的时间,比他预料得快了太多。 尹越不想白白错过这个机会,毕竟殷长夏才是他的目标。 可没想到…… 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尹越终于找到了郑玄海,他的腿部受伤,虽然用了治疗类的道具,伤口生长的速度却没有那么快。 再加上周围这些令人麻痹的气体,郑玄海昏迷了过去。 宗昙:“你奋力逃脱,就是为了抱头鼠窜?” 尹越:“……” 他将鞋子里的毒刺对准了郑玄海,朝着那边大喊:“殷长夏!你还不打算把身体抢回来吗?你真的要受那只鬼物的摆布?” 殷长夏嘟囔:[受老婆摆布也比受你摆布强啊,两害取其轻嘛。] 宗·两害之一·昙:“……” 宗昙凉凉的怪笑:“什么害?” 殷长夏无辜极了:[厉害的害。] 宗昙:“我还以为是害虫的害。” 殷长夏一副小骗子口吻:[怎么可能!] 宗昙冷哼了一声:“那既然是厉害的害,两害取其轻,你是觉得我不如那只虫子?” 殷长夏:[……] 被诓骗进去了! 殷长夏开动着自己的小脑瓜:[其实我说错了,是无害的害。] 宗昙挑眉:“无害?” 殷长夏:[我两关系多好!你和那个人对比,肯定对我比较无害!] 宗昙:“……” 注意力忽然放在‘我两关系多好’上面,没再继续为难。 不过直到最后一秒,尹越都还在想招儿反击,而不是像其他玩家一样,直接跪伏磕头,这倒是让殷长夏有些佩服B级玩家的心理承受力了。 就是判断力太差。 殷长夏正愁时间已经不多了,哪里还有单独的时间去找郑玄海? 殷长夏:[老婆,你想怎么样都行,不救郑玄海也行,但是千万别连着他一起杀了。] 宗昙挑眉,他倒是很会猜自己的心思。 正想一把火把这片鬼林烧了呢。 “好啊,不过……”宗昙嗓音沙哑,“我饿了。” 殷长夏:[……] 一句饿了,就不要说得这么色/气了。 殷长夏:[好。] 这次他倒答应得爽快,没有太多犹豫。 宗昙收了手,没再祸及池鱼。 尹越见他完全不为所动,觉得一定是殷长夏无法控制身体了。尹越不由大骇,就算他逃出A馆,接下来的游戏难道要和这种怪物为伍? 他即将要杀了郑玄海,鞋子上的毒刺已经快要刺破皮肤。 而暗处一道人影闪过,无数蜘蛛爬行了过来,就连A馆里的人头蛛也在受到操控。 他说话极缓极慢,还有些口齿不清:“死了,会……伤……心……” 尹越哪里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他的身上爬了好几只蜘蛛,而且对方不知道有什么能力,几缕虚幻的白纱从四面八方击来,竟然能对外面控制这具身体的他,产生影响。 尹越顿时大骇,连忙退后了好几步。 一定是裴铮! 他为何会帮殷长夏? 巨大的信息量使得尹越脑子混乱,就连操控也差点慢了一拍。他已经不敢再纠缠下去,害怕波及到外面的自己。 只不过…… 就算是这种身体,也依旧要做点什么! 身后的裴铮并未追过来,尹越自爆一般的冲到了前面,那只本就不大的八音盒,在他的嘴里被彻底咬烂。 尹越不由感到肉疼,这可是B级道具! 可这东西不可能回收了,倒不如借此反击。 尹越已经离宗昙十分接近了,八音盒毁坏过后,发出了一阵闷音—— 宗昙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再次将其一脚踹了过去。 尹越的身体开始自焚,身体又砸到了杨树。 他闷咳了两声,原以为自己的反击,会产生作用,着急兴奋的看向了前方。 可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别人。 尹越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竟然……没有一点用……” 载物!! 尹越内心喊出了这两个字。 他收集了那么多B级道具,还是抵不过拥有载物的人吗? 尹越一直以来都没有载物,对拥有载物的人十分嫉妒。纵然他手上有无数厉害的道具,也填补不了这种空洞。 甚至诸如李玖这样的人,拥有的不过是次数类的低级道具,都敢拿这一点嘲笑他。 身体焚烧了起来,眼镜镜片也因方才的打斗,而裂出了一道缝隙。 他彻底没了气息,只变成了一团焦黑发臭的东西。 宗昙冷漠的注视着这一幕:“啧。” 殷长夏突然间明白了过来,宗昙到底为什么还会允许他最后的反击。 ——是威慑。 真身并不在这里,他迟早有一日,还会继续动手。 不过经此一事,那人就不敢胡乱的做些小动作了。 一场对战而已,竟被赋予了这样多的东西。殷长夏兴致勃勃,恨不得继续钻研下去,像是拿到了一款令他废寝忘食,想要通关的游戏。 身体的掌控权再次移交回来,殷长夏一阵天旋地转,拿回了自己的身体。 那坏掉的八音盒的声音,也在此刻骤然袭来。 发闷发胀,令殷长夏的耳朵也有些疼痛。 [狂化值上涨。] [38%,39%,40%……] 怎么回事? 狂化状态的突然开启,不仅是因为喜面,还有八音盒毁坏时的影响。 刚才是宗昙在操控身体,殷长夏并未听到极速上涨的狂气值,而今操控身体的人成了他,殷长夏才注意到了这些。 宗昙满足的喟叹:“终于到40%了吗?” 他浮在半空,穿着不合时宜的嫁衣,缓慢的飘到了殷长夏面前。 这张脸美得极具侵略性,在陡然出现的瞬间,便争夺着他人的心神。 两人对视着,互不相让,仿佛龙卷风过境。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你是故意的?” 故意让狂化值上涨。 宗昙:“你在窥探我的记忆,难道以为我还没发现吗?” 殷长夏:“……” 这话倒是让殷长夏有些心虚。 宗昙:“你……看到了哪一步?” 殷长夏这才明白,今日的闹剧,是宗昙在试探他。 殷长夏倒打一耙:“你让我不要探究你,却一直在探究我,不觉得这很不公平?” “是啊,的确不公平。” 宗昙那低沉的嗓音,仿佛在纠缠着他似的,“但我是厉鬼,本来就不该和我谈公平。” 殷长夏心跳乱了好几拍,有种深入危险的感觉。 得寸进尺的人,反而成了宗昙。 他的眼神始终放在殷长夏的身上,像是要剖析殷长夏的全部那样。 宗昙突然发问:“你连那件事也看到了吗?” 殷长夏微怔,没明白宗昙说的什么。 在瞧见殷长夏的反应时,宗昙凝结于心头的那点杀意消散了一些。 “我和江听云都是夏家收留的……” 殷长夏:“我知道。” “我和江听云都有病。我今天才知道,我这病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灵魂带的,死了也要跟着我。” 宗昙微垂着眼眸,手指隔着距离,像是要抚摸上殷长夏的脸那样,“你不怕我哪天突然发疯吗?” 他终于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宗昙不由猜测着,殷长夏会如何回答? 宗昙的眼底带上了浓浓恶意,倘若他会和其他人一样……亦或者虚假的安慰。 那…… 殷长夏:“你不是一直都在发疯?有病没病,有区别?” 宗昙眼瞳紧缩,闷笑了一声,仿佛是听到了笑话。 别人对他从来是害怕、嫌弃,也只有殷长夏会这么说了。 倒也不赖。 这比那些虚假的安慰,更戳中宗昙。 他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宗昙只觉得那是侮辱。 还好……殷长夏一直都没触碰他的逆鳞。 原本接管身体,的确是蓄谋已久,狂气值一直在上涨,抵达某个数值后,他夺取身体的机会会变得更大。 但宗昙又改变了想法,想要再多观望一段时间。 毕竟超过50%,夺取身体的概率才会更大。 他有的是耐心。 宗昙的手指已经触碰到了殷长夏的面颊:“这次就放过你……” 话音刚落,右手许久未出的红线,竟然在此刻疯狂涌动了出来。 宗昙俨然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那是他们第一次意义上的对接。 在红线的范围内,终于可以互相触碰对方。 宗昙眼神晦暗,带着无法看清的浑浊。他无法理解此刻的触感,竟然用自己的手,感知到了殷长夏面颊上的柔软。 这从未有过! 宗昙的手指极冷,而殷长夏的面颊却是暖的。 他甚至还有些贪恋。 红线微微的发光,像是丝绸一样漂浮在四方,形成一个特有的空间。 殷长夏也感觉到了古怪,很快便联想到这是唐启泽口中所说的‘载物对接’。 可下一秒,肌肤触碰的地方,便有一股颤栗和酥麻,脑子那一刻变得一片空白,再没有任何的思考能力。 精神……乃至灵魂,看到了极其绚烂的光景。 一场前所未有的迷乱席卷而来。 第53章 第八章 第八章 这只是最简单的触碰。 也是作为灵体的宗昙, 第一次用自己的手,触碰到殷长夏的面颊。 咚咚咚。 那是一种足矣令人眩晕的感觉,仿佛过境的龙卷风,带走了一切多余的思绪。 两人都在发僵。 两人都想制止。 宗昙的手指蜷屈, 企图挪开手指, 花了极大的代价才没让‘对接’继续。 若是平日, 宗昙根本不会真正触碰到殷长夏,正因为对接来得如此猝不及防,才让他的手稳稳当当的落到了殷长夏的面颊上。 右手溢出的红线范围, 刚好将两人包裹在内。 殷长夏甚至能够看清, 这些红线上的细小花纹。它犹如遇上阳光雨露一样, 轻柔的伸展着, 漂浮在两人的四周。 混乱,无序。 以及可怕的失控感。 面部被触碰的地方在发麻,这种酥麻感蔓延到了脑子。 殷长夏微张着嘴唇, 犹如溺水一样喘息, 眼睛快要溢出生理泪水,以至于那双如墨玉般的眼瞳, 也沾染了一片雾色。 对接…… 难道是精神对接? 他感觉到狂化值在极速下降:[39%,38%, 37%……] 殷长夏咬了一下舌尖, 疼痛感令他终于有些适应。 殷长夏控制着自己的脖颈,正要转动挪开, 哪知道更深的眩晕感袭来, 令他竟然下意识的做出了类似‘蹭’的姿势。 对的, 是拿脸蹭了宗昙的手指。 殷长夏:“……” 宗昙:“……” 殷长夏恨不得抽自己两下, 明明已经快要控制住‘对接’了。可这个动作, 充满了引诱的意味,令他们‘对接’得更深了。 殷长夏清楚的看见,宗昙的眼神暗了暗,像是荒原野火,终于找到了依托物。 然后便不可收拾的燃烧起来。 殷长夏被‘对接’所产生的颤栗搅动着心脏,眼尾都有些微微泛粉,像是三月里含苞的桃花。 漂亮得惊人。 然而这种感觉持续并未多久,耳旁突然响起了刺耳的提示音—— [距离A馆关闭,还有最后三分钟。] [请所有玩家抓紧时间,未完成任务的玩家,将全体抹杀。] 天花板上伸出圆柱体的气/枪,开始朝下方喷射大量的白色气体,淡淡的雾气瞬间占领了整个A馆。 那些喷射气体的机关,上面还有红色的指示灯,在黑暗的环境里闪烁起来。 乍一看去,好像是一双双猩红的鬼眼,在监控着所有玩家。 鬼林当中的所有植物,全都陷入了麻痹状态,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张开的叶片也合拢了起来,像是被人触碰的含羞草。 危险! 短暂的对接,令殷长夏的敏锐度上涨了许多。 刚才唐启泽给殷长夏的道具,也在此刻失了效。 殷长夏被迫的吸入了几口气体,很快便受到了影响。身体宛如被一座大山压住,重愈千斤,连抬动一根手指,都成了困难。 危险来临的那一瞬,自控力极强的两人,便猛地收回了心神。 红线宛如拥有生命力那样,再度收入右手。只是它的花纹已经开始清晰展现,随着对接越深入,它所得到的雨露也越多。 像是要铆足劲长大的嫩芽。 殷长夏整个人都虚软无力,又不敢吸入太多气体,只得硬憋着:“宗昙,快回右手。” 他的眼睛都被熏红,又不敢太快的喘息。 这个模样,倒像是被狠狠欺负了一样。 宗昙却没有动,眼神不自觉的带上了侵略性,犹如暗夜里的孤狼,一寸寸的扫视着殷长夏。 与此同时,虫群里的漏网之鱼,失去的主人的控制,竟然直直朝他们袭来。 宗昙漂浮到了半空,出手格外狠厉,暴戾的用鬼力,把那只虫子挤压成了碎渣。 像是要宣泄心口的灼热一样。 在做完这一切后,宗昙并未回去,只是浮在半空。 他喃喃自语的说:“宗昙,这不像你。不要再被人搅弄心绪了……” 下方的殷长夏被虫子的尸骸砸了两下,顿时惊跳了起来,颇有些神经衰弱。 这疯子又做了什么? 殷长夏赶忙拍了拍身上的残渣。 不知过去了多久,唐启泽找了过来:“你……” 他还不敢确定,眼前的人到底是宗昙,还是殷长夏。 殷长夏捂着口鼻:“你去鬼林里找郑玄海,他昏迷了,没人帮忙的话,他自己肯定无法走出去。” 唐启泽眼眶湿热:“兄弟,真是你?我还以为宗昙占有了你的身体之后,就不会还回来了。” 殷长夏:“……” 把占有那两个字说明白! 殷长夏咬牙切齿道:“你语文学得可真差。” 唐启泽悬吊的心才终于落下,看来宗昙的确把身体的控制权还给殷长夏了。 为什么经历了宗昙的恐惧之后,他现在连殷长夏损人,都觉得很好听? 呜呜呜,他一定是被虐疯了。 唐启泽:“时瑶和王昆已经找完了十种植物,正在门口等着我们。时间不多了,我们得赶紧出去!你自己一个人能行吗?” 刚才时间太急迫,唐启泽就撕了自己的衣服,叠在一起,染湿了水,但只做了一块。 他想把东西留给殷长夏。 殷长夏摇头:“你要找郑玄海,花的时间更多,自己留着。” 唐启泽犹豫再三,终于下定决心:“你自己小心!” 他这才站起身,深入了鬼林,仔细寻找起来。 郑玄海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一秒的流逝都让唐启泽心惊肉跳。 “这么大,可怎么找啊……” 原以为会耗费许多时间,前方却有好几只蜘蛛围堵着岔路,唐启泽吓了一大跳,此时根本不是和它们硬碰硬的时候,紧张得步步后退。 然而几只鬼头蛛堵住了他后方的路,大的像是一颗西瓜,小的不过花生米,一大堆聚拢在一起,吓得唐启泽脸色都白了。 “蜘蛛,怎么又是蜘蛛!” 唐启泽哪儿还敢往后? 他没有办法,只得绕着它们走。 没想到阴差阳错,反倒以最短的时间找到了郑玄海。 唐启泽连忙冲了过去,拍了拍郑玄海的脸:“醒醒,没事吧?” 郑玄海的意识一直处于朦胧状态,只不过吸入太多气体,身体麻痹了而已。 他使了全力,捏了下唐启泽的手。 关于那个寒鸦的人,他有重要信息想告诉唐启泽和殷长夏。 唐启泽:“我会负责带你出去的。” 郑玄海:“殷……” 唐启泽:“他让我先过来找你。” 郑玄海心口酸胀,刚才没能打得过寒鸦的人,坏了殷长夏瓮中捉鳖的计划,就已经让郑玄海灰心沮丧了起来。 这样不合格的被掌控者,若是换了一个人,早就被抛弃了。 殷长夏不仅没有这么做,反倒让唐启泽过来找他? 郑玄海嘴唇嗫嚅了两下,眼眶忽的湿热了。 他不再自暴自弃,闭上了眼睛,将一切都交给了唐启泽。 未来再次遇上寒鸦的人的时候,他一定要完成任务! 唐启泽扶着他,走得十分艰难:“你别提,刚才一群蜘蛛围着我,我还以为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谁知道它们就像是引我过来似的……” 说着,唐启泽又连连摇头。 这些可是鬼物啊,怎么可能帮人? 别多想了! 唐启泽急忙朝着A馆的出口赶去,眼瞳满是坚定的决心:“我们一定能逃出去。” — 白色气体几乎要充盈在整个A馆当中,越发浓郁,快要遮盖所有视线。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气体当中,又被掺杂了一丝紫色烟雾。 难道有毒? 道具虽然失效了,但殷长夏终于缓了过来。 他一步步向前走着,看到了路上用来浇灌的水槽,便飞快撕下衣服,叠成好几层。殷长夏连忙将其染湿,死死的捂住了口鼻。 外围的道具还没有撤离,那是之前寒鸦的人为了防止他们出逃,所设下的隔离范围。 像是一个小型的结界一样。 殷长夏艰难的行走着,只觉得眼前有些虚黑。 “宗昙?” 然而他没能得到回答,也不知道刚才的功夫,宗昙跑到了哪里去。 殷长夏也顾不得那么多,眼下必须逃出去再说! 浮在半空的宗昙,一直观察着殷长夏。 在看到这一幕过后,宗昙操控着虫群,自毁一般的撞击了过去。 直到最后,道具彻底破损。 清扫完了前方的路,宗昙才拧紧了眉头,眼神放到了自己的手掌上—— 奇怪的、灼热的、令人发疯的触感。 宗昙将手指捏成了拳头:“……” 殷长夏。 那是他唯一可以感知到的温度,唯一能够触碰到的人。 眼下的殷长夏显然没有过多的体力,去对付一路上的敌人。 宗昙始终跟着他,既没有现身,也没有离开太远,还保留了一定的距离。 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大片的恶灵,她们已经吃下了周围许多鬼物,起初只有一颗人头,之后又得到了半副身体,而如今连大腿都凝结出来了。 她们眼馋的看着殷长夏,并不想放走他。 浮在半空的宗昙手指跳动出一缕幽蓝的光,冷漠的看向了恶灵—— [他可不是你们的‘后’,下次再敢乱同化……] 恶灵:“……” 嘤嘤嘤。 这是恐吓吗? 这一定是恐吓! 她们再也不敢打殷长夏的主意,纵然知道他是养灵体质,也只敢馋巴巴的守在暗处的角落里。 哭唧唧,抱团瑟缩。 第二波障碍已经扫除,宗昙目光幽冷,心里藏着一股邪火,想要大开杀戒,想要毁灭一切。 该死,是红线的后遗症! 他的情绪,比往日更加外漏。 宗昙没有回到殷长夏的身边,甚至不惜动用了鬼力,隐藏了自己。 宗昙的眼神如隆冬大雪,冷得快要将人冻伤。 “失控感。” “啊……真令人烦躁。” — 所有人都在拼命朝着出口赶去,由于郑玄海是另外一队的考核官,那边的玩家纵然找到了十种植物的名称和习性,也无法离开这个地方。 紫色毒气变得更多,快要弥漫过来,离他们只剩下几米远了。 鲁大勇眼眶赤红的喊:“还差最后一分半钟了!” 贾诚和鲁大勇是魏良队伍的,却被留在了里面。 魏良抛弃了他,但剩下两队,也无法出去。 贾诚有些癫狂的说:“你们还等什么啊?你们这组的殷长夏,不也没有过来吗?” “他会过来的。”时瑶眼睛被雾气熏得发红,“王昆,别理他,继续背诵。” 时间越来越少,众人感到无比焦虑,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快啊! 难道仅仅是参观A馆,就要折损殷长夏和郑玄海两个考核官吗? 鲁大勇终于坚持不住,不慎吸入了太多气体,整个身体都麻痹了起来。 这里面不知从什么时候,渗入了一丝紫色毒气。 鲁大勇的嘴唇迅速染黑,那张脸也变得灰白,在地上痛苦的哀鸣了起来:“呜……” 听到着声音,众人紧绷到了极点,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那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刀,令众人大气也不敢喘。 贾诚本就被魏良所抛弃,如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搅弄了起来:“殷长夏和郑玄海都不会到了,你们就等着去死吧!” 众人:“……” 鲁大勇倒在地上,内脏被电钻戳烂一样的疼痛,他犹如濒死的鱼一样发出喊叫:“……救我、救我。” 贾诚死死的捂着鼻子,原本擦着发油、一丝不苟的头发,已经凌乱了起来:“滚啊!” 他竟然踩了鲁大勇一脚。 王昆已经背完了自己那一部分,现在开始轮到了时瑶。 在听到他们这么说的时候,王昆十分气愤:“你也太过分了!” 所有人在说话的时候,都是捂着鼻子的。 贾诚:“你懂什么?反正你都是将死之人了,怎么可能知道我的心情?” 他可是被人抛弃了啊! 这股怨恨堆积于心头,像是沉入池塘的污泥那样。 贾诚眼眶微红,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 他还有用,又不像王昆这种废物,为什么魏良要抛下他? 王昆正想说什么,柯羽安便大喊了句:“那边有人过来了!” 贾诚顿时瞪大了眼,连忙朝着那边瞧去。 唐启泽身上沾满了树叶,艰难的背着郑玄海,从鬼林里钻了出来:“快接一下。” 柯羽安凑了上去,扶住了郑玄海。 他有些激动,这下子终于能出去了。 贾诚彻底呆愣,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此刻忽然有些脸疼。 竟然是殷长夏这组的人,背着其他组的考核官出来了? 游戏不该是互相拉踩吗? 魏良的做法才是绝大多数! 互帮互助? 贾诚只在梦里听过。 他选择了和他同样想法的魏良,却也遭到了无情的抛弃。 贾诚像是被人打了好几巴掌,没了刚才的癫狂,连话也少了许多。 唐启泽嗓音沙哑:“快背,背完赶紧出去!” 柯羽安刚刚就在背诵,已经到了最后一种植物种类,如果不是嘴被占着了,他一准儿回怼贾诚。 等柯羽安迅速的背完,那边忽然间敞开了大门,暂时将多余的毒气过滤了一些出去。 柯羽安:“我们在这里多站一会儿,门口的毒气就不会那么浓郁了。” 似乎察觉到了玩家的想法,游戏冰冷的做出提示—— [三十秒之内,大门将自动关闭。] [请考核官郑玄海队伍的玩家离开A馆。] 众人:“……” [请玩家遵守规则,如果非郑玄海队伍的玩家钻空子离开,游戏会将其当场抹杀。] 这是警告? 众人神色难看,心跳乱了好几拍,疯狂的撞击着单薄的胸膛。 柯羽安没有办法,只得先将郑玄海,和他们这一队的组员带出去。 魏良那组早就达到通关条件了,贾诚自然也可以离开,只是被丢到了最后,魏良没有等他而已。 其余玩家走完之后,就只剩下了殷长夏这组。 大门敞开又再度关闭,逃生的出口明明就在眼前,他们却不能够出去。 这在无形之间,就加深了时瑶和王昆的心理压力。 唐启泽捂住了鼻子:“殷长夏呢?” 王昆着急的摇了摇头,紧张得肌肉青筋凸起。他的脸色青白交错,全身都像是被万蚁啃咬,留下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放心。”唐启泽出气多进气少,艰难的说道,“那可是殷长夏,不到最后一刻,他绝对不会放弃。” 那可是殷长夏? 时瑶和王昆焦虑的心情,莫名被这一句话给抚平了。 如果是其他人,他们只会觉得这是说笑。 然而他们都见到了殷长夏立于百鬼之上的风姿,对殷长夏抱有绝对的信任。 尤其是时瑶,她被殷长夏救下过后,便生出了超越常人的崇拜。 心底的希望又再度燃烧起来。 “我刚才出来的时候,还拖着郑玄海,以为根本来不及了,没想到出来得十分顺畅,根本没遇上任何的危险。” 唐启泽咳嗽了两声,“我猜测,是殷长夏之前控制了孕妇恶灵,那些孕妇恶灵啃食了太多的同类,才让A馆的鬼物大大减少。” 王昆:“!!!” 这样的操作谁也不会想到。 倘若不是亲眼看见,他们一定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这话要是被刚才那群人听到了,一准儿震惊得下巴都得掉下来。 唐启泽的话安抚了他们,时瑶和王昆更加坚定,不再说丧气话。 [时间还剩四十秒。] 周围的雾气变得更浓,粘稠的沾染在肌肤上,有种湿濡的恶心感。紫色毒气也飘了过来,他们原本还敢小口呼吸,此刻全都屏息了起来。 在最后的时间,殷长夏终于出现! 时瑶的眼神都亮了好几个度,那一瞬间,仿佛是看到了救世主。 时瑶一口气都不敢喘,便立即开始背诵了起来。 “鬼铁兰,诞生之初……” 时间太短了,每一种植物的习性都太多了。 她的语速极快,却还是赶不上变化。 [A馆即将关闭,如果三十秒之内,没有完成参观任务的玩家,会被锁死在里面。] 刚才麻痹的气体,已经全部转换成了紫色毒气。 唐启泽捂住了口鼻,着急得快要上火。 时瑶眼睛都红了,飞快说出的话都有些烫嘴,觉得自己都快要口齿不清了。 “习性是喜爱安静,和蛇头花一起栽种的话,会产生加倍的攻击力……” 不能呼吸,还得说话,这太令人窒息了! 毒气已经蔓延过来了,唐启泽头脑昏沉,一直憋着气,导致他已经开始缺氧。 肺部开始疼痛,直到背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门终于被打开。 “快!” 众人一股脑的涌了出去,身后紫黑色的烟雾,席卷了整个A馆。如果人还待在里面,后果不堪设想! 大门终于关闭,也死死锁住了那些毒气。 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几乎是九死一生。众人惊出了一声的冷汗,在A馆门口站立了许久,仍然止不住身体的颤栗。 “我们,闯过去了?” “好险!差点就交代在里面了。” “啊啊啊啊,我都快哭了!” 新鲜的空气重新回到肺部,他们这才感觉是多大的恩赐。 他们面露喜悦,身体不自觉的发颤。竟然能在这种必死的局里逃脱升天,这都是因为殷长夏啊! 几人没想到的是,大部分玩家都聚集到了这个出口。 走廊尽头,莉莉安将最后一队玩家带到了这里。 在看到殷长夏等人出来的时候,莉莉安的面上露出笑容,以手掩唇:“噗噗噗,竟然有这么多贵客出来了。” 众人:“……” 这种笑真是满满的恶意。 [叮咚——] [请各位贵客注意,B馆将于明日开放,展览时间为晚上八点,到凌晨十二点。] 室内的广播突然响起,并非游戏的提示音,而是一个变形过后的男音。 这是馆长? 声音格外刺耳,耳膜里只剩下嗡音。 殷长夏捂住了耳朵:“这是鬼在对着麦说话。” 众人惊悚至极,眼睛瞪得铜铃大小,心脏差一点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鬼在对着麦说话? 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惊吓! 走廊也像是变得狭长,眼前的景色也充满了混沌,像是骤然间在眼睛里旋转了起来,要把人吸入到深渊当中去。 莉莉安拿出了怀表:“不好,竟然已经到这个时间了。” 唐启泽:“……什么时间?” 莉莉安:“A馆尽头的房间要开启了,可能今天来不及为大家准备晚餐了,请在三个小时以后,准时抵达。” 他朝众人鞠了一躬,还未抬起头,却露出发出了一阵诡异的男低音:“当然了,就算不抵达也没有关系。” 唐启泽:“……” 九死一生才得到了A馆尽头房间的探查权,谁愿意错过这样的机会? 莉莉安说完之后,才拖拽着自己残破的身躯,一步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手上的肉彻底撕烂了,被筋连接着,勉强能够活动而已。 肚子里还插着一把剪刀,像是袋鼠的口袋那样,随取随用。 太惊悚了。 都已经破烂成这样了,还能活动的吗? 众人心口发紧,刚刚逃生,本想松懈一会儿,此刻心脏就像是被无形之物来回碾压,有种血淋淋的疼痛感,变得更加紧绷了。 柯羽安:“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唐启泽提议:“先回棺材房吧。” 考核官之一的郑玄海处于昏迷当中,所有人都多多少少的受了点伤。 他们如今已经是精疲力竭,也同意了唐启泽的方案。 外面的风雪更大,不知道是哪里破了个口子,风雪灌入的声音,像是无数鬼魂呜咽哭泣。 玩家们陆陆续续的离开了A馆。 唐启泽瞧殷长夏一直没有说话,便知道他是累了。 进入A馆的几个小时,一直都提心吊胆,殷长夏的身体又不好,脸颊看着苍白如纸,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 唐启泽赶忙蹲下身:“我背你回去。” 殷长夏也没拒绝,趴到了唐启泽的后背,乖乖闭目养神。 他鲜少这样,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唐启泽不禁有些担心,却碍于这里太多玩家,不好询问发生了什么。 殷长夏眼神微冷,在唐启泽后背悄悄写字—— 我暂时看不见了。 唐启泽极度震惊,后背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内心翻涌着波涛骇浪。 他只得很快稳住了心神。 这件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 众人一同回到了棺材屋。 窗外已经结了一排尖锐的冰凌。 就算壁炉里燃烧的火柴,把屋内烘烤得犹如春天般温暖,他们也提心吊胆,不敢有半点的松懈。 鲁大勇虽然也被带出来了,却吸入了太多的紫色毒气,身体还在地上抽搐。 他不断抓挠着自己的皮肤,留下一条又一条的血痕:“呜呜……救我、救我。” 众人束手无策,只得眼睁睁的看着。 鲁大勇挣扎着,突然不小心触碰到了魏良的脚:“好疼……” 魏良充满了嫌恶,猛地抽开了腿。 鲁大勇像是被扼住了喉咙,濒死之际突然怨恨的大喊:“贾诚!冉正天!你们看到我的下场了吧?还敢跟着魏良吗?” 贾诚:“……” 冉正天:“……” 鲁大勇彻底没了气,可临死前的喊话,却把魏良的地位无限拉低。 一名玩家的死亡,犹如一座大山,压在纤细如丝的神经上。 柯羽安将郑玄海放到了棺材里:“放心,我刚刚检查过,应该是昏迷过去了,休息一会儿就好。” 原本是想活跃气氛的,可气氛更沉重了。 殷长夏和唐启泽是最后一个走入屋内的,玩家们的表情这才松懈了下来。 任何事情都不能令他们安心,唯有考核官待在这里,才是最好的定心石。 殷长夏这组可是全部存活了啊。 他竟然没有把王昆和时瑶当成炮灰? 众人有些眼红,纷纷低下了头,嫉妒起了这两个人,能够被殷长夏选中。 他们一遍又一遍,几乎是神经质的在内心发问—— 为什么被选中的不是他们? 一旁的时瑶欲言又止,许多话都想告诉殷长夏,可无奈屋子里人太多了,单独和殷长夏出去,又会十分显眼。 唐启泽朝她摇了摇头,示意时瑶暂时不要着急。 反正只要继续闯关,就有的是机会。 时瑶只得点头,她被植入了白色虫卵,除却不能恐惧,是伥鬼的目标之外,她晚上是可以自由活动的。 这也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时瑶不断的安慰自己,晚上殷长夏行动的时候,再把事情告诉他好了。 殷长夏咳嗽了两声,身上的衣服有些破烂,腰部和腿部被蛇鳞藤勒过的地方也在发疼。 殷长夏:“带了多余的衣服了吗?” 唐启泽:“我看你还是先止疼吧。” 魏良坐在椅子上,单手托腮,觉得自己在A馆,把蛇鳞藤的资料告诉唐启泽,一定是突然发了疯,直到现在魏良都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那么做。 看到殷长夏受伤,魏良那点儿想被人捧着的心思又回来了。 “三个考核官里,一个昏迷,一个受伤,就只剩下我全身而退,某些人可别奉承错了人。” 贾诚笑着凑了过来,来回的搓着手:“魏考核官这话实在!” 魏良阴郁的笑了起来,拍了拍贾诚的头:“你可别像其他人那样,得当一只好狗。” 贾诚:“……” 他几乎咬碎了牙,频频用余光瞥向殷长夏那边。 如果不是最开始选错了人,他何必非要讨好魏良? 现在鲁大勇也死了。 贾诚的脸都变得扭曲,却只能不停朝着魏良赔笑:“那是当然,我当狗一向给力,汪!” 气氛更加低迷,仿佛笼罩了一层乌云。 魏良望向了那边一直被边缘化的王昆:“怎么样?后悔了吧?如果你还出十年阳寿,我下次可以考虑带一带你,不过可惜……” 魏良话锋一转,恶劣的说道:“你的腐尸毒还没解,今晚就要死了啊。” 那个‘死’字,重重的压在了王昆的心脏上。 他极度恐慌之际,连脑子都开始裂开似的疼了起来。 王昆没有忘记,他和时瑶的脑子里都被植入了白色虫卵,是绝对不可以恐惧的。 可生命受到威胁,距离死亡时间不足几个小时,但凡是个人都无法冷静! 王昆眼眶有些发红:“我……” 时瑶:“别动摇!” 王昆这才回过神来,强撑着说道:“还没到晚上呢,谢谢魏考核官关心了。” 魏良似笑非笑,也没再继续下去。 只不过,这颗种子,已经植入了王昆的心上。 唐启泽心都沉到了谷底,越发看懂了考核官都是什么狗东西。如果不是殷长夏,他早在上一场就被人奴役了。 “里面有个隔间,你先进去,我去找找衣服。至于药……” 唐启泽挠了挠头,有些沮丧的说,“劣质药水要等晚上才能使用。” 殷长夏:“没事,我能忍。” 殷长夏走到了里面,角落里的银烛台挂了极厚的灰尘,燃起了孤零零的烛光。里面的窗户根本没有封死,上面满是陈年老垢。 屋内十分安静,只剩下了殷长夏一个人。 殷长夏伸出手,在自己眼前晃了两下。 他的眼睛看不清,但又不是完全看不见,分辨得出一个模糊的影子而已。 殊不知在做着这一系列的动作时,角落一只蜘蛛正趴在蛛丝上,观察着这里的动静。 “应该是被A馆的毒气熏到……” 殷长夏没有着急表现出来,想要判断这是永久的伤,还是暂时的伤。 结果过去十分钟,眼睛就比刚才好了一些了。 眼睛看到的距离更远了一点,雪花一样的白点也在减少。 殷长夏松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看来几个小时之后,就能彻底恢复。” 不知道是谁从门口走了进来,眼前出现了一团影子,丝毫感受不到敌意,只是将衣服递到了殷长夏的手上。 殷长夏还以为是唐启泽:“你这么快就找到衣服了?” 对方没有说话。 殷长夏手上抚摸着衣服,材质倒是十分柔软,开始脱了起来。 眼睛暂时看不清,必须要凑得极近。 他换衣服的时候,不慎碰到了腰部的伤口,是被蛇鳞藤给勒出来的。 疼是真的疼,殷长夏的额头都洇了一层细密的汗水,打湿了黑色的发丝。 殷长夏已经脱了一半的衣服,白皙的肌肤上,被勒得留下一道青紫的瘀痕,看着十分惨烈。 江听云借由角落蜘蛛的视线,瞧见了这一幕。 他有些笨手笨脚,把东西递到了殷长夏身边。 静悄悄的、又无声。 像是一片雪花落在了地上。 殷长夏哪里知道? 两人的距离太近,换衣服的时候,殷长夏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 只听哐当一声,东西砸了下来。 殷长夏感受到了脚边的液体,不禁哑然:“你找到治疗的道具了?” 对方轻轻的点了下头。 殷长夏:“唐启泽,你怎么关键时刻转性了?刚刚不是告诉你了吗?我的眼睛……” 话还没说完,他的脸上便被谁给捧住。 手指僵硬的触感,仿佛对方极不习惯使用手指发力一样。 那人极其缓慢,执拗又专注:“眼……睛……” 殷长夏这才反应过来,来的人不是唐启泽。 殷长夏的语气微冷:“我还要换衣服。” 江听云像是沉溺于自己的世界中,雾蒙蒙的眼瞳里毫无感情,只是努力发对音节:“受……伤……?” 殷长夏越发感到古怪,这人给他的感觉,让他想起了上个副本看到的江听云。 他对江听云的印象,单用深刻两个字,已经无法形容。 ——江听云的魂灵被无数白纱包裹,不仅是双手双脚,五官全都裹了进去,他的身上贴了一圈符纸,唯一留下的便只有嗅觉。 比起说话,江听云更喜欢嗅。 殷长夏头皮发麻:“你先放开我。” 屋内的烛火开始摇晃,一个巨大的黑影游了过去。 寒气从四面八方聚来,身体的汗毛也一根根的立起。 在几场游戏的锻炼之下,殷长夏已经明白了危险即将来临。他的心脏砰砰直跳,猜测着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那段儿逃掉的蛇鳞藤? 还是楼梯没解决的肖像画? 最严重的,恐怕就是将玩家一个个变成伥鬼的那只邪物了! 江听云好似完全没有感知得到,努力矫正着自己的音节:“还……疼……吗?” 殷长夏:“有危险!你先放开我!” 一个巨大的黑影从身后袭击,似乎想要偷袭殷长夏。然而下一秒,却转而被无数从角落里涌出的蜘蛛,啃食了干净。 江听云连眼皮都没有抬。 几只人头蛛,亲昵的蹭着江听云的脚边。 而江听云,好像在蹭着殷长夏的脸。 这一幕怎么看怎么诡异,还好附近没有人。 而江听云这冷血又凶残的样子,也没有任何人瞧见。 殷长夏莫名感知到,周围的温度恢复了,烛光好像也不再晃动,刚才的一幕就好像是做梦那样。 难道被打倒了? 殷长夏嗓子发干:“刚才是什么东西在袭击我们?” 江听云重复:“眼……睛……” 殷长夏:“……” 看来不告诉他,他是不会说了。 不过很诡异的是,这给殷长夏的感觉,并不像是威胁、或者情报交换。 而是更纯粹的委屈感。 殷长夏:“我的眼睛是在A馆里染上了太多的毒气,但不至于瞎了,只是恢复得慢了点。粗略估计,至多凌晨两三点,就能……” 江听云掏出了一样道具,递到了殷长夏面前。 暂时不能动的裴铮:“……” 可恶的邪物,竟然偷他的道具,去讨好殷长夏! 而且他还拿得贼准,明明那么多的劣级道具,却一拿就拿中了B级治疗类道具。 裴铮昨夜还以为这只邪物消失了,哪里知道在A馆的时候,自己竟然又在被他争抢着身体。偏偏他拿载物,还抓不住这只邪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裴铮的气压都低了,不情不愿到了极点。 殷长夏哪里知道裴铮的心情? 他的手指触碰到了江听云的掌心,江听云虽然依旧摆着懵懂的表情,但明显浑身都散发着愉悦。 地上的蜘蛛全都停了下来,没有一只在啃食那些诱人的食物。 饿肚子也不管,它们纷纷盯紧了殷长夏,仿佛这才是最重要的。 比食欲还要更高一级。 四面八方的蜘蛛的视线,全都聚集到了殷长夏的身上。 殷长夏莫名打了个寒颤:“是道具吗?谢谢。” 他小心将道具拿了过来,总觉得有点毛骨悚然,浑身都在叫嚣着危险,不要靠得太近。 殷长夏问:“现在可以说刚才弄死的邪物是什么了吧?” 他会根据邪物的实力,来判定对方的身份。 倘若一只实力低下的也就罢了,如果说实力强,这人绝对有问题! 江听云正要开口:“是……” 裴铮在此刻又拿回了身体,周围的蜘蛛一哄而散,没再继续围着殷长夏身边。 裴铮不甘极了,表情微微扭曲。 总是丢烂摊子给他! 知道殷长夏心眼贼多,裴铮也开始耍起了花招:“是……落单的……蝙蝠……” 学这智障说话也太困难了! 他好歹也是个A级玩家。 裴铮满脸都写着‘不开心’三个大字。 殷长夏:“落单的蝙蝠?它们身上可是带着诅咒!” 裴铮:“我有……道具……” 殷长夏:“哪儿来的?” 裴铮:“A馆……捡的……” 殷长夏:“……” 如果他没说谎的话,那岂不是寒鸦那人留下的道具? 殷长夏紧抿着唇,自己的眼睛受了伤,目前也不是结仇的时候。 殷长夏露出一个笑容,却透着几分疏远:“谢了。” 裴铮:“……” 他静静的靠在墙角,双手交叉抱臂,仔细观察着殷长夏。殷长夏在A馆的表现,裴铮纵然没有围观到全部过程,倒也看到了一二。 陆子珩倒是有个潜力极强的弟弟,说不定家园的第八位A级玩家,将会是殷长夏。 昨夜裴铮仍有些不爽,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体里进入了一只邪物,才短暂的和殷长夏达成了交易。 但一想起,一个区区E级玩家,就敢和他谈条件,裴铮就觉得可笑。 在看到殷长夏表现的时候,他心口的郁气才消散了一些。 实力的强弱。 这就是裴铮看人的唯一标准。 “那……道具不是喝……而是擦……” 裴铮艰难的学习着智障的口吻,“要我,帮……吗?” 殷长夏:“帮什么?” 裴铮:“帮你……擦……腰上的伤……” 殷长夏心想,这次一定要试试对方到底想做什么,微垂的眼底泛着冷光。他刚才在接过道具的时候,启示之书就给了道具的名称,的确没有任何问题。 那他为什么帮自己? 想抱大腿献好? 殷长夏:“好,麻烦你了。” 屋子里还散发着一股发霉的味道,窗户并没有封死,灌入了些许寒风。殷长夏身上的衣衫凌乱,烛光跳动了起来,映照在殷长夏的面颊上,有种惑人的美感。 宗昙正好回来,他的手骨在殷长夏的身体里,并不能离开殷长夏太远。 只不过刚才的事情,让他想要静一静罢了。 这种情绪被波动下做出的几件事,的确很不像他。 离开的几十分钟,令宗昙的脑子总算变得清醒,打算回到右手,哪知道就看到了这一幕。 宗昙:“……” 衣衫凌乱、眼角微红、还有外人在屋内。 好不容易的冷静,却在一瞬间打破,烦躁感再度扬起,比之前还要热烈。 殷长夏还真是牵动他情绪的天才。 第54章 第九章 第九章 小屋里的空气再度冷了下来, 窗台迅速凝结了一层寒霜,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瞬间将烛台的火光熄灭。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的光,并未拉拢,只留出最中间的地方。 光线集中了起来, 快要把裴铮和殷长夏分割成两个空间。 一抹寒意爬上了尾椎骨, 冻得人鸡皮疙瘩满身。 身为A级玩家的裴铮, 立马感受到了这股来自黑暗深处的强大压迫力,令他的所有感官在此刻被调动了起来。 他猛地朝四周望去:“谁!?” 有人在注视自己! 那视线如刀,钢丝一样, 令裴铮肌肤刺痛。 殷长夏:“你怎么突然不结巴了?” 裴铮:“……” 忘记学智障说话了。 这只邪物简直要把裴铮弄崩溃, 每次都留一堆烂摊子给他。 不过智障也是单字单字的蹦跶, 裴铮很快便镇定了心神:“有……危……险。” 殷长夏眯起眼:“是吗?” 他的手指摩挲着银缠枝花纹的药膏外盒, 略微咯手的触感,让殷长夏产生了些安全感。 四周暗得伸手不见五指,殷长夏的眼睛受了点影响, 就更加难以看清了。 殷长夏:“既然有危险, 怎么还不见那东西动手?” 裴铮:“……” 我TM怎么知道,你一点儿都不受影响? 裴铮难以解释, 总觉得那东西是冲着他来的。 殷长夏:“还想帮我擦药吗?” 裴铮勉力惨笑,表情十分不自然。 在见过殷长夏实力之后, 他无法放过这诱人的果实, 甚至迫不及待想看到殷长夏成长起来,早点跻身A级玩家之列。 在殷长夏还是E级玩家的时候, 打上‘标记’, 才是最合理、性价比最高的行动。 这样一来, 他未来去往家园, 大部分时间就只能待在十区了。 没想到的是, 又来了一只邪物捣乱。 裴铮眼神微闪,仍然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他低哑着嗓音:“好……啊。” 在接过药盒的那一瞬间,裴铮发现自己的一只脚被冻起来了。 裴铮:“……” 这就很尴尬。 殷长夏的眼睛暂时不好使:“又怎么了?” 裴铮目光深沉:“没……什么。” 他不顾疼痛,拔出了被冰霜冻住的右脚,皮肤都差一点撕伤,也不见裴铮有半点表情。 裴铮的手指扣了两下药膏,即将覆上殷长夏的皮肤。 这下子小屋内的骚动现象更加频繁,玻璃窗死死撞击,桌子哐当作响,银烛台也抖落了一大片的灰尘。 然而裴铮却铁了心,非要对殷长夏动手。 在鬼火即将燃烧起来之前,殷长夏首先拽住了裴铮的手腕,瞬间扭了一圈,将其按在了后背,把人直接以禁锢犯人的方式,压在了墙上。 裴铮眼神一凛,自己太过在意那只鬼,反倒忽略了殷长夏这边吗? 他都下意识觉得,那只鬼和殷长夏在打配合,故意挖坑让他跳了! 殷长夏:“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 裴铮:“?” 殷长夏:“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裴铮:“……”他哪里奸,哪里盗? 殷长夏还穿着过长的衬衫,扣子也没扣好,半遮半掩的露出了胸膛的皮肤来。他的皮肉和骨相都十分完美,挑不出任何的刺。 可他此刻的表情太过冷漠,又强势的将裴铮按住,手指抵住了裴铮的动脉,完全看不出任何的柔弱亦或诱惑一面。 殷长夏:“不用腹诽,无事献殷勤的事,我做得比你熟练。” 裴铮的脸黑如锅底,想着要不要反击。 这个想法从心头冒出的同时,裴铮这才表情微变,如果真的展露出什么,才是如了殷长夏所愿。 他在试探。 如果回击,就是坐实。 自投罗网的事,裴铮可不想干。 身体里还有那只邪物没解决,裴铮眼神极冷,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形式和殷长夏交锋。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裴铮掩盖住过于凛厉的目光,装着那智障的口吻:“殷……考核官……怀疑我,为什么……不去怀疑王昆?” 殷长夏:“怎么?想挑拨离间?” 裴铮:“殷考核官,我……不是来挑拨离间的,我……真的是想加入你们……”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都沉默了。 这不是那啥著名茶言茶语吗? 我不是来破坏你们的,我是来加入这个家庭的。 殷长夏为自己的联想一阵脸黑,连忙将注意力放到了这人身上。 都告诉他眼睛看不清了,又一步步紧逼,对方还是没有漏出马脚。 挺能憋。 殷长夏本来就不是想对他动手,而是想从他的行为模式当中,读出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现在试探也变得无法再进行,两人都生出了戒备。 殷长夏所幸大方的松开了他,没再继续下去。他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没拽疼你吧?我这个人,就是太多疑了一点,觉得你是寒鸦那畜生,就不自觉的下手了。” 裴铮眼皮直跳:“……” 寒鸦……那畜生? 如果他真是寒鸦的人,一准儿被殷长夏阴得吐血。 殷长夏:“谢谢你的道具了,为了表示咱们和好,要不……你帮我擦?” 裴铮在心底冷笑了一声,哪里还听不出殷长夏的意思。 裴铮:“我想起……我还有……事。” 殷长夏摆了摆手:“没事,你忙去吧,不要担心我,我自己一个人能行!” 裴铮觉得自己当上十区老大过后,已经好些年没尝到这如鲠在喉的滋味了。 殷长夏,有种! 裴铮很快便走了出去,临走前看了一眼殷长夏。 无人的时候,他倒是展露出了柔软,一点儿也不像刚才那副狠样。 他的呼吸一起一伏,身体单薄得好似随时都会死去。 又脆弱又美丽,像是个易碎品。 这样羸弱的长相,原本该如一捧柔软的柳絮,可他却想做冰沁的山雪。 见识过殷长夏的性格,才明白这个人有多么不服输。 裴铮离开了这个地方,今日和殷长夏的交锋,倒是让他认真思考起来,和殷长夏的合作了。 如果是他的话,兴许真的能帮着自己拿到阳玉。 血玉分为两种,一阴一阳。 阴玉养魂,阳玉镇魂。 这么多年了,也该解决他身体的问题了。 — 殷长夏松了一口气,虚张声势,他倒惊出冷汗。 看来道具的确没问题。 殷长夏的手指解开了衣服扣子,表情平静得没有波澜,就连涂抹药膏的时候,连眉头都不皱的。 疼是真的疼。 可他从小厄运缠身,对痛感早就有了一定忍耐力。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衣服都没穿好,就拿这副样子去试探别人?” 殷长夏:“刚才是你?” 语气显然比刚才雀跃了一些。 宗昙没有回话,看见殷长夏这样子,心里痒痒的,又焦躁得烦人。 真像是他以前发病前的感觉。 那个时间,快到了吗? 宗昙眸光幽暗:“不然呢?” 纵然殷长夏早就习惯了他的语气,此刻也小动物似的察觉到了危险。原本可以强忍着不喊疼,此时立即就开始嚷嚷了起来:“嘶,我伤口好疼……” 宗昙:“……” 刚才他没发出声的时候,不挺坚强? 殷长夏疼得冷汗涔涔,眸子里染了生理泪水,将浓长的睫毛也染湿:“我从小就不喜欢喊疼,知道再怎么喊也没用。” 宗昙危险的笑道,语气十分瘆人:“那怎么又突然喊了?” 殷长夏:“你在这里啊。” 他说得理直气壮。 宗昙掩住目光,是他的错觉吗? 自从那短暂的十几秒对接之后,总觉得殷长夏就捏准了对付他的方法。 宗昙重哼了一声,重新回到了右手。 殷长夏擦完了药,又重新换了身衣服,才走出了小屋,抵达了外面。 莉莉安准备了下午茶,他却不打算和众人一起享用。殷长夏很快便摸到了棺材,有些体力不支,躺在了里面。 钢棺的味道并不好闻,有种浸骨的冰冷。 后背咯得有些疼,殷长夏便侧着身体。 在殷长夏快要昏睡之前,他突然间询问宗昙:[为什么在A馆的时候,突然让我不要停止思考,让我不要选下下策?] 他有些弄不懂,自己受喜面同化,心神不定,不应该是宗昙乐于见到的吗? 宗昙懒懒的说:[你忘了我之前的话?又想惹恼我?] 殷长夏没好气:[是是是,我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长记性。] 看到他这个样子,宗昙反倒闷笑了起来。 殷长夏:[……] 幼稚! 完全想象不出刚才那么疯的一面! 殷长夏猜测:[……是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吗?] 如果没有触动宗昙,他绝不可能突然提醒。 [得寸进尺。] 宗昙的嗓音带着诱惑,[想知道,那就拿东西来交换。] 殷长夏:[比如?] 宗昙:[你的血,你的身体,什么都可以。] 他已经朝着另一个偏执的方向发展了吗? 殷长夏囧了半天,自己之前的确答应了喂他,但也不能这么着急吧? 殷长夏:[你饿吗?] 宗昙毫不掩饰:[饿。] 殷长夏:[那,我拿载物……] 宗昙:[不行。] 殷长夏讨价还价不行,当场开始耍赖:[你要求也太多了,我都这种身体了,你还想向我索取,你没有心!] 宗昙:[……] 殷长夏在心里干嚎了起来,还使劲的憋着自己的眼泪。 足足把自己憋得眼眶通红。 宗昙:[……] 真像是快哭了似的。 这个人,在游戏里被追着打,面临绝望之际,也从未有过一滴眼泪,而如今竟然摆出这样的表情。 宗昙竟然有些僵。 这是老天派来的克星吗? 宗昙烦躁的说:[行了。] 殷长夏:[那你……] 宗昙怪笑:[我怕这一路,你都在心里嚎。] 这话像是在取笑,又像是揶揄。 殷长夏无辜的说:[哪有嚎?我这是伤感。] 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宗昙不但没有生气,反倒觉得挺有意思。毕竟能和他这样说话的人,实属罕见。 活着的时候,就没人敢在他面前耍赖,死了就更没有了。 因此,宗昙对诸如耍赖,撒娇这一类的行为,抵抗力极其低弱。 殷长夏等了良久,没听见宗昙出声,也不想为人所难:[我就是随口一问,不用挂在心上。] 宗昙重哼了一声。 他眯起眼,语气变得十分危险:[怎么办?你不想知道,我就偏想说了。] 殷长夏:[……] 你到底要闹哪样! 殷长夏脑海里弹幕似的,一连串的闪过‘疯子疯子疯子’的句子。 宗昙:[只是想起了某件事情,所以才提醒了一两句。] 殷长夏微怔。 他本来产生了几分好奇,哪知道宗昙说到一半,就再也没有了下文。 直到殷长夏昏昏欲睡,那句话才姗姗来迟—— [当年的我,就选过下下策。] [真是愚蠢。] 他的语调十分冷漠,已经不是没有感情这么简单了,竟被殷长夏听出了类似于‘看不起’的感情。 那分明是他的过去。 纵然凄惨,苍白,无力,也同样属于他的一部分。 明明是带刺的口吻,完全不见任何软弱的部分。 可听在殷长夏的耳朵里,在一瞬间传来的,是那种不容于世的强烈孤独。 这么久以来,殷长夏仿佛头一次正面了解了他。 宗昙自视甚高,却鄙夷着自己的灵魂。 — 直到苏醒过来,外面已经染上了一层霞光,快要进入夜晚。 殷长夏的眼睛也好了许多,那盒道具十分好用,可惜只能用一次。 虽然还看不太远,但三四米范围,殷长夏还是能看清。 莉莉安推开了房门,手里拿着银烛台,昏暗的烛光照在他的下颚,让那张精致空洞的脸,也多出几分恐惧。 “请诸位随我一同去向A馆尽头的房间,在今夜之前抵达B馆。” “B馆的开馆时间为晚上八点,到凌晨十二点,请各位贵客注意。” 才休息了没多久,如今神经又再度紧绷。 光是A馆一天,就已经死了一个鲁大勇。 玩家的数量再度减少,从最初的十四人,已经只剩下十二人。 这里面,还有伥鬼。 他们的处境变得雪上加霜。 众人低着头,跟在了莉莉安的身后,走廊已经被打扫得十分干净,丝毫看不出打斗的痕迹,一切又恢复了岁月静好的样子。 莉莉安推开了尽头的门—— 唐启泽突然捂住了嘴唇,快要呕吐出来。 分明经历了那么多场游戏,唐启泽的忍耐力已经大大提高,可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起了生理反应。 贾诚恐惧得大叫了起来,莉莉安也一同走到了里面,安静的锁上了门。 他吹灭了蜡烛,屋内彻底昏暗。 贾诚:“你到底想做什么!?不是带我们去B馆吗?” 莉莉安微笑着:“这里隐藏着馆长的信息,尊敬的客人,你们仅有一次探查的时间。” 贾诚:“什么馆长,你到底在说什么!?” 莉莉安犹如机器人一般的重复:“这里隐藏着馆长的信息,尊敬的客人,你们仅有一次探查的时间。” 众人:“……” 他们的脸色都十分难看,根本不愿意在这里久留。 莉莉安拿出了肚子里的剪刀,无情的将剪刀掰断,直接用剪刀插入了自己的胳膊当中,连接了两边快要断裂的肉。 剪刀尖锐的那一边,就直接从手臂里捅出,中指仿佛生长出了倒刺。 这一幕看得众人头皮发麻,不敢再哔哔什么。 殷长夏低声喊了句:“开灯。” 话音刚落,屋内全都亮了起来。 刚才只是惊鸿一瞥,而如今屋内的景象才全都映入到了玩家的眼帘当中。 满墙用红色的字体,写满了艺术两个字。 密密麻麻,毫无空隙,互相堆集着,那逼人的压迫感也就此袭来。 众人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喘。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开始打量起整间屋子。 中古装修的房间,内里的布置复古,桌上摆放着羽毛笔,和一瓶墨水。背后是无数的书籍,整整一面墙那么多。而不远处,则是一张大床,上面悬挂着白色的床幔。 可这些玩家却看不到这些细节,目光全然放到了悬吊在空中的三具尸体。 “太吓人了。” “她们嘴里为什么会有鱼钩?” “凶手是想让她们死了都还保持微笑吗?” 牙关开始打颤,双腿犹如灌了铅。 唐启泽搬来了椅子:“我先把她们放下来。” 身后的莉莉安突然发出一声噗嗤的笑声。 殷长夏奇怪的看了过去,瞧见他的目光,莉莉安善良的给出了回答:“莉莉安也一直被掉在上面,她们三个,是你们后面几夜的引领者哦。” 殷长夏:“……” 郑玄海:“……” 一想到他们晚上扮演boss的时候,也会得到这鬼东西的驱使权,几位考核官心里,除却恐惧之外,还有种莫名的爽感。 在其他的世界里,游戏何曾替他们考虑过这么多? 殷长夏自然没有忘记,第四夜的boss任务。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大家先搜查!” 考核官都发话了,众人就算再惊悚,也只得先行动起来。 唐启泽优先将三具尸体放到了地上,殷长夏走到了他的身边,仔细观察起来:“果然还是没有内脏?” 唐启泽点头:“而且每个身体的肚子里,好像……” 殷长夏:“……” 他明白唐启泽的意思,就像莉莉安手里的那把剪刀一样,她们也被赋予了武器。 极具欺骗性质的美丽外表,内里却是藏着重重危险的。 那边一阵尖叫声骤然响起:“啊啊啊——!” 殷长夏和唐启泽停止了交流,立马站起了身,朝着身后望了过去。 殷长夏:“怎么了?” 贾诚面露惊恐,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他只得指向了书架,气若游丝的说:“有、有……” 殷长夏赶忙走到那边,手覆上了几本书,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将那一排的书全都抽出,书籍也全都砸到了地上。 原来堆积成山的书本后面,存放着同等数量的内脏。 殷长夏看得震惊,一步步倒退。 他扬起了头,看着这几米高的书架,足足堆满了一整面墙。 那这后面…… 只要一产生这样的联想,殷长夏顿时觉得汗毛四立,一阵儿又一阵儿的抽气起来,惊悚感也犹如小虫似的,从但凡有孔的地方爬入脑海。 在发现了这东西之后,地板开始旋转了起来。 原来这间房,竟然是一个可以旋转的圆形。 起初的速度很慢,并不妨碍他们寻找线索,而后速度却越来越快,让人头晕目眩,连站也不好站直了。 殷长夏靠在外围,最受不了这样的眩晕。 他喘了两口气,便努力站了起来。 可转动的速度逐渐加快,脑子都快产生震荡感。更加可怕的是,地板在渐渐被打开,露出了一道缝隙。 那些猩红的眼睛,便对准了他们,仿佛一群嗷嗷待哺的幼儿。 贾诚再度惊恐:“这些是……?” 郑玄海:“古时候的酷刑之一虿盆,就是把人丢入到万蛇窟里,让这些蛇把人给活活咬死。” 贾诚立即就起了联想,浑身都有些僵硬发麻。 万一摔到这里面,还不能立即死了,只能被活活咬死的份儿。 贾诚:“这里面好像除了蛇,还有……好多蜘蛛!” 中间圆形的缝隙,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向外扩大。 所有人都急迫了起来,不敢再有任何的懈怠,纷纷在屋子里寻找着可以出去的线索。 殷长夏大喊:“莉莉安,我们出去的条件是什么!?” 莉莉安身体扭曲的趴在了墙上,像是一只蜘蛛似的,他整个人陷在黑暗中,身体也开始变形。 他奸笑了起来,声音变得无比高昂:“莉莉安一开始就说了啊。” 殷长夏眼瞳紧缩,立马回想起了莉莉安的话—— 前往B馆。 殷长夏:“是找B馆的门!” 众人脸上立即露出喜悦,赶忙冲到了另外一端。 魏良跑得最快,手已经覆上了门把手,可他用力之际,门把手却主动脱落了下来。 魏良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是假的!” 地板不光一直在旋转,甚至那缝隙也会随着时间而逐渐拉大。他们根本不敢看 众人的速度开始增快,不停的寻找着出路,兴许会有暗门一类。 然而他们找了许久,朝着墙壁咚咚敲了老半天,都没听到隔层。 “快啊,快啊……” “到底去往B馆的门在哪里?” 殷长夏的额头全是冷汗,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在如此惊险的环境下,保持了头脑的冷静。 他连忙望向四周—— “对了,艺术,艺术……!” 不论是A馆,还是这个房间,都屡次出现这两个字眼。 殷长夏立刻便锁定了房内最明显的几个‘艺术’相关的东西,连忙走到了那边,观察起了挂在墙壁上的那幅画。 那是一副混沌扭曲的景象,原本应该是天清地浊,这幅画上却画着,蓝色的天空上,漂浮而过的却是黑色的云朵。 而底下的人,全部呈现倒立的姿态,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天堂是地狱,地狱是天堂。”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不知道这幅画到底该作何解释。 在场玩家无一不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只因虿盆里那些毒/蛇,已经开始不断朝上攀爬,如果缝隙再大一点儿,出来得就会更多了。 “呜呜呜……” “那里面有骨头!” “不会是上一批没通关的玩家吧?” 他们纷纷产生了联想,表情也变得极度难看。 殷长夏心脏咚咚直跳,突然间想起那三具尸体,一开始好像是被吊在天花板上的。 吊……? 殷长夏睁大了眼,或许他们一开始就想错了,馆长不是想把她们吊在天花板,而是一开始……人家就是‘站’在天花板上的? 眼看着一条蛇已经从缝隙里爬出,正当众人大骇之际,殷长夏突然大喊:“书架是通往B馆的楼梯!” 众人:“那B馆的房间门……?” 殷长夏:“应该在天花板上!”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难怪书架做了一整面墙。 地底涌出的蛇变得更多了,他们不敢再耽搁,纷纷爬上了书架。 他们你争我夺,各不相让,都快抢红了眼。 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人的本性一览无遗,只知道赶紧离开这个房间抵达B馆。 恐惧腐蚀了大脑,令他们丧失了思考。 地板旋转得更快,已经无法站立。 眼前开始直冒星星,危急关头,发现了什么东西的时瑶,开始大声喊了出来:“鬼铁兰,习性是……” 众人面露古怪之色,怎么时瑶突然开始背诵A馆的植物种类了? 然而随着她的背诵,地板旋转得竟然真的没有这么快了。 而那些涌上来的蛇,也停下了动作,像是在接受艺术熏陶一般,摇头晃脑了起来。 这一幕无疑是令人惊悚的。 时瑶背靠在墙上,不停的往后退,吞咽起了口水。 借着总算停下的旋转,殷长夏大步走到时瑶身边。 时瑶:“馆长是个自恋狂……” 殷长夏:“别停下,背!” 时瑶瑟缩着身体,又立即开始背诵了起来,刚才袭击她们的蛇,才停下了动作。 众人长长松了一口气。 借此机会,殷长夏已然明白了时瑶的意思。 馆长是个自恋狂,所以A馆那些实验品,他一定非常自豪,想要给更多的人展示,要不然也不会开了这样一所博物馆了。 他们记住的那些植物,就是这个房间的钥匙! 时钧:“你们还有多少人记得那些植物?” 贾诚:“都过去几个小时了,记得一些,也记不完全了,我们可以一个接一个的背诵啊。” 听到两人的谈话,殷长夏扫视了过去:“别说这种棱模两可的话。” 贾诚:“……” 被考核官当场呵斥,有些难堪。 殷长夏:“馆长一定希望我们记得一字不差,如果背错了一个字,恐怕这里的蛇会立即恢复理智,然后疯狂的袭击我们。” 众人:“……” 他们全都抖了起来,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模糊的记忆,将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时瑶背到第三种,已经非常艰难了,她慌乱了起来,连连向众人求救,希望哪一个人能接替她继续背诵下去。 可这些人瞥开了眼,权当没看见。 时瑶不敢再背,害怕出错导致蛇群更加凶狠。 背诵的声音一旦停止,它们便再度爬行了起来,吐着猩红的信子,扭动着自己的身躯。 贾诚大惊:“时瑶,你怎么停下了!” 时瑶顿时一阵气闷。 贾诚:“你不会重复吗?” 听到这里,连其余新人也忍不住了:“说什么风凉话呢?没听到殷考核官说,馆长希望我们背诵得一字不差,这么严苛的要求,你耍小聪明重复,觉得馆长察觉不到?” 贾诚:“……” 时钧:“恐怕到时候,这些蛇只会更猛。” 那到底该怎么办啊? 在如此危险的时刻,柯羽安突然开始背诵:“胎果,习性是……” 他方才在寻找线索,看得太入迷,一时间忘记了这边。 等到把东西清理了出来,柯羽安才接过了话。 贾诚吞咽着口水:“他……行吗?” 唐启泽:“柯羽安上一场可是把打乱的书架都还原了,你说他行不行?” 众人:“……”过目不忘啊! 原以为柯羽安是殷长夏团队里最差的,哪知道竟然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众人再度望向了殷长夏,反过来想,柯羽安都这么强,那殷长夏就更厉害了。 柯羽安一直在背,只恨自己没多看几种,要不然把A馆里全部植物都记下来,他们简直能在这个房间里躺着走。 柯羽安暗自不甘心,和自己怄气。 殷长夏无奈的笑了起来,一眼就看明白了柯羽安的想法。 与此同时,第一波人已经抵达了书架顶端,猛地将正上方的薄木板撬开。 映入眼帘的,则是一个通道口。 时瑶眼前一亮,对殷长夏的崇拜更深,脑子也兴奋了起来。 而不同于她的表现,王昆始终是低着头的,充满了沮丧。腐尸的毒在他身体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 越是临近午夜,王昆也越发的恐惧。 无法止住的头疼,像是要裂开了一样,犹如被什么东西啃食着脑髓。 柯羽安仍在背诵,小心翼翼的拉过殷长夏,把自己刚刚找到的线索递给他看。 ——是一块拼图。 东西不过一个指节大小,闻上去有些血腥味。 殷长夏:“在哪里找到的?” 柯羽安指着前方,殷长夏顺着他的手指忘了过去,顿时一阵惊悚。 那三具尸体的肚子。 兴许是因为唐启泽刚才搬着她们,才不慎掉落出一块,被柯羽安捡到了。 殷长夏赶忙走了过去,为自己做着心理铺垫,这才伸出手掏向了那三个人偶的肚子。 里面被处理得太干净了,没有一丁点儿脏污。她们脸上又全都撑着鱼钩,在被人掏肚子的时候都做出微笑的表情。 众人看得越发害怕。 殷长夏掏出了一大把的拼图,全都摆在了地上。 殷长夏沉声道:“我需要人帮忙!” 可首先上去的玩家,怎么可能还听话下来? 虿盆里的那些东西,光是看上一眼都要掉魂儿,只要柯羽安把植物背完,它们就会开始行动起来。 时瑶和唐启泽立即舍弃了逃跑,从书架上下来,开始和殷长夏一起进行拼图。 时间太紧凑了。 郑玄海:“要不把东西拿上去再拼?” 殷长夏摇头,额头已经有了层薄薄汗水:“万一这些拼图是B馆提示,而我们没拼出来,就贸然去到B馆,就再也没有进入这个房间的机会了!” 郑玄海:“……” 听了殷长夏的话,郑玄海明明已经爬到了天花板下,也放弃了一步之隔的逃生,回来开始帮殷长夏。 上次游戏也是这样,由于殷长夏这种不肯得过且过的认真,救了他们好多次。 众人:“……” 太疯了吧! 这种恐怖游戏,时时刻刻虽丧命。 这些人竟然还敢下去!? 殷长夏身上到底有什么魅力? 为什么但凡跟他沾边的人,都愿意不顾性命的陪他一起? 可这样的场景,又让众人觉得心酸和艳羡,游戏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所有玩家都在互相猜忌。 唯有殷长夏那边的人,像是丝毫没受到影响一样。 魏良微垂着眼眸,心底再次涌起了熟悉的嫉妒感:“恶心……” 时间越来越赶了,柯羽安都已经背得过了半。 再众人的齐心合力之下,一半拼图已经完成。 剩下四分之一,应该在莉莉安的肚子里! 但莉莉安多次从肚子掏出剪刀,都没让拼图撒下来,恐怕早在这之前,就已经被裴铮拿走了。 这幅画显得十分正常,可只有刚才在拼图的人,才会明白上面咯手的触感。 文字就刻在这些拼图之上! 殷长夏手指抚摸了过去,仔细的辨认着—— “博物馆总共三层。” “整个二层,都是B馆的一部分。” “请勿忘记开馆时间,否则进入B馆,将会是一场灾难。” “$%&^%,馆长的那幅画,惩罚是它,奖赏也是它。” 前面是模糊的,但后面的信息倒是能读出来。 “血玉……” 剩下的部分,已经无法读到了。 应该在裴铮的手里! 不过有这三条,已经足够说明。 殷长夏瞧见有人即将钻到暗门之外,立即大喊:“别动!” 手指伸出的地方,被猛兽啃过一口似的,竟然直接被啃出了骨头。贾诚捂着手指,痛得呲目欲裂:“唔!!” 好在只是手指露出,并没有将脑袋露出去。 殷长夏沉声道:“二楼全是B馆!展览时间是从晚上八点到凌晨十二点,不到这个时间,千万不要强行进入B馆!” 贾诚眼瞳赤红,没想到游戏给他们挖了坑! A馆是单独列出来的,他们就下意识的以为,B馆也会是这样。 贾诚死死的捂住了手,血液滴落在了书架上:“谁知道现在几点了?” 盘踞天花板上的莉莉安突然发了话:“尊敬的贵客,需要莉莉安为你们做点什么吗?” 贾诚:“……” 莉莉安拿出怀表:“时间是晚上七点五十八分,莉莉安也没想到贵客们这么谨慎,逃生出口就在眼前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冲出去,实在难得。” 他们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也为刚才的惊险而害怕。 就差一点。 他们就要死了。 殷长夏正在思索,什么叫永远不要忘记馆长的画,房间就开始旋转了起来。 然而这一次的旋转,并不是底盘旋转,而是整个房间开始倒立一般。 众人纷纷大骇,如果旋转到一定程度虿盆里的蛇群,岂不是全都会倾倒下来? 莉莉安恶劣的笑道:“门嘛,还是不能放在天花板上,贵客们说对吗?” 众人:“……” 危险步步紧逼,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两分钟。 想要离开,可出去就是死。 待在里面,就会面临被蛇群啃咬的风险。 该怎么办? 众人难以抉择,只得祈求时间快一点过去,尽快到达八点。 殷长夏这才明白过来,从一进门,那幅画就给了他们提醒。 拼图再也拼不动了,殷长夏便一把将其倒入唐启泽的背包当中。 房间的角度越发倾斜,他们开始全都朝着书架爬。柯羽安背到最后一种植物,眼睛都红了起来,最多三十秒,就会背完。 他中间有尝试故意背得慢了一些,完全无法抑制那些蛇群,就只得恢复原来的语速。 殷长夏:“所有人,爬书架!” 再没有人敢耽搁,全都一股脑的冲了上去。 房间倾斜得更加厉害,殷长夏无法稳定重心,爬得格外用力。 终于,地上再无站立的空间,虿盆完全打开了! 里面密密麻麻的蛇,在紧紧的盯着他们,要将他们拆吞入腹。 众人焦急的等待着最后的时间,眼球满是红血丝,恨不得那时间快一点,再快一点。 在他们的注意力都往下的时候,书架前方突然传出一身凄厉的喊叫,他们便瞧见贾诚滚落了好几格,从最前排掉到了最后面。 如果不是拽得及时,恐怕要整个掉下去。 魏良的脸陷在黑暗当中,谁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只是嘴唇发颤,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他恐惧的东西一样。 难道贾诚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竟然把身为考核官的魏良都吓到了! 贾诚精神已经达到了阈值,胸口上下起伏,俨然是刚才探出手,差一点死掉的事情,给他的惊吓太大。 与此同时,柯羽安的背诵暂停了。 他脸色苍白的说:“抱歉,我只记下了十三种……” 如果早知道A馆的任务,会影响到现在,他就该多背一些。 随着柯羽安的声音停下,刹那间,蛇群疯狂的涌动了起来,互相纠缠着身躯,扭动得想要爬到书架上。 “啊啊啊——!”底部的贾诚更加崩溃,吓得哇哇大叫,恐惧爬满了他的面颊。 殷长夏看到王昆的脸色更差,便低低的喊了声:“别吵了!” 恐惧会加速白色虫卵的生长,他们谁都不知道白色虫卵长大会变成什么样子。 贾诚的尖叫停止了,眼睛却死命的往上瞪,到最后整个眼瞳都像是陷到了上眼皮当中,只留下眼白的部分。 “贾诚?” 可他再也没能回答。 贾诚的脖子足足扭动了720°,直接把脖子扭成了麻花辫。 而贾诚的头,像是要和身体分离那样。 殷长夏嘴唇泛白,瞪大着眼睛看着这一幕:“发育了……” 白色虫卵什么时候也进入到了贾诚的体内!? 一只手,悄然拽到了殷长夏的脚踝。 第55章 第十章 第十章 不好! 到底是谁? 殷长夏和唐启泽已经爬到了书架中间, 底下唯有掉落下去的贾诚。 可贾诚脑子里的虫子已经发育,双手死死的扣着书架,用力得几乎要戳出一个洞来, 连指缝里也全是血液。 摸到殷长夏脚踝的人, 怎么可能是他? 殷长夏眼皮直跳, 缓缓向下看去, 仿佛是站在悬崖边上,快要坠落下去的恐惧感。 是王昆! 刚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被魏良推下去的贾诚身上,没能留意刚才被贾诚砸到半边身体的王昆! 王昆的手臂如腐尸一样, 开始迅速腐烂, 表面的皮肤像是一掀开就能被撕下来。 他的脚步滑了好几下,被贾诚拖累得也到了队伍的最后方。 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蛇群即将袭击。 王昆之前还强忍着, 在看到前排的贾诚往下掉落、又被虫子占领了身体过后,王昆便再也无法忍受了。 他的瞳孔渐渐缩小,频率极快的跳动起来,像是球速极快的兵乓球。 “危险!” 这只手的温度奇低,力道又出奇的大,快要捏碎殷长夏脚上的骨头。 殷长夏:“你想变成贾诚这样的怪物?” 他但凡异变,自己就送他下去! 王昆的眼球跳动更快了,头仿佛在缓缓朝着一方扭动,和刚才的贾诚如出一辙。 殷长夏的语气犹如诱人堕落的魔鬼:“王昆,你想活吧?” 王昆:“……” 殷长夏:“想活的话,就松开你的手。” 王昆呼吸急促了起来, 仿佛在和什么无形之物斗争, 握在殷长夏脚踝的手, 也不再继续用力。 殷长夏眸光幽深:“对……就是这样, 你只要想活,我就让你活。” 众人脑门都在发凉,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旁人瞧见这一幕,大抵都是魏良的反应,为求自保把人给推下去。 殷长夏不但没有这么做,反而一句一句,牵动着王昆的情绪,直戳他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你只要想活,我就让你活。 这话可是考核官说出口的,太具备诱惑力了。 王昆的眼睛已经不再跳动了,拧紧的头也跟着缓缓回正,没有到达最后一步。 殷长夏声音带着微微沙哑:“对,就是这样,你只要松动手指,我就带你活。” 直击心灵。 不光是王昆,在场所有玩家都神色各异。 王昆已经彻底恢复了清明,粗声粗气的喊:“我……我想活。” 他完全松开了殷长夏的脚踝,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明明已经摔下去好几格,又重新开始朝前攀爬起来。 众人:“……” 他们心里五味杂陈,就因为选对了人,王昆这样的废物,都能被救下,反观跟在魏良身边的贾诚,只能被当成了弃子。 嫉妒油然而生,他们一边抱怨着王昆的幸运,一边又不断把目光投向殷长夏。 少了王昆的遮挡,对付贾诚就来得更容易了些。 贾诚的异变正在加速,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唐启泽顿时掏了一把武器,隔空丢给了殷长夏。 殷长夏在拽住武器的瞬间,迅速按压匕端的机关,武器飞快伸长,便这样直直的朝着贾诚的头颅直刺了下去。 都刺穿脑门了,这样总该死了吧? 众人松了一口气:“殷考核官真是临危不惧。” “简单的临危不惧,怎么能形容殷考核官的实力?” “我们能遇上殷考核官,简直是上天修来的福分,殷考核官这样厉害,一定能带我们逃脱出去!” 他们纷纷攀比了起来,开始一句句的吹着彩虹屁,生怕自己落于人前,力争用彩虹屁在殷长夏面前留下一丁点儿的印象。 他们你争我夺,顿时沉了沉脸。 此刻所有人脑海里都不约而同的想—— 这家伙怎么这么能吹彩虹屁? 时间已经快要抵达八点,眼看希望就在眼前。 殷长夏丝毫没有挪开眼神,捏住匕首的手指微微发僵,发现刺进去过后,匕首就像是被卡住了一样,再也无法□□。 进去时如切豆腐,出来时如卡在钢铁之中。 这可能吗? 好的不灵坏的灵,预感成真了! 贾诚的脖子却扭动角度更大,像是快要把整个头给拧断,让身体和头颅进行分离。 唐启泽瞪直了眼:“这样还没死?” 殷长夏:“快要孵化成功了……” 众人哪里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进入A馆的队伍,只有殷长夏那组发现了连环画和白色虫卵。 他们只当贾诚是鬼上身。 殷长夏和唐启泽开始拼命朝前,两人几乎是同时一起拿脚死命的踩到了贾诚的脸。 他们手脚齐用的撑着自己的身体,身体犹如爬山虎那样,紧紧贴合着书架。 可踹了不知道多少下,根本不见贾诚掉下去,反倒越扣越紧。再这样下去,被拽入虿盆当中的人……怕是他们! 随着这番剧烈晃动,书架突然出现了一阵断裂声。 时瑶:“书架支撑不住这么多人的重量!” 房间越发倾斜,屋内所有家具开始挪动位置,和地板摩擦时发出极其刺耳的声响,最终全都砸到了虿盆当中。 家具的木材被撞断,变得四分五裂,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那些蛇群根本没被砸死,反而被惊动得更多。越来越多的毒物,朝着外面爬行而出。 这骇人的一幕,看得所有人头皮发麻。 然而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作为唯一逃生通道的书架,在不停的往外倾斜,快要承担不住玩家的重量。 原本就不稳,一颗颗钉子固定书架的钉子,在被拔出墙壁。 这掉下去可是蛇窟啊! 谁也不管乱动了,恨不得全身都贴在书架上,才能获得一丁点儿的安全感。 一股凉气直冲脑门,吓得他们连大气也不敢喘。 更糟糕的是,殷长夏和唐启泽怎么也无法摆脱贾诚。就算现在往上爬,书架就这点儿面积,又能躲到什么地方呢? 不能跑,得迎战! 情况已经危机到了极点,殷长夏的目光微冷,突然想起书架的最里面放置着装有内脏的玻璃瓶。 殷长夏:“把玻璃瓶往下砸一部分!” 众人听闻,纷纷强忍住害怕,不断抠出放得极深的玻璃瓶。 一时之间,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蛇群果然被呵退,前面一排想要靠近书架的蛇,被玻璃瓶砸得血肉模糊。 有了他们的掩护,殷长夏和唐启泽开始专心对付起了贾诚。 时瑶:“我来帮你们!” 她下退了几格,正打算咬破手指,拿符纸沾染血液。就算威力不大,但总好过束手就擒。 然而时瑶才刚刚迈动了一格,却瞧见了极其诡异恐怖的画面。 三人死死的盯着贾诚,大气也不敢喘。 贾诚的头终于被拧断了,身体却不剩一滴血,从脖子里爬出的,是一堆粘腻的东西。 白色虫卵终于完成了最后一步的孵化,它顺着书架,在一点点的往上攀爬。 贾诚终于在此刻醒了过来,脸色有些苍白:“你们怎么都看着我?” 脖子扭断了还能说话!? 时瑶已经不是抖那么简单了,牙齿上下打架,脸色也变得煞白。 殷长夏、唐启泽、时瑶三人,离这鬼东西最近,也是最强烈的受到了画面冲击的人。 时瑶:“蜗牛……” 殷长夏大喊:“时瑶,深呼吸!” 时瑶呼吸急促,原本已经快要濒临崩溃,即将从悬崖摔到深渊。 在看到殷长夏的脸时,时瑶的眼神才终于有了一丝清明。 早在之前,她就为自己下了心理暗示。 [狂气值3%。] 不能继续恐惧了! 要不然,只会沦落成贾诚一样的怪物。 她不能在自己的救世主面前,表现得如此软弱。 贾诚越发觉得古怪,眼神朝下望去,才发现他的身体还在最下方,可自己莫名在朝着书架一步步的爬行着。 贾诚借由玻璃瓶的反射,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模样。 全身上下,只剩下了头颅。 而取代身体的,是一堆软组织的身体,爬行时还留下一堆粘液,黏答答的附着于书架上。 难怪时瑶会指着他喊蜗牛,自己的头颅被它当成了外壳。 “啊啊啊——!” 他的头在被怪物背着爬! 凄厉的喊声不绝于耳,心脏都快被吓得骤停。 魏良就是因为注意到了这一幕,才把贾诚给踢了下去。结果贾诚都死了,还在不断往上攀爬,像是要跟随他们一同前往B馆那样。 魏良赤红了眼,头也越发的疼痛起来,像是要裂开:“怪物!” 他拿出了道具,圣水倾倒而下。 原本所有邪物都会被圣水灼伤,可那只奇怪的生物,像是有感应那样,立马将自己的所有软组织都缩到了贾诚的头颅里。 贾诚痛不欲生,哭得眼睛流出了血泪。 魏良:“……” 连道具都对它没用了吗? 贾诚无法掌控自己,一步步陷入得更深,明明已经快要爬到了顶点,却突然往回爬行! 这个方向……是想要落入殷长夏的怀中! 发育过后,它就要开始产卵。 众人更加惊恐,觉得自己就像是在走钢丝,前进的路如此狭窄,连踏脚也不敢了,生怕迈动一步,就会丢了小命。 “呜呜呜……” “到底多久到八点?” “我们逃不出去了,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谁能救救他们? 但凡能够获救,就算把灵魂出卖给魔鬼,他们也愿意双手奉上! 像是听到了他们内心的求救那样,底下竟然闪烁起了一道微光—— 在察觉到了那只怪物的想法过后,殷长夏先一步做了行动。 喜面飞快增大,殷长夏的手缓缓覆盖到了脸上。 自从上次对接后,便产生一些奇妙的感觉。 在戴上喜面的一瞬间,世界都彻底安静下来了。 愉悦。 止不住的想要笑出声。 危机、刺激。 好像都成了此刻的玩具一般。 [使用玫瑰别针。] [已确定。] [追加,C级道具,情绪天平。] [已确定。] 这是上一个游戏从焦兴凯手里夺来的,殷长夏一直没有使用。 是因为限制条件太多,效果又十分鸡肋。 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怀里的天平就此放大,闪烁着金色的光芒,秤杆连接了两段,细链的下方摆放着盘子,上面空无一物。 [情绪天平,有效时间仅为三分钟。] [限制条件一:不得对人类使用。] [限制条件二:非极端情绪无法放到两端空盘上面。] [限制条件三:魅力极高的玩家才有一定几率成功。] [用后即毁。] 殷长夏勾起唇角,看到的不是令他止步不前的困难,反倒像是一个需要钻研的题目,然后一头钻了进去。 殷长夏的声音宛如海妖般的诱惑:“贾诚,你想报仇吗?” 贾诚依旧恐惧着,眼底露出强烈的震动。 [喜面效果叠加。] [玫瑰别针效果叠加。] 这可不是即将一步踏入深渊的王昆啊! 众人快要哭出来了,贾诚都变成了这种模样,殷长夏到底想干什么? 他们头皮发麻,总觉得一股强压逼迫而来。 殷长夏:“我们很快就要逃出去了,只是很可惜,你将会永远留在这里了……” 殷长夏刚才就思考出了对策,可他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刚才在王昆的身上做出了实验,然后迅速算出了成功率。 如今,他朝着更深的难度而去。 殷长夏一字一句道:“留在这个处处充满了黑暗,恐惧,绝望的世界,而你的头颅,将永远变成蜗牛的外壳,为它遮风挡雨,它想去哪里,都会带着你……” 所有玩家都不敢看贾诚。 太可怕了。 光是听到殷长夏的话,他们都不由的抖了好几下,身上冒着冷汗,觉得殷长夏简直是个恶魔! 殷长夏朝上问:“玻璃瓶怎么停了?” 这一刻灵魂都好像被击中。 是啊…… 怎么手上的动作停了呢? 他们不敢耽搁,比这之前更加疯狂的砸了下来。 唐启泽吞咽着口水,之前殷长夏差一点被芭蕉鬼树同化后,他就告诉唐启泽,再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以最快的速度掌控了喜面,并且不断征服着它,一次比一次熟练。 他的确没有被谁同化了…… 可所有人都被殷长夏卷入了这狂乱的旋涡当中! 殷长夏再度望向贾诚:“它或许还会背着你去到蛇群里,和那些毒物玩耍,又可能把你背到鬼树上,拿你的头颅当成壳……” 贾诚终于受不住了,恐惧占领了身体的每一寸角落。 他的情绪,被扩大到极致。 也正是在此刻,八点终于到了! 玩家终于看到了希望,眼神里露出了喜悦,一个接着一个爬出了暗门。 然而蛇群比他们的速度更快,前半段的玩家不会遭难,不代表后面的不会出事。 众人头皮发麻,挨个的朝着那扇暗门攀爬,书架已经无法承受,竟然踩踏了一截。 伴随着这令人绝望的声音,殷长夏突然间发出闷笑:“贾诚,你要不要看看你的身体,它已经被蛇群缠上了啊。” 他……在笑? 众人无法理解殷长夏想要做什么,只觉得殷长夏疯了! 郑玄海已经抵达B馆,连忙朝着暗门伸出了手:“快点!” [执行掌控者铁则。] 郑玄海的脑海里,莫名听到了这个声音。 殷长夏鲜少会命令他做什么,郑玄海本来已经钻了出去,又立即回到了那个房间,坐到了书架顶端,用双手捧住了贾诚的头颅。 郑玄海屏住了呼吸,不敢吸入一口空气。 这里面,说不定会有新产下的虫卵。 贾诚终于注意到了自己的身体。 刚才只是听殷长夏说,而如今却是用自己的眼睛,亲眼瞧见了这一幕。 此时恐惧已经到达了巅峰,贾诚牙关打颤,脑子里的每一个毛孔都被侵袭。 殷长夏看向天平:“情绪对调。” 挑起一边的怒火,挑起一边的恐惧。 最深的恐惧…… 移交给了蛇群。 原本该进攻的蛇群突然停止了,它们吓得僵直了身体,开始浑身逃窜。 而原本深深陷入恐惧的贾诚,忽然在此刻漏出了凶戾的目光。 恨意全都对准了魏良,那个在A馆里抛弃了他,令他不慎吸入了白色虫卵,又在这个房间推了他一把的人。 怪物终于停下了产卵。 贾诚不再恐惧,他到最后,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战胜了自己。 在报名场的时候,他就因恐惧而去杀害了自己的妻女,此时她们就好像在一旁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亲昵的喊着他的名字。 贾诚狂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房间倾斜得更加厉害,殷长夏和唐启泽开始迅速朝上攀爬,也顾不得书架是不是快倒塌了。 在最后一刻,殷长夏终于抵达了B馆。 他狠狠踹了书架一脚,里面的所有东西全都砸到了地上,殷长夏接过郑玄海递来的打火机,擦燃之后,轻轻将手里的重量一抛。 然后是熊熊的大火,瞬间燃烧了起来。 火苗飘了出来,舔舐着B馆的入口。 里面是贾诚的声音,嘶吼了起来—— “阿南,女儿不是我杀的,她变成了怪物,所以我才举起了刀。” “不——!你滚开,你难道也被鬼占据了身体?” 到最后他的声音小了起来,最终只留下了一句苍白无力的话,飘到了众人的耳朵当中。 “我不害怕了,我终于不用怕了!” “哈哈哈哈,我赢了!” 恐惧让懦弱者暴起,变成了一个展露本性的怪物。 直到如今才异化,他的心应该早就成了怪物了吧? 众人目光闪烁,火光跳动在他们的脸上,仿佛要净化一切那样。 他们终于将目光放到了B馆上,这里是他们耗费一切心血抵达的地方。 光线极暗,茂密的丛林遮天蔽日,地上的土壤像是吸饱了水,扑面而来的土腥味和血腥气,让在场的玩家无不僵硬。 殷长夏取下了喜面:“走吧。” 他们吞咽着口水,看到殷长夏眼底的冷淡与平静,做了这一系列的事情,眼瞳里一点儿波澜也没有。 这可是一石三鸟啊! 解决了蛇群追来的后顾之忧。 解决了变成人头蜗牛的贾诚。 警告了胡作非为的魏良。 这对玩家而言,是从未有过的胜利。他们一直被怪物追着打,此时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这一切的原因还都是因为殷长夏! 他们以更灼热的目光看向了殷长夏,表情里像是带上了虔诚。 赋予绝望之人一丝甘霖,那这种感情就会被无限放大。 底下很快就散发出了一股浓浓的焦味,殷长夏已经将喜面拿下,花费了极大的代价才控制住了自己,眼睫沾染了额头流下的汗珠,变得有些迷离。 穿着伪壳道具的裴铮突然发问:“为……什么?” 他是从不屑和别人说话的,此刻竟然在众人面前开了口。 众人频频侧目,记忆里这人应该是个闷葫芦啊! 殷长夏:“只有交换了情绪,给蛇群带去最深的恐惧,它们才不敢乱动,乖乖往自己的巢穴里钻。” 裴铮:“那……为什么一开始……不使用?” “你说的是那个C级道具?” 殷长夏突然笑出了声,“这个道具有无数限制,其中之一就是只能对怪物使用。都已经变成怪物了,怎么可能还有其他情绪?再说了,极致的恐惧,几个怪物能承受?又有几个怪物,能出来那种状态?” 裴铮:“……” 鸡肋的道具,被他用得这么骚,裴铮还是头一次瞧见。 原本还无比虔诚的把殷长夏当成救世主,各种心思都在滋生,尤其是想利用他通关游戏的人。 可当殷长夏说出这番话之后,他们却惊吓一般的收敛了那些想法。 他们看殷长夏的眼神,就跟看什么人形兵器一样。 殷长夏蹲了下来,借由那个窗口窥看着里面的东西:“哇,烧得好大哦。” 众人:“……” 就是你做的,你还感叹! 罪魁祸首! 殷长夏抬起头,朝他们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你们难道不觉得烧得很漂亮?” 第一夜殷长夏给他们发糖的事情,又重新涌入脑海当中。 他们笑容难看,纷纷附和殷长夏:“是、是漂亮。” 殷长夏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阵后怕的说:“还好不是鬼,我最怕这些东西了。” 有一条遗漏的蛇,突然间从暗口处爬了上来,殷长夏立即就捉住了它的七寸,直接面无表情的打了个麻花辫。 殷长夏定睛一看:“是逃掉的那一截蛇鳞藤!” 蛇鳞藤:“……” 内心苦。 殷长夏:“我就说,怎么可能有蛇群不中招的,原来不是蛇群里的东西。” 火苗飘了出来,殷长夏把匕首伸长,将蛇鳞藤套了上去,开始用火烤着它。 蛇鳞藤:“!!!” 啊,疼。 众人:“……” 他们的表情再度变得惊悚,完全不敢再看下去,根本分辨不出现在惨的到底是谁了。 可经过这个事件后,他们的脑海里纷纷被灌入了一个想法。 考核官,好可怕。 尤其是殷长夏。 殷长夏正在为自己报仇,还记恨着腰上的伤口。他烤着蛇鳞藤,像是玩儿似的不亦乐乎。 殷长夏突然听到了脑海里传来的游戏提示音—— [由于您十分出色的完成了植入考核官概念的任务,成为历届以来第一个评分S的玩家。] [本次评定,可在游戏通关后,获得额外阳寿加成。] 殷长夏眨了眨眼,以蹲在地上的姿势,抬眼朝众人望去。 那一瞬间,玩家们的眼神里藏着数种情绪—— 惊恐、慌乱、想靠近又不敢靠近、想讨好又胆子小。 所有人都不敢和殷长夏对视,纷纷僵硬的转移着话题,开始进入尬聊状态。 “哇,这就是B馆。” “刚才莉莉安不是说,B馆有一整层楼那么大吗?真的好大哦,哈哈哈哈。” “B馆开放的时间好像就四个小时。” 殷长夏:“……” 你们转移话题的表情,好TM僵硬。 — 蛇群是不敢再上来了,最后的莉莉安从屋内爬出,像是一只巨大的蜘蛛。 他的身体完全没有被烧伤,看上去依旧惨白,犹如死人一般。只不过他身上华美的衣服,被烧得有了一层焦味。 莉莉安因关节扭曲,一时半会儿无法站起身体。 他耸动了好几下,这才掰直了自己的身体。 莉莉安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双手放到了腹部,像是迎宾那样鞠了一躬:“欢迎大家进入B馆,一整个下午都未进食,想必大家已经饿了吧?” 被殷长夏吓都吓饱了,还饿什么! 莉莉安可不知道他们心里的腹诽,眼神空洞得犹如设定好的程序,继续告知玩家信息—— “B馆的展览已经开始了,里面有许多珍贵的食材,是馆长的倾心之作。” “请诸位贵客找到指定食材,将由莉莉安为大家做出丰盛的晚宴。” “午夜十二点前,如果还没完成……” 唐启泽吞咽着口水:“没完成?” 莉莉安突然一扬手,后方遮住巨幕的墙布缓缓被上拉,犹如一个戏剧的开场那样。 那是一个巨大玻璃水缸,里面游动着一群食人鱼,完全侵占了水缸的每一个角落,它们因为太过饥饿,甚至开始啃食同类。 其中一具人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上方,单手将一具野猪尸身,丢到了水缸里面。 无数食人鱼袭来,将那具尸体,很快便啃咬成了一具骨头。 众人:“……” 这是莉莉安在告诉他们,如果没完成任务的话,就会被丢到里面,作为食人鱼的晚餐。 寻找食材的他们,也将成为别人的食材。 莉莉安的脸部神经开始抽搐,许久才做出扭曲的微笑表情:“由于B馆太大,四具人偶已经完全醒来,随时为诸位贵客提供帮助。” 所有人心脏都在发麻,被惊得后背全是粘腻冷汗。 一具都这么可怕,四具还怎么活? 莉莉安在前方带路,穿过了层层丛林,以及充满臭气的沼泽地带后,便抵达了B馆的中心区域。 这里摆放着敞开式的厨房,以及一个圆形餐桌。 桌布的选择十分典雅,用来点缀的鲜花也十分精致,银烛台被擦得锃亮,无一处不透露着平静、温馨的用餐气氛。 可所有玩家都不敢掉以轻心,完全没读到任何一丝令人轻松的气息。 在靠近餐桌的同时,游戏做出了提示音—— [B馆的展览已经开启,赢者逃生,输者则被食人鱼所杀。] [距离食人鱼暴走时间,还剩:03:54:06。] [玩家生存人数:11人。] [厨房为安全区域,每位玩家可停留半小时,一旦超出时间,则提前接受处罚。] 众人:“……” 耳旁响起了令人发麻的机械音,所有玩家都僵在原地了。 他们贪恋安全区域,所带来的放松。却不得不逼迫自己,把目光对准了危险的丛林地带。 这是游戏在玩弄他们! 经历了一场危险过后,难得的轻松就会变成毒/药,腐蚀的是玩家的精神。 广播里传来扭曲的鬼音:“B馆的展览正式开始,B馆的展览正式开始,B馆的展览正式开始……”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还没忘记这是博物馆馆长! A馆的鬼物,全是馆长的杰作。这人似乎有着很强的表现欲,希望更多的人去欣赏他,不然也不会把停止房间旋转的口令,设置为A馆那些植物习性了。 一个模糊的印象展露于殷长夏的眼前,穿着燕尾服,戴着一顶巨大的黑帽,在黑暗里同殷长夏对视。 他在观察着玩家。 殷长夏眼皮直跳,忽然间生出了这个概念。 可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根本没有任何细想的时间,随着话音落下,黑暗的丛林深处,突然有什么东西撞击了过来。 咚——! 如果这里不是安全区域,恐怕就要把外围撞破了! 所有人都在此刻聚集到了一起,紧张的注视着外围。这里面的树木参天,遮挡了上方的灯光,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光线从树叶缝隙当中筛入进来。 他们无法分清那究竟是什么。 可越是如此,未知的恐惧才是最令人害怕的。 殷长夏目光扫视了过去,拽紧了手里的匕首,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那撞击声逐渐停止了,仿佛是外面的怪物知晓了无法撞开玻璃罩,便退到了丛林深处。 众人舒展了一口气:“天呐……也太惊险了。” 此起彼伏的叹息声,还有人直接坐到了地上。 片刻的放松,都会成为毒/药。 就跟在寒冷的地方待得太久,乍一下接触到了温暖,人就会不舍得离开同样的道理。 这些人虽然明白,却无法扼制。 殷长夏微微挑眉,虽然他也承认,这是极强的诱惑力,却没有和这些玩家一起。 殷长夏的目光落到了匕首上,那是一根装死的蛇鳞藤。 殷长夏用手抖了两下匕首,蛇鳞藤也跟着抖了两下。 哟,突然就装乖了? 殷长夏还没忘记,这东西不仅吸人精气体力,还能变大变小,嗜血难缠,他腰部和腿部都是蛇鳞藤勒出的伤,还没找这小东西算账呢。 蛇鳞藤吓得瑟缩,伸出一小节藤条,去触碰了下殷长夏的手指。 像是……讨好? 可它戳错了人,被右手给嫌弃的丢到了地上。 殷长夏快要笑出声来,觉得这一幕格外搞笑,尤其是看到蛇鳞藤一副凄凄惨惨的小模样。 殷长夏:[老婆,它好歹变乖了。] 宗昙嗤了声:[装的。] 殷长夏:[它在讨好你啊。] 宗昙:[不接受。] 殷长夏笑得肚子疼,蛇鳞藤大约是看到宗昙用了他的身体,才会变得如此乖顺。 只不过被人当成宗昙一样的讨好了。 殷长夏:“……” 狐假虎威,好爽。 请再来更多。 殷长夏为自己找开脱的借口:[你看我就不行,不如它会讨好人。] 宗昙好似来了点兴趣,懒散的说道:[你又没试过。] 殷长夏:[……] 你不对劲。 被丢出去的蛇鳞藤再度爬到了殷长夏身边,像是被虐出感觉了似的,竟然没有直接爬走了。 殷长夏低头:“我交给你一个任务。” 蛇鳞藤:“……” 我只是一根藤。 殷长夏莫名看懂了它的想法,还觉得挺好玩。 他亮出了刀刃:“还是火烤一烤,看看能不能烧化。” 蛇鳞藤顿时立直了藤,一根直挺挺的主枝干,仿佛是要接受殷长夏的指示。 殷长夏勾起唇角,朝着前方指了指:“我要那边的B馆布置图。” 必须要先掌控地形,才能够安心行动。 蛇鳞藤很快便出去,速度快得犹如一条蛇。纵然布置图的地方很远,它也跑得老快。 众人目瞪口呆:“……” 都是人,怎么差别这么大? 自卑。 自闭。 殷长夏正在翻动着厨房内的东西,突然间就瞧见了上面的一本手册。 殷长夏:“王昆,你过来。” 王昆身体僵硬的走了过去,除了贾诚,就是他最为紧绷。 殷长夏:“腐尸的毒有解了。” 王昆猛地看向了殷长夏,这才注意到了他手里的菜谱,上面明明确确的写着—— [清蒸鬼头鱼,鱼肉鲜嫩,入口即化,有驱散身体毒素的作用,可解腐尸毒。] 殷长夏:“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着急吗?” 王昆迟疑的摇了摇头。 殷长夏:“游戏不会给必死的局,也不会给必活的局,屠杀不是它的本意。它要创造风险与危机,让玩家展露出最多的挣扎。” 众人静静的听着,内心有了些许触动。 “你可以走捷径,也可以按部就班,怎样的选择都随你。”殷长夏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眼神清明而平静,“但一旦这里走入了死胡同,游戏就会给你判死刑。” 王昆哑然:“所以我坚持到了这里,游戏就给了我希望……” 殷长夏露出一个笑容,像是默认了王昆的话。 众人神色各异,就连魏良也猛地看向了殷长夏,没想到远不如他的游戏场次多的殷长夏,竟然能说出这一番话来。 游戏里处处都是死局、又处处都是生局。 王昆:“殷考核官……” 他差一点被魏良的话所挑拨,之前看到贾诚的下场,又差一点坚持不住。 王昆终于鼓足勇气:“殷考核官,你说游戏要创造出风险与危机,我们所做的不就是应对危机吗?那你之前在房间里,为什么还刺激贾诚……” 他的做法,和游戏如出一辙。 创造危机之后,再享受赌赢的成果。 殷长夏:“那样才好玩啊。” 他说得理直气壮。 王昆原本以为他是光,可以令人追逐的存在。 可此番言论一出,让王昆眼瞳缩紧。 他在享受! 牙关忽然开始打颤,令王昆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头顶的那道灯光,像是将他们和殷长夏分割成一条巨大的鸿沟那样,他们永远也无法接近殷长夏。 原以为他们的想法才是正确的,可此时第一个人靠了过去。 唐启泽:“刚才袭击我们的一定是低级邪物,B馆还真是卧虎藏龙啊,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众人:“……” 郑玄海也沙哑着嗓音:“抱歉,我的载物对付拥有实体的邪物的效果奇差,如果这附近全是鬼怪,兴许我还能管用一点。” 众人:“……” 不止一个人靠近,还有多个人靠近? 殷长夏摆了摆手,表示并不介意,如果都是鬼怪…… 殷长夏沉默,那他会惊吓得更厉害。 众人瞧见这一幕,内心五味杂陈。 兴许这才是老玩家吧。 延续寿命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他们一次次的拼搏,才换取了强大的实力。 别人一定无法做到。 殷长夏继续翻动着上面的菜肴,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新奇有趣的食物种类。 可此刻所有人的心都是发凉的,只觉得殷长夏站在厨房的灯下,亮光照在他的身上,反倒让他的身上拉长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他的脸上依旧是无辜的笑容,对眼前的事物充满了好奇感。 可殷长夏越是表现得这样正常,越是让他们感到恐惧。 他竟敢在享受! 莉莉安:“大家手里,还留着兑换的筹码吧?现在开始新一轮竞价!每位考核官两个名额,剩下自由组队!” 又来玩儿这一套? 可所有人都跟魔怔了似的,经历越多的危险,就越是想和强大的考核官待在一起。 “下!快下注!” “我们不能在厨房待得太久,赶紧的!” 所有人的眼珠都红了,他们一时间将目光对准了殷长夏,犹豫了半天,转而又热烈的投向了郑玄海。 郑玄海:“……” 看来刚才殷长夏的表现,的确把这群人给吓住了。 郑玄海眼露沧桑,这群小屁孩懂什么啊? 他的掌控权,也在殷长夏的手里。 还想靠他? 真是件神奇的事,郑玄海仿佛看到了一个人,以最短的速度化茧脱壳。或许殷长夏的生性就是如此,只是被游戏以最快的速度打磨着。 亦或许又不光是游戏,还有他载物里的鬼魂。 光是在旁边看着,郑玄海就感到了沸腾的血液。 一定要跟上他的脚步! “下注!赶紧的!” “每个考核官就只有两个名额,你们难道之前兑换的阳寿太少?” “妈的,还瞧不起我们,你能拿出多少?” “三枚!” “区区三枚而已,已经到了B馆了,只要能通过这场游戏,就能前往家园,你以为我会轻易放弃?五枚!” 人就是这样,身处绝境,不会有任何的挣扎。 可一旦看到一点儿希望,就会执拗得不肯放弃。 殷长夏的难得,就是他是那种绝望、看不到一丁点儿希望的时候,还不断挣扎的怪物。 这种惊人的韧性,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郑玄海有时候也在猜,或许是他从小就厄运缠身,不仅锻炼了他超乎常人的判断力和决策力,还有这不肯放弃的韧性。 下注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暗处一直站着一个人。 他低低的喊出:“十……五枚。” 众人齐刷刷的看了过去,继王昆豪掷的十枚阳寿,这人竟然敢放话十五枚? 王昆那个谁都明白,还不是因为他命悬一线,才敢兑换那么多筹码。 可以说,王昆的筹码,毫不值钱。 而这个于志成……可是实实在在的丢了十五枚。 这样的重量,被他握在掌心里,哐哐当当的砸在了桌子上,筹码和筹码碰击之间,还能听到那清脆的响声。 能丢下这么多,不是让他们对于志成震惊。 而是殷长夏! 这说明,他对其他玩家,有着足够强大的吸引力。 魏良表情扭曲,心底生出了更多的嫉妒。他越发弄不明白,自己一贯是按照家园其他玩家当考核官的办法,去打压恐吓威胁那些新人,却依旧翻了车。 殷长夏他是异类! 分组很快便确认了下来,既可以跟着考核官,又可以单独行动,因此这一次玩家被分散得极开。 莉莉安迅速说明了他们需要得到的食材,总共十一种,每人各不相同。 莉莉安眯起眼:“祝各位早日取回食材,完成任务。” — 时间已经不多了,没人会浪费自己的时间。 原本想听一听时瑶到底掌控了什么信息,计划也在此刻破灭。 殷长夏的眼神放到了于志成的身上,之前就是他送了道具和衣服进来,比起时瑶的事,他更想留意一下这边。 穿着假壳的裴铮沉默:“……” 那只邪物又又又给他搞事! 谁TM知道,那只邪物为什么要出价十五年! 裴铮一脸的不高兴,写满了苦逼的气场。 如果被家园那些A级玩家知道,恐怕会笑掉大牙。能够在家园玩家闻风丧胆的十区生存下来的人,竟然转过头来,在殷长夏这里吃了瘪。 唐启泽:“行啊你,竟然突然变聪明了,知道出价最高,看来脑子也不是那么不好使嘛。” 裴铮:“……” 这组就他们三个人,太容易受到监视了。 B馆的范围果然极大,丛林密布,空气里里十分潮湿,他们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一具古怪的尸身,不像人类,更不像兽类。 刚才撞击安全区的野兽,忽而在身后紧紧跟着他们。 后方一道不可忽视的视线落到了三人的后脑勺,仿佛要将三人拆吞入腹,充满了恶意。 前面的三人恍若不知,还仍然在对话当中。 殷长夏:“启示之书上说,A馆是植物,B馆是动物。” A馆那是植物? 一想起那些结在树上的人体器官,还有和鬼树紧紧相连的头颅,唐启泽就觉得瘆人。 B馆的动物,想必也是凶险异常。 唐启泽:“那C馆和D馆呢?” 殷长夏面色沉重,正要说出口,忽然间察觉到一股阴寒的目光,瞬间朝着他们扑了过来。 殷长夏反应极快的回击,在它一跃而上的同时,匕首变大变长,插入到了怪物的腹部。 可真正当它显现出身体,众人才将其看清—— 这是一具浑身通黑似豹的生物,只不过上面却长着人类的头颅。她披头散发,黑色的发丝遮住了五官,只余下一双带着怨毒的眼睛。 殷长夏看得手一哆嗦,又一脚将其踹飞。 [鬼头豹,C级怪物。] [攻击力不高,速度奇快。] [馆长精心挑选了上百具身体,以人类和动物的身躯结合。动物是最好的模胚,能帮助驯化那些只剩怨毒的鬼怪。] 鬼头豹被踹飞,双脚伏地,借着后腿的力量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上,又飞快的朝着他们袭击。 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 殷长夏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叫做速度奇快! 殷长夏正想办法把它击退,丛林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喊:“啊啊啊——” 是时瑶!? 她跟着郑玄海,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殷长夏瞧见被叫声惊动的黑色飞鸟,全都盘旋在了半空,翅膀拍打时落下无数的羽毛。 暗处一道猩红的眼瞳之光浮现,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多的鬼眼,几乎围绕他们一整圈,全都是这些东西。 唐启泽立即就喊了句:“快逃!” 顾不上对付鬼头豹了! 三人正要一起逃离,鬼头豹却一跃进入到三人中间,似乎想要挑选一只猎物。 他们只得被迫分开,身体迅速穿行在茫茫夜色当中。 殷长夏大口大口的喘气,虽然是一起跑的,可鬼头豹竟然追着他不放。 殷长夏无比悲愤。 就知道会这样! 怪物对他‘爱之如狂’,怎么可能去追堵别人? 越来越多的鬼头豹将殷长夏围住,殷长夏已经退到了沼泽地带,鼻尖满是熏天臭气。他拽紧手里的武器,不断朝后退。 与此同时,一个人影迅速出现。 这是夜晚,裴铮还是第一夜boss! 莉莉安迅速穿梭于鬼头豹当中,脸上毫无慈悲,手指戳出的剪刀,划过一头又一头的鬼头豹的身体,血雨随风飘来,染得殷长夏面颊也飞溅了几滴鲜血。 但莉莉安终究对付不了多久的鬼头豹,仍有三头围堵住了殷长夏。 其中两头甩着发丝,将殷长夏的右脚和右手缠住,不肯放他离开。 另外一头,直直的朝他袭来,双腿蹬地,一跃而起,似乎想咬住他的肩颈肉,一招将他撕咬致死。 越是这样危机的时候,殷长夏越是冷静了下来。 借着上空灯光的反光,一道匕光亮起,鬼头豹的眼睛刚好被刀刃给刺伤。 本来其中一只鬼头豹还拽拉着殷长夏的右手,全都粘着那些恶心人的头发,像是有生命力一样,不断将右手勒紧。 宗昙似乎烦了,鬼力立刻充盈在右手里,那些发丝就跟被灼伤一样,散发出一股难闻的焦味。 力量的掌控方迅速进行了交换! 右手拉拽着长发,将鬼头豹砸向了树干,像是拉着它玩意儿一样,将其旋转了起来。 鬼头豹懵逼:“嗷呜……” 我在干什么?我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殷长夏自从之前对接,就发现自己有时候,可以和宗昙共同操控右手了。 他本来是有些害怕,哪知道要伤害他的这些长发,反倒成了遛狗绳似的,他突然很想享受一把,笑得露出小虎牙,一下下的把鬼头豹给拉了过来。 鬼头豹:“嘤!” 它立即躲避,恐惧的人竟然变成了自己! 殷长夏努力绷着脸,不能让自己的恐惧泄露出一分。 演得差就算他输! 宗昙:[好玩?] 殷长夏毫不掩饰:[好玩。] 宗昙的威压仍在,把那只鬼头豹吓得瑟瑟发抖,和殷长夏形成拉锯姿态,怎么都不想靠近殷长夏。 暗处的两人,正在观察着这一幕,顿时露出惊悚的表情。 裴铮:“……” 尹越:“……” 鬼头豹虽然只是个C级怪物,却是头一次被新人这样欺负! 他们本来在观察着动向,一个想要试探殷长夏的实力,看看他到底配不配成为自己的盟友;而另一个想要对殷长夏动手,想看看殷长夏的身体到底被那只鬼物占据没有。 两人的表情微变,此刻竟不约而同的产生——类似‘恐怖如斯’的情感。 如果殷长夏实力再强一点,受难的可不止是鬼头豹了,恐怕B馆里的所有生物,全都要背他溜着玩儿! 尹越藏得更深,暗中观察着一切,手死死的按住了树皮,几乎用力得手指甲都快出血。 该死! 他差一点又上当了! 瞧见殷长夏被鬼头豹追着跑,他就觉得那只鬼物把身体还给殷长夏了? 而尹越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是那只鬼物不显被人发现,故意装弱,为的就是混迹在玩家之中。殷长夏那具身体……想必已经属于那只鬼物的了。 尹越想起自己曾经上过的当,咬牙切齿的说:“还以为我犯蠢吗?我不会再轻易上当。” 丛林显得格外幽深,茂密的树叶将为数不多的光线所遮挡。不知从何处吹来了一阵风,像是拍掌一样,树叶也纷纷拍打了起来。 清凉的雨滴顿时砸在了殷长夏的身上,而他和鬼头豹的对峙还在继续。 殷长夏哪里知道尹越把自己误会成了宗昙,此刻正在为自己报仇,欺负起了鬼头豹。 鬼头犬:“嘤!” 你不要过来啊! 莉莉安终于处理完了大批鬼头豹,径直走到了殷长夏的身边,把最后一头也给杀干净。 除却必须遵守的流程以外,就必须得遵守主人的命令。 刚才的他是故意放走了几头,主人想看看殷长夏的反应。 而如今最后一头一命呜呼,殷长夏没得玩,这才将目光放到了莉莉安的身上。 “裴大佬?”殷长夏意味深长的说,“你一直没来找我,我还以为交易中断了呢。” 莉莉安僵硬的说着话:“并没有。” 殷长夏好奇的问:“裴大佬到底是用了什么道具,竟然藏得这么深?” 裴铮:“……” 是啊,他有朝一日为了藏着,竟然开始装智障了。 这是裴铮远远没能想到的。 裴铮控制着人偶,莉莉安僵硬的说道:“今晚的时间不多了,跟我去找血玉。” 殷长夏:“莉莉安肚子里的拼图是裴大佬拿到了吧?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莉莉安没有说话。 反倒在暗处看着的裴铮一脸僵硬,殷长夏可真是难缠。 殷长夏笑了笑,也没有深究下去,反倒询问:“那裴大佬怎么又突然和我联系了?是试探完了实力,觉得满意了?” 裴铮:“……” 殷长夏想起自己被鬼头豹追着的场景:“应该让裴大佬失望了,我……” 话尚未说完,莉莉安的手就放到了殷长夏的肩膀上。 莉莉安:“你既然是个大佬,就要有大佬的自觉。” 殷长夏:“???” 这家伙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殷长夏:“我身体不好……” 裴铮一脸的冷漠,操控着莉莉安继续和殷长夏对话:“还想用身体不好蒙混过关?” 殷长夏:“我跑得贼慢。” 莉莉安:“这样愚蠢的谎话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他已经见识了殷长夏几次发疯,这家伙是为了追求刺激,故意放慢了脚步。 裴铮语气深沉:“你刚才故意跑慢,吸引了鬼头豹,还不是为了遛它玩儿?鬼头豹可真是惨啊……” 殷长夏:“……” 他刚才那么凄凄惨惨,还被鬼头豹给围堵!什么叫做鬼头豹凄惨! 裴铮:“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 反正解释也不听,殷长夏所幸开始演戏,故意露出凶狠的表情。 “那我就告诉你一句真话……” 殷长夏凑近了莉莉安,露出一个标准的反派笑容,力争笑得残忍、笑得诡谲、笑得意味深长。 “我可喜欢刺激了,包括身体虚弱,其实也是我装的。” “为的就是让那些猎物自己找上门来,割断他们喉咙的快感,简直让我欲罢不能。” 莉莉安:“……看不出来,你还挺心狠手辣。” 他就喜欢这样的同类。 殷长夏:“……” 哦豁。 他竟然信了? 第56章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裴铮就喜欢跟这样心狠手辣的人打交道。 连带着看殷长夏的目光, 都满意了几分。 虚假的强大是故作高深,故作淡定,实则不堪一击;真实的强大,就该像殷长夏这样, 故意装得柔弱, 实则引诱猎物的到来,露出自己尖锐的獠牙。 不错、不错。 裴铮:“殷长夏,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他竟然不再控制莉莉安, 而是从暗夜里走出, 身上穿着遮住面容的道具, 只露出一个骨相优秀的下颚轮廓。 殷长夏:“……” 哦豁。 现在深信不疑了。 殷长夏推开了莉莉安, 装出一个棋逢对手的兴奋表情:“裴大佬,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藏着不出来了呢?试探了这么多次, 终于满意了?” 裴铮这个人很怪。 他是坚定的实力主义者。 殷长夏之前充满戒备的试探, 并没让他瞧得上。 反而这样终于‘不装’的得寸进尺, 才让裴铮隐隐露出欣赏。 自己可是A级玩家, 殷长夏敢拿这种态度对他, 想必是实力强大。 他终于按捺不住,露出自己凶恶的一面了吗? 裴铮笑出了声,仿佛瞧见坏人露出血腥獠牙的一瞬间, 当真是令人着迷:“不愧是陆子珩的弟弟,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算表扬? 殷长夏有点心虚。 他不断在内心提醒自己,不能慌!继续演! 殷长夏散漫的说:“原来裴大佬这里, 我哥就是唯一标准?” 裴铮一步步走向了殷长夏:“当然不是, 不过A级玩家当中, 就他稍微有趣一点。现在倒是多了一个你。” 裴铮眼底隐隐带着些许兴奋:“你如果回家园, 想要来十区, 我一定欢迎。” 这家伙可是十区的看门犬。 殷长夏疯狂表示拒绝! 可现在骑虎难下,容不得演到一半就跑。 殷长夏露出一个冰冷嗜血的表情:“好啊。” 裴铮上头了。 丛林暗藏许多杀机,放眼望去全是绵延的林海,深绿、苍绿、浅绿挤在了一起,根本分不清有多少种绿色。 若说A馆是一小片划区域的小树林,这里就是真正模拟了热带雨林气候的世界。 尹越藏得更深了,再也不敢有任何的小动作。 他刚才扣着树皮的动作太过用力,如今指缝全是血液。 他花了极大的力气,才控制着自己,重新恢复了正常。 由于不敢凑得太近,尹越没能听到他们二人交谈了什么。之前还只是莉莉安在和殷长夏说话,可后来又走出来一个人。 聪明如尹越,自然反应过来那是谁。 裴铮! 那个令人闻风丧胆、放着一二区的舒适环境不住,反倒独身一人前往十区居住的裴铮! 他再也不敢怀疑了。 就连裴铮都认同了! 殷长夏作为新人,绝不可能拥有太高的实力,他从报名场出来之后,抵达的是E级难度场,就足以说明他的身体潜力并不算高。 能在短暂时间得到裴铮的认可,一定是他被载物里的鬼魂占据了身体! 要不然根本想不通。 尹越呼吸急促了起来,飞快向着更深的丛林里奔去。 殷长夏仿佛有所感应那样,对准他这边的方向,缓缓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容来。 尹越:“……” 难道是被发现了? 尹越神情凝重到了极点,再也不敢靠近他们,离得更远了一些。 对方的洞察力也太强了! 这边的殷长夏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自己不舒服的鼻子。 裴铮:“怎么了?那边有什么东西吗?” 殷长夏:“那颗树上有只鸟在求偶,我觉得好笑而已。” 裴铮:“……” 殷长夏强调:“雄鸟求偶雄鸟。” 裴铮表情阴郁:“万一现在有人跟着我们,看到你这么笑,保准儿会多想。” 殷长夏:“……” 那他可真是想太多了。 两人待了已经有一阵儿了,灌木丛当中,突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而后连整个灌木丛都摇晃了起来。 殷长夏顿时戒备,捏紧了手中的匕首。 而裴铮连看都没有看,和殷长夏戒备的模样,形成极其鲜明对比。 裴铮反倒还觉得,是自己刚才那句话引起了殷长夏的警觉,他不想暴露自己凶戾的一面,才会继续演戏。 一条古怪的藤蔓拽着玻璃框抵达了殷长夏的面前。 殷长夏定睛一看:“蛇鳞藤?” 它像是累虚脱了,原本放大了身体,驮着玻璃框抵达了殷长夏身边之后,就迅速缩小成原本的大小。 蛇鳞藤大部分已经被殷长夏给毁掉,所剩下的也不过短短一截。 失去了大部□□体的它,嗜血好战的天性也被极大抑制。 殷长夏蹲在了地上,将玻璃框捡了起来。 裴铮:“这是……?” 殷长夏:“我之前让蛇鳞藤找的B馆布置图,被莉莉安带到中心安全区域的时候,我晃眼看到过,在安全逃生通道上面,钉得死死的。” 裴铮:“你脑子果然转得快,支使蛇鳞藤去拿。” 殷长夏:“……” 完蛋。 一旦对方接受这个人设,什么事情都会往这方面靠拢。 不过游戏里还有寒鸦的人,殷长夏并不想跟裴铮结仇,至少先稳定住他。 殷长夏取出了玻璃框里的东西,上面备注了细密的小点,全是食材的栖息地。殷长夏和裴铮的任务范围很近,都在靠近东边的地方。 但那片区域,竟然…… 殷长夏:“你看看这个!” 裴铮将目光放了上去:“树屋?” B馆里的建筑本就不多,除却中心的安全区域厨房,就只剩下这个树屋了。 怎么看都有些古怪。 殷长夏收起了布置图,连忙朝着树屋进发。 脚下仍是湿漉漉的触感,地上堆积了厚厚的枯叶,踩上去似乎还能凝结出水来。 空气里弥漫着恶心人的味道,越是靠近那个树屋,气味就越明显。 殷长夏走得微喘,在这里每每迈动一步,花费的体力都要比平地来得多。 殷长夏越发担心起唐启泽,分散的时候不知道唐启泽跑到了哪里。 十五分钟后,两人终于抵达了树屋。 这是一颗撑住博物馆的巨树,从一楼的A馆生根,直接冲到了B馆顶部。它的枝叶茂密,层层叠叠,分叉极多,犹如一朵张开的巨型花朵。 主树干遒劲有力,蕴含着极强的生命力。 在约莫三分之二的地方,藏着一栋树屋。 殷长夏要取得的食材是水猴,他将手指放到了心口,启示之书就展露出了水猴的资料。 [水猴,美洲神话的食人水怪,C级怪物。] [半人半猴,尾部长着一只手,尤其喜欢吃人类的眼球。] 游戏对考核官还真是优待。 殷长夏大致的了解到了信息,正思索着先去树屋,还是先去猎杀水猴。 与此同时,树屋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哭音。 “呜……” 这个声音极其压抑,倘若不是精神高度集中,留意着四周的动静,根本无法辨别出来。 殷长夏:“树屋有人?” 可他的声音,显然无法传入到树屋当中。 他们能听到里面的声音,里面却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裴铮首先爬上了树屋,他拿出了武器,一条有生命力似的绞丝,像是蜘蛛丝一样黏在了树干上,裴铮很快便爬到了上面。 殷长夏眼皮直跳,总感觉裴铮所用的武器和江听云的很类似。 不过他的确被低级邪物入侵了身体。 也不知道那只残疾狗怎么样了? 殷长夏也正要爬上树,却不如裴铮动作灵敏。 裴铮站在上方,留意到了殷长夏后方的几颗树木,隐隐耸动着什么。他拧紧了眉头,一只怪鸟忽然拍打着翅膀,猛地冲上了天空,翱翔着朝他们袭来。 裴铮:“殷长夏,快上来。” 那只鸟拍打翅膀的时候,黑色的羽毛不断掉落。它的舌头被拉长,不断渗出鸟嘴里的津液,带着硫酸一般的腐蚀性,很快就把腐叶给灼出几个窟窿。 裴铮的语气带上了催促:“快。” 原来是遇上了怪鸟,所以才有玩家不慎躲入了树屋? 裴铮终于理顺了事件的经过,也想进入树屋探查,看看血玉的线索。 没想到殷长夏竟然还没有爬上来。 裴铮:“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想着刺激!?” 殷长夏:??? 他涨红了脸:“我……爬树不行。” 裴铮一脸‘你看我好骗’的表情。 殷长夏掌心都磨破,所幸目视着裴铮:“你的绞丝呢?能不能带我上去?” 裴铮:“绞丝上面可是有毒的。” 殷长夏:“那你带我,我的手掌磨破了。” 他说得毫无半点旖/旎,语气里满是平静,只是陈述着事实。 裴铮:“……” 早就知道殷长夏的长相极其出众,用这样的脸来说这种话,根本无法让人生出厌恶的情绪。 他的目光缓缓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果真瞧见他本来白皙的肌肤上,多了几道被磨红的痕迹。 有种让人想要凌/虐的美感。 裴铮目光幽深,他怎么这么……嫩? 虽然用这个词形容不太好,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只是裴铮仍旧没有动,不知道殷长夏在搞什么鬼。 想了半天,裴铮终于得出了结论:“你是想故意刁难我,觉得我会气急败坏,然后你好专心对付那只怪鸟?” 裴铮心沉了沉,没想到殷长夏比他想象得还要疯。 他收起了刚才的想法,看轻敌人是最大的败笔。 怪鸟已经袭来,整个体积大得犹如人身。它的眼睛根本不像是兽瞳,反倒和人类的眼睛很相似,就连鸟头上的耳朵,也是和人类的一模一样。 这一幕无疑是令人胆寒的。 殷长夏催促了起来:“快点!” 裴铮没有行动,可伴随着殷长夏的情绪波动,身体里那只邪物又醒了。 它在啃咬着自己的灵魂。 裴铮万般僵硬,立即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 妈的! 向来不爆粗口的裴铮,此刻也忍不住暴躁了起来。 殷长夏是主人吗? 怎么主人一叫唤,它就摇着尾巴过去了? 裴铮依旧阴暗的想着,绞丝并不是所有人能够操控的,这是他好不容易得到的A级道具,帮助他多次死里逃生。 绞丝已经和他的灵魂绑定。 可那只邪物操控着身体,动用着绞丝,飞快将殷长夏抱起,动作简直行云流水,完全没看出任何的操控困难。 裴铮:“……” 脸疼。 况且殷长夏要求的是拉,在它这里反倒成了抱! 宗昙:[……]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切了这只手。 碍眼,不爽。 两人终于抵达了树屋,在怪鸟即将袭来的最后一刻,殷长夏拿起匕首朝着前方刺挡,刀刃划了过去,直接将怪鸟的耳朵给切了下来。 怪鸟疼得叫了起来,眼底带着怨毒,鸟嘴里的津液随着舌头飞溅而出。 江听云直接拿手一挡,那些津液就落到了他身上的衣衫上面。 衣衫具有防御功能,并未使肌肤受伤,但还是灼出了几个小洞。 裴铮:“……” 麻了。 怪鸟似乎还想反击,用那尖锐的鸟爪,快要抓伤殷长夏和江听云。 江听云操控着绞丝,把它的身体捆住,而怪鸟的力气极大,竟然在想方设法的挣脱。 绞丝即将断裂! 与此同时,殷长夏终于打开了树屋,拽着江听云钻到了里面。 怪鸟气急败坏,可它却不敢靠近树屋,仿佛这里有什么令它恐惧的东西一样。 怪鸟盘旋在树屋附近,凄厉的喊叫起来。 “叽……!” 也许是在殷长夏这里吃了亏,仇恨值瞬间拉满,令怪鸟不肯离开。 殷长夏冷汗涔涔,站在树上战斗,整双脚都是虚软的。 他喘了一口气,这才努力站起身来,瞧见了躲在角落当中的时瑶。 她的眼瞳空洞,蹲在角落里不知道在吃什么。 殷长夏走进了她,将手放到了她的肩膀上:“……时瑶?” 时瑶缓缓转过头,手上还满是鲜血,嘴里也塞满了什么肉类,还有许多白色的绒毛,没有处理干净,只是一味的‘吃’。 殷长夏被吓了一跳,恍惚间瞧见了墙角摆着的死兔子。 她在生吃兔子? 内脏、肠子、肉、还有兔毛,此刻全都塞在她的嘴里! 在看到殷长夏的时候,时瑶完全没有任何的反应,反倒继续咀嚼着嘴里的东西,发出令人腮帮子发酸的咀嚼音。 殷长夏厉声喊道:“时瑶!” 时瑶这才醒了过来,眼神逐渐变得清明。 她正准备喊出殷长夏的名字,却发现自己的嘴巴被堵住,满满都是血腥味。 时瑶眼瞳紧缩,蹲在一旁剧烈的呕吐了出来,生理泪水也一并掉落下来。 殷长夏拍了拍她的后背,表情也变得凝重。 等到时瑶总算是恢复了些平静,殷长夏才看向了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时瑶剧烈的喘息着,胸口上下起伏。 她的眼睛也有些迷离,牙齿不断的打架,碰撞时发出咯咯咯的声响,张嘴的第一句话就说:“殷考核官,我能凑近点看你吗?” 殷长夏:“……” 你是有多执着我的脸! 瞧她实在太过害怕,时瑶的脑子里又被种了白色虫卵,殷长夏叹了口气:“随你。” 时瑶又害怕又苍白的露出一个笑容:“殷考核官,您真是个好人。” 殷长夏:“……” 是什么蒙蔽了你的心! 时瑶不断的擦着嘴里的血污,总感觉那股恶心人的味道一时之间无法出去。 但眼下明显有比害怕更重要的事。 她开始向殷长夏报告自己的所见所闻:“我本来和郑考核官一起,想尽快找到食材,可刚刚走到一半,就发现了一件让我们恐怖的事情。” 殷长夏表情凝固,陷入了沉思。 时瑶是新人,能让她感到恐怖,并不是一件难事。 但郑玄海经历了多少场游戏了?他的资历恐怕早就够C级玩家了!只是因为载物的问题,迟迟没敢接受考核官任务而已。 能让郑玄海都感到恐惧,这件事情可想而知。 殷长夏有些担心:“那郑玄海和柯羽安呢?” 时瑶:“……我们走散了。” 以郑玄海的实力,只要成功逃走,应该就不太需要担心。 殷长夏询问:“你看到了什么?” 时瑶低低的喊:“是上一批玩家的尸体!” 此言一出,那里面的血腥和危机,顿时犹如巨浪般扑面而来。 殷长夏:“说仔细一点!” 时瑶强忍着恐惧心,回想了起来:“我们之所以能猜出他们的身份,是因为他们的脚踝都有伤痕,正好是计步器的宽度!而他们都被剥了皮,一具堆着一具,还成为了水猴的食物。” 水猴是殷长夏所要寻找的食材,郑玄海应当是路过。 可没想到……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时瑶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许可劵,上面沾染着血,根本还没用过。 她将东西递给了殷长夏。 殷长夏将那张许可劵摊开,上面一行血字赫然映入他的视线之中—— “控制玩家死亡数量。” 这是上一批玩家拼死留下的信息,一定有什么隐藏含义! 还未等殷长夏深想,时瑶便闭了闭眼,开始讲述起自己在博物馆墓碑上面发现的东西。 “关于伥鬼……” “他们穿上玩家的皮之后,所有的思维模式,都会变得和玩家一样。” “所表现的表情、思想、性格,都不是他们的伪装,而是真真切切的玩家!” “就跟贾诚一样,被蜗牛夺走了头颅,竟然还能醒过来。” “那些伥鬼也一样,内里虽然已经被伥鬼占领了,但他们会认为自己活着,甚至还在为了游戏不断挣扎,和大家一起想方设法的通关。” “可活着的,只有‘皮’。” 这无疑是最好的遮掩,可对于那些玩家,却是最残忍的行为。 殷长夏的身体有些僵,也许是蹲在地上太久,和时瑶对话,令他快要支撑不住。也许是时瑶的话里的内容太过瘆人,令他产生了不适。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让殷长夏冒出了冷汗。 时瑶眼神微闪,仍在继续陈述:“墓碑上写着的话,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只有最简单的一句——活着的皮,是贾诚的事,让我一下子回过神来了。” “如果皮还是活着的。”时瑶空洞的眼神,终于敢和殷长夏对视,“那我们如何能判定这具躯壳的内里,不是伥鬼,而是我们自己呢?” 殷长夏:“……” 的确无法判断。 好一个魔幻世界! 时瑶眼瞳里缀满了泪水:“一想到这里,我就不敢接近时钧,我害怕自己早已经被剥了皮,等到每天凌晨一点,把皮一脱,就成了伥鬼。” “不要混乱。”殷长夏只说,“你晚上被伥鬼袭击过,你觉得伥鬼会袭击自己的同伴吗?” 时瑶摇了摇头。 殷长夏:“你现在需要担心的是,时钧成了伥鬼。” 时瑶立即站起身:“不会的!” 殷长夏道出了她内心最大的恐惧。 她抓挠着自己的头发,一遍又一遍的陈述:“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这样的话,仿佛不是为了反驳,而是为了给自己植入这个意识。 殷长夏没有说话,这种事情只能靠自己渡过去。 况且他也是猜测,并没有拿到实质证据。 殷长夏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表情顿时凝固。他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是缺氧那样。 他死死的扶着自己的额头,才没让自己倒在地上。 汗水打湿了发丝,顺着他的下颚滑下:“时瑶……”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像是隔了层雾气一样,虚弱的飘向了那边:“我刚才说,伥鬼不会袭击同伴,对吧?” 时瑶点了点头。 殷长夏:“可……伥鬼也不会做无用功啊。” 时瑶怔在原地,内心一个可怕的想法涌了出来。 殷长夏一字一句道:“伥鬼的目的是减少玩家,王昆早就已经中了腐尸毒,他为什么还要把第一目标选为王昆!?” 如果没有记错,王昆是第一夜被袭击的对象! 时瑶浑身一震,突然倒吸一口凉气:“我打倒了宋香如,就、就是穿宋香如皮的那只伥鬼,如果伥鬼的数量是两只,为什么没有叫同伴来救他?” 蹊跷了。 殷长夏连忙站起身,不顾久蹲而发麻的腿部,找出了纸笔,将桌子上的东西拂开,开始了信息整理。 一、上一批玩家拼死留下的信息——控制玩家数量。 二、莉莉安多次分化玩家和考核官,把考核官的地位捧到极高,这是其他游戏里从未有过的。 三、地狱是天堂,天堂是地狱。 殷长夏细想了游戏公布的任务,和莉莉安公布的任务。 有一定范围的重合,他们便下意识的觉得是游戏的代言人了吗? 可游戏却从未把考核官的身份捧到这样畸形的地步啊。 殷长夏停下了笔,摸摸在心里加了第四条和第五条。 四、四位考核官将在夜晚扮演boss。 五、馆长所画的那幅画,天堂是地狱,地狱是天堂。 作为考核官,只能在白天捉出伥鬼,晚上并不能杀他们。 但殷长夏推测出,这是指的前三天而已。第四夜他会成为boss,就可以做到。 什么是反派boss? 反派针对的是什么人? 殷长夏想,他大概明白了。 如果真的按照这个流程下去,第四夜将会是伥鬼的天堂,玩家的地狱。 而且伥鬼所穿的玩家的‘皮’还活着,作为反派boss,如果对伥鬼下手,的确算得上是屠杀玩家! 解出来一部分了。 为什么考核官的行动时间,会和伥鬼一样。 这就是答案。 或许到了第四夜,被吓的不光是伥鬼,还有没有被伥鬼祸害的玩家。 毕竟考核官的任务,不能告知他人。 殷长夏脑子发瓮,好像有一种思考过度的余韵,伴随着答案的浮现,又有种解开谜团的爽快。 殷长夏扫视四周,树屋里塞满了各类书籍和研究资料,地面上摆放着水晶球、无数干枯的药材、将草药碾碎的石质药碾子、以及地上被蒙了灰尘的类似法阵的图案。 他蹲了下来,用手碾开厚厚的灰尘,地板上的图案才展现了一部分。 “你们说,这里像不像招魂现场?” 血红的、几乎要刻入木头里的血痕。 时瑶:“……” 两人开始搜寻了起来,企图找到更多的线索。 之前殷长夏还没来的时候,时瑶已经在这里面找了好一会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开始蹲在地上生吃兔子。 一想到这里,时瑶整个人又不好了。 时瑶将一本书递给了殷长夏:“上面有关于血玉……” 这两个字一说出口,终于拿到身体的裴铮,立即走到他们的中间,将那本书抢到手里,迅速的翻阅了起来。 裴铮眼神阴郁,他一定要解决身体的问题! “血玉……” “D馆……” 裴铮紧抿着唇,看了良久,终于将所有线索理清。 他就说怎么中古式的背景,连怪物也是类似腐尸、炼金人偶一类的,却还有中式恐怖的伥鬼和血玉,原来是这样。 殷长夏:“上面说了什么?” 裴铮本想把那本书给烧掉,他向来独来独往,还没适应身边有什么同伴。 可转念一想,自己的身体里栖居了一只邪物,还死活赶不出来…… 有殷长夏在,得到血玉的机会才能被大大提高。 裴铮不情不愿的说道:“拼图上面是有点信息,不过却是讲述了一段记录罢了,得结合刚才发现的东西来看。” 裴铮背出了拼图刻下的字—— “我的妻子,路易莎,我无比想念你。得知你去世,我悲痛欲绝。” “所有人都在劝我,让我走出去,可我总能听到你日日夜夜的哭泣,这让我如何忍心?” “我看守着博物馆,偶然间得到了一块从东方而来的血玉,得以保存了你的尸体。” “可我回来得太晚,你的尸体已经开始腐化。你那么爱美,如果复生之后,一定会嫌弃这具身体吧。” “放心,我会为你打造一具更加完美的肉身。” 殷长夏顿时恶寒:“那莉莉安他们……” 裴铮:“他们四具身体,都藏着妻子的某一片躯体。妻子的尸身被分散在他们的身上。” 有些人得到的是下肢,有些人得到的是手指,有些人得到的是躯壳,有些人得到的是头颅。 馆长执着于完美。 殷长夏:“……” 血玉是从尸体身上挖来的。一般是在人刚死的时候,将玉塞入他们的喉咙里,在墓里经过几百上千年,受怨气滋养,再拿出来的时候就会成为血玉。 这口血据说是他们死前的最后一口血。 上不去、下不来,最后就进到了玉里。 这枚血玉带着上个尸体的怨恨,又被塞到了另一具尸体当中。 殷长夏不自觉的抖了两下,这种执着可真是令人发指。 殷长夏:“D馆就是存放妻子尸体的墓室?” 启示之书一直没写D馆有什么,只说A馆是植物,B馆是动物,C馆是人外生物,现在这个谜题终于揭开了。 裴铮低笑了起来:“我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去D馆了。” 他一定要解决身体的问题。 没有血玉,他会和所有鬼怪的契合都极高。 俗称…… 极其容易鬼上身的体质。 看裴铮对血玉如此执着,反倒让殷长夏产生了几丝好奇。 裴铮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阴冷的警告道:“殷长夏,我倒是挺欣赏你的,但这种欣赏是建立在你是个聪明人上面。” 殷长夏丝毫没有被他吓到:“我也挺欣赏你的,但前提是我们能愉快的合作。” 裴铮:“……” 殷长夏的反应倒是有些新奇,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得寸进尺还提条件。 不仅没有被警告到,反而要求愉快合作? 裴铮没有发怒,反倒笑了起来:“敢说欣赏我的,你倒是第一个。” 一旁的时瑶浑身僵硬,生怕殷长夏翻车。 毕竟眼前这个人,全身都散发着不好惹的气场,时瑶的态度莫名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然而令她震惊的是,这两个人竟然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时瑶一时间傻了眼,突然佩服起了殷长夏的交流能力。 殷长夏莫名收到了一旁的小迷妹目光,还跃跃欲试的想喊六六六。 殷长夏:“……” 他有什么办法? 不都是老婆锻炼出来的? 饶是裴铮这样的大佬,气场都不一定有宗昙可怕。 殷长夏:[苦难磨炼人的意志!] 宗·苦难·昙:[……] [不满?] 宗昙的语气轻飘飘的,又有种落入耳膜里的酥麻感,既危险又充满了诱惑力。 让殷长夏忽然想到诱惑船只触礁的海妖。 就算明知道是危险,也会有人不断向前。 殷长夏:[怎么可能?我那是自豪!] 宗昙语气骤然变沉:[我可看不出来。] 殷长夏:[你不懂,这叫内敛,我深沉着呢。] 宗昙突然就笑了。 殷长夏沉默,觉得这笑声真让人心里发凉,他现在是不是刀尖上来回蹦跶,都已经习惯了? 甚至想握住那刀尖,就算有些疼也是可以忍受的。 一而再、再而三,步步试探,得寸进尺。 三人在树屋待了二十分钟,没有找到更多的线索,便打算等外面那只怪鸟离开,他们就离开树屋。 然而怪鸟没离开,殷长夏反倒生出了些许不适。 喉咙很渴。 他吞咽着口水,总感觉自己全身的水分都在被蒸发,喉咙起初只是发痒,而后渴得竟有种砂砾摩擦般的疼痛感。 殷长夏眼前有些发黑,竟突然间瞧见,时瑶已经把手缓慢的伸到了角落里的兔子身上。 不妙! 殷长夏立即说道:“快离开树屋!是精神污染!” 时瑶被这个声音惊醒,发现自己的手又伸到了兔子那边。 那可是被她啃了一半的兔子啊! 时瑶脸色泛白,像是触电一样猛地收回了手,喃喃的念了起来:“精神污染,难怪我刚才……” 她的话说到一半,完全不敢在里面了,想要立即离开这个鬼地方! 怪鸟还守在外面,殷长夏拽起角落的半只兔子,正准备丢出去吸引怪鸟的注意力,却被裴铮拦住:“不够。” 他伸出手,借过殷长夏手里的匕首,割破手掌后捏成了拳,使劲儿用力,鲜血便顺着拳头的缝隙滑落到兔子身上。 裴铮拿起了兔子,朝着窗口猛地朝外一丢。 怪鸟果然中招,一声悠长而急迫的鸟鸣响起,便直直的追了过去。 三人不敢再浪费时间,抓紧着每一秒,连忙从离开那颗巨树。 裴铮等在巨树下方,不自觉的朝着殷长夏伸出了手,想要扶他下树。 可刚一伸出手,两人都沉默了。 殷长夏:“……” 裴铮:“……” 裴铮的脸颊一阵青一阵紫,只留下了莉莉安做联络,飞快的钻入到了丛林当中。 是那只邪物! 它到底做了什么!? — 裴铮的离队,早就是他计划好的。 还是以于志成的模样出现,更容易引出伥鬼。 殷长夏和时瑶一直朝着水猴栖息地而去,那里有着时瑶所说的,前几批玩家的尸山。 他们既要完成B馆的任务,又想从前几批玩家的身上,找到一些线索。 裴铮独身跟随,离他们极远。 在走到一半时,裴铮突然间停下了脚步,这几颗石头……似乎刚刚才遇到过。 裴铮冷笑:“呵,道具。” 在这种空旷的地方模拟鬼打墙,想必难以维持多久吧? 裴铮:“还藏什么呢?有话就直说。” 尹越等待了良久,总算是看到裴铮落单,他绝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殷长夏和裴铮联盟,那将会是巨大的威胁。 他是算准了裴铮这种不合群的性格,不会愿意和殷长夏为伍,更不会把他们之间的交谈说出去。 如果不在这个游戏杀死殷长夏,等待他的也是死路一条。 在这种危机之下,尹越选择了冒险。 尹越操控着道具,飞去了一只机械鸟,稳稳当当的停在了树枝之间:“裴大佬想拿到血玉,为什么不选择跟我们合作?” 裴铮缓缓抬头看向了那只机械鸟。 “跟你们合作?” 尹越心脏狂跳,如果可以他绝不愿意跟裴铮打交道,毕竟裴铮常年待在他们人人厌恶的‘深渊’十区里。 尹越:“对,我们,寒鸦。” 裴铮:“说来听听?” 尹越松了一口气,寒鸦好歹也是家园最庞大的组织之一,连裴铮也不得不给他们这个面子。 尹越:“殷长夏绝不可能甘心只当一个帮手,他也对血玉有所图。” 裴铮:“我已经猜到了。” 尹越更加高兴,有了裂痕就好,想必裴铮主动脱离队伍,也是因为某个原因。 他显然不愿意受控制。 裴铮不合群,难以被驯服,也是A级玩家中的异类。 尹越借着机械鸟传话:“陆子珩接手寒鸦,并不是所有人都信服他,底下迟早会爆发出来。我的目的虽然也是血玉,但并不会动用太久……” 裴铮似乎真的考虑了起来:“不会动用太久是多久?” 尹越:“七天。” 七天回魂。 裴铮微垂着眼眸,掩住了所有的情绪。 尹越操控着机械鸟,飞得更加接近:“殷长夏的身体,极其容易被他载物里的鬼魂抢夺过去,现在是不是殷长夏本人都不一定。裴大佬知道,那些鬼魂最喜欢玩弄人心,不可以相信了……” 这是他的杀手锏。 家园玩家全都深深知道那些鬼魂的秉性,和他们合作无疑是自寻死路。 裴铮:“有理。” 尹越更加兴奋,他的目的是血玉,且堵住这个消息,不能让陆子珩知道。 机械鸟煽动着翅膀,越飞越近,尹越的声音从里面发出:“你可是那个裴铮啊,失去掌控权都没能驯服你,你怎么可能为了血玉,忍受在殷长夏身边……” 话音刚落,一根绞丝便勒住了机械鸟,然后一点点用力。 机械鸟在变形。 尹越猛地表情一变:“裴铮,你……!” 裴铮:“你说要替我找血玉,你,比得过殷长夏?” 尹越拼命控制机械鸟挣扎了起来。 从变形的鸟嘴里,发出了滋滋声:“你和殷长夏合作,注定是一场危险!” 裴铮露出了笑容:“你觉得我害怕危险?” 尹越:“……” 裴铮:“我常年待在十区,判断别人的唯一标准,就是实力的强弱。” 尹越急促的说:“那寒鸦岂不是更……” 裴铮的笑容凝固了起来,又变得阴郁:“你是听不懂吗?比起你,我更喜欢殷长夏啊。” 他的确不合群,也不会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 但尹越的做法,也触犯了他的底线。 尹越:“裴铮,你会后悔的……” 机械鸟彻底损坏,变成了一坨废铁,砸落在了厚重的腐叶上面。 伴随着机械鸟的失灵,模拟鬼打墙的道具也彻底消散。 裴铮满脸不爽的说:“你们还真是把我当成什么善茬了?” 眼瞧着莉莉安那边发来了消息,像是殷长夏和时瑶又找到了什么线索。裴铮不得不跟了上去,很快便抵达了水岸边。 这里是水猴生活的区域。 而中心有一片孤岛,外围长满了树木,把里面那些堆积如山的东西给遮挡了起来。 瞧见裴铮,殷长夏赶忙拿起一颗拇指大的果子走了过去,吃下这东西以后,周围的瘴气就影响不到他们了。 殷长夏:“张嘴。” 裴铮一脸‘你在开玩笑’的表情,还带着几分不屑。 然而殷长夏刚一说完,自己竟然真的张开了嘴。 自认非善茬的裴铮:“……” 裴铮的眼睛都红了,气得一度咬牙切齿。 该死的邪物! 难道是想替殷长夏驯化他吗? 第57章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裴铮一脸不屑, 却又乖乖张嘴的样子,惹得时瑶频频侧目。 这就是传说中的死傲娇吗? 慕了慕了。 裴铮咬牙切齿的问:“你看什么?” 时瑶立刻就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让自己如同一个木头人:“没、没什么。” 裴铮:“……”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 才让自己缓过来, 重新变得冷静。 殷长夏笑得弯起眼,像是月牙一般。 结合他的五官, 天然带着种无辜感:“裴大佬原来口不对心。” 裴铮刚刚压制的怒火差一点又要冒出来了。 去你妈的口不对心。 他一定要弄死身体里的那只邪物! 殷长夏等人已经走出了树林, 快要抵达水边。上方瓦数过高的灯光再无遮挡, 犹如炙热的阳光。照在水面时, 连鱼鳞状的波纹都染成了金箔。 水面萦绕着梦幻的紫色雾气, 淡如烟缕, 又像是蛛丝那样薄, 一不留神就会吸入肺部。 这就是瘴气。 殷长夏:“水猴呢?” “应该在水底。”时瑶脸色苍白的陷入回忆, “我们之前来这边的时候, 也是被这里的风平浪静骗了, 但等我们从这片水域的孤岛往回滑动小船的时候, 底下那群东西就醒过来了……” 她们几乎是九死一生,才逃离了这里。 没想到为了搜查线索,转眼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殷长夏对裴铮说:“刚才吃的果子, 不可以在短时间内吃下第二次, 我们只有十五分钟时间。” 第一次能抵抗瘴气,第二次就会加重瘴气。 时瑶之前就吃了一次, 无法再陪同他们一起过去, 只是指着那边的木筏:“那是我们之前用过的小船, 可以用那个!但一定要小心, 不能吵醒水底那些东西。” 水面上打, 于他们毫无胜算。 就算是要对上,退一万步来说,都必须要临岸才行。 殷长夏点头:“好。” 时间紧急,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刚一靠近小船,耳旁便响起了机械音。 [小船规则如下。] [一、船只将在三分钟内自动抵达孤岛。] [二、船舱可供玩家藏匿,但决不能恐惧,一旦被捕捉到了恐惧,就会被水猴发现。] [三、船只上水猴数量超过十只,即开始沉船。] [四、水猴上岸五分钟,必须回到水底,除非它们处于狂化状态。] 他们把岸边的小船狠狠朝前一推,很快便坐上了小船。殷长夏仔细观察着,发现小船的那些木头里,还藏着些碎肉,木浆上都是血迹。 脑海里飞快浮现起了画面—— 也曾有玩家使用这只小船,想要抵达中心的孤岛,却不慎唤醒了水底那些怪物,被一拥而上,当场啃食了干净。 这些碎肉,就是它们没吃完的证据。 而木浆上的血迹,想必也是玩家拼死挣扎时,拿木浆击打水猴时所留下来的吧。 殷长夏绷直了身体。 裴铮将这一幕收入眼中:“你就算兴奋,也好歹克制一些,早点完成了B馆的任务,才好抵达D馆。” 殷长夏:“???” 谁兴奋? 裴铮看向了水面,声音沙哑道:“你身体蹦得这么紧,是想控制自己想要大闹一场的想法吧?我也跟你一样。” 殷长夏:“……我们不一样。” 裴铮低低的笑了起来,像是个神经质一样:“是啊,我至少比你按捺得住。殷长夏,你可要顾好大局啊。” 殷长夏表情有点中毒似的麻木,努力扯了扯嘴角:“没想到我们相处的时间这么短,你就这么了解我了。” 笑得好狰狞。 这不像他。 完全是神经抽搐所致。 裴铮却表现得很愉悦,有种见到同类的兴奋感,觉得这味儿直冲,有些上头了。 “那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真话裴铮反正是不信的了。 殷长夏刻意压低了声音,语气轻飘飘的,回响在裴铮的耳朵里,“我一般不喜欢出手,但一出手就是不死不休。” 殷长夏你长进了,这么羞耻的话都能说出口了! 他默默在内心给自己束起一个大拇指。 裴铮眯起眼,神经再次被挑动。 “很好,我果然没看错你。” 选择殷长夏,而没有选择寒鸦,果然是做对了。 裴铮将手里隐藏的道具球给收了回去,本想试一试殷长夏的身体是否真的被那只鬼魂占据,看来也没这个必要了。 殷长夏:“……” 变态。 不过他说这些也不是全没有目的性的,为的就是给裴铮植入,他一旦先发起进攻,自己将和他不死不休。 至少让裴铮有个忌惮。 眼瞧着小船即将抵达岸口,水底忽然间有一堆黑影聚集到了一起。 还未等殷长夏看仔细,前方一个巨浪涌了过来。 殷长夏和裴铮两人飞快进入船舱,这艘小船的船舱极其低矮,像是江南小镇的乌篷船。 不能和底下那些东西硬碰硬! 本来就只有十五分钟时间,如果对上,很有可能是牵一发动全身,水猴会一只只的涌到小船上。这只年久失修的小船,根本无法承载剧烈的攻击。 两人藏匿了起来,蜷缩着身体。 殷长夏握紧了手里的匕首,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啪嗒。 什么东西蓦然跳上了小船,留下极其粘腻的声响。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越来越多的声音,踩到了小船上,让小船剧烈摇晃的同时,又往下沉了不少。 殷长夏心都被提紧,无法分辨清楚,到底有多少只水猴。 只是那个声音,每一声都触动着神经。 水猴像是在巡视,不断来回走动着,起初还只是安静着,而后脚步声越来越急躁。殷长夏手里握住的匕首,也越捏越紧。 直到……船舱包裹的铁皮上,猛地凹入一只手! 殷长夏吓了一跳,又想起这不是鬼,它们拥有实体。 殷长夏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他对鬼的抵抗力弱,对这种东西,抵抗力倒是还行。 水猴缓缓的抵达了船舱,终于把薄薄的船舱刺破,平时都是这样挑弄着玩家脆弱的神经。又恶劣又像是玩趣那样。 船舱的铁皮不堪一击,直接灌入了水花进来。 殷长夏才终于看清了它的长相。 原以为水猴,是一些猴子和人类躯干结合的产物,毕竟他们之前遇到的怪物,大抵都是这个套路。 而眼前的东西,和人体结合的那部分,竟然是毛发。 黑色如水藻般,向外生长着的长发,全都拖在了地上,湿漉漉的,让小船内部都积了不少的水。 在那些毛发当中,好像隐藏着一张鬼脸。 而仔细看去,又觉得是幻觉。 虚虚实实,牵弄着脆弱的人心,就算是坚强的人,看了这一幕大抵也会害怕起来。 殷长夏心头发紧,原以为水猴已经发现了他们,毕竟是这样的正对着。 但水猴却像是瞎了一样,眼神空洞的扫视着船舱。 殷长夏这才回想起来,游戏规则说,只要不露出恐惧的表情,水猴就看不到他们。 他越发的紧绷着自己的面部神经,没有展露出任何的表情。 反观身旁的裴铮,呼吸越发急促了起来。 殷长夏看向了他这边,生怕裴铮出什么岔子! 裴铮却耸动着肩膀,笑出了声:“太有趣了,这种规则。” 等会儿! 说话不会被水猴发现吗? 殷长夏迅速看向水猴,发现它根本就视若无睹。看来这怪物的雷达,就是针对那些恐惧的人。 另类的躲猫猫吗? 殷长夏恍然大悟:“应该马上就要到岸了。” “到岸?” 裴铮还有些意犹未尽,“这条规则还真是为我们量身打造的,你说是吗?” 殷长夏:“……” 不要把我跟变态混为一谈! 殷长夏笑得露出小虎牙:“当然。” 裴铮自从被那只邪物上身后,就不爽了很久。而如今总算是遇到了一些有趣的事,就更不可能放过了。 裴铮难得的关心起了别人:“你的食材收集好像是水猴?” 殷长夏点头。 裴铮:“这么长的头发,你能拖得回去吗?” 殷长夏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倒是有些棘手。 裴铮拿出了道具,递到了殷长夏手里:“你手里的匕首,也不知道换了多少把了,看起来像是E级道具。我手里这个,不会那么轻易损坏。” 殷长夏正要道谢,可定睛一看,手上竟然是一把尖锐的金色剪刀。 殷长夏:“……” 在裴铮的心里,他的变态程度一定是升级了。 都可以同流合污递道具了,他们关系这么好了吗? 船舱外的水猴没找到人,突然间嘶吼了起来,用自己的尾巴不断的朝前摔动,直接开始无差别攻击。 它尾巴上的那只手也终于展露了出来—— 那只手干瘦犹如枯草,却涂满了红色指甲油,像是一个老巫婆。 殷长夏的心沉入谷底,不停的朝里面躲避着。 船舱两头是连通的,两边都能进出。他们步步紧退,小船也随之停在了岸边。 终于到了! 然而小船上还有剩余的水猴还没离开,他们如此此时走出船舱,一定会被水猴发现。 船舱狭窄,那只手已经无比接近两人。 他们即将离开船舱范围,退得外面仅有一线之隔。而水猴的手,这才停了下来,不再无差别攻击,小船上的水猴纷纷跳入了水中。 船舱内,最后一只水猴仍然不肯善罢甘休。 殷长夏屏住了呼吸,水猴收回了尾巴,以那张长满了头发的脸,凑到了殷长夏的面前。 这动作姿态,仿佛是在感受着附近活人的气息。 殷长夏心脏跳快了好几拍,谈不上害怕的程度,但到底是头皮发麻的。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水猴才放弃离开。 看来是五分钟到了! 它们必须要返回水底,像是上岸的人鱼一样,如果一直停留在岸边,就会因为没有水而窒息。 水面又再度恢复了正常,殷长夏额头满是冷汗,同裴铮一起走出了这里。 孤岛外围栽满了树,内部却显得空旷,反而堆满了一人高的巨石,犹如迷宫那样。 里面忽然间传来了对话声—— “这、这些尸体怎么?” “太吓人,他们的皮呢?” 在听到唐启泽的声音后,殷长夏飞快走到了里面,他心跳加剧,总觉得另外一个声音听着有些变形,不知道唐启泽现在到底和谁待在一起。 殷长夏迅速绕过了前方的一颗巨石,已经看到了唐启泽的影子,已经快要赶过去的同时,被身后的裴铮死死捂住了嘴。 “嘘。” 裴铮的表情充满了凉薄和残忍,“这可是观察伥鬼的好机会。” 殷长夏终于看到了那个和唐启泽对话的人—— 是王昆! 唐启泽:“你没事吧?声音怎么还这样?” 王昆:“腐尸毒……在腐烂我的喉管。” 唐启泽一脸的同情,王昆还真不知道是倒霉还是幸运。唐启泽将所有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这边,企图寻找到更多的线索。 他拧紧了眉头,不由的蹲了下来:“这些都是……许可劵?” 这样大批的许可劵,全部都浸泡在尸堆当中。 B馆的气候可比A馆炎热太多了,尸堆散发着腐臭的气味,还引来了无数苍蝇,耳旁全是那些令人烦躁的嗡嗡音。 久不开口的魏良总算发话:“也不知道找这些干什么,累得慌。” 唐启泽眼睛都没抬:“你不懂,我和殷长夏上个游戏,就是这么稳扎稳打来的赢来的。” 魏良因他这态度有些生气,阴阳怪气的说:“你们好歹也是因为有我的启示之书做提示,才能安全上岸……” 抱怨的话尚未说完,唐启泽便地喊了声:“真的有东西!” 魏良拧紧了眉头,再一次被挑衅。 他在内心升起了无数念头,内心一股狂躁无法得到宣泄。 自从得到‘时空之钟’这个B级道具后,魏良就一直很小心,毕竟能够夺取他人载物的道具少之又少,他自然想要攻击力强大的载物。 时空之钟的使用限制极多,且无法夺取进入到第二步对接的载物。 那些被用得过多的次数类载物,魏良又瞧不上,就一直没能下手。 如今带上唐启泽,也是想从他的嘴里打探出殷长夏的载物信息。就算殷长夏没有载物,他的目标也是郑玄海。 只要夺走他们手里,赖以生存的载物,三个考核官的地位,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调转。 他要狠狠把殷长夏踩在地上,让他那张漂亮的脸哭着求自己。 魏良越想越兴奋,又故作淡定的蹲下身来:“怎么了?” 唐启泽:“一本工作记录,是仆人手札!” 他还没忘记,刚来博物馆时,游戏做出的背景提示。 [馆长的邀请是在三天前发出的,可博物馆却发生了血案,里面的人全在一夜之内死绝了。] [你们因为风雪而迟来了三天,恰恰躲开了那场血案。] 唐启泽指出:“三天前,以及……血案。” 魏良颇有些不耐烦:“那又怎样?” 唐启泽顿感无语,和殷长夏一起行动得太久,他都觉得顺利和默契才是常态,都当成理所应当的事情了。 反倒这次阴差阳错和魏良在一起行动,才让唐启泽产生了诸多的不适感。 这样的对比,令他越发珍视起殷长夏来。 唐启泽:“也就是说,博物馆在三天前,可是有NPC活跃的!” 魏良隐隐有了些不祥的预感:“那前几批玩家……?” 唐启泽:“很有可能他们只是一般的参观博物馆,并不像我们一样,还得自行通过尽头的房间,才能抵达目的地。” 毕竟有NPC带领,游戏难度会大大降低。 听到这里的殷长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如果真是如此,他们就不能按照D级场的方式对待了,这将会是一个迅速成长的C级场。 可上一个游戏,由E级场变为C级场的方式,是游戏boss的升级。 这一个游戏,转变成C级场的条件,又会是什么呢?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如果不调查清楚,到最后一夜他们就被动了。 唐启泽还真是继承了他对线索的执着啊。 巨石迷宫后方的唐启泽翻开了仆人手札,其中大部分已经被血水给糊过,读起来十分费劲儿,而上面的第一行,就写着—— “馆长观察记录。” 这越发令人感到诡异,馆长不是已经死了吗? 唐启泽迫切的想知道里面藏着什么,正要继续翻动仆人手札的时候,王昆缓慢的靠近了他们。 他的脚步被放得极轻,踩在细小的碎石上面,几乎听不到任何的声响。 唐启泽仍旧专注,忽略掉了后方。 殷长夏看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正要上前,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鸟鸣。 他们全都听了下来,立马僵硬的退到石堆后面,躲藏了起来。 那声音由远及近,惊动了那些水底的水猴,犹如喷泉一般,大量毛发朝着中央水区往外涌出,令人紧张得肌肉紧绷。 前面有水猴,里面有怪鸟。 该怎么办? 事情变得紧急了起来,怪鸟也在此刻抵达了孤岛。 原来这里并非水猴领地,毕竟它们上岸五分钟,就要潜入水底交替呼吸。而那只怪鸟则不需要,扑腾着如人类手臂一样巨大的翅膀,停在了尸山之上。 它的翅膀力气极大,将尸山周围的苍蝇都给扑散。 原来这里是它储存食物的地方! 殷长夏死死盯着前方,并未能收到启示之书的提示。 奇怪? 明明进入B馆之后,启示之书的功能就开始发挥作用,几乎所有怪物,都能在紧盯十秒后,出现其名称和简单的介绍。 而这只却没有……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 “NPC。” 两个细弱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没想到魏良和唐启泽刚好退到了这边,和他们碰上了。 唐启泽一脸狂喜,仿佛见到了亲人。 殷长夏做出一个嘘声的姿势,让他暂时不要发出声音。 裴铮大约是不愿意见到这些人,在他和唐启泽汇合之后,裴铮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水猴离他们更接近了,殷长夏的表情也越发难看。如果水猴是被恐惧吸引的怪物,在场玩家知道了那个规则,又绝无可能放纵自己继续下去。 恐惧的生物,要么是疑似伥鬼的王昆,要么……就该是这只怪鸟! 越来越多的证据指向了这只怪鸟的身份。 怪鸟嘴里叼起了一具尸体,人类一般黑白分明的眼瞳,忽然警觉的扫视着巨石迷宫。 殷长夏更是把身体贴合于石壁上,生怕被怪鸟注意到了自己。 耳膜里充斥着杂乱无章的心跳,坚硬的石块咯得人后背生疼,大量的活动,令身体严重缺水,嘴唇有些干裂,仅仅是扯了扯唇角,便令血珠渗了出来。 殷长夏却像是察觉不到疼痛那样,注意力仍然集中在那边。 怪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眼瞳跳动着,这并非夸大,而是真真切切如同乒乓球一般上下跳动,根本摸索不到规律可言。 它在惊恐。 众人吞咽了口水,向外围望去—— 一只水猴爬上了岸边! 他们吓了一大跳:“该怎么办?” 没有小船根本无法回到岸边,这里将会是最危险的地方! 瓮中捉鳖,他们成了那只鳖。 眼看着水猴即将发现他们,殷长夏夺过唐启泽身上的仆人手札,犹如一个赌徒那样,飞快冲向了尸山。 他高举着仆人手札:“记下这东西的人是你吧!” 怪鸟突然发出了鸣叫。 赌对了! 这只怪鸟,就是博物馆里的NPC! 殷长夏惊出一身冷汗的同时,却有种兴奋的快感。 怪鸟像是被激怒,狠狠煽动着翅膀,孤岛内也涌起了一股风,随着它煽动翅膀的速度越快,这风也越大。 水面的波纹更多了,越来越多的水猴开始涌动而出。 魏良瞪直了眼。 殷长夏怎么敢就这么冲出去!? 可他却无法挪开自己的目光,仿佛殷长夏的身上就有这种吸引力。 同怪鸟对峙中的殷长夏,也一步步爬向了尸山。 尸山太抖了,他趔趄了两下,又重新站直了身体,缓缓朝着上方走去,已经即将抵达怪鸟身边。 那些模拟阳光的灯光洒在他的身上时,像是让他整个人都笼罩了光晕,而偏偏是这样光明璀璨的画面,底下却是由腐烂的尸山堆叠而出的。 光是吸引力,已经无法形容。 他们只是直勾勾的,犹如欣赏一副油画那样,在看着殷长夏。 殷长夏站到了怪鸟身边,朝着它伸出了手。 怪鸟却直接挪开了鸟嘴,眼神又慌乱又怨毒。 殷长夏却完全没有动弹,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揭露底下的阴暗,好让那些东西彻底的展露出来。 殷长夏迅速翻开了仆人手札,飞快的念出上面记录的话—— “7月19日,馆长竟然让我做一块蛋糕,他是最厌恶甜食的,喜欢甜食的应该是夫人。” “7月21日,晚上听到了些响动声,我拿着烛台去了A馆的植物园,发现馆长正在芭蕉 “7月22日,我越发感到好奇,晚上偷偷赶了过去,却发现里面是婴儿的骸骨。” “7月30日,情况越发反常,馆长开始梦游,他……穿上了夫人的睡裙!” 记录到这里,手札中止。 殷长夏以仆人的口吻,充满了恐慌和惊悚,念出了仆人手札上没有存在的话:“救我。” 怪鸟越发混乱,惊叫了起来。 “救我救我救我……”殷长夏却像是要刺激它似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助,每一个救字,都仿佛要戳入怪鸟的心。 魏良终于忍不住:“殷长夏,别拉着我们跟你一起共沉沦!” 唐启泽:“他是在救我们。” 魏良瞪直了眼:“他这是哪门子的救我们?分明……” 话音刚落,魏良便瞧见了怪鸟扑腾着翅膀,似乎想要逃离这个孤岛。 殷长夏一手拽着鸟脚,又回过头,朝着唐启泽伸出了手:“拽着我!上来!” 唐启泽立即拽住了殷长夏:“就猜到你想搞骚的。” 魏良:“……” 目瞪口呆,脸疼。 眼见他们二人已经上去了,魏良也急急忙忙拽住了唐启泽:“别丢下我!” 怪鸟纵然体积巨大,一连带了三个人,也很是吃力。 不过殷长夏刚才已经深深刺激到了它,几乎是发疯一般,努力煽动着翅膀。 殷长夏目光灼灼,突然看向了怪鸟的背部。 魏良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难道你想……” 殷长夏眼露欣赏的评价着:“这个坐骑不错,背脊宽大,还自带飞行模式,毛摸上去也挺软和。” 魏良:“……” 他竟然想骑鸟。 魏良强忍着恐惧,根本不敢抬头看这只怪物。 唐启泽:“王昆还在那个孤岛,我们要不要回去救他?” 殷长夏:“我不是一个人上的孤岛,是和某个人一起过来的,他应该会救王昆。” 但前提是王昆没问题。 时瑶拿来的那张许可劵上,可是写着‘控制玩家死亡数量’。 在没摸清这到底什么意思之前,裴铮不会犯蠢,这一点殷长夏有足够的信心。 但凡想找死的人,是绝不可能从十区爬到A级玩家。 怪鸟和水面的飞行距离太低了,最下方的魏良脚都点了好几次水面,泛起一圈圈的涟漪。他突然瞧见,有东西被水面的涟漪给惊醒。 水面立即变得不清澈了,极长的头发如水草般,在被惊动的瞬间,就布满了整个水域。 就像是水底长满了黑线一样。 唐启泽:“要是被缠上,这……” 魏良立马就缩回了自己的脚,僵硬的蜷缩着一团,也不顾道具是否珍贵,立即拿出一个圆球,机械手很快就展露在了众人面前。 魏良的机械手伸长,立即就抓住了另外一只鸟脚。 机械手伸长的范围有限,爪尖又是锋利的刀刃。 这一举动,让本就受惊的怪鸟尖叫了起来,飞行轨迹变得歪扭倾斜。 唐启泽忍不住爆了粗口:“你TM的,这么贪生怕死?有这么好用的机械手,不用来对付水猴?” “那又怎样?”魏良凶狠的说,“你以为谁都是殷长夏!?” 话音刚落,魏良就呆愣住了。 这种话,不是间接认可殷长夏吗? 魏良越来越看这几人不顺眼,犹如虫子似的,总是在自己面前晃悠,扰乱自己的思维。 他们的存在,就像是否定自己的人生一样。 魏良换了一只手拽住怪鸟的脚,拿起机械手,正准备袭击唐启泽。 刚要动手,一直拉着唐启泽的殷长夏,猛然看向了他,眼神好像混沌的旋涡:“你敢。” 明明不是什么凛厉的语气,却让魏良浑身僵硬。 他没有动手。 随后魏良脑子又变得清醒,他竟然下意识的遵从的殷长夏的命令。 他们明明都是考核官。 殷长夏是E级玩家,而他是D级玩家,按照常理而言,该是殷长夏听他的才对。 可为什么? 魏良搞不懂自己在想些什么,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激烈的恶心感。 殷长夏已经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那个模样,只是魏良臆想出来的。 殷长夏涨红了脸:“唐启泽,你可要抓住了,我的手……使不上力。” 唐启泽哭了:“回去我就减肥。” 殷长夏:“……” 你不胖,你是肌肉太结实。 他一边拽着怪鸟,一边拽着唐启泽,身体都感觉被撕扯着。 殷长夏有些脱力,可他仍然不敢放松,生怕一个不小心唐启泽就掉下去。 这 怪鸟即将靠岸,已经只剩下三米了! 殷长夏安静等待着那一刻,只要飞到岸边,他便立即松开手,好跳下去,成功逃脱这个鬼地方。 然而上方的怪鸟竟开始流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受的伤,飞行承受太多人的重量后,伤口终于又裂开了。从绒毛顺着鸟脚往下滑落,那血黏糊糊的,像是强力胶水。 殷长夏刚反应过来,却来不及了。 “不好!” 他的反应速度极快,双腿开始发力,一个巨大晃悠的弧度,直接将唐启泽甩到了 唐启泽都懵了,不明白为什么殷长夏和魏良没有下来,只有他一个人下来了。 可他立即就明白了过来,是殷长夏和魏良下不来了。 时瑶赶忙扶起了他:“没事吧?” 唐启泽:“快!追过去!” 时瑶拽住了他。 唐启泽:“你别拦着我啊。” 时瑶仍旧没有动:“你看看后面……” 唐启泽拧紧了眉头,缓缓朝着后方看去,眼前的一切是如此难以置信。 可那些东西的目标,却不是他们,而像是一股脑的朝着怪鸟涌过去那样。 “快躲!” — 殷长夏和魏良一路被怪鸟粘着走,不知道多久,一路穿行在树枝空隙之间,腿上全是树尖的叶片,粘得到处都是。 殷长夏和魏良一同挣扎了起来,手心依旧奇粘无比。 魏良后悔到要命,他刚才突然想袭击唐启泽做什么?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至于换了只手去拽紧怪鸟,大可以舍弃机械手。 这下倒好了,不脱一层皮,绝无可能扯动下来! 真是自作自受! 殷长夏却不像魏良那样慌乱,他们这样被拖拽着,极大的可能是被怪鸟拖回老巢。 不解出谜团,后面的游戏就危险了。 大约三分钟后,他们抵达了一颗巨树。这颗巨树看上去如此眼熟,以至于殷长夏还以为回到了那个树屋,可怪鸟在周围巡视了一圈,都没看到树屋。 殷长夏忽然间想起,蛇鳞藤带给他的那张B馆布置图。 上面正好有两个红点,呈现对立的布置。 殷长夏喃喃念道:“八卦吗?这两个地方难道是什么安全区?” 这两颗巨树,正好是从A馆长到B馆的,打通了两个馆,成为了B馆的两根‘支撑柱’。 魏良哪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眼瞧着离地面很安全了,他立即拿起机械手,砍断了怪鸟的一只脚。 魏良摔打了下去,却无声的笑了起来:“我赢了,我赢了……” 他逃脱了,殷长夏却没有逃脱。 这不就代表,他比殷长夏厉害了吗? 怪鸟疼痛得叫了起来,竟然没有为难殷长夏,反倒将他摔到了鸟巢当中。 殷长夏几乎是被砸到里面,脑子有些发晕,原来是那只怪鸟故意流出血液,想带着他抵达这个地方,似乎有什么事情想要告诉他。 在抵达之后,它便主动抖落了更多的绒毛,接触到那些绒毛后,血液的粘稠就失效了。 殷长夏探出鸟巢的时候,借着这个高度,突然间瞧见了大批地上爬行的东西,黑压压的袭来。 他定睛一看,几乎要失去声音。 是水猴。 成群袭来的水猴。 [水猴群已狂化,请全体玩家注意。] 殷长夏表情凝固,恨恨的骂了句:“该死!” 一只手从殷长夏的身后袭来,把他吓了一跳,立即做出备战的姿态。 然而转过头来时,却惊讶的问:“你怎么在这里?” 原以为成功逃脱的魏良,却听到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戒备的朝后望去。 魏良彻底呆愣住了。 大批的水猴被惊动,它们每一只的脸上身上,都长满了人类的毛发,极其浓长,被拖拽着袭来。 水猴无法站立行走,便爬行而来,乌压压一片犹如巨大的蜘蛛群。 魏良牙关打颤,浑身抖得厉害。 刚才是魏良主动脱离怪鸟,此刻摸爬滚打似的起身,死命的朝着巨树冲了过去—— 怪鸟却一直盘旋在巨树附近,眼神带着怨毒,不想让魏良凑近。 魏良已经被逼到了绝境! 后方是大片水猴,靠近的速度极快,已经形成了一个包围圈,直直朝他们逼近。 魏良大喊了起来:“殷长夏,救救我!” 这是他抛弃尊严,第一次向殷长夏求救。 话喊出的瞬间,魏良才终于明白,原来他早就已经臣服了啊。 就算他们同为考核官,就算自己的游戏经验远比殷长夏高,就算他是D级玩家,就算他手里握着能够夺取别人载物的道具。 这些……通通不重要! 他就是想沉溺于那份强大之中,像是遇上绚烂的极光,身心都为对方臣服。 魏良越喊越大声:“殷长夏,你刚才说什么八卦,说这里是什么安全区,是指水猴无法靠近对吧?” 他想要爬上巨树,可怪鸟不给他这个机会。 殷长夏终于从鸟巢里探出脑袋,目光先是望向了那黑压压的水猴,又落到了魏良的身上。 “我为什么要救你?” 魏良还因为他探出头而狂喜,此刻却僵在了原地。 殷长夏语气无波无澜:“你刚才想对唐启泽下手,又一直旁敲侧击,想要问出我有没有载物,别以为别人和你一样蠢。” 魏良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眼瞧着水猴的距离越来越接近,魏良表情极僵,突然喊出了一句话:“我可以献出所有,成为我的掌控者吧,殷长夏!” 殷长夏叹了一声。 C级玩家以下,只能获取一个人的掌控权。 殷长夏忽而眯起眼:“有人想抢你的位置呢。” 魏良忽而感觉有些不对劲…… 一个人忽然从鸟巢里探了出来,仿佛被侵犯到领地那样,已经对魏良产生了杀意。 是郑玄海! 第58章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魏良刚才说了什么? 郑玄海自认稳重, 还从未如此失态过。 他几乎无法隐藏自己的杀意。 什么叫做成为他的掌控者? 远处的水猴,犹如逼压而来的阴云,成群结队, 气势骇人。 鼻尖有鱼虾腐臭般的味道, 随着水猴群的靠近, 那股味道也直逼而来, 迅速钻入到肺部当中。 在那一片声浪当中,还混杂了郑玄海那冰如寒窟的声音:“魏良,你当老子是死人?” 魏良对上了他的眼神,被他那即将吃人的目光,吓得身体发僵。 只是短短一瞬间, 魏良便立即回过了神。 他显然没能听懂郑玄海的意思。 “原来你也在?”魏良脸色虚白的笑了起来,“三位考核官齐聚一堂, 可真是难得。” 自己方才那个样子,被郑玄海看到了。 魏良藏起了自己的恶意,他平日最喜欢被人捧着,可偏偏自己最低贱的样子,展露在了敌人的面前。 魏良也不想掩饰了,看殷长夏的目光里,带上了疯癫:“殷长夏,我可是D级玩家,手里又握着无数道具, 你会需要我的, 对吗?” 魏良竟然还敢当着自己的面, 拿这些东西去引诱他的掌控者? 郑玄海一把抓起了糖果, 丢在嘴里, 仿佛要把人给嚼碎那样, 用力的咀嚼了起来:“魏良,你可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老子的底线,你找死?” 郑玄海虽然看着像是痞子,但鲜少有说脏话的时候。 殷长夏不由挑眉,看来郑玄海是被彻底激怒了。 郑玄海猛吸了一口骨灰香烟,生犀的香味再度飘散出来,那种仿佛生自灵魂的异香,带着极强的掠夺感。 几缕烟雾笼罩在巨树四周,向思思在那烟雾之中,缓缓凝结出了一个身形,像是被郑玄海的愤怒所影响,趴在树干上,朝着魏良嘶吼。 她金色的眼瞳,犹如野兽,完全的竖了起来,阴冷的对准了魏良。 尸怪的出现,惹得魏良一度退后半步。 可他已经被逼到了绝境,身后就是那些水猴群,他必须要破釜沉舟! 魏良大喊:“郑玄海,我哪里得罪了你?何必这样和我撕破脸?你难道不知道,考核官互相厮杀,会引起规则不稳吗?” 考核官就是游戏规则的基石! 这一点经历过正式场游戏的,没有一个人不清楚。 郑玄海:“你TM都要抢老子的位置了,还想老子跟你温柔?逼逼什么呢!” 他原先极度看不惯李玖那种找架打的性格,觉得那都是群野蛮人。 但事情落到自己头上…… 郑玄海冷笑了两声,他能成为野蛮人中的战/斗/机! 魏良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什么抢位置?” “C级玩家之下,只能拥有一个人的掌控权。” 郑玄海咬牙切齿,“殷长夏是老子的掌控者,你竟然敢抢?” 此言一出,犹如烟花般炸裂在魏良的脑子里。无数念头在他脑子里浮现,可根本无法整理,只剩下一片雪白。 魏良几乎无法组织自己的语言:“可,你是他正式场游戏的考核官啊。” 这件事情,他还是听唐启泽说的。 殷长夏的第一次正式场游戏,就遇上了拥有载物的郑玄海。 郑玄海:“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魏良无法理解,胸口上下起伏,“就是说他在新人的时候,就已经夺取了别人的掌控权,这人还是他的考核官!!!” 他不禁回忆起了自己的第一个正式场游戏。 为了活下去,甚至不惜献身于考核官,供他取乐凌/辱。 经历过这样屈辱的事情,才能顺利在那场游戏活下来;可反观殷长夏,他完全不按所有新人的生存方式来,甚至碾压了考核官! 这种事情,前所未见。 就算刚才两人总是暗示他们之间的关系,而自己也觉得不对劲。 可魏良根本没有朝着那个方向去想。 不是想不到。 而是不敢想。 魏良的世界一度崩塌,殷长夏和他当年的事情形成了鲜明对比,新人恐怕连家园、载物、道具之类的东西都没弄清。 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下,殷长夏竟然敢去碾压考核官? 魏良的脸颊有些发疼,甚至是羞愤,可他早已经被游戏所扭曲,再次投向殷长夏的目光,竟然不是敌意,而是疯了一般的狂热。 魏良低下了头,抱着肚子笑了起来,犹如神经质那样:“哈、哈哈……” 他的脑子终于清醒了。 巨树投下大面积的阴影,将魏良也裹入其中。 魏良低声说:“家园有规则,这样的情况,就应该由底下两人决斗,胜者可得被掌控权。” 他要赢。 为了争夺这个机会,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气压彻底沉下去了,两边眼神尖锐对撞,像是短兵相接。 刚才郑玄海拿出载物,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这件事情被魏良主动提起,就是触碰到了郑玄海的领地。他早就知道殷长夏会吸引到许多人,但没想到连被掌控权,都会被争抢。 毕竟家园里的玩家,最忌讳的就是献出掌控权。 郑玄海眼瞳里染上了怒意:“魏良,你觉得能打得赢我?” 魏良舔了舔干涸的唇角,纵然语气仍有些胆怯,却已经亮出了机械爪:“……不试试怎么知道?” “好好好。”郑玄海不怒反笑,“我会让你知道,当着正主的面说这种话的代价!” 向思思伸长了爪子,双腿用力一蹬,便朝着魏良袭去。 魏良却不像是之前那样软弱,总算是使出了自己的真功夫。 他向来如此,该出手时一定不会放过机会,不然也不会蛰伏许久,等攒够了实力,就杀了当初提携他的恩人,还抢走了那个玩家所有的道具。 两边即将真正对上! 殷长夏窝在鸟巢当中,平静的看着这一幕。 宗昙:[不阻止吗?] 殷长夏:[不。] 这是懦弱之人,在被逼到绝境后的暴起。 他要看看魏良手里到底握着什么底牌。 殷长夏又补充了一句:[暂时不阻止。] 宗昙低低的诱惑道:[不如就看着他们你死我活,弱者不配活下去,也不配得到跟着你的资格。] 若是旁人听到这话,一定会沦陷到哪种掌控别人生死的迷醉感当中。 这就是厉鬼。 永远在引诱他人堕落,永远会唤起那些最恶劣的事情。 然后将他们扯入到旋涡当中。 追求人性的是他们,试探人性的也是他们。 殷长夏眼瞳紧缩,仿佛真有那么一瞬间的沉迷,却在那短暂的瞬间,又满嘴的小抱怨:[老婆,你都是有主的厉鬼了,能不能别学其他厉鬼一样,搞这么血腥凶残?] 宗昙:[……] [必要时,我会出手。] 殷长夏紧盯着战况,一字一句说,[我不想亏待全心全意对我的人。] 他的注意力全在郑玄海和魏良身上,完全没应对宗昙的试探。 可往往是这样,回答却更出自本心。 宗昙:[……] 他这几天时常思索江听云的事,他有可能是在初初苏醒,思维太过混乱,而认错殷长夏是夏家的人;当然也有可能,江听云没有认错。 这是宗昙心里的一根刺。 自私自利的夏家人,骨子里全是淡漠凉薄。 他不断在黑暗当中,像是一条毒/蛇,引诱着殷长夏,发出试探,想让他随自己一起堕入深渊当中。 宗昙声音发哑,眼瞳翻涌着无数负面情绪:[殷长夏,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拿他们布局吗?只要你愿意,很快就能拿到血玉。] 殷长夏正看得专注,突然认真的想了想宗昙的提议:[我是喜欢操控棋盘,但别人的命和我的命,一样是上面的筹码。共同承担危险与风险,这样不是更有意思?] 那翻涌的负面情绪骤然停止。 本该玩弄人心的厉鬼,却在此刻被人心所吸引。 宗昙轻笑了一声。 殷长夏没有说谎。 甚至不是什么真善美的回答。 然而就是这样的殷长夏,让宗昙某处的情绪,被轻轻拨弄了一下,犹如猫爪子挠似的。 那边两人彻底对上了! 魏良开始蓄力,手上的机械爪发出炫蓝的闪光。 向思思袭来之际,他发狠般的朝前一划。 几道爪光朝着向思思而去,向思思眼瞳紧缩,本能的感受到了危险,竟然下意识的躲开。 魏良乘此机会,已经冲了上去,踢中了向思思的腹部,然后狠厉的朝着她的鬼核袭击。 由于向思思的骨灰还未融进载物当中,她的鬼核也比一般鬼更容易暴露。 向思思虽然刚死,但尸怪嗜血好战的本能早已经被唤醒。 她知道尸怪的反应速度不快,在魏良击来之际,身体迅速幻化成了白色烟缕,凝结实体的只有身体的一半。 魏良打了个空,反倒被向思思从后方,单手勒住了他的脖颈。 郑玄海:“还打吗?” 魏良当然不服气,已经动了对郑玄海使用道具的想法,他贪婪的注视着向思思,郑玄海的载物越强,他就越是满意。 很快郑玄海的载物,就是他的了。 包括载物当中的尸怪向思思,也会受他所掌控。 正当魏良打算拿出时空之钟,水猴已经无比接近了! 郑玄海皱眉,目光看向了远处。 水猴围住了这颗巨树,在树枝伸展的地方,它们就无法靠近。就连地下投去的阴影,都是安全范围。 风忽而吹动了起来,树叶婆娑,发出悦耳的沙沙音。 巨树的顶部洒满了光,带着淡淡光晕,全都筛入了树叶下方,汇聚成星星点点的地毯。 里面和外面,真是对比明显。 水猴一个挨着一个,毛发像是生长在一起。 昆虫利用触角通信,它们利用这些跟人类极其相似的毛发通信。 没多久,那些水猴就像是汇聚成了一个更大的生物,不断的压进到巨树的安全范围当中,犹如黑夜侵占光明。 魏良和向思思处于外围,很快便要遭到水猴袭击。 其中几只水猴的手,已经快要够到魏良的身体。 距离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危险。 郑玄海冰冷的注视着这一幕,毫无半点怜悯之情:“魏良,你要不是考核官,老子现在就了结了你。” 魏良垂死挣扎,锋利的机械爪使劲朝着水猴划去,切断了它们那些毛发。 他无法脱离向思思的束缚,所幸忍住那即将窒息的感觉,猛然向着巨树里面冲去:“我一定要活下去!我失去了那么多……” 魏良越来越疯狂,发狠似的挣扎起来。 他掏出了时空之钟,越发靠近郑玄海,夺取他双指间的骨灰香烟! 久未说话的殷长夏忽然打断了他:“魏良,我们本来可以和平共处的。” 就在刚才,他已经看到了魏良的小动作。 他眼神竟然不是对准了郑玄海,反倒是郑玄海手里的骨灰香烟。 难不成……他的目标是载物!? 魏良突然哑了,手指也宛如触电般,没有继续靠近。 这个距离,远远不到时空之钟的适用范围。 殷长夏缓缓从鸟巢站起身:“你推了贾诚,抛弃鲁大勇,这都跟我没关系。可你敢对唐启泽动手,就是在挑衅我,明白吗?” 魏良着急的说:“我、我并没有成功……” 殷长夏的声音如隆冬冰雪:“要是成功,我现在就杀了你。” 魏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 郑玄海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这样护短的殷长夏。 TM的帅呆了! 殷长夏向来是自己一个人冲的,鲜少展露出,他会护着跟在他身边的那些人。 这应该是头一次。 纵然他说的不是自己,而是唐启泽。 但这样的殷长夏,在所有被掌控者的眼中,才是难能可贵的。 而殷长夏越是这样,越是让魏良无法放弃,他急急忙忙道:“差一点对唐启泽动手的事,是我错了,我不应该……” 魏良从前无法理解,也从未站在被掌控者的角度,甚至觉得诸如养猪流,屠夫流,才是正确的做法。 他刚刚才说,想向殷长夏献出掌控权啊。 这一刻,魏良和郑玄海的心情高度重合。 原来真正站到那种角度了,才会明白郑玄海为什么会如此愤怒。 殷长夏这样的人是极少数。 稀少到……以至于珍贵。 魏良跌跌撞撞向前,仰头紧盯着那边的殷长夏:“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绝不这样……” 殷长夏的背后就是树叶间洒下的星星点点的光,那些金箔般的色彩,令他浑身融化于光晕当中,连被风吹的飞扬的发丝,也染上了金色。 而他始终居高临下,表情平静,不带一丝负面情绪。 这样的画面,吸引着魏良不断向前,犹如奔向慈悲的神明那样。 在前行了几步之后,殷长夏忽而拔出了匕首,缓缓对准了下方的魏良:“再进一步,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一刻光线扭曲,万物崩塌。 殷长夏的身后,那只怪鸟嘎嘎的吼叫,张开了翅膀,落下许多羽毛,彰显着危机和敌意。 魏良的心脏被重重锤击。 原来他奔赴的不是什么内心构筑出来的虚假神明, 而是带给人疼痛、如人间冰雪般,令人清醒的现实。 第59章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嘎——嘎——” 怪鸟的鸣叫声, 把魏良从虚假被拉回到了现实。 他注视着前方,怪鸟在向他示威! 怪鸟猛烈的煽动着翅膀,一股邪风裹挟着巨树震落的叶片、以及那些掉落的羽毛, 犹如重拳般向他袭来。 魏良用衣袖挡住了眼睛,在风里大喊:“殷长夏, 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明明我的投诚, 对你一点儿坏处都没有!” 殷长夏:“那又怎样?” 魏良心口发颤,汗水从额间滴落。 魏良指着郑玄海:“我可以比他做得更好!” 郑玄海眼球布满了红血丝,肌肉绷得青筋凸起,彻底被挑衅:“你比我做得好?你只敢接受他的庇护, 只敢从他这里获取好处。” 魏良冷笑:“难道你不是吗?” 郑玄海内心涌起无数情绪,犹如滚滚岩浆那样,迅速占满整个心房。 郑玄海很想大声呵斥魏良,告诉魏良他不是! 他不仅是殷长夏的跟随者,也是可以和他出生入死的伙伴。 可话到嘴边, 郑玄海又死死吞了回去。 郑玄海想起了自己这两次通关的游戏。 想起了他们一同冲上的新星榜。 想起了手里被修复了一半的载物。 他能为殷长夏做什么? 郑玄海声音如洪钟:“好啊,那就比比!” 魏良:“比什么?” 郑玄海一跃跳到了地上, 以半蹲的姿势望向外面的水猴群:“就比,谁杀得多。” 这是殷长夏的任务食材! 还未等魏良有所反应,郑玄海便迅速绕开了他, 朝着水猴群涌了过去。 如烟缕般的向思思, 立即凝结了实体,也同郑玄海一起冲了出去。 魏良傻了眼:“你疯了!” 水猴群里的毛发太多了,郑玄海在里面狂杀,他手里握着在家园交易得到的拳套, 迅速戴在了右手上面, 揍向水猴时几乎拳拳到肉。 水猴并非这么容易对付, 尤其是它们的毛发还缠在了一起。 就算震碎了其中一只的□□,那个伤口也很快平分到其他水猴身上,让那只水猴只受了轻伤。 郑玄海借助巨树的庇护,不断袭击着最里面的一层水猴,成功阻挡了那一部分的水猴继续靠近。 这样的行为和魏良完全相反! 魏良是不断往安全的鸟巢里奔来,而郑玄海是主动出击! 魏良脑子发涨,突然有种殷长夏身边的人,都变得不正常的感觉。 与此同时,外围的唐启泽和时瑶已经赶到,脸色煞白的注视着那边。唐启泽没能听清他们的谈话,但郑玄海主动冲出来袭击水猴的行为,唐启泽倒是看到了。 唐启泽恨恨的骂道:“魏良真是一坨臭狗屎。” 时瑶:“郑考核官怎么会突然这样?” 她和郑玄海一起行动过,知道郑玄海不会轻易出手。 没想到的是,这次竟然主动靠近水猴群。 唐启泽头疼扶额:“大概是被刺激到了,所以产生了危机意识。” 时瑶:“?” 唐启泽没打算把殷长夏和郑玄海的关系说出来,只是打了个比方:“你是被养的那只猫,一直很高冷,然后回家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被外面的野猫偷家了。” 时瑶:“……” 唐启泽:“然后那只猫就喵喵狂叫,弓起了身体,不仅失去了往常的冷静,还开始和野猫打架。” 时瑶脸都黑了:“这和我们刚刚说的……有关系?” 唐启泽干笑了两声:“讲个故事。” 他们藏在灌木丛里,只是探出了个脑袋,没敢继续靠近。 前方密密麻麻,宛如蜘蛛一般的水猴,看得人心如鹿撞,他们的身体犹如铅块般沉重,不断往下坠着。 唐启泽和时瑶都在等待出击的时机,手心捏着各自的武器,精神高度集中。 此刻郑玄海早已击倒了一片水猴,令它们宛如水中波浪,扬起一圈圈的波纹。 郑玄海出手狠厉无比,拳头每次抽出时,都带着水猴身体的碎肉。 汗水从他手臂上凸起的肌肉滑落,洒落到了水猴身上,他又猛地横踢了一脚,那片水猴立即倒了一大片。 正因为水猴的数量如此庞大,郑玄海的一击才显得那么有分量。 无法言喻的冲击感。 魏良嘴唇泛白:“疯了……” 脚底犹如踩着钢丝,可他却突然愿意沉溺于这些疼痛和鲜血淋漓。 自从献身以来,他夜夜噩梦。 为求活下去,他甘愿付出一切,抛弃尊严,觉得这才是唯一正确的道路。 殷长夏的做法却和他截然相反。 他彻底从噩梦里苏醒,脚底踩在令人疼痛的现实当中。 魏良的嘴里明明喊着疯了,却和郑玄海一样开始冲向了水猴群,他在从前绝不会干的蠢事! 有安全地方不待,还偏偏直面危险? 这是往日的魏良,最不屑的傻事。 他以另类的逃避方式,偷奸耍滑了许久,此刻真正和水猴对上的时候,才发现是何等的酣畅淋漓:“去死……” 起初的声音极小,像是要淹没到水猴群当中。 随后魏良的声音逐渐增大,眼神发红的喊:“给我去死!!!” 机械爪锋利的朝着水猴群杀去! 魏良大口大口喘着气,终于明白了殷长夏身上有何种魔力。 不是引诱别人发疯,而是让他们直面危险。 两人就这样隔着老远的距离比了起来,魏良被那股沸腾的情绪所牵引,突然暴起对击:“啊啊啊——!” 他想跟上殷长夏。 站在鸟巢上方的殷长夏,也因为郑玄海和魏良和水猴的对战,观察到了水猴群的规律。 一、单只水猴受到的伤害,会跟群体平分。 如果不是重伤,对它们而言毫无影响。 二、毛发相当于它们之间的桥梁,砍断桥梁过后,单只水猴就能被杀死。 郑玄海和魏良的体力,并不能完全杀死水猴群。 殷长夏眯起眼:“该是迎击的时候了。” 唐启泽远远瞧见这一幕,虽然没听到声音,却能看到殷长夏的动作。 他握住了鸟巢的树条,似乎想从里面走出来。 他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时瑶!该我们反击了!” 时瑶点了点头,也要一同加入这场大战当中去。 他们静静的看着鸟巢那边,仔细观察着殷长夏的每一个动作,相信他一定会有致胜的骚操作,就等着殷长夏行动。 然后…… 他们便看见,殷长夏小心的试探jiojio,像是恐高似的拽着鸟巢,一步步鼓起勇气,想要从巨树上面跳下来。 唐启泽:“……” 时瑶:“……” 感情刚才殷长夏在鸟巢里窝着,是因为不会爬树下树? 时瑶眼神发亮的对唐启泽说:“嘶,好强的障眼法,我刚刚也被唬住了!不要只看表面,殷考核官这么厉害,一定是故意这么做的!” 唐启泽一脸绝望。 时瑶好像开启狂化状态的激烈情感是崇拜? 崇拜越深,狂化状态开启得也越顺利。 是什么蒙蔽了你的双眼? 另一个观察局势的尹越,却死死的捏紧了手,借着机械鸟的监控,听到了唐启泽和时瑶的对话。 该死的殷长夏! 如果不是时瑶说出口,他又要被那种羸弱的样子,给忽悠过去了! 那边的战况陷入了僵持,光是两个人突围,根本就不够。 水猴群开始暴走,它们好歹是C级怪物,不是毫无思维,逐渐能够应对起郑玄海和魏良的攻击。 殷长夏已经从巨树下来,对郑玄海喊道:“先收回载物!” 郑玄海听到了声音,汗水顺着下颚滑下,立即听从了殷长夏的话,回到了他的身边。 周围缭绕的烟雾,在此刻迅速消失。 殷长夏表情微沉:“我想到突围的方法了。” 郑玄海擦着汗水的动作一顿,咧开嘴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我和魏良的攻击,一定能让你看出规律。” 殷长夏挑眉:“故意煽动他的情绪?” 郑玄海常年被烟熏的嗓音十分低哑:“谁让他敢肖想……” 话说到一半,郑玄海便干咳了一声,故意岔开话题:“想到什么对策了?” 殷长夏:“……” 老玩家果然没有善茬,尤其是靠自己拼出一条路的人。 魏良这是被当了枪使。 殷长夏:“要么,就是聚集足够多的玩家,从外面和里面消灭水猴。要么就让水猴们承受一次,全部群体都无法承受的攻击!” 它们不是能分化平摊攻击伤害吗? 只要足够大的伤害,就能让水猴群一击即溃! 郑玄海:“那你的想法是……?” 殷长夏勾唇:“我不喜欢麻烦的事。” 他竟然选择了最暴力的解决方案。 郑玄海哑然,单看殷长夏羸弱的外表,还真的看不出来。 其他人说这话,郑玄海或许会嘲讽他,觉得他是在说大话。但说这话的是殷长夏,那个多次带领他们成功逃脱危险的殷长夏。 郑玄海:“好!” 殷长夏:“我还没说我想干什么?” 郑玄海:“你拿着我的掌控权,不管你想干什么,刀山火海我也跟。” 殷长夏笑了起来:“那如果没拿你的掌控权呢?” 这话倒是问倒了郑玄海。 他从未想过。 郑玄海心口直跳,紧盯着殷长夏的眼睛,突然说了一句:“……我都跟。” 此言一出,惹得郑玄海也微怔。 这一刻,仿佛有什么感情在变质。‘献出所有’从简单的那句话,变成了真实。 — 殷长夏回到了巨树。 早在下树的时候,他便感知到了不对劲。 地上的泥土,像是被人翻过那样,踩在上方的时候,有种松软的感觉。 殷长夏考虑过,怪鸟带他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到底有什么东西想告诉他? 殷长夏检查了鸟巢,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答案就出在这里! 殷长夏:“别愣着,跟我一起挖!” 郑玄海立即蹲了下来,疑惑的询问:“这剪刀是……?” 殷长夏:“裴铮给的,挺锋利好用的,挖东西特别合适。” 一听是裴铮,郑玄海的手都在抖。 大佬给的武器,被殷长夏废物利用一样,成了挖土的铲子? 郑玄海:“……” 一时间不知道是大佬可怜,还是剪刀可怜了。 他不再说话,开始和殷长夏一起挖掘了起来,既然殷长夏这么做,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两个人的速度果然比一个人的快。 两人已经挖掘到了深处,郑玄海的手指触及到了一具坚硬的东西。 他眼瞳紧缩,看着深深嵌入底下的那具骸骨,几乎不敢再继续挖掘。 那么小,只用一只手就能捧起来。 这会是几个月大的婴儿? 殷长夏冷声道:“挖!” 郑玄海不再犹豫,心脏咚咚直跳,手上的速度开始变快。 一具、两具、三具……越来越多的婴孩尸骨被摆了出来,怪鸟为它们衔来了叶片,令他们能将尸骨放到上面。 魏良本想要过来,怪鸟却嘶吼了起来,眼瞳里满是敌意。 它要往死里拼命的模样,一时间让魏良忌惮,可根本原因,还是因为殷长夏。 水猴还在不断侵吞着巨树,它们所到之处,像是诅咒一般融化起了巨树的叶片,那些深绿开始消亡,犹如彻底进入了死亡。 那些树枝,也开始枯萎变脆。 水分被大面积蒸发出来,再隔不久,恐怕这里就会彻底沦陷。 一只水猴充满怨毒的离开了群体,朝着里面强行挤压进来。它的身体已经干瘪,受巨树影响被削成了两半,内脏和肠子都掉在地上,却还是敌意满满。 见此情形,唐启泽和时瑶立即冲了出来,分散着水猴的注意力。 唐启泽大喊:“为他们争取时间!” 魏良:“你命令我?” 唐启泽:“连时瑶都做得到的事,你做不到?你这样活该被排挤!” 魏良眼中带上了嫉妒,有朝一日他竟然会对某个新玩家产生嫉妒,这是魏良从来无法想象的。 他放弃了抢夺载物的念头。 等水猴群击退,他一定不会放弃! 只要拥有载物了,殷长夏一定不会再嫌弃他。 唐启泽和时瑶迅速冲出,开始和里面的魏良进行夹击,以此分散水猴的战力。 一时间恶臭味满满,全是水猴身上传来的臭鱼烂虾的味道,它们离得越近,这股味道也越发熏人。 殷长夏和郑玄海已经挖到了最后,足足四十八具婴孩尸骨,被他给挖了出来。 殷长夏怔怔的看着这一幕,虽然早知道芭蕉鬼树是如何制成的,可真当看到这一幕时,却无法掩盖内心的震撼。 殷长夏缓缓站起了身,喜面在手里不断增大。 他眼瞳幽冷,将滑稽的喜面戴在了脸上。 喜面是笑着的,可他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殷长夏看向怪鸟:“你一直守着这里,还有那本手札里的内容,是想告诉别人这些事情吧?” 怪鸟嘎嘎的叫着,身上唯一像人类的眼睛,突然流出了泪水。 这一幕无疑是怪异的,映衬着地上的骸骨堆,又是那么牵动着旁人的情绪。 殷长夏:“放心,我帮你。” 唐启泽远远瞧见这一幕,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你别用喜面!” 他难道是要和水猴群同化!? 不、绝对不行! 就算殷长夏实力不弱,但这样庞大数量的水猴,又只凭本能行动。殷长夏选择它们同化,不仅不会主导它们,反倒会被水猴同化。 唐启泽是见过殷长夏的暴走。 如果真的变成那样,他将会是所有玩家的灾难。 然而唐启泽的话已经晚了,怪鸟用鸟嘴叼着殷长夏,令他骑到了自己的身上。 无数亡魂自下而上! 两颗巨树连接了A馆和B馆,唯有在这个地方,才能和A馆里的生物相连接。 那些孕妇恶灵,起初只有一个脑袋,然后脱离了芭蕉鬼树之后,就直接拔出了胃袋和食管,在他们离开A馆前,恶灵吃着其他的鬼物,又生出了大腿。 唐启泽震惊万分,仰头看向了殷长夏。 他的选择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不止是与否,直接摒弃了水猴,而是选择了第三种! 恶灵围绕在他的周围,虚白的身体,开始以他为中心画圆。 暗处的尹越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他死死的盯着远方的殷长夏,无法再分出任何的心神,去留意通讯道具里面传来的声音。 “尹越,说话!血玉到底怎么样了?” 尹越没有回答,呼吸却急促了起来。 A馆的时候,他忙着对付郑玄海,根本没有看到过! 而殷长夏终于站稳,没想到当时开的一句玩笑,怪鸟还真愿意给他骑。 喜面发挥了最大功效,所有恶灵视他为‘蜂后’。 “答应你们的骸骨,我已经找到了。” 不同于之前,殷长夏初步使用喜面,还差一点被吞噬进去。而如今他已经有些习惯,危险的运用着这股力量。 风声在耳旁响起,无数恶灵的声音回荡于耳边,信息量大得几乎要撑爆他的脑袋。 喜面终究无法动用太久,还有诸多限制,而且极其消耗体力。 那些感情涌入进来,委屈、绝望、痛苦,以及在看到婴儿骸骨时的释然。她们以最温柔的动作,去拥抱了地上的骸骨。 可惜她们已经是灵体,无法与骸骨真正相拥。 但能再见一面,已经足够了。 我的孩子,你曾经在我的肚子里待了整整十月。 你肚子上的脐带,便是你我相连的证据。 殷长夏被怪鸟驮着,飞行得越来越高,很快便穿透了树枝。绚烂的灯光撒了下来,落到了殷长夏的面颊上,令他有种温柔和淡漠混杂在一起的气场。 殷长夏:“我要它们,自相残杀。” 话音刚落,恶灵们便迅速奔向水猴,以鬼上身的方式强占它们的身体。 一只水猴突然暴起,赤红着眼瞳啃咬向了同伴! 这是……驾驭亡魂。 第60章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尹越, 快回答,到底怎么了!?” 通讯道具里传来焦急的声音,却依旧得不到任何解答。 尹越眉头越皱越紧, 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远方,好似要淹没在这场音浪当中。 自相残杀? 殷长夏刚道出这句话, 众多水猴像是臣服般的遵从了他的命令。 一只水猴的暴动, 引来无数只水猴的暴动。 它们开始互相撕咬着彼此,以最原始的方式,用藏匿在毛发当中的尖锐牙齿,啃食着对方的血肉。 凶戾、血腥、且毫无章法可言。 尹越呼吸紊乱, 紧紧拽住了通讯道具:“我想,我们可能要改变一下策略了。” 苏媛不解:“你难道要退缩?” “我怎么可能退缩!”尹越的眼瞳都像染上一层血雾,“但你知不知道,深渊博物馆出了什么事?” 苏媛语气平静:“你可是B级玩家。” 距离A级仅仅一步的B级玩家。 尹越这才在苏媛的声音当中,找回了自己的自尊心。 他是B级玩家, 而殷长夏不过是E级玩家。 他不能为对方所折服。 “区区E级玩家,不过是沾了载物的光。” “如果我也有载物的话……” 尹越的面容扭曲, 这几乎成了他内心的刺。 尹越重新监控起了那边,机械鸟拍打着翅膀,将距离放得更近。 此刻黑压压的暝云般的水猴群, 终于露出了缺口, 像是破开乌云的一缕晨曦。 郑玄海:“……竟然突破了。” 在里面被困许久的郑玄海和魏良,一同松了口气,身上被惊出了冷汗,还以为这次真的凶多吉少了。 他们不由的感到庆幸, 又是一阵后怕。 魏良刚才受了唐启泽的激将, 一直在专心对付水猴, 为殷长夏和郑玄海争取时间。 瞧见缺口的时候,魏良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他回头看向殷长夏时,几乎是以仰望的姿态,看到了这一幕。 殷长夏戴上了喜面,遮掩住了那张脸,他的发丝被金色的光穿过,又被怪鸟驮着不断飞至上空,好似一个局外人那样,操控着棋盘。 让那些水猴自相残杀,是殷长夏做的? 咚咚咚。 心脏跳动得极快。 从视觉上面的震撼,逐渐蔓延到了脑海深处。 魏良被掠夺了所有心神:“殷长夏,你看到了吗?我也可以杀那些水猴!” 他满怀着希冀,脸上洋溢起了微笑。 然而魏良没发现的是,同为考核官,他竟然想向殷长夏证明自己。 殷长夏的目光缓缓落到了下方,纵然一个字也没有说,光是这个动作,便让魏良兴奋不已。 被注视了。 终于夺得了一丝目光。 外围的唐启泽大喊:“快走啊,缺口很快又要合上了!” 魏良立即惊醒,脸色微微发僵。 他是怎么了? 他一开始的目的,是为了活下来! 魏良立即便想从缺口突围,不想白白放过这个好机会。 他的视线注意到了远处的郑玄海,分明他离缺口更近,却没有任何的动作,身体站得笔直,犹如遒劲的树干。 魏良觉得他犯蠢:“你不走?” 郑玄海扯了扯唇角:“我的掌控者还没说走。” 魏良和郑玄海立场对立,刚想要阴阳怪气,可听到郑玄海的话之后,喉咙便如同压着一颗巨石,把所有的话都给堵到了里面。 魏良剧烈的挣扎,心里生出了一股不服气。 自己就这么不如郑玄海? 他想和郑玄海比,一起待在水猴群包围的范围当中,静静等待着殷长夏的下一步指示。 可那逐渐扩大的缺口,就像是在诱惑他一样。 魏良看向殷长夏的时候,有多么被掠夺心神;在看向逃生出口的时候,就有多么被掠夺心神。 那是同等的吸引力。 魏良的双脚像是灌了铅,整个陷入到了泥土当中。 他像是站立在悬崖边上,被底部呼啸而来的风吹得无法直立。 风尖口,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外面不知何处,传来一个声音—— “快到午夜了,时间不多了,三位考核官,快点离开啊!” 魏良眼眶赤红,脚步却突然间动了,朝着缺口处逃离了这个地方。 不一定是心的选择,但一定是惯性使然。 他平日就逃惯了。 关键时刻,也被‘下意识’所害。 上方的殷长夏喊道:“闪开!” 魏良捏白了手,内心涌起一股深深的嫉妒,殷长夏自从戴上喜面,唯一一次发出声,就是提醒郑玄海危险。 郑玄海立即离开几米,对魏良保持着安全距离。 郑玄海:“……到底不是一路人。” 如果焦兴凯没死,他或许也会犹豫,会不知道从何选择。可在那个夕阳退场的时刻,郑玄海就已经做了决定,他不再逃避了。 尹越已经重新穿好了伪壳,俨然是新人邢惊风的脸。 他慌里慌乱的对魏良大喊:“魏考核官,这边!” 方才发出声音,诱导魏良离开的也是他。 魏良总算是远离了危险,他深深的望向了后方,犹如做错事的孩子,双肩耸起,掐着自己的肉。 “我没错,我没错……” 魏良一句又一句的告诉着自己,像是要为自己的行为找到立足点。 尹越:“魏考核官,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的食材还没找到呢。” 魏良刚才就和他一起行动,只是被冲散了而已。 他淡淡的嗯了声,查看了最后的倒计时。 [距离食人鱼暴走时间——] [01:24:06。] 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 所有没拿到食材的玩家,都感到了一丝急迫,毕竟他们得提前半个小时回去,莉莉安说过,做晚餐的时间也要这么久。 他们得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候,享受到B馆的晚餐,参观任务才算是完成。 尹越眼底泛着冷光:“魏考核官,怎么了?我们不能再犹豫了。” 魏良回望着那边,驻足停留了几乎快一分钟。 尹越催促道:“魏考核官,完不成任务,我们可都要死啊。” 魏良挣扎了起来:“……嗯。” 尹越露出一个笑容。 在转过身时,魏良的眼眶一片雾色:“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遇上殷长夏。” 那是悔恨,也是艳羡。 尹越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僵化,唇角的弧度在一点点抚平。 在这场人心的对战中,他竟然输了? 向来贪生怕死、又喜欢被人高高捧着的魏良,竟然能够当着别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尹越的眼神变得越来越阴沉,竟然被人以这种方式打了脸。 魏良:“……走吧。” 他们二人迅速离开,身影消失在了丛林深处。 看到他们离去,裴铮在此刻总算是露面,眼底带上了淡淡嘲讽。 “不光魏良,连寒鸦的人也是个懦夫。” “还想让我摒弃殷长夏,和寒鸦合作……”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唯一需要担心的,约莫就是寒鸦那边说的,殷长夏的载物鬼魂占据了他的身体! 裴铮审视着那边:“别让我失望啊,殷长夏。” 此时水猴群的□□越来越扩大,这是下克上的反叛,对族群威严的侵犯。 其余尚存理智的水猴,不断将伤害平分出去。可这都没用,越来越无法阻止漏洞的产生。 终于有水猴无法再忍受了! 它们脱离了出来,同那些被鬼上身的水猴,互相击打撕咬,把对方的尾巴都扯了下来,一只只断手堆积在了地上。 唐启泽早早观察过水猴,它们的尾部是人类的手臂,常常借此来攻击他人。 赖以生存的攻击利刃,如同垃圾场一样的堆积了起来。 能够自相残杀到这种程度,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唐启泽和时瑶几乎都快脱力,朝后退了好几步,大口的喘息了起来。 眼瞧着族群即将崩溃,郑玄海的脑内响起一声命令—— [执行掌控者铁则。] 终于等到了! 郑玄海立刻动了,几乎是以横扫之力,横冲直撞了出去,击碎了一群落单的水猴,然后拽起唐启泽和时瑶,迅速将他们扔到了巨树范围。 唐启泽和时瑶的身体撞出老远,等抬头望向那边,却瞧见水猴群彻底分化了! 它们散落成为个体,这样更利于恶灵的袭击了。 这是族群自食。 唐启泽头皮发麻:“太刺激了。” 忽然有几只恶灵飘到了他们身边,滑过的时候,像是被发凉的丝绸触碰到了肌肤。 唐启泽吓得跳了起来,再也不敢当着恶灵的面,喊什么刺激了。 他不需要,谢谢! 殷长夏被怪鸟驮着,终于拿到了树顶的东西。 耳旁响起了提示音—— [恭喜您拿到C级道具,巨树之心,奇。] [作用:未知。] [限制:未知。] [说明:可镇压血玉的邪性,抑制血玉上面附着的诅咒。] 也就是拿到巨树之心的人,才能拿走血玉? 殷长夏:“……” 手里的道具泛着微微的绿色荧光,里面有一颗心形之物,被外围的枝蔓所包裹。 距离他拿到血玉,又进了一步。 底部散落成个体的水猴,开始朝上连接,一个爬上一个的后背,堆叠着高度,想要够到殷长夏的高度。 唐启泽看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快退下来!” 在帮助殷长夏拿到这东西过后,怪鸟便迅速飞到下方,减少着离地的高度。 殷长夏一跃至下,被唐启泽稳稳当当的接住。 就连时瑶也伸出了手,眼巴巴的望着,脱口而出便是:“我来!” 唐启泽吐槽道:“你这两条胳膊,哪里抱得住,就不用了吧?” 时瑶脸颊涨红:“我可以练!” 练什么? 肌肉吗? 唐启泽突然间想了想那个画面,突然抖了两下,有种惊悚的感觉。 殷长夏从唐启泽身上下来,觉得自己如果不是戴着喜面,脸上的表情都快崩不住了。 由于他的靠近,周围几只恶灵,也以他为原点旋转。 殷长夏低声道了句:“跟紧我,别离开得太远。” 唐启泽面露茫然:“是因为这些恶灵吗?” 殷长夏淡淡的嗯了声:“这些恶灵已经尝到了吞噬同类的滋味,还长出了整具身体,比之前凶悍了不少。” 唐启泽和时瑶更加不敢离开殷长夏半米之内了。 他们跟得跟紧,可那些恶灵看待他们的眼神,就像在看待什么可口的食物。 殷长夏本来抬起了手,正打算做些什么。 瞧见其中一只恶灵,悄然间凑到了唐启泽和时瑶身后,眼神带着警告的看了过去:“他们不是食物。” 恶灵发出咕噜的声音,仿佛不肯放弃。 殷长夏冰冷的重复:“他们,不是食物。” 恶灵被吓了一大跳,有些惊慌失措。 “这就对了。”殷长夏勾起唇角,仿佛是表扬那样,“乖,要吃的话,去吃那些水猴。” 恶灵脸上的表情好似剧烈挣扎了起来,却因那个听上去无比宠溺的‘乖’字而破防,此刻所有恶灵都和水猴对战了起来。 唐启泽目瞪口呆:“……” 有种恶灵给殷长夏打工的既视感。 殷长夏喘息了起来,朝前走动了几步,却因为体力不支差一点摔倒。 唐启泽赶忙扶住了他:“没事吧?” 殷长夏的额头满是汗水,有种堕落颓靡的美感,嘴唇里道出即将破碎的两个字:“喜面……” 都这样了,他还要继续前行? 唐启泽喉头哽咽,突然明白过来,他为了使用喜面,忍受了多少折磨。 唐启泽:“你说,你想做什么?” 殷长夏虚浮的眼神,终于找到了落脚点,定定的看着他。 唐启泽:“你让郑玄海把我们拽入内圈,是有什么事情,必须要我和时瑶来办,对吧?” 殷长夏终于站直了身体,轻轻的点了下头。 唐启泽:“你说!” 殷长夏:“仆人手札,我翻不动了,后半部分的内容,必须要第一个找到它的玩家才能翻看,一定跟水猴疯了一样的袭击我们相关。” 他将东西郑重的交给唐启泽:“解开它。” 唐启泽:“好。交给我!” 殷长夏又望向了时瑶:“E级符纸还有吗?给我一张。” 时瑶赶忙递到了他的手里,当初她得到了一沓,虽然都是威力不大的符纸,也帮着她渡过了许多次的危机。 那边怪鸟拍打着翅膀,朝着水猴群极去。 鲜血飙洒,染红了那些黑黑的毛发,也撒到了巨树的叶片上,像是硫酸一样让叶片变黄枯萎。 水猴也拽住了怪鸟的翅膀,两边互不相让,竟拔下一手的羽毛,如细雨一般的撒了下去。 水猴终于发现了如何对付巨树,主动扯下自己的手臂,以鲜血洒向那些叶片和枝干,更多的地方开始枯萎,迅速失去了生命力。 眼看着巨树就要彻底被毁,殷长夏低低的喊了声:“时瑶,注意那些恶灵制造出来的时机,水猴已经被分化成了个体,只要紧盯着它们的弱点,就能将它们击破。” 时瑶仿佛受到蛊惑:“我……可以吗?” 殷长夏:“只要你想。” 时瑶的血液都快燃烧起来,纵然自己这份力量,犹如冬日里燃烧的一根火柴,无法撼动外围的寒冬。 但那一抹零星的光,终究是燃烧了起来。 时瑶果真顺着殷长夏的话,去认真盯着那些水猴,在恶灵上身的水猴撕咬着另一具水猴身体的时候,毛发里面的身体露了出来。 那些肚子上面的是……? 时瑶双指一扫,符纸便迅速飞向前方:“燃!” 随着那个掷地有声的字音响起,水猴肚子上的东西,果真燃烧了起来。 明明那些毛发湿漉漉的,根本不能用火来点燃。 但中间那处,是一颗圆滚滚的后脑勺,它们身上生出毛发的中心点,能够用E级符纸的火焰,将其烧毁。 一股焦味飘了过来。 水猴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叫声,很快全身的毛发都被点燃,犹如一颗火球,朝着整个群体袭击。 时瑶睁大了眼:“我……做到了。” 太爽了! 不是被追着打,而是用自己的力量在反击! 时瑶:“殷考核官,你是怎么知道,该往那处打的?” 殷长夏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恶灵告诉我的。” 时瑶心脏乱了好几拍。 使用喜面有多么大的副作用,时瑶两次都在场,怎么可能看不到? 正因为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才明白殷长夏从那么多的恶灵塞给他的信息当中,找到了这一条,才显得那样震惊。 如果换做是她,一定会迷乱在这片庞大的信息海当中。 树叶在沙沙响动,四周都是暴力的、充斥着恐惧和惊悚,唯有殷长夏的身边,不染一丝血腥和尘埃。 在强烈的对比下,这种美感会被人无形放大。 时瑶开始专注对付起水猴,恶灵和怪鸟联手,已经让水猴群缩减至三分之一。 巨树已经枯萎了一大半,她们现在就是和水猴抢速度! 时瑶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为恶灵的攻击收拾着残局,清扫的速度越来越快,她也越发的熟练。 有几只漏网之鱼,从上方掉落了下来。 唐启泽都急得冒汗了,想要逼自己快点解开仆人手札的下半部字谜。 殷长夏反应极快,立刻就冲了上去,一脚横踢的踹飞了水猴:“唐启泽,专心你自己的事,不需要管这边。” 唐启泽心脏微颤:“好!” 远处的裴铮看得稀奇。 起初的殷长夏,是以一己之力,扭转着战局。 而后所有人汇聚在一起,裴铮原以为那些虾兵蟹将会是拖累,却被殷长夏带出了更大的潜力。 以少胜多,往往是令人期待的。 裴铮背靠着大树,双手抱臂的看着这一幕,就是不肯有任何帮忙。 身体里传来了熟悉的感觉,又是那只邪物在异动。 裴铮紧咬牙关:“该死的邪物!” 他拿出了道具,形成一个六角形的保护罩,就算他无法控制身体,那只邪物也休想再次操控他。 就算毁掉一个B级道具,他也在所不惜。 动静停止了。 裴铮原以为控制住了它,冷哼了一声:“现在知道后悔了?我的身体,是这么好拿的?” 然而当殷长夏身后,有一只水猴即将偷袭之际,刚才消下去的异动,变得更加强烈。 裴铮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作为防护罩的B级道具已经裂开了一道纹路。 裴铮:“……” 这一定是殷长夏养的狗吧!? 他很快撞毁了玻璃罩,身上沾满了那些玻璃的碎片,双腿迈动得更大,几乎是以奔跑的姿势,离殷长夏的距离越来越近。 郑玄海回望了过去,只看到一道极快的身影,根本来不及拦住他。 郑玄海:“……” 浑身散发着不情不愿的气场,又拼命奔跑过去救人。 口嫌体正直…… 真、真香? 这难道是传闻中的死傲娇吗? 裴铮终于抵达了巨树,以极强的力量碾碎了偷袭的水猴,咬牙切齿的看向了殷长夏:“你TM的到底给我下了什么咒!” 第61章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谁惨都没裴铮惨! 裴铮的肺都快气炸了, 觉得自己来这个游戏一趟,还真是大凶啊。 作为常年在深渊十区待着的玩家,本身又是极其容易被鬼上身的体质, 裴铮不知道多少次受那些魑魅魍魉的惦记。 可无论是谁,都被裴铮不费吹灰之力消灭干净。 甚至沦为他载物的养料。 然而这一次, 却异常棘手。 殷长夏本想回答, 眼瞧着那边又有水猴袭来,拿起匕首猛地刺了过去。 可这一次有裴铮在前面挡着,角度不慎刺歪,匕首的刀刃卷了起来, 都没能伤到水猴分毫。 他不得已朝水猴踢了一脚,这才将水猴踢飞。 殷长夏:“……” 某种程度上而言,裴铮真的很厉害! 他隔了这么远,在赶过来的时候,竟然连看都没看, 就把水猴给打趴下了。 裴铮冷笑了一声:“就你那把武器,你的腕力又不够, 当然刺不穿,我给你那把剪刀呢?” 殷长夏赶忙掏了出来。 裴铮定睛一看:“……为什么这么多泥?” 殷长夏干笑了两声:“我用来铲土了。” 裴铮:“……” 殷长夏:“……” 诡异的沉默里,还带着一丝尴尬。 裴铮突然就确定, 殷长夏身体里的不是载物里的鬼魂了, 鬼魂不会有那么骚的,寒鸦的人真是瞎了眼。 裴铮:“殷长夏,有人被你噎死过吗?” 殷长夏:“这倒没有。” 他也不至于这么大的本事。 裴铮:“那很快就有了。” 他和殷长夏背对背作战,掏出了自己手里的绞丝, 圈住其中一只水猴, 向水猴群里砸了过去。 更多的水猴倒成一片。 不仅如此, 绞丝上面还有毒素。 那些黑色毛发在迅速萎缩,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吓人了。 郑玄海再次抵达了里面,刚准备向殷长夏靠拢,就听到了那边的一句话。 殷长夏:“原来裴大佬对我的评价这么高啊!我真是受宠若惊!” 裴大佬? 裴铮! 郑玄海:瞳孔地震.jpg。 他们两人不知什么时候碰了面,裴铮对殷长夏的态度竟然不是敌视,还主动凑上去救殷长夏? 郑玄海原以为自己看到了个死傲娇,可得知这人是裴铮之后,想法完全改变了。 这是变态死傲娇! 郑玄海生怕裴铮被惹怒,焦虑万分的担忧起了殷长夏的安危,恨不得他能收一收这张嘴。 那边的对话仍在继续,听得郑玄海更加心惊胆颤了—— 殷长夏:“真应该让家园那些玩家看看,裴大佬才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呢!” 裴铮:“???” 殷长夏:“不仅时不时出手相救,还时常关照我。那些人看到的只是你的表面,不像我……” 裴铮突然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他到底想说什么? 殷长夏笑得露出小虎牙:“不像我,能看到你人间真善美的本质。” 裴铮的脸色突然狰狞了。 郑玄海的心拨凉拨凉的,几乎不敢再听下去。如果换做之前,谁要是敢这么评价裴铮,不被家园那群人笑掉大牙。 他常年生活在九区,是最靠近十区的地方。 越是靠后的区域,裴铮的名声也越大。 这一点,倒是和其他A级玩家不同。 郑玄海是在所有玩家当中,最受裴铮威慑力的一个。为了殷长夏的小命考虑,郑玄海终于不顾一切,冲了上去:“裴大佬……” 裴铮缓慢将目光放到了郑玄海的脸上。 郑玄海头皮发麻,放低了姿态:“殷长夏只是一个新人,没听过您的大名,求您不要放在心上。” 这模样犹如护崽的老母鸡。 裴铮手里操纵着绞丝,缓慢向他伸出了手,打算好好‘教一教’殷长夏身边的人。 殷长夏立马就握住了他的手,裴铮的绞丝飞快的收了回去:“第一次见面,不用握手这么客气。” 裴铮:“……” 郑玄海:“……” 裴铮发誓,不是他收的绞丝。 又是那只邪物? 裴铮暴躁了,抑郁了,然后就冲向了水猴群,开始撒气一般的凌/虐了起来。 水猴:“……” 危! 原本就大幅度减少的水猴,在裴铮的加入之后,消灭得更快。 殷长夏身体摇晃,额间冷汗滴下:“下次别冲上来,裴铮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郑玄海连忙接住他的身体:“是使用B级道具的后遗症吗?水猴群已经快要消减干净了,不如先取下喜面?” 殷长夏摇头,纵然已经到了极限,却仍旧不肯松口。 如果取下喜面,就意味着恶灵会失控。 那将会是一场更大的灾难。 殷长夏声音发哑:“你去……保护唐启泽,让他能够解开仆人手札下半部分的答案。” 郑玄海拧紧了眉头,却不得不遵从掌控者的命令。 他其实更想保护殷长夏。 时间一点点过去,濒死挣扎的水猴群,单个的攻击也变得更加厉害。它们赴死一样的向着巨树袭去,一只又一只,直到巨树周围的根部,都已经被血液泡过那样。 水猴如此执着,反倒令殷长夏觉得有些奇怪。 那边的唐启泽已经解开了仆人手札的内容,下半部分的顺序是乱的,必须要根据上半部分对应连接才行。 要不然,得到的只会是虚假的信息。 唐启泽大喊:“我知道水猴为什么非要靠近这里了!我们得保护这颗树!” 殷长夏已经缓过来,听到唐启泽的话之后,拿起了裴铮给的剪刀,尖锐的一端迅速戳向了水猴的身体。 背后是唐启泽飞快念着仆人手札的声音—— “8月2日,馆长已经不止穿睡裙那么简单了,他开始化妆,涂抹口红,穿上高跟鞋。我猜测他是思念夫人,才会神志不清。” “8月3日,我发现了馆长的计划!他为了夫人能复生,做出了多么可怕的事情啊。我知道他深爱夫人,但这都是不可能实现的……” “8月6日,一夜之间,博物馆涌出大量古怪的生物,它们像是来自深渊,尤其是那群水猴……我发现我错了,馆长竟然真的成功了!” “8月8日,我想我快要死了,在偶然进入到树屋后,我发现复生的仪式竟然早早开始了。” 写到这里,字体开始扭曲,像是彰显着主人的动摇。 “如果复生仪式早在半个月前就开始了,那……这段时间以来,活在馆长身体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夫人吗?不,我一直照顾夫人,最了解夫人的习惯。馆长身体里的东西,绝不是夫人!” “直到我看清水猴的习性,忽然想起一个关于鲛人的传说。妻子在海上落难,鲛人吃下了妻子的身体,便拥有了她的外貌,而后上岸寻找丈夫,为它的‘吃’,进行了短暂的补偿。” “水猴……” 唐启泽读到这里,语速开始加快,“那是,真正的夫人。” 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的几人,不由震惊的望向了那边。 这些水猴,莫非吃下的是路易莎的灵魂? 所以最初回来的,才会是水猴? 每一只撕咬都撕咬一片,然后汇聚成庞大的群体,守在这个博物馆内。 殷长夏迅速的整理着信息碎片,整合出了故事的框架—— 馆长深爱自己的夫人路易莎。 为求夫人复生,馆长研究了大量资料,甚至不惜利用血玉,不肯让路易莎的尸体下葬。 他终于找到了办法,进行了血祭仪式,可从深渊里呼唤回来的,并不是自己的夫人路易莎,而是一只怪物。 而这东西,也是伥鬼的主人。 馆长开始变得奇怪,被身体里的怪物影响到了自己,博物馆也逐渐被改造成了这样。可他仍旧执着的想要呼唤路易莎回来,还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召回了妻子的灵魂,她只是缺少一具可以栖身的肉/体。 馆长就让‘它’在自己的体内存活。 无法剪断的思念,成就了这个深渊。 路易莎不忍丈夫变成这样,为了从地狱回来,向怪物献祭了自己的灵魂。 她被撕裂成碎片,水猴一口口的吃下了她,令她终于能够折返人世。 却是作为怪物。 甚至连意识也是破碎的。 他们曾经一同交换对戒,一同在教堂的钟声下微笑,一同幸福的相拥。可谁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会双双变为怪物。 殷长夏:“杀光所有水猴!” 水猴被他这凛厉且毫不掩饰的杀意,吓得后退了几步,没敢再继续靠近。 可在看到巨树即将彻底枯死时,水猴又再度向前,不要命的朝着最后一角冲来,企图用血液淋湿全部的树根。 真是前仆后继的赴死。 就像他们对彼此,不顾一切的执着那样。 殷长夏:“变成这个样子,你不想解脱吗?” 宗昙眯起眼,还真是傲慢的说辞啊。 可水猴群里,吃下路易莎灵魂较多的,已经带着哭音一般的嚎叫起来,像是在附和殷长夏的话那样。 殷长夏:[它们在说什么?] 宗昙难得说了如实相告:[求你杀了她。] 殷长夏望向了水猴:“好,我送你们解脱。” 就在这短暂的交流当中,水猴群再度狂化,毛发迅速变长,缠住了那只一直阻止它们的怪鸟。怪鸟的身体陷入到了毛发海洋当中,便被吞噬了干净。 唐启泽急忙将仆人手札收了起来,大口喘气:“它为什么非要毁掉这颗巨树?” 殷长夏强调:“是两颗。” 话音刚落,B馆开始剧烈的动荡了起来。 地面裂出几道纹路,土壤也颤动了起来,令他们也跟着摇晃着。 殷长夏面色微沉,终于明白B馆的安全区是怎么来的了,就是这两颗巨树支撑,才形成了中央的安全区域。 唐启泽瞪大了眼:“难道……水猴是想……” 树屋那边,它们也同样过去了! 这样一来,二毁一,已经不能再退让了! “如果我们刚才看到裂口,就学魏良闯出去……”唐启泽说到这里,瞪大了眼看向殷长夏,“我就说你刚才怎么不乘机跑了!是这个原因?” 殷长夏:“只是觉得缺口出现得太快,也太容易,像故意要放走我们一样。” 这微弱的违和感,被他给捉到了。 唐启泽一脸的后怕,不停的说:“还好、还好有机会。” 他们拼尽全力阻止着水猴,裴铮那边已经快要杀红了眼,可毛发拉拽着他,像是要把他吞到里面去一样。 殷长夏迅速前往裴铮的方向:“这些毛发越来越坚韧了,砍也砍不断,是因为另外一颗巨树彻底枯死的原因!” 裴铮大脑突然有些眩晕。 那边的水猴一跃而来,裴铮几乎没能听清殷长夏在说些什么。 他的声音好像隔了一层水雾,落在耳朵里只剩下了一团闷音。 体内的邪物在影响着他,然后如浪潮般的饥饿感,突然朝着他侵袭而来。 这种饥饿在烧灼着他的灵魂,裴铮眼底的一切都变成了食物,恨不得就这样大块朵硕,生吞了那些东西。 饥饿值已经抵达巅峰。 长久以来的忍耐,在此刻如碎片般崩塌。 饿…… 好饿。 殷长夏没能注意到这一幕,只是一味对付着那些水猴。他没有留意到,一缕毛发钻入了地底,借着腐叶和泥土的遮掩,悄然拽住了殷长夏的脚踝。 不一会儿,那根头发就变红了。 像是在吸血。 裴铮尚且以惊人的意志力忍耐着,连这样强烈的饥饿感都没让他屈服。可见到这一幕,脑子那根弦突然断裂了。 这不是他该有的反应,而是身体里的那只邪物。 无数蜘蛛从暗处爬出。 大的、小的、正常的、不正常的,全都汇聚到了一起。 这一幕堪比之前水猴聚集在一起,不断朝内爬来的样子。 周围开始起雾,寒气凝结在了枝叶上,很快便挂上了霜。 温度变低了。 蜘蛛突然间一拥而上,开始啃咬着地上水猴的尸身,更有些不要命的,还开始对付活着的水猴。水猴跳动了起来,把那些蜘蛛的身体被摔成了肉泥。可它们却不死心,又一只接一只的爬到了它们的身上。 耳旁不断响起提示音—— [是否动用载物?] [是否动用载物?] [是否动用载物?] 这绝不是宗昙! 身为凶宅之主,殷长夏只能想到另一个人。 殷长夏:“江听云!?” 原来他真的是那只残疾狗,也是他占了裴铮的身体! 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右手起了些动静。 江听云虽然失去记忆,却还保持着算计的本能。 他好似早有防备,那些雾气就是暂时阻止宗昙的东西。 如若不然,宗昙恐怕在听到他的名字时,便已经现身。 饥饿感太高了,纵然极其擅长忍耐的江听云,也快要按捺不住那种令人发疯的灼心感。 [狂化开始。] [10%,20%,30%……] [请您尽快喂食!] 殷长夏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而如此危险的江听云,却在嗅着他。 他不断凑近了殷长夏,似乎在思考着,如果吃下眼前的人,会不会让那种饥饿感好受一些。 殷长夏清楚的感知到,这种嗅明显和之前不太一样。 之前是在分辨着他,而此刻的嗅却充满了危险性,仿佛是在食物开吃之前的动作,充满了垂涎感。 殷长夏提起了警觉,缓缓握住了手上的匕首。 然而江听云也只是一瞬,又很快恢复了过来。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望过来的时候,充满了委屈。 大片蜘蛛从暗处涌出,开始啃咬地上的水猴尸体,仿佛要填满肚子那样,啃食得连尸骨都不剩下。 他放弃了殷长夏,转而以另一种方式,企图压下这种饥饿感。 可都没用。 为什么只喂宗昙,却不肯理会他? 如果真是夏家后裔,那他愿意让殷长夏投喂。 殷长夏眼皮直跳,看到这大片被吃掉的水猴,产生了危机感。 那可是他B馆任务里的食材啊! “住手!” 江听云借由树上掉下来的巨型蜘蛛,仔细聆听着殷长夏的话,他一字一句的发音:“不想……要我……这么做……吗?” 殷长夏头皮发麻,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江听云眼瞳无光,如同只靠着一根蛛丝掉在树干上的蜘蛛,充满了危险性:“那……教……教……我。” 话音刚落,右手突然有了反击。 右手褪去了血肉,重新露出白骨的模样,然后朝前伸出,猛地捏碎了那只观察着殷长夏的蜘蛛。那只蜘蛛的血肉也被鬼力震碎,如细沙那样滑落于骨指之间。 凶狠,且又毫不留情。 是宗昙! 第62章 第十七章(捉虫) 第十七章 [江听云, 没想到你还真找到了契合的身体。] 天顶模拟阳光的灯泡被震碎,B馆顿时陷入了黑暗。 周围的雾气更浓了,把所有人都隔绝于外, 外围的蜘蛛形成一个巨大包围圈,里面只剩下了殷长夏和裴铮。 宗昙的声音, 同时在两人的脑子里响了起来。 这声音充斥着恶意, 犹如浑浊冒着黑气的沼泽泥地,却偏偏以一种慢条斯理的口吻道出,声调极其悦耳动听。 像是坚硬的冰棱刺向了耳膜。 [失去了一切记忆,竟然还知道拿这些小招式封住我, 你可真是本性难改啊。] 江听云张了张嘴,可说出的话也开始含糊不清。 在方才那只蜘蛛被打倒后,江听云就无法再看清,陷入了黑暗当中。 蜘蛛是他的听觉、触觉、视觉、味觉。 唯有嗅觉是江听云自己的。 他们的周围围绕了更多的蜘蛛,有些藏在树叶的缝隙当中, 有些趴在殷长夏的脚边,有些从石头缝里探出了脑袋…… 江听云在以这种方式, 窥探着殷长夏。 从方方面面。 这样的行为无疑惹恼了宗昙,大量鬼力自右手泄出,浓郁得好似沾染了蓝光, 如冰川山樾般处处充满了棱角。 无数窥探的蜘蛛, 被鬼力所震开。 [滚。] 在蜘蛛被毁前,江听云像是有几分委屈似的,用那双雾蒙蒙的眼瞳看向了殷长夏。 他口齿不清,让人根本无法听清那句话。 可殷长夏却明明白白的听到了一个字—— “饿……” 殷长夏:“……” 这种时候了, 还想着饿呢? 他是凶宅之主, 按理来说, 七口凶棺的确该由他来喂食。但喂食宗昙的时候,没几次江听云就苏醒了,殷长夏害怕喂了江听云,第三口棺材也会跟着醒过来。 一串接一串。 宗昙:[到处找饲主撒娇?江听云,你可真是一条好狗啊。] 殷长夏颇为惊悚,这举动在宗昙眼里,是对他撒娇? 无数只蜘蛛,透过浓郁的雾气,每一只都死盯着他,猩红的眼瞳里毫无感情。 这种硬核的撒娇,让殷长夏整个人抖了起来。 江听云:“你……我……” 宗昙气压极低:[别拿我跟你混为一谈。] 江听云频频望向了殷长夏,只是近的蜘蛛,已经被宗昙杀死,只剩下了一些隔得远一些的。 他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去‘看’着殷长夏。 宗昙更加不爽。 那阴冷的视线,几乎要实质化。 更加庞大的鬼力,从右手当中溢出。 殷长夏的身上,好似长出了薄纱般的单翼,在黑暗中展翅发光。 很快一团鬼火蹿了起来,犹如银河般隔绝了两人。 纵使现在宗昙没能从右手里出来,能够动用的力量有限,可这一个举动,就表明了他的态度。 宗昙:[你再看?] 远处的蜘蛛齐齐打了个寒颤,尤其是那些智力稍高的人头蛛。 江听云好似急急的说了什么。 没人能听懂他的话,但同为半鬼王,宗昙倒是能听明白一两句。 [不公平?]宗昙笑出了声,[殷长夏的身体里有我的鬼骨,我比你先苏醒过来,更先恢复一部分鬼力,不公平又如何?] 殷长夏悄悄问:[这样刺激江听云,会不会不太好?] 宗昙的笑容顿时收敛,阴恻恻的问:[你同情他?] 殷长夏义愤填膺,好像被人污蔑了那样:[我和你才是一边的!怎么可能同情他?] 宗昙:[……] 殷长夏涨红了脸,演得比谁都投入:[你不能这么泼我脏水!] 宗昙:[……那你是想喂他?] 殷长夏瞪着无辜的眼瞳:[我这么虚弱的身体,怎么可能承担得起两个半鬼王?] 颇像是被老婆抓到出轨, 然后跟老婆解释自己不行的渣男。 不走寻常套路。 但实实在在的奏效了。 即将失控的宗昙,也像是被捋顺了毛一样,语气轻飘飘的说:[你喂食他,就是要惊动第三口棺材的夏予澜。除非……你真的想夏予澜苏醒。] 夏予澜? 那是七口凶棺里,唯一的夏家人吧? 殷长夏依旧守着在上个游戏里和宗昙的约定,并没有动投喂江听云的念头。 殷长夏询问:[江听云不是吃下了那么多水猴,为什么还没有停止?] 宗昙没有回答。 殷长夏突然想起:[我是凶宅之主,所以只有我来喂,才能消除饥饿感?] 宗昙凉凉的怪笑:[人有时候太聪明,可不是一件好事。] 殷长夏:[所以你能不能别这么拐弯抹角的夸我!] 宗昙:[……] 要是换了一个人,可能就反唇相讥了。 哪里会这么回答自己的话? 两人的对话至此而止,殷长夏拧紧了眉头,望向了前方:“那是什么……?” 他们在悄悄对话的时候,江听云竟然不动了? 宗昙也看了过去,平静的叙述:[以自食的方式,迅速补充缺失的鬼力。] 殷长夏:“……” 宗昙:[反正半鬼王级别以上,就能动用这种特殊的手段。] 殷长夏嗓音沙哑:“可……不疼吗?” 宗昙:[当然疼,啃咬灵魂的痛楚,不亚于……挥刀砍向自己的躯体。] 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受。 殷长夏内心五味杂陈,想到江听云是那只残疾狗,心头就生出了愧疚。 答应他会治好他的伤,却被提前开始的游戏,强行拖了进来。 答应他会埋了那具狗身,却不愿埋到满是鬼物的A馆,只是用衣服将它裹住。 宗昙讥讽的对江听云说:[没有鬼力竟然还想冲击五感七窍?江听云,你是自己找死。] 江听云饿得更狠,他本就处于临界值,无论吃下什么都无法扼制。 那令人灼痛发疯的饥饿感,在无时无刻的折磨他,令江听云甚至快要做出自食的行为。 他找到了契合的身体这么久,如果不是这样,江听云也不会一直放任着。 不是不想完全夺取。 而是没有力气完全夺取。 本就苦苦忍耐着,却在看到殷长夏遇上危险时,那根神经彻底的崩断了。 周围的雾气更稠,又处于黑暗当中,像是沾染了墨汁。 江听云已经是失控边缘,那死死裹住灵魂的白纱,从裴铮的身体里大量涌出,仿佛蜘蛛结网那样,缠在了巨树上面。 这张巨型的网,将空间锁死,没人能够出去。 那些误入的水猴,身体开始干瘪,犹如蝗虫过境般吸干着一切。 自食的鬼力,让脑内成片的空白,被冲击成了碎片,江听云终于拿回了一部分,一时半会儿却仍是混乱。 “夏家……” “到底在哪儿?” “不要丢掉我。” 江听云捂着头,从喉咙里发出破碎的音节。 两颗巨树已经死了其中之一,剩下的这颗更是苟延残喘。 裴铮眼瞳赤红,在江听云变得混乱的那瞬间,抢夺了身体的掌控权:“殷长夏,阻止他!现在只有你能做到!” 殷长夏手心都是汗:“我?” 裴铮:“难道你想看着他毁掉B馆,让我们所有人都无法通关,被困死在深渊博物馆吗?” 他说完这句话过后,眼底的光就消减了下去。 身体的掌控权,再一次被江听云夺走。 殷长夏的脑子彻底清醒了,眼神变得坚定,一步步向着前方走去:“宗昙,我可能要用些特殊手段了。” 宗昙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殷长夏想动用鬼骨,但其中之四已经被染黑,还剩下最后一次。 宗昙散漫的问:[你不害怕?] 殷长夏:“怕。” 宗昙嗤了声,刚想骂他胆小鬼。 殷长夏:“怕右手彻底不属于我,但我不怕你。” 这样的话,却像是一棵石子,丢入到了宗昙的心湖,里面泛起巨大的波澜。 怕这件事的发生,却不怕引诱这件事情发生的人。 多么矛盾。 宗昙表情微僵,别人向来是惧怕他的,就犹如那个唐启泽,每每见到他几乎都恨不得晕死过去。就连在宗昙活着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是惧怕他的。 没想到成了厉鬼,反倒有个小骗子说不怕他。 宗昙回想起殷长夏和他的相处,似乎真的没见过殷长夏在他面前服软。 方才还带着对江听云的厌恶,被带入‘过去’的旋涡当中。 如今却因殷长夏的一句话,直接被扯回了现实,注意力竟然全在殷长夏这边了。 宗昙:[只要你能承受得住这份代价。] 他的声音放肆又凛厉,像是无法压抑本性的暴徒。 殷长夏:“好。” 宗昙如同看到了猎物时的贪婪,又如棋逢对手时的兴奋,两种感情交织在了一起。 一触即燃。 殷长夏步步向着江听云靠拢,右手的鬼力施放得更大了,黑暗之中那抹蓝色被染得绚丽,仿佛燃烧盛放的烟火。 江听云彻底失控,掠夺着所有生物,就连作为巢穴的巨树,也在不断干枯。 白纱缠住了某具水猴尸体,乍一看犹如被蛛丝缠住,拖拽到了巢穴里。 江听云在吃。 字面意义上的啃咬。 此刻的他只知本能,手上、唇角,都染上了鲜血。 这一幕充满了危险,连那些之前只是观察的蜘蛛,也开始变得暴躁了起来。 随着殷长夏的靠近,竟突然吊着蛛丝,从巨树的枝桠爬下。 殷长夏脸上的表情都没变,在蜘蛛靠近的那一霎那,便用右手一拳击去,原本坚韧的蛛丝断裂,它也摔在了地上,再没了生机。 江听云的确失控,可比起其他人的靠近,明显没有那么拒绝殷长夏。 可他仍旧忌惮鬼骨,眼瞳束起时,宛如兽瞳一般,不沾染世俗的任何杂质,不知道德伦理,只一味沉溺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殷长夏喊道:“江听云,那只残疾狗是你吧?” 江听云的目光从鬼骨,转移到了殷长夏的脸上。 同一股力量,不同的人使用,原来会变得这么不一样。 宗昙在动用鬼火的时候,就是暴戾、吞噬一切、混乱、疯狂的; 而殷长夏使用时,却犹如净化一切。 身侧装死的水猴,在感知到殷长夏靠近时,立马拽住了他的脚踝,打算就此咬下去。 下一秒,殷长夏便拿着武器刺入它的身躯,而那边的蜘蛛也迅速爬了过来,吐出蛛丝正准备夺取食物,却不小心黏住了殷长夏。 殷长夏:“……” 蜘蛛:“……” 最先断开蛛丝的,自然是那只小蜘蛛。 但这只蜘蛛受江听云控制,蛛丝十分坚韧,竟然蠢得根本弄不断。 “你不如把我拖过去?” 殷长夏差点把‘不怀好意’四个字写在了脸上,“想吃我吗?保证香软可口,比这些怪物强多了。” 蜘蛛:“!!!” 它吓得立即躲到了岩石后面,哪里敢这么做? 殷长夏笑出了声,倒觉得这小东西有点可爱。 殷长夏站直了身体,在树下仰望上方的江听云:“你一直跟着我,不过是想知道夏家的人现在怎么样了,我帮你找。” 江听云啃咬的动作一顿。 “夏……家?” 见真的有用,殷长夏继续说道:“是啊,夏家。” 江听云的反应更大,抗拒、充满了痛苦,却又像是唯一能够抓住的溺水稻草,哪怕那是令人灼痛的尖刀,他也朝着空气伸出了手。 许多画面在脑海里浮现,却依旧无法连成一片。 他不惜自食也要恢复的记忆,不过是更多的混乱罢了。 江听云随时会崩坏的模样,像是处于悬崖边上。殷长夏乘机朝他伸出了手,眼睛紧盯着他:“只要你愿意,我帮你找。” 江听云本来知道自己抓不住,只是下意识的眷恋罢了。 可下方忽然间传来了一个声音—— 长久以来所追求的无形之物,此刻忽而拥有了形状。 变成了殷长夏的模样。 江听云的身体漂浮着,从巨树而下,靠近了殷长夏。明明已经拥有身体,可以通过自己的眼睛去看,但江听云依旧保持着本能的嗅。 他微微耸动着鼻尖,仿佛在分辨着什么。 这是裴铮的身体,道具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楚长相。 温顺只是表面。 这到底是半鬼王级别的厉鬼! 殷长夏心脏乱跳:“我之前答应你,帮你治好伤口,是因为裴铮提前改了进入游戏的时间,所以才违约了。” 他想向江听云证明,自己并非不守承诺。 裴铮:“……” 这家伙上了他的身,又突然暴走,难不成有自己的锅? 江听云俨然是误解了他的意思,脚下的土壤在破损,突然破开了一个大洞,从下方有风吹拂了上来。 一只被衣服包裹的东西,从洞口缓缓上升,落到了殷长夏的怀中。 原来巨树后方的位置,还连通了棺材房。 这东西是殷长夏亲手包裹住的,他自然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那只残疾狗的身体。 由于被半鬼王附身过,这只狗本身又是低级邪物,身体一时半会儿没有腐化,还和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 殷长夏怀里的东西沉甸甸的,就像是抱着儿子似的。 殷长夏囧了半天,无法扼制自己的联想。 “你要我带着它?” 江听云:“啊……” 殷长夏:“说话,我听不懂。” 江听云仍旧是那样,嘴里含糊极了。 看样子,是还没从失控之中恢复过来。 殷长夏眼神微闪,充满了蛊惑意味的说道:“你不是要我教教你吗?只要你跟我说,让我带着它,我就答应你。” 裴铮黑了脸,想要告诉殷长夏,附在他身上的这只鬼物,根本就听不懂。 不然他也不会受这只鬼物所累,披上了一个智障的人设。 哪知道殷长夏的话音刚落,江听云竟然真的开了口:“带……着……它。” 发音极缓极慢,而且语气口吻还像是在学殷长夏。 裴铮:“……” 有被打脸。 雾气好像在消散,比刚才薄了不少。 外面连唐启泽和郑玄海的声音也跟着传了进来—— “殷长夏,快回答!” “妈的,这片雾气到底怎么回事?” 殷长夏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可这根本无法保证江听云会不会继续失控下去,他需要拿到更多的主导权。 殷长夏:“我带上它了,也会帮你找夏家人,那你是不是要和我做些交换。” 江听云接了话:“交……换?” 殷长夏更加满意,他不再像是刚才那样,一直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 现在对外界的东西,总算是有了点反应。 殷长夏嗓音发哑:“驱散这片雾,放我的朋友进来。” 江听云沉默,没有立即答应。 裴铮看得眼皮直跳,虽然无法控制身体,却有最基本的反应。 殷长夏简直是在当场训狗! 一顿鞭子一颗糖吗? 刚刚给了糖果,殷长夏果然就板起了脸:“你不放我的朋友进来的话,那我们只能是敌人。” 裴铮:“……” 就!很!气! 这只鬼物用的,可是他的身体。 就像自己的身体,在被殷长夏驯化那样。 江听云脑子陷入了混乱当中,时而失控,时而清醒。可周围的蜘蛛的确在迅速爬走,雾气就变得更淡了,几乎薄如烟缕。 唐启泽终于能够看到殷长夏的身影,却仍旧无法进来。 他担忧已久,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唐启泽正打算想办法进来,可领地被侵犯,依旧让江听云浑身紧绷。蜘蛛的确没再对准殷长夏了,却纷纷爬到了那边。 唐启泽一转身,就瞧见自己身后的树枝上,吊着一只头大的蜘蛛:“啊啊啊——!” 他被吓惨了。 江听云无所释放的杀意和凶狠,忽然转移到了另一边。 殷长夏:“唐启泽,我没事,你先出去。” 唐启泽:“……” 纵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殷长夏都这么说了,唐启泽便很快退出了雾圈。 殷长夏宛如恶魔般低昵,展现着自己的无害:“他很弱,威胁不到你。我也很弱,我也威胁不到你。” 裴铮扯了扯嘴角,狗屁的不强。 江听云似乎想将手指放到殷长夏的脸上,这一举动引起了宗昙的不快,那刺人的杀意快要溢出。 宗昙原本觉得,江听云失去了记忆,就算报仇也没意思。 现在看到江听云的举动,还是令宗昙不爽,周围的气温都低了好几度。 可真是新仇旧恨。 殷长夏没有让他触碰到自己,后方一只想要袭击的水猴被他击毙。 雾圈消失以后,不光是唐启泽能够闯进来,对于这些C级怪物同理。 江听云的手指微顿,喉咙深处发出咕噜的声响。 明晃晃的写着‘饿’。 殷长夏:“……”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快!之前分批袭击另一棵巨树的水猴,现在围过来了!” 殷长夏猛地看向了外面,注意力飞快转移。 他艰难的爬向了巨树,想借由一定高度,看清外面究竟什么情况。 然而刚一行动,江听云便先一步,借着身后的白纱,将殷长夏带到了巨树上方。 这些白纱是用来绞杀别人的武器,上满每一寸都沾染了血腥,还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保护的事情。 而这一次,偏偏这么做了。 只因对象是殷长夏。 殷长夏内心有些触动,眼神望向了远方。这雾圈呈现椭圆形,没有扩散得太远。抵达足够的高度后,殷长夏便看到了不远处的东西。 毁掉一棵巨树后,它们变得更加凶躁。 B馆的地面仍在震荡,每个人的神经都想压上了一块巨石。 耳旁不断响起提示音。 [是否使用载物?] 这都快成为惊悚的背景音了! 殷长夏嘴角抽搐,询问起了游戏:[能否查看江听云的饥饿值?] [载物功能已展现。] [住户其二:江听云(半鬼王)。] [危险程度:S。] [饥饿程度:-10/100(非常饥饿,处于自我觅食状态,甚至已经自食,再不喂饱即将暴走)。] [好感值:X/100。] 饥饿之前不是还有3吗? 怎么一转眼,就成了-10? 游戏再度询问:[是否使用载物?] 殷长夏的面色微沉:“吵死了。” 能吃的只有鬼物,这些可是怪物,根本不一样! 想到这里,殷长夏忽而想起了唐启泽解出的那本仆人手札。上面说水猴吃下了许多路易莎的灵魂碎片,所以才会受路易莎影响。 殷长夏眼神跳动着危险的光,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底下的唐启泽和郑玄海看到这一幕,浑身都紧绷了起来,就算是体力已经快要被耗尽,也得为了自己活下去而往前冲一把! 如果心理承受能力小一些的,恐怕要绝望。 时瑶:“怎么办?要继续杀水猴吗?” 可她手里的符纸已经不多了,到底该怎么办? 时瑶万般焦急,刚才至少还有灯光,可现在全都暗下来了,怪物会变得更加凶戾,她们也会更加被动! 唐启泽和郑玄海将目光放到了那边的殷长夏身上,静静等待着他的指令。 殷长夏拿出了巨树之心,淡淡绿光犹如萤火虫,萦绕在他身边。 四周都是黑暗的,只有殷长夏的身边发出了一缕熹微的光芒,整幅画面美得不像是在恐怖游戏里。 水猴注意到了那边,开始大面积的朝着殷长夏的方向涌去。 [是否使用载物?] 如果旁人在这里,还真的无法对付吃下无数灵魂的水猴,那些碎片构筑了它们,却也驱使着它们。 殷长夏半阖着眼,稠羽般的睫毛,在淡淡萤火映衬下,也像是刷上了一层绿色。 [是。] 巨树之心为诱饵,水猴疯狂涌来,犹如江海之势,要将殷长夏吞没。 [扣除阳寿一个月。] [扣除阳寿一个月。] [扣除阳寿一个月。] …… 无数声音响了起来,水猴的身体里,无数灵魂碎片一个个的从它们体内涌出,巨树之心带领着那些碎片,犹如黄泉路引。 水猴的身体迅速干瘪,毛发也在缩短。 唐启泽:“竟然在……退化?” 唐启泽震惊万分,他刚才解出的仆人手札,以及巨树之心,给了他们一线生机! 碎片集成了一颗颗的球状物,那是曾经被撕裂的亡魂!纵然无法真正恢复如初,却还是初步组合到了一起。 殷长夏:“你们谁能得到,这些就是谁的。” 这是对宗昙和江听云说的。 他没有指定喂养给谁,只是先奉上了一盘大餐。 江听云首先有所行动,无数白纱伸展开来,要掠夺那些‘食物’。 饥饿感快要将他吞没,在吃下第一颗的时候,江听云一直忍耐的饥饿感,在这一瞬间抚平。他满带餍/足,经历过了自食和长久的忍耐,这一口才会如至上美味那样,令人沉迷。 [好感度 1。] 然而并未等到江听云继续行动,鬼火忽然间亮了起来。 走出雾圈的宗昙,终于可以从右手出来,一身刺目的红衣,就算周围满是黑暗,也依旧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宗昙眼露杀意,比江听云更快的掠夺。 江听云正要去找第二颗,却被宗昙的鬼火烧了个干净。 烧了也不给。 他总有种,这是殷长夏使用了载物凝结而成的,就不能给别人的感觉。 江听云要吃其他的,宗昙管不着。 但这些…… 他全要了! 江听云缓缓仰起头,终于和宗昙面对面。 宗昙恶劣的说:“各凭本事,谁让你鬼力使用过度?” 宗昙默认了殷长夏的做法,厉鬼的本性本来就是掠夺,再者殷长夏也不算违反约定。 他并没有主动喂食江听云。 宗昙比他更快的行动了起来,却不知自己无形间,已经对殷长夏生出了占有欲。 江听云有些委屈的看向殷长夏:“啊……” 宗昙:“他不会喂你,他和我做过约定。” 殷长夏:“……” 怎么有点炫耀的感觉? 重点字在‘和我’上面。 宗昙手指间窜起蓝色的火苗:“江听云,你连失去记忆,都是这种令人恶心的样子。一昧朝主人摇尾巴,就算再卑微,也不会得到你想要的,你不是已经经历过了一遍?怎么,还想再来一次?” 听到了宗昙的话,江听云突然被刺激到了。 他再度陷入了记忆碎片带给他的一系列负面情绪。 努力算计一切后,毫无所得的绝望。 他是能得到一些实物,却无法得到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宗昙就是故意刺激他,那是对当年那件事情的报复。 江听云选错了人。 自私凉薄的夏家人,再卑微也不会接受他们。 但有可能…… 宗昙把目光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殷长夏不会。 如果殷长夏生在他们那个时候,至少不会带给他们那样激烈的痛楚,也许之后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然而这个念头仅有一瞬,又让宗昙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贪恋温暖,便是臣服的开始。 他宁可不要。 “我可是厉鬼啊。” 宗昙笑得恶劣,“我早就已经是厉鬼了……” 本来注意着水猴群的殷长夏,忽然听到了宗昙的声音。 殷长夏猛地朝着宗昙望去,看到过宗昙某些记忆的殷长夏,突然间和宗昙的感情同调。 他竟然能理解宗昙的意思。 此刻是厉鬼,活着的时候也是厉鬼,没有任何区别,反正都是被人厌弃、惧怕。 殷长夏的心脏有些酸疼,就好像做梦之后的那种感觉。 大约使用了五次右手鬼骨后,他和宗昙融合得更深了吧。 殷长夏的心情变得极差。 [好感度 1。] [好感度 1。] [好感度 1。] 随着喂食的进行,水猴已经退化成了D级,乃至E级怪物,只剩下最后几只在苦苦支撑。 鬼骨短时间内提升了身体素质,他小心的抵达树下,拿起手里的武器,开始冲向了水猴群。 唐启泽和郑玄海已经等待许久了。 见到殷长夏行动,他们也迅速冲入了水猴群内。 雾圈里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时不时有瘆人的绞丝飞出,但他们之前都看见过宗昙,并没有那么惊讶,只是依旧恐惧罢了。 水猴群比之前更快的消灭,殷长夏拽起了其中一只尚未退化的水猴,手里的剪刀锃亮。 他笑得露出小虎牙:“你毛也太多了,不好搞肉……” 水猴:“!!!” 叽! 惊恐的反倒成了它。 之前被殷长夏当成铲子的剪刀,沾染了许多泥土,也能看着这么吓人。 使用者这么凶残,就算殷长夏拿着一片树叶,唐启泽都觉得会有人被吓到。 唐启泽叹了口气,开始专心致志的对付起了其余水猴。 不到十分钟,水猴只剩下了零星的十几只。 殷长夏已经成功得到了食材,耳旁不断响起了好感值 1的提示音,他朝着里面望去,那些雾气到现在都没有散去。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怎么样了。 轰—— 突然一声巨响,传到了殷长夏的耳边。 他连忙赶了进去,发现巨树枯萎的地方,已经凹入了进去,而原本该在里面的江听云,已经不知消失到了何处。 殷长夏:“江听云呢?” 宗昙:“逃了。” 殷长夏:“那他吃到几只?” 宗昙表情充满了冷漠:“最初的那一只。” 殷长夏:“……” 这就不能怪他了。 不过宗昙也太霸道了,江听云本来就鬼力缺失,被打得完全无法还手。 看来这两人仇很深。 江听云恢复记忆的那一刻,宗昙一定不会放过他。 宗昙:“在想什么?” 殷长夏脱口而出:“你。” 默默把‘和江听云’四个字吞了回去。 宗昙漂浮在半空,忽然间凑近了殷长夏,极具压迫感和威胁性。 如若说自己和活着的时候有什么区别…… 厉鬼会更加放肆。 雾气渐渐散开了,巨树之心重新回到了殷长夏的手中。 唐启泽露出了喜悦,他们终于渡过了这次的危机! 然而正回头,便瞧见巨树枯萎了大半,上方干枯发脆的树枝,无法承载其重量,半棵树皮都撕裂开来,即将倒在殷长夏和宗昙的身后。 而他们两人,完全没有在意这些。 他们危险的对峙着,身后因树枝倒下,而扬起了一片灰尘。 那些干枯叶片上的露珠,也一同撒了过来。 宗昙:“我说过,动用鬼骨的代价,你如果承担得起,就使用第五次。” 殷长夏的右手已经完全不能动了:“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宗昙:“今后每天两个小时,你的身体都会是我的。” 这已经比殷长夏预估的好上太多,他毫不示弱的对宗昙说:“我既然使用,就做好了这个准备。” 听了这话,宗昙突然沉默。 殷长夏平日插科打诨的,可重要时刻,却从不退缩半步。 宗昙的眼底酝酿着某种风暴。 他操控着鬼骨,落到了殷长夏纤细的脖颈处,带着强烈的杀意:“你不怕我这么做?” 殷长夏吞咽着口水,滚动的喉头,好似轻轻挠了一下呈现鬼骨状态的右手。 的确是害怕。 可这样的动作,却像是在拿喉头挑/逗对方。 宗昙有短暂的失神,注意到了手上的触感。 宗昙忽然间想起,之前江听云三番两次想要抚摸殷长夏的脸,拿下他脸上的喜面,但都没有成功。 是被殷长夏自己躲过去了。 宗昙本来是打算让殷长夏尝一尝什么叫做害怕,毕竟殷长夏最近好像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然而本该掐住脖颈的右手,却忽然落到了殷长夏面颊的喜面上。 他没有躲。 这样的举动,大大取悦了宗昙。 也许是不肯服输,也许是想稳住他,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至少江听云的时候他躲了,而自己触碰时却没有躲。 所有水猴的消灭,诅咒已消。令身后巨树上的枯萎叶片,在重新伸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为绿色。 而宗昙和殷长夏站在正下方,宗昙用手指挑开了殷长夏脸上的喜面。 喜面重重摔在了地上,仿佛坠落的地方不是地面,而是两人的心海。 巨树之心的淡淡萤火照亮了殷长夏的脸,仿佛两人是生长在蓬勃爆发的生命之树下,洗去一切负面与黑暗。 这一秒的惊艳。 以及在这种环境下,被蛊惑引导的,某种感情的快速萌芽。 宗昙眼神晦暗,听到自己的声音:“我为什么总是无法对你下手?” 第63章 第十八章(捉虫) 第十八章 宗昙也许是想杀他的。 刚才那令人心惊胆寒的杀意, 犹如软刀子刺来。 殷长夏心脏发紧,面颊旁是失去血肉的骨手,冰冷而坚硬, 危险的抚摸着他。 宗昙的眼尾渐深, 裹着恶和欲, 如腐烂的食物般肆意的发酵:“明明我好几次, 都快忍不住动手了……” 殷长夏扯动了嘴唇,心跳声极快—— “也许我不算太软弱, 让你产生了足够的兴趣。” “也许我也不算太强大,对你造不成威胁。” “所以,你没有动手。” 殷长夏好似站在悬崖上, 向下便是刀尖地狱。 他本该浑身发冷, 感知到即将坠落的恐惧,而此刻的他却气血上涌, 心脏的某处颤栗起来, 野蛮得横冲直撞。 那无关乎爱情, 只是更原始的、接近于本能的…… 征服欲。 恰巧, 宗昙也是这么想的。 宗昙不再控制右手,那份杀意松懈了下来:“也许吧。” 在吃下几只亡魂后,宗昙越发困倦,像是收回了利爪的野兽,回到了右手之中。 殷长夏站在风里,过了许久才挪动了僵硬的身体。 他弯下腰, 捡起了地上的喜面。 唐启泽小跑了过来, 根本没有听到方才两人的对话:“刚才是……宗昙?” 殷长夏手上的动作微顿:“嗯。” 右手像是没有知觉般, 根本无法控制。殷长夏一边抱着残疾狗, 一边捡喜面显得格外艰难, 喜面在他手上很快缩小。 在最后一只水猴一命呜呼后,游戏的提示音响彻在每一个玩家的脑海当中。 [水猴已被全部消灭,恭喜玩家殷长夏护下了B馆的安全区。] [怪物退化奖励十分钟。] [接下来,玩家获取食材时,怪物等级将全部变为E级。] 这无疑令所有人都发出了感叹和震惊,尤其是正在同怪物搏斗的魏良。 他刚才从缺口逃掉,还以为自己只不过时候做了最正确的选择,没想到殷长夏比他想象得更加惊人,竟然直接消灭了所有水猴! 十分钟的怪物退化奖励,是给所有玩家捷径! 郑玄海眼神微闪:“考核官不给新人挖坑已经算好的了,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考核官带领新人突围……” 殷长夏还真是不走寻常路啊。 时瑶心口发颤,激动得不能自已。 她看向殷长夏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在刚刚开启深渊博物馆游戏时,在看到有考核官,时瑶一度陷入了绝望当中。 她比任何一个新人都清楚,考核官绝不会把新人当人看。 她无比幸运的遇上了殷长夏! [距离食人鱼暴走时间——] [01:04:01。] 殷长夏再度站直了身体,单手抱着残疾狗:“时间不多了,你们的食材任务呢?” 唐启泽:“都离这儿不远!E级怪物而已,又不是E级亡魂,我们自己能解决。” 游戏里的危险生物有分级,默认是人类、怪物、亡魂、克系,这种顺序。 同为E级,但最好对付的是人类,最难对付的是克系。 时瑶狂点头,不能再给殷长夏添麻烦:“殷考核官,你赶紧回B馆安全区吧!” 殷长夏:“抓紧时间,我在那边等你们。” 几人开始分头行动,十分钟的怪物退化太难得了,谁也不想轻易错过。 就连之前已经放弃的玩家,也开始了行动。 殷长夏把水猴绑在腿上,一路拖拽着它往B馆中心区赶。宗昙大抵是陷入了沉睡,再没有任何的声音。 不远处莉莉安已经恭候多时,快要接近十二点了,裴铮对莉莉安的控制越来越弱。 莉莉安:“恭喜您成功完成任务。” 殷长夏有些疲惫,是动用了喜面的后遗症,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原以为玩家会折损过半,二十分钟的时间,所有玩家都赶了回来。 莉莉安颇为失望,开始利用这些食材,为他们做起了晚餐。 B馆的任务总算安全通过,所有玩家都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他们纷纷望向了殷长夏:“还是多亏了殷考核官,阻止了那群水猴……” 时钧有些好奇:“你们怎么知道要保护巨树?” 时瑶兴奋的说:“B馆有两课一模一样的巨树,呈现对角分布,而中间就是这四四方方的安全区。” 唐启泽:“莉莉安一开始就给出了提示,安全区,厨房。” 时瑶狂点头:“不会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安全区,A馆就没有,而做菜一定需要厨房,倘若水猴毁了巨树,厨房就会被其他怪物给冲垮,那个时候我们所有人的任务都会失败。”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里面还布着这种大坑! 魏良脸色极度难看,分明他也是其中一员,却在刚看到缺口的时候,就逃离了那个地方。 如果殷长夏也按着他那时的行动去做,那才是天大的灾难。 在临近午夜,莉莉安已经做好了菜肴。 他朝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身后还站着一个金色头发的女人:“尊敬的各位贵客,莉莉安的服务到今天为止,接下来由……” 午夜的时钟被敲响了。 叮——咚—— 莉莉安的话尚未说完,便突然倒在了地上,僵直了身体,犹如一句玩偶那样,不再有任何的生命力。 穿着洛丽塔的女人走向了前方,声音甜美的朝着众人笑道:“各位贵客,我的名字叫做莎莎,今夜开始,由我引领大家。” 她完全没顾身后的莉莉安,视他的存在犹如空气。 殷长夏缓缓的睁开了眼,直视着前方的莎莎。 boss扮演的交替权开始了! 裴铮是第一夜boss,而他是第四夜boss,就不知道魏良和郑玄海……谁会是第二夜boss? 殷长夏观察着郑玄海和魏良的表情,任务说绝对不可以把考核官的任务告知旁人,自然是能藏则藏。 郑玄海和魏良还未发现这件事情,都以为自己是本场唯一的boss。 他们都没有露出一丁点儿的破绽,拿着刀叉默默的进食。 莎莎无辜的提醒:“贵客们还是赶紧吃,希望能在一点以前赶到C馆的休息室。” 新人里总是默不作声的冉正天突然询问:“一点?” 王昆吞下了腐尸解药的菜肴,这才感觉自己好受一些,连忙低声对冉正天说:“一点是伥鬼行动的时间。” 重点怀疑对象,在谈论伥鬼的事。 殷长夏注视着王昆,突然间回想起了时瑶所说的—— ‘皮’还活着。 王昆有些不好意思:“殷考核官,你怎么看着我?” 殷长夏:“腐尸毒解了,很好。” 他将残疾狗放在自己的双腿上,拿起了叉子直接开吃,但这么大的肉块,完全不好进餐,唇角沾染了许多酱汁。 唐启泽无奈:“你都这么大个人了,吃得满嘴都是。” 他正要拿起餐布,想给殷长夏擦嘴。 没想到刚一动手,就看到对面伸来好几只手。 唐启泽:“……” 郑玄海:“……” 时瑶:“……” 柯羽安抬起头,忍不住笑出了声:“体贴的妈妈。” 里面就只有时瑶是女性,对这个词也没什么抵触。在看到殷长夏这种小孩儿吃相的时候,她竟然觉得贼可爱。 反差激萌! 谁能想到,殷考核官之前,那么飒的横扫水猴呢? 这种可爱当中,又让人带着一丝安心,从高高在上庇护众人的大佬,一下子就变得让人想要主动庇护他了。 而唐启泽和郑玄海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唐启泽:“谁要当男妈妈!” 他手上的餐布递也不是,不递也不是。 郑玄海倒是沉稳,甚至不光递了,还默不做语的给殷长夏擦嘴。 坐实男妈妈名称。 唐启泽:“……” 阖家美满? 脑海里突然飚出一个词。 唐启泽顿时扶额,只想吐个槽。 殷长夏嘴里包着食物,像是藏栗子的仓鼠:“我的手暂时不太方便,可能要暂时麻烦你们了。” 唐启泽立刻就紧张了起来:“手怎么了?” 殷长夏含糊的说:“有点脱力。” 肯定不光是脱力那么简单! 三人交换了目光,看着他苍白的面颊,忽然间想起殷长夏还是个病人。 向来都是殷长夏冲在第一个,保护他们的。 这一刻立场对调,保护者柔弱,令他们对殷长夏生出了保护欲来。 唐启泽:“说什么麻烦呢?你都没觉得我们麻烦!” 郑玄海:“有什么事情尽管说。” 竟然连魏良都投去了目光,并不是以往那种带着恶意的打量,反倒透着几分关心。 注视这一幕的尹越:“……” 全员,信徒化? 尹越的脸都黑了,提醒自己不要多想。 他一口口的吃着食物,总觉得如同嚼蜡,根本没有半点味道。 苏媛的话还历历在耳,很快就要抵达C馆和D馆了,他已经被逼上了绝路,没有后路了。 尹越以阴暗的目光望向魏良,倘若不是突如其来的十分钟怪物退化奖励,想来魏良都已经死在他的设计之下了。 他手里似乎有什么重要道具。 倘若能得到,兴许能够扭转局面。 餐桌上的人各怀鬼胎,这顿饭吃得分外安静,只听得见咀嚼和高脚杯互相碰撞的声音。 裴铮隐藏在里面,他只是庆幸,没有把于志成就是他的事情暴露出来。 身体里的那东西,吃下亡魂后,倒是乖乖的沉睡了。 仿佛是在‘消化’。 裴铮以余光瞥向了殷长夏,眸光泛着冷意。 他已经知道,体内这鬼物,似乎和殷长夏认识。 裴铮捏白了手,倘若以他平日的脾气,一定会杀了殷长夏。 可鬼物已经失控过一次,也亲眼看到只有殷长夏拿载物投喂,他才会乖乖进入休眠,而把身体还给自己。 反而言之…… 殷长夏不能死。 裴铮都快气笑了,按捺住了自己的杀意。 裴铮装出智障口吻,提醒道:“脚上……计步器……大家得留意。” 晚餐已经吃到了尾声,听到裴铮的话,他们才将目光转移到了脚踝。 其实他们早就已经留意到了,可这几天来,处处都是危险。比起如何节约步数,他们只能顾着逃命。 郑玄海询问:“你们剩余多少?” 计步器是一件私密的事,多了少了都会留下诟病,还会引起玩家间的猜忌。 毕竟多了……意味着一定是去做了什么事。 这不好解释。 计步器,就相当于另类的监视器。 幸运的是,游戏拿来玩弄考核官和新人关系的规则,在殷长夏的带领下完全作废,没有一次询问他们步数。 “我还剩三分之一。” “我还剩四分之一。” “我在他们之间,差不多也是这个数。” 虽然没有报出具体的数值,但郑玄海并未追究下去,只是淡淡提醒着众人:“现在还剩两个馆,一定不要让计步器满了。” 王昆询问:“满了会怎么样?” 郑玄海:“当场爆/炸。” 众人:“……” 虽然早知道计步器是个限制,满了之后肯定会出事,却没想到会这样惊险。 他们的脸色都不大好看,浑浑噩噩的吃完了晚餐,尽快的补充体力。 莎莎一直笑眯眯的:“贵客们吃好了吗?” 众人:“吃好了、吃好了。” 莎莎拿出了怀表:“还剩二十三分钟,倒是比预估的早了许多……” 莎莎正色道:“那就由我待大家去C馆的休息室。” 众人一路跟着她,朝着二楼通向三楼的老旧电梯走去,一路上两边亮起了灯,随着他们的脚步走去,灯也一排排的亮起。 不一会儿,由两边的彩灯,组成了一条小路。 这个老旧电梯只连通了博物馆的二三楼,远看十分简陋,藤蔓将整个电梯包裹,外部那铁锈斑斑的栅栏里开出白色小花。 莎莎蛮横的拧开了那些藤蔓,洒出一地腐臭汁液。 莎莎笑着说:“在进去之前,必须由考核官选择,是否开启本日的投票。” 众人一愣,想起了伥鬼的事。 他们纷纷看向了几位考核官,眼中带着些慌乱。 尤其是知道内情的时瑶,她眼神晦暗的望向了王昆。 殷考核官说过,王昆是重点怀疑对象。 王昆挠了挠后脑勺,感知到人群里有人在注视着他,可当他回过头来的时候,又没能捕捉到是谁。 这都死了三个人了,宋香如、鲁大勇、贾诚,况且还不知道谁的脑内被植入了白色虫卵,越到后面死亡的概率一定越大。 就算现在乱投出一个人,也无法保证他就是伥鬼。 殷长夏沉默,思索着时瑶给他的许可劵上的那句话—— 控制玩家死亡数量。 上一批玩家拼死留下的信息,还没彻底弄懂,现在的确不适合开启投票。 殷长夏:“选择不开启。” 莎莎仿佛有些错愕,又很快恢复了镇定。 玩家全体涌入了电梯当中,莎莎按下了三楼的按钮:“你们倒是第一批没有开启本日投票的贵客。” 时瑶有些好奇:“其他几批都开启了?” 莎莎嘴角弯起,耸动着肩膀,无声的笑了起来。 正当此时,电梯忽然动了,迅速向着三楼而去。 这种老式电梯,仿佛连赤轮也生了锈,抖动了好几下才摇晃着上升,仿佛一个行将朽木的老人。 莎莎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 “这部电梯里,染了好多血。那些贵客一拥而上,按住被选中的那名贵客,把他死死的压在地上。有的按着他的头,有的按着他的脚,有的骑在他的身上,然后一刀……” “血液飚溅。” “死之后,他的双腿还会瞪动几秒,后来就没了气息。” “这些被选出的贵客当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这部电梯也被设计成了屠宰刑具。” 众人心脏发紧,缓缓抬头看向了上方。 他们吓得双腿发软,死死的瞪着这一幕。 头顶一排尖刀,每一把上面都沾染了鲜血,更深处卡着腐烂的碎肉,铁锈里也混杂了干涸的血迹,擦都无法擦干净。 莎莎:“到了。” 所有人你推我搡的爬出电梯,神色里满是慌乱。 莎莎的身影仿佛长在了黑暗里,拿起旁边的玻璃提灯,擦燃了一根火柴,这才将灯给点亮。 离凌晨一点越发接近了,那是伥鬼行动的时间,如果不尽快进入休息室,这里所有玩家都会被抹杀。 外面的风雪呼啸着,高窗口仿佛栖息着什么,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沾满风雪的腐尸! 它们竟然还没放弃!? 在这样阴冷的视线之下,仿佛前方的路都变得逼仄扭曲,像是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要将他们全都吞噬进去。 王昆之前被腐尸所咬,虽然用了劣质药水,但上嘴唇仍有伤痕。 他是里面最害怕的人,双眼发黑的跟在莎莎身后:“能、能不能走快一点。” 莎莎:“我们可是直接进入C馆,贵客们确定?” 王昆:“……” 明明才从B馆通关没多久,竟然又要开始面临那些危险了吗? 殷长夏:“你直接告诉我们,C馆的展览时间吧。” 莎莎也没隐瞒:“C馆的展览时间,是从深夜四点到八点。” 这不是伥鬼行动过后,就会立马开启展览吗? 殷长夏拧紧眉头:“那D馆呢?” 莎莎:“第二天的午夜十二点后。” 很快莎莎便停下了脚步,推开了其中的一扇门。 比起A馆和B馆,C馆并不算大,毕竟C馆和D馆共存于三楼,空间的确有被压缩。推开门之后,便有极强的海水咸腥味飘了过来。 休息室并不算太大,依旧是中古式风格,墙壁上悬挂着飞镖罗盘,天花板低得伸手可触,整个房间充满了压抑感。 休息室被分割成了十四个隔间,异常狭窄,只够容纳一个人探进去。 “请诸位贵客快点分好房间哦,现在离凌晨一点,已经不到十分钟了。” “依旧是三扇门。” “钢门、石门、木门。” 众人的脸上又是一阵紧绷,果然又是这样! 他们不得不打起精神,朝着考核官露出谄媚的笑容:“钢门当然是给……” 还未说完,就被莎莎打断:“不行哦,这一次考核官必须住木门的隔间,而且还得由你们投票,谁去住最危险的1号门。” 场面一片寂静。 外面的风雪声呼啸,重重的响在众人的心上。 殷长夏和郑玄海对视了一眼,都明白过来游戏的机制是什么了。 前面高高捧着考核官,把普通玩家压制到了极点,逼得他们放弃尊严跪舔,稍有心性不佳的考核官玩家,恐怕会沉溺在这当中,享受着这样高高在上的快感。 然而抵达C馆之后,游戏便给了普通玩家机会。 暴起、碾压考核官的机会。 矛盾会被进一步扩大,普通玩家和考核官之间,就会生出一道巨大的鸿沟。 这一场,考验的是人性。 魏良的脸色发白,他推贾诚的时候,所有人都看见了。 纵使是贾诚自己出了问题,魏良不过是为了自保,却到底是害死了一个人。 第一个人将手指放到了魏良的身上。 “1号门……我、我投魏考核官!” 越来越多的人把手指放到了魏良身上,魏良愤怒的说:“你们!” 莎莎捂住了嘴唇,又很快告诉众人:“那1号门就确定了,接下来还有个特殊规则,由于有十四个隔间,大家可以不选钢门,以此为代价,让考核官中的一名,能够不用住木门,而是和你们一样,可以选择石门。” 石门总共才几个? 时瑶大喊:“我愿意!” 接下来有更多的声音附和:“我也愿意……” “愿意是愿意,但我只肯让殷考核官得到这个资格。” 尹越神色凝重,从未见过某个考核官能得到这么多的拥护。莎莎嘴里的两条规则都是坑,第一条是为了分化玩家和考核官,第二条程度还会进一步加深。 毕竟大部分人,都不愿意拿出自己的利益。 等考核官渡过这个危机后,保不准儿会对普通玩家下手。 没想到的是…… 殷长夏竟然成了特例? 殷长夏也想到了这一茬,尤其是他还掌握着考核官晚上会成为boss的信息。 这是逼得考核官心生怨恨,对玩家进行屠杀啊。 玩家之一的冉正天傻了眼:“你们可要想好!晚上伥鬼会袭击我们的!” 话音刚落,他就受到了围攻。 “冉正天,你TM这么贪生怕死呢?” “如果不是殷考核官,夺得了B馆怪物退化的时间奖励,咱们能这么多人一起抵达C馆?” “滚滚滚,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艹,我第一次这么暴躁,我算是看清你了。冉正天你这么没良心,以后跟你一起行动,别背后捅我一刀!” 尹越:“……” 冉正天:“……” 冉正天没想到自己遭受了群怼,颇有些羞愧:“我就是提一嘴,我错了还不行吗?” 他和这群人一起经过了报名场,也不见他们是这样真善美的人啊! 冉正天深知他们自私的本性,才会第一个道出那句话。 殷长夏让他们连性格都改了? 尹越露出笑容,使用着伪装道具,便化名为邢惊风,以一个老玩家的口吻说道:“他也不是有意的,大家也不要那么冲动。” 冉正天连连点头,听到有老玩家为自己出头,心里松了一口气。 唐启泽:“你装什么好人?这一路上也不见你出力啊。” 尹越脸部神经略微扭曲:“……” 他当B级玩家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回看到一群狂热的新人,在真心实意的捧着考核官。 如果这是直播类游戏,外面那群玩家看到,一准儿要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门外忽而有玻璃窗破裂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 这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距离最近的柯羽安小心翼翼从门缝看向了外面,外面一股寒风扑面而来,雪花极速灌入到走廊上,将灯罩里的烛火全都吹灭了。 突然一张高度腐烂的脸,猛地挤了过来。 柯羽安吓了一大跳,立即用身体堵住了门:“腐尸进来了!” 外面风雪极大,连窗边结了一层寒冰。 腐尸的身体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被冻得浑身发硬。 殷长夏来到门口,紧盯着外面的怪物十秒,启示之书给出了怪物的名字。 ——雪尸。 变异了? 似乎嗅到了玩家的气味,越来越多的雪尸正朝着这边袭来。 殷长夏:“快选隔间!” 情况顿时变得凶险了起来,他们不敢再争辩,飞快的选好了隔间,瑟缩在里面。 殷长夏和柯羽安一直抵着大门,外面撞击声变得更大,令他们心脏不断下坠。 郑玄海推来了家具,暂时的抵住了大门,三人才赶忙进入了隔间。 咚—— 悠远的钟声响起,凌晨一点到了! 莎莎整个人和黑夜纠缠了起来,声音都带上了层诡谲:“一点到四点,该是休息的时间,大家切勿说话哦。” 大门碰的一声被撞开,风雪涌入到了里面。 莎莎弯起眼眸:“说话的话,会立刻丧命。” 她深深朝着众人鞠了一躬,拿着玻璃提灯,渐渐消失在黑夜当中。 雪尸在外面游荡了起来,魏良双手死死拉着破旧的木门,对这些新人充满了怨恨。 风雪声如泣如诉,为本就寂静的三楼,徒增几分恐惧。 殷长夏缩在石门里,静静聆听着外面的动静。手里还有一张许可劵,本打算今夜外出,查一查D馆血玉的事。 如今出了这样的变故,殷长夏却陷入了犹豫。 所有人都提高了警觉,就算身体累到了极限,也根本不敢合眼。 随着时间的推移,气温也变得越发低了。 吐息之间,全是一片白雾。 殷长夏忍耐着寒冷,右手还暂时无法控制,宗昙说的每天两小时,恐怕是他想鬼上身的时间,能有足足两小时;但不想鬼上身的时候,右手就会处于毫无知觉的状态。 再隔十几分钟,应该就能恢复知觉了。 殷长夏按压着右手,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气温的影响,他一直保持着蹲着的姿势,背脊弓了起来,浑身僵硬得不像话。 毫无安全感的蜷缩着。 门外忽然传来了拖拽着石锤的响动声,所有玩家的神经都紧绷到了极点。 来了! 就算外面有雪尸游荡,伥鬼也不会放弃今日的机会! 石锤拖拽的声音,令所有人心脏狂跳,纷纷屏住了呼吸,猜测着伥鬼今晚会选谁。 未知往往令人恐惧,这种迟迟没有动手,只是在外面拖拽着石锤游荡,让他们陷入了恐慌当中。 每一秒都是煎熬。 伥鬼像是终于玩够了,终于停在了某个房间外面。 殷长夏捏紧了手里的剪刀,心脏怦怦直跳,不比前两夜时的镇定,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再给他七八分钟! 右手就能恢复! 然而伥鬼俨然是不知道殷长夏的想法,他拿起了石锤,猛地朝着殷长夏所在的石门锤击过去。 看到震动的灰尘,殷长夏知道自己成了伥鬼今晚的目标。 正如他所愿! 若是其他人被选中,脑子里既没有被植入白色虫卵,又没有许可劵,是根本不可能逃离休息室的,只能在无声无息间被伥鬼杀死。 伥鬼既然选了他,便要付出代价! 殷长夏调整了自己的姿势,心脏跳动极快,死死的盯着门口。 他不断告诉着自己。 机会只有那一瞬间,千万不能抓错了! 几分钟后,石门终于被砸开,外面一团漆黑的伥鬼高举着石锤,正要朝着殷长夏的脑门砸去。 殷长夏奋力一冲,撞向了伥鬼,令他朝外跌去。 伥鬼手里的石锤滑动,重重的砸到了地上,就差三个手指的距离,就要砸到殷长夏的脚。 伥鬼却没有太过惊讶,他的身后大批雪尸涌了过来。 原来他刚才一直拖拽着石锤,就是为了吸引雪尸的注意力,将他们堆积起来。 殷长夏逃离的地方,并非是意料中的安全,而是奔赴更加危险的雪尸堆。 在这万般惊险的一刻,雪尸要咬上殷长夏脸颊的肉。 殷长夏赤红着眼。 危险又怎样? 殷长夏拿起剪刀,死命的朝着雪尸的嘴里刺去。 裴铮给的武器果然好用,比匕首坚硬了太多,又削铁如泥,直接刺穿了雪尸的喉咙。能够挡住雪尸的攻击,大大弥补了他腕力不足的问题。 身后伥鬼举着石锤,即将再度砸向殷长夏的后脑勺。 被夹在中间的殷长夏,只得控制着身体,朝侧边倒去,只是这么做却无法解决眼前的危机,一味的躲藏而已。 伥鬼露出奸计得逞的表情。 他正要重新调整姿势,再度拿着石锤砸向殷长夏时,身后突然被人踢了一脚。 伥鬼:“……” 他的身体有些不稳,石锤又太重,角度一下子就歪了。 本想看清后面的到底是谁,又被另一人从前面绊了一下。 伥鬼:“……” 这下子伥鬼根本无法操控身体了,朝着前方倒去时,手里还拿着巨大的石锤,竟然直接把前面一只雪尸给砸得脑浆迸裂。 殷长夏喘着气,看向了刚才动手的人。 由于无法说话,他们根本不知道伥鬼选了自己,也不可能在此刻冒险出来。 再说了,他们没能找到许可劵,也唯有脑子里被种了白色虫卵的时瑶能走出来。 殷长夏终于看清了帮他的人。 裴铮? 裴铮双指之间捏着一张许可劵,以缓慢的速度在变黑,他仍旧戴着兜帽,掩盖住了那张脸,殷长夏却能感知到他放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有多么冰冷。 眼见伥鬼和雪尸要再度站起身,裴铮拉起了殷长夏,飞快的离开了这间屋子。 两人奔跑在走廊上,不断躲避着那些零散的雪尸。 早在之前,裴铮就记熟了三楼的地形图,很快便带着殷长夏抵达了D馆的休息室。 两人静静的聆听着外面的动静,确定伥鬼没有追来后,才松了一口气。 殷长夏观察着四周:“原来C馆和D馆是呈现镜像设计吗?两个馆都是展览馆加上休息室的搭配?” 裴铮转过身来,捏住了殷长夏的右手腕,然后将他右手转到了身后,将他按在了墙壁上。 “你是不是该说清楚,江听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殷长夏没有反抗,整个人陷在黑暗当中。 裴铮:“你的怒面和喜面呢?怎么不拿出来用?” 殷长夏右手无力,整个人呈现过于放松的姿态,反倒令裴铮心里生出了戒备。 殷长夏缓缓开口:“裴大佬,你忘记我之前说过的话了?” 他趴在墙上,被人从身后抵着,如此危险的时刻,反倒笑出了声:“我喜欢装成柔弱的样子,为的就是吸引那些看不清局面的人,主动过来攻击我。” 裴铮眼底酝酿着怒火:“你拿我当猎物?” 殷长夏:“我还说过一句话,我要么不出手,要么出手,就是……” 不死不休? 这句话唤起了裴铮的记忆,他脸色阴郁到了极点,很快便甩开了殷长夏。 殷长夏揉了揉自己的右手腕,以这样的方式尽量延长时间。 之前的心理暗示奏效了,感谢那些年的误会和装逼! 右手还有两三分钟恢复,一定要撑过这段时间。 得稳住裴铮! 裴铮已经动了杀意:“你今天如果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你就是我的敌人。” 殷长夏开门见山:“江听云是我载物里的鬼魂。” 裴铮冷笑:“你载物有两只?别骗……” 话到一半,裴铮就想起了唐书桐,他的载物是阴阳两块佛牌,里面也有两只鬼魂。 裴铮开始重新审视殷长夏,他根本不会想到,之前还试探殷长夏,觉得他不够资格和自己合作,而如今竟然令他产生了一丝忌惮。 殷长夏乘胜追击,继续攻占着对方的心理世界:“江听云是半鬼王级别。” 这无疑是一颗重磅炸/弹。 裴铮眼瞳紧缩,又恢复正常:“你最好不要骗我。” 殷长夏:“我没有骗你的理由。” 裴铮:“……” 殷长夏终于撬开了一层裂痕,这下子才开始编了起来:“半鬼王级别,怎么可能是我这样的新人能控制的?他上你的身,并不是我指使的。” 这句话直击了最核心的问题。 裴铮不满的哼了一声,敌意暂且收敛,冷淡的看向殷长夏。 “他怎么好巧不巧,找上了我?” 殷长夏内心有些发虚,测试着自己的右手恢复没有,在这场较量当中,让自己一定要更冷静一些。 还有一两分钟,坚持住! 殷长夏:“因为契合的身体很少。” 裴铮:“你不契合,能继承载物?” 什么意思? 殷长夏立即就反应了过来,原来继承载物的核心条件,是契合的身体。 殷长夏隐隐感觉到了几分古怪,这不是故意为载物鬼魂夺取玩家身体做准备吗? 裴铮一定是知道什么,才会这么说的。 殷长夏按下内心翻涌的情绪,面上不动声色:“我是契合,但我的载物有两只鬼魂,江听云又选择不了我。” 突然一道满带杀意的目光袭来,如有实质那般,像是一把刀,千刀万剐般割向了殷长夏。 他这容易鬼上身的体质,正是因为身体和魂魄不契合。 裴铮常年待在十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别人害怕成为寄体,他可不怕。 裴铮正是要让那些鬼魂上身,让载物吞噬掉那些鬼魂,利用这种方式,把那些鬼魂当做底下的燃油,而他就是上方那盏灯芯。 他早已习惯以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方式存活。 裴铮:“我有时候真觉得……你是知道什么,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合,偏偏选中了我?” 殷长夏微怔,没弄明白裴铮的意思,可他不能表现出任何的怯弱。 “我只是一个新人,怎么可能去打探A级大佬的秘密。” “再说了,裴大佬的秘密,很烂大街?” 裴铮那刺人的杀意,这才有所缓和。不过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必须得为他和殷长夏之间的合作,加一层保障。 裴铮拿出了道具,打算先在殷长夏身上打上标记。 他之前就想这么做了,只是多次被殷长夏打断。 殷长夏可不能死。 不仅是因为自己欣赏他,还有体内那只半鬼王的事,必须要依靠殷长夏载物的投喂,才会乖乖进入休眠。 不仅不能死,还得‘保护’起来。 裴铮露出残忍的笑容,他以后会在十区好生招待殷长夏的。 眼瞧着裴铮的手即将伸过来,殷长夏心脏跳动极快,最后的关头,他终于能够操控右手,瞬间从怀中拿出了怒面。 如若没有鬼骨,怒面就会变得鸡肋。 这一点喜面同理,没有玫瑰别针,蛊惑效果就会大大降低。 殷长夏等待这个时机许久了! 他可不愿意受人桎梏! 他拿起手里的剪刀朝前一划,剪刀很快损毁了裴铮的兜帽,只听布料撕裂的声音,道具快要被毁掉了。 裴铮立刻便要回击,而门口正好响起了一阵石锤的敲击声。 咚—— 门几乎要被撞开。 是伥鬼? 两人表情微变,面对外敌的时候,不再是敌对立场,反倒迅速做出了反应:“把那边的柜子推给我!” 没想到话音才刚落,柜子就已经过来了,俨然是裴铮在殷长夏出声之前,就有了行动。 殷长夏:“……” 裴铮:“……” 这该死的默契! 头上的兜帽已经损坏,再戴着就是掩耳盗铃。 裴铮索性拿下了头上的兜帽:“先对付伥鬼。” 殷长夏点头,余光不慎瞥到了裴铮的脸,眼瞳紧紧一缩。 他之前在梦境当中,曾经见到过江听云的长相,清隽俊美,犹如山水画般的眉眼。 外面满是伥鬼疯狂的击打声,大门像是快要撑不住那样,快要被彻底打开—— 在这样的一片危机之下,殷长夏却无法挪开自己的目光,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那样。 裴铮的脸,和江听云,有七分相似。 第64章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殷长夏盯得太久了。 裴铮黑了脸, 语气不善的说:“怎么,对我的脸有意见?” 黑暗像是要把两人吞进去一样,光色分外浑浊, 就连休息室内唯一一盏灯柱投射下来的影子, 都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仿佛随时会熄灭。 殷长夏艰难的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无法用语言形容此刻的震惊。 宗昙曾经说过,能够契合半鬼王的身体极少, 所以才会对他执着。 比起宗昙,江听云何等幸运。 在短暂的时间里,他已经找到了两具身体。 殷长夏原以为江听云进入裴铮的身体是个偶然, 可在看到裴铮的脸时, 他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裴铮和江听云并不像是一个人。 这不禁让殷长夏想起,他在宗昙记忆当中所看到的, 江听云每月有一天会痴傻。 殷长夏:“我哪敢有意见?我只是感叹, 裴大佬的脸和你的性格, 完全不搭。” 他笑着说出这话, 心脏咚咚直跳,仿佛被带到某个旋涡当中。 ‘未知’无比诱人,令人萌发出探究欲。 可走进去,就会被困入泥潭,无法抽身。 裴铮表情阴郁:“你要感叹,也等对付了伥鬼再感叹。” 两人不再对话, 而是专心对付起了门外的伥鬼。他手里的石锤, 吸引了众多雪尸来此。随着时间的推移, 走廊上所有雪尸都快过来了。 裴铮手里的绞丝悄然从门缝伸出, 想要攀上伥鬼手中的石锤, 夺走他的武器。 雪尸在那一刻围了上来,堵住了门口的视线。 不光如此,灰色如蜘蛛网的绞丝,竟然被染上了一层黑色,还在逐渐往上蔓延。 裴铮脸色微变,立即收回了绞丝,如壁虎断尾一般,将绞丝的一端给扯断:“异变过后的雪尸上带了诅咒。” 殷长夏:“……” 果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伥鬼手里的石锤,就像是招魂锣,敲一下就有新的怪物靠近。 门缝完全被涌来的雪尸挡住了,无法再观察到外面。 看来一时半会儿不能出去了。 殷长夏沉声道:“裴大佬难道不觉得,今晚伥鬼选了我作为目标很古怪?” 按理来说,考核官不大可能选为目标。 那么多弱者他不选,偏偏选中了自己? 裴铮不情不愿的说:“思维模拟。” 殷长夏:“?” “你不会连这个也不懂吧?游戏分为悬疑类、逃杀类、直播类、扮演类。每个A级玩家擅长的方向不同,我就更擅长逃杀类,而唐书桐更擅长悬疑类。” 裴铮啧了声,“思维模拟,是我曾经和唐书桐联手过的一场游戏,他时常念叨的词。” 游戏的四个分类,殷长夏早在上一个世界就清楚了。 不过受了裴铮的提醒,殷长夏很快就明白了过来,立即以伥鬼的角度,开始模拟为什么今夜的目标一定是他。 “倘若我是伥鬼……” “我一定会尽可能的繁殖,让更多的玩家被剥皮成为伥鬼。” “我大概率会隐藏在暗处,不断的培养势力,到第四夜的时候露出本来面目,将剩下的玩家杀得一个不剩。” “如果我必须对考核官出手,要么就是因为我被逼到了绝境,如果不冒险杀死他,我一定会暴露出来。要么就是那个考核官,即将发现藏在博物馆里的秘密,我必须为了我的主人毁了他!” 殷长夏嘴唇因缺水而干裂,越是站在伥鬼的角度,思维就越是清晰。 “所以,一定是那位考核官手里掌握了什么东西。” 殷长夏想到这里,突然就呆愣住了。 他拧紧了眉头,开始反问自己:“我掌握了什么东西?” 裴铮频频看向殷长夏,他不过提醒了一嘴,根本就没想到殷长夏会思考得这么深。 他的分析能力,已经赶上了唐书桐,缺乏的不过是经验而已。 裴铮:“所以呢?” 殷长夏:“巨树之心和上一批玩家留下的那句话!” 裴铮一愣,没想到殷长夏完全没有隐瞒,而是直接告诉了他。 殷长夏却完全没顾得上这茬,有的只有不断深入谜题的兴奋感:“要么就是馆长不肯让我拿到血玉,所以命令伥鬼自毁式的袭击我,要么就是上一批玩家留下的那句话,他无法扰乱我们,再加上今夜我没有选择开启投票,馆长那边就慌了。” 裴铮:“……你不害怕?” 殷长夏眼神发亮:“这太有意思了,不是吗?” 看到这一幕,裴铮突然低笑了起来。 “来这趟游戏能发现你,也不算亏。” 殷长夏:“……” 哦豁,太兴奋,忘记变态就在旁边。 他这样的表现,不是加深裴铮的误会吗? 殷长夏哭唧唧脸,他真的是变态当中的正常人! 不过今天没开启投票,倒是出现了新的局面。 殷长夏平静的看向门外:“你这就急了?” 伥鬼:“……” 这家伙简直嘲讽力ax! 伥鬼的表情都变得狰狞,恨不得把殷长夏大卸八块。 “我不减少玩家数量,就让你们这么不爽?好哦,那我从明天开始,就保护每一个玩家。”说到这里,殷长夏还给自己鼓了个掌,笑得露出小虎牙,“让你们一个也够不着。” 伥鬼更加恼怒,推开了那些雪尸,拿起石锤再度向门口砸去。 本来之前砸毁石门,还能没杀了殷长夏,令他产生了一丝戒备,还让异变后的雪尸挡在自己前方,和里面展开了拉锯。 可殷长夏的嘴太能说了! 伥鬼狠狠砸向了D馆的大门,因为太用力,连墙壁也裂开了一道缝隙。 殷长夏和裴铮缓缓退后,怒面已经戴在了脸上。 裴铮:“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能够刺激得连怪物都跳脚的玩家。” 殷长夏束起大拇指,一脸骄傲的说:“嘲讽可是一门学问。” 裴铮:“……” 我说那话不是表扬你。 比外面的伥鬼还像个反派,这次的考核官任务,还真是为他量身打造。 殷长夏的计策是成功的。 倘若不是殷长夏分析出了那条关键,伥鬼也不会被激到这个份儿上,就为他们创造出了机会。 伥鬼的敲击声更大,夜来的寒冷冻住了窗台,上面挂了一层霜,一阵嬉笑声混杂在这鬼哭狼嚎的风雪里:“嘻嘻嘻……” 门终于被砸出了一个洞,木片砸到了远方。 这洞出现的瞬间,裴铮就打算利用绞丝,把伥鬼给缠住。还未有所行动,就被殷长夏给拦下。 不能着急,还得引诱伥鬼更加深入。 裴铮:“……” 他在十区待惯了,又擅长的是逃杀类游戏,这方面还真不如殷长夏。 伥鬼的一只手已经探入进来,本就悬吊在门上的木片,就这样掉到了地上。那双带有恶意的眼瞳,扫视着殷长夏:“只要剥了你的皮,队伍就会被我们所操控了。” 殷长夏愤愤的看向了伥鬼:“你休想得逞!” 庆幸的是,他们和伥鬼掌控了信息差,白天的时候裴铮又聪明得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要不然伥鬼也不敢进来。 伥鬼探得更深,扫视着殷长夏:“你的右手没知觉了吧?” 殷长夏:“……” 不好意思才恢复了。 殷长夏脸色发白:“你、你怎么知道?” 伥鬼洋洋得意:“既然你们都发现了‘皮’还活着的事,瞒着也没什么意思了。我们可以通过‘皮’的眼睛,获取那些信息。” 伥鬼并未继续砸烂房门,似乎忌惮着什么。 门外的雪尸,开始顺着房门一个个的挤到里面,但速度到底是缓慢的,已经比外面那一堆好太多了。 殷长夏和裴铮对视一眼,他还怕裴铮不理解他的意思,赶忙大喊:“完了,这么多雪尸,我们根本无法对付。” 裴铮:“……” 心真脏。 裴铮果真制造出一种,势均力敌,又隐隐快要处于劣势的样子。 倘若家园那些玩家,看到裴铮竟然在有朝一日会配合某个人,肯定会吓得大跌眼镜。 伥鬼根本不给殷长夏反应的时间,如果完全把门给砸开,谁知道会不会耽误更多的时间,好让他们发现这间屋子的秘密? 伥鬼的手犹如长颈鹿那样,尖锐的指甲里挖了一下雪尸上的腐肉,便沾染了诅咒,直接从那个洞口探入,猛地朝着两人袭来。 那只手眨眼便到了殷长夏的面前,根本没有皮,唯有发红的筋肉和纹理罢了。 殷长夏等待这一刻良久,好似勾起了唇角,眨眼又恢复了正常。 伥鬼心神震动,这一刻被吓住的人不是殷长夏,反倒是他自己。 可手上已经沾染了腐肉,诅咒一碰即死! 伥鬼不愿放过这次机会,更害怕殷长夏和裴铮在里面,发现博物馆藏着的秘密! 他不顾一切,鬼手的指甲立即暴长,变得异常尖锐,正要刺入殷长夏的身体里。 殷长夏突然间行动了起来,以身体的重量按住了他拉长的手臂,在早已准备好的椅子上绕了好几圈,又拔出了剪刀,学着伥鬼一样的笑了起来:“嘻嘻嘻……” 伥鬼:“!!!” 突然惊恐。 殷长夏无辜的说:“你刚才不也是这么笑的吗?” 伥鬼眼瞳震动,俨然没搞懂殷长夏右手的事:“你算计我?” 殷长夏可没那么多废话,手起刀落,剪刀咔嚓了一声,那被拉长的手臂就被剪出了口子。 殷长夏笑容戛然而止,抬头看向那边对付雪尸的人:“你送的剪刀质量不行啊,剪不断的。” 裴铮:“……” 伥鬼:“……” 裴铮也懒得再装,区区三只雪尸,只要躲过诅咒,很容易就能解决。 雪尸果然不敌,很快便被裴铮干净利落的收拾了。 裴铮缓步走了过去,面露狰狞:“自己腕力不行,反倒怪起我来了?” 伥鬼从他们两人的谈话中感受到了恐惧,他们凭什么可以这么冷静的谈论怎么剪他!? 伥鬼牙关打颤,想起自己还是玩家的时候,被伥鬼追得嗷嗷直跑。 不对劲,他们两个人都不对劲! 殷长夏把剪刀递给了裴铮,还死命按着伥鬼缠住几圈的手不放:“好啊,你示范给我看,我就相信你。” 殷长夏整个人都被黑暗包裹,比起外面可怜巴巴的伥鬼,他更像是肆虐、蹂/躏一切的反派。 “裴大佬,这就要怪你不好了,一直没暴露身份。” 殷长夏笑眯眯的说,“隆重介绍一下,A级玩家,裴铮。” 话音刚落,伥鬼便剧烈挣扎起来。 A级玩家的重量,砸到了他的心上。 这种D级场游戏,怎么可能吸引A级玩家入场?这根本不可能! 裴铮冷笑:“哼,陆子珩的弟弟,新星榜第三的玩家,阴阳怪气的恭维我什么呢?” 伥鬼浑身抖动,挣扎的动作更大了。 新星榜第三? 是已经变动过了吗? 他如果只是纯粹的鬼怪,根本不会受到任何的刺激。 就因为他也是由玩家变成的鬼怪,才会知道新星榜第三、A级玩家的含义! 伥鬼也顾不上吸引晚上的东西过来了,他开始鬼哭,那声音无比刺耳,引得外面雪尸群暴动,连C馆和D馆里面的鬼物,都即将苏醒过来。 鬼唤鬼。 这是伥鬼的杀手锏。 啪嗒—— 外面传来犹如鱼群登岸的声音,鱼尾和地板接触时,发出了粘腻的声音。 为虎作伥,他们一直在戒备的那只‘虎’来了! 伥鬼在暴露着他们的位置。 殷长夏:“是馆长!” 裴铮兴奋的说:“故意这么吓伥鬼,就是为了这一步吧?你果然喜欢追求刺激。” 殷长夏:“……” 看着裴铮越走越深的误会,殷长夏不但没有解释,反倒笑得露出小虎牙:“你送我的剪刀,当然要沾染幕后黑手的血,才算完成了开锋。” 殷长夏觉得自己进步了。 这么羞耻的话,能用这么狠狠的语气说出口。 裴铮低低的笑了起来,除却江听云的事,他真是很久没有遇上这么合他胃口的玩家了。 看到他们不仅不害怕,反倒一脸兴奋的表情,伥鬼的鬼哭停止了,宛如被扼住了喉咙,死死的瞪着这两人。 A级玩家,和新星榜第三…… 果然是两个疯子! 那啪嗒啪嗒的声音更大了,几乎要掩盖过风雪的声响。一股浓浓的鱼腥味忽然传了过来,在腐烂发臭, 殷长夏捂住了鼻子:“伥鬼差不多快要把馆长吸引过来了,先了结伥鬼。” 引蛇出洞后,诱饵已经不需要了。 裴铮也正有此意,毫无表情的拧断了伥鬼的右手,鲜血顿时撒了出来。 殷长夏缓步朝着门口走去,接过了裴铮手里的剪刀,脸上的怒面令他身上多了层诡谲恐怖,像是一个地狱而来的修罗。 伥鬼紧咬着牙关,偏偏被拧断的只是最前端,还有一部分被缠住。 在生与死之际,他也不想考虑馆长的计划了。 伥鬼左手拿着石锤,咚咚咚的敲击了起来,雪尸便立刻受了影响,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无数雪尸朝着他的手啃咬了起来。 伥鬼痛得脸色扭曲:“啊——!” 等手臂断掉后,伥鬼立即缩回了暗处。 这样的举动,纵然令他短暂逃脱,可接下来他会完全处于劣势。 殷长夏反倒更加关心一直没出面的馆长,他将目光放到了外面,透着那个门口的大洞,忽然间看到了一个身高四五米的怪物,浑身是暗黑的鳞甲,嘴部吊着好几根扭动如蚯蚓般的触/手。 由于身体太高,它只能蜷缩着身体。 而它嘴部的触/手上,长着一双双眼睛。佝偻的身躯背后,还有犹如蝴蝶翅膀的羽翼,上面长满了尖锐的牙齿。 它与黑暗交融,身后好似裹了一层墨汁。 殷长夏眼瞳紧缩,纵然知道这是深渊博物馆,早对‘深渊’有心理准备,可亲眼看到的时候,心脏蓦然颤栗了一下。 是克系怪物。 光是看上一眼,就觉得陷入无穷无尽的恐惧。 这场游戏可真是…… 被植入白色虫卵过后,玩家就绝对不能恐惧。可馆长偏偏会引起恐惧,这无疑是刺激玩家大脑里的虫卵迅速发育。 根本无解。 如果在这里的是时瑶,恐怕现在已经催生出了蜗牛。 殷长夏忽然觉得恶心,捂住了口鼻,脸色并不算好看。 伥鬼已经迅速奔向了那只怪物,着急的在它面前说着什么。 怪物完全没听,一把将其拍打在了墙壁上。 伥鬼痛得面色扭曲:“我一定会快点给他们植入白色虫卵的,我保证!” 殷长夏本能的贴在了墙壁上,眼神带上了一丝冷意,原来他们一直以来都是打的这个主意! 恐惧必死,与无法扼制的恐惧。 等到最后一夜,玩家恐怕会被一网打尽。 殷长夏并不后悔。 就算是冒了危险,能得到如此重要的信息,也好过最后一夜才知晓,被动的应对一切。 夜雪总算是停止了,几缕稀疏的月光从冻云中倾泻而来。走廊的红色地毯上面,也铺了层白雪,融化时生出了更多的寒气。 馆长再度向着D馆休息室走来,每每和地板接触一下,就有那啪嗒的粘腻声。 殷长夏和裴铮两人精神高度集中,纵然刚刚还是敌对关系,可在面临危险的时候,两人又默契的联手。 裴铮手中的绞丝悄然从门缝伸出,打算先布下陷阱。 馆长已经离他们很近了,一条触/手缓慢从门洞伸了进来,寻找着殷长夏和裴铮的踪影。 危急关头,外面的伥鬼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忽然间发出了尖叫声,让馆长伸来的触/手飞快缩了回去。 伥鬼:“馆长!那几具人偶……” 馆长飞快缩回了黑暗深处,还无情的让雪尸和伥鬼先行抵抗。 是今夜的boss!? 莎莎手里是带血的大砍刀,带着嗜血的笑容,飞快的朝着雪尸群袭来,很快墙壁就飚溅了一道血痕。 伥鬼无法抵抗,节节败退,最后也随馆长一起躲了起来。 外面再度恢复了安静,面对如此多的雪尸,莎莎一个人到底是不敌的。 殷长夏还没能判定,今夜的boss是魏良还是郑玄海,他眼神微闪,迅速说了一句话:[执行掌控者铁则。] 殷长夏将剩下的那句话说出了口:“如果外面是郑玄海,就朝前走几步。” 裴铮刚想说,考核官任务不能告知他人。 可当真看到走廊尽头有一个身影,缓步朝着他们走来时,裴铮的表情变得凝固。 这么小的声音,那边的人绝无可能听见。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 裴铮的目光落到了殷长夏的身上,眼底涌动着许多负面情绪,像是岩浆地狱,永远无法熄灭,只能永远深陷其中。 之前看郑玄海对殷长夏的态度毕恭毕敬,只是猜测罢了,并没拿到实质性的证据。 而如今,裴铮却无法再忽略。 裴铮微垂着眼眸,掩盖着自己的过于冰冷的视线:“你得到了郑玄海的掌控权?” 殷长夏:“……嗯。” 裴铮立即站起身,脸上的表情几乎称得上狰狞:“我竟然和掠夺别人掌控权的人,进行了一次合作。” 殷长夏曾听过裴铮的事。 他由于太过出众,在新人时期,就被人强行掠夺了掌控权。 不仅如此,他在对方的手里吃尽了苦头。 可裴铮能力太过出众,对方又舍不得杀了裴铮,就把他丢到了深渊十区,想要借着这件事教训他。 哪知道裴铮绝地反击,不仅在深渊区活了下来,还成为了A级玩家,就此摆脱了掌控者铁则的束缚。 若说谁最讨厌这条规则,非裴铮莫属。 他厌恶着所有掌控者。 裴铮狞笑道:“你倒是承认得快,怎么不继续插科打诨了?” 殷长夏抬眸看向了他:“你介意这件事,所以才更不能插科打诨。” 裴铮:“……” 他的心头生出几分异样,没想到殷长夏会这么回答。 殷长夏平日不大正经,关键时刻却从不插科打诨。 他骨子里就透着认真和全力以赴。 裴铮拧紧了眉头,态度不再那么尖锐,可正在此时,体内那只半鬼王,忽然苏醒了过来,又要和他争夺身体。 这成了引/火/索。 裴铮的气压更低,变得比刚才还要尖锐:“殷长夏,我还真是瞎了眼,原本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原来是一路货色。” 此刻郑玄海已经抵达,借由莎莎的嘴询问:“没事吧?” 殷长夏:“没事,我和裴铮待在一起。” 郑玄海松了一口气:“抱歉,刚才想查一些事,来晚了一点。” 原来伥鬼一直按捺着石锤的使用,不敢继续敲击,生怕引来什么东西。 就是夜晚的boss? 殷长夏没有理会裴铮的敌意,突然间询问:“你查到了什么?” 郑玄海:“为什么我们晚上能够驱使人偶!” 殷长夏之前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难道不是因为游戏给的boss特权? 等等!人偶是利用路易莎的身体做的,创作者是馆长才对! 他为什么害怕自己创造的东西? 郑玄海:“不是馆长害怕,而是占据了他身体的那只怪物害怕。” 殷长夏脑子嗡嗡作响,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这是一场自我救赎的故事。” “馆长动用了血祭,从深渊里抢回了妻子。原以为这样没错,可回来的并不是路易莎,而是伪装成路易莎的恶魔。” “他却心甘情愿的献出了自己。” “也许是疯狂里的一丝理智,令他最终用妻子的身体做出了四具人偶,又在快要消失前,用血玉封存了路易莎的尸体。” “害怕这些人偶,不是因为打不过她们,而是因为人偶会唤醒作为基石的原主人灵魂。” 故事的脉络越发清晰了。 还好这不是悬疑类的游戏,并不难推理出来。 郑玄海微惊,喃喃自语的说:“收集信息果然没错……” 裴铮扫视了过去。 郑玄海苦笑道:“我本来也没这个习惯,主动为自己增加风险,很多时候还会得到无用信息,这不是家园玩家推崇的方式。但自从上个游戏开始,我就改变了看法……” 至于什么让他改变的,答案显而易见。 裴铮沉默着,回想起前面的诸多细节,这两人的相处,还真是古怪。 而且郑玄海TM的还在餐桌上,给殷长夏擦嘴? 裴铮脸都黑了,被脑子里的画面破防。 不像是掌控者和被掌控者。 倒像是男妈妈和需要照顾的幼崽。 郑玄海看着一脸痞相,还以为是个粗犷的人,以他的性格大概率会暴起,成为掌控者铁则的叛逆者。 发展成男妈妈是什么鬼? 郑玄海:“右手之前不是脱力了吗?现在好点了吗?我在搜查的过程当中,找到了医疗箱。” 殷长夏摆了摆手:“已经没事了,先去追伥鬼,你能操控人偶的时间是最少的。” 殷长夏把成为boss的时间,改成了操控人偶的时间。 反正在场都是考核官,全都能听得懂。 郑玄海拧紧了眉头,开始叨叨:“我不仅拿了医疗箱,还拿了一条长围巾,三楼温度太低,你……” 旁边的裴铮终于爆发:“够了。” 他扫视着两人,内心翻天覆地,犹如排山倒海一般。 厌恶、不解、烦闷。 无数情绪涌来,冲击着他荒芜的世界。 掌控者应该剥夺一切,应该拿他们当牲畜,应该啃食得他们连最后一根骨头都不剩。 他当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他们唯独不应该这样,充满了温暖的气氛。 这可是随时都会致命的游戏,又不是什么过家家! 裴铮的心情充满了扭曲,转而离开了两人,开始分头行动。 殷长夏和郑玄海都没拦着他,这一刻有种悲凉的情绪,在影响着他们。 郑玄海把围巾递给了殷长夏:“我明白裴大佬的感受,他遇到的恰恰是当年最著名的养猪流玩家,受到伤害最深的,在绝望和泥潭里挣扎,至今都无法走出那片阴霾。” 殷长夏围住了围巾,搓了搓手,才暖和了许多:“……嗯。” 郑玄海深深看向了殷长夏,心绪复杂到了极点。 正因为和裴铮待在同样的处境,这一刻才会有所共鸣。 裴铮不肯走出十区。 是因为觉得比起那些魑魅魍魉,家园的玩家更加可怕。 薄淡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偶有风雪吹落而来,红色的围巾戴在脖间,生出了几分温暖的错觉。 是庆幸、也是安心。 在处处充满了恐怖的世界当中,这样的感情才会来得浓烈。 水猴事件后,郑玄海一直都很想告诉魏良—— 殷长夏并非什么救苦救难的神明,而是带给人前进方向、破开重重迷障的勇气。 跟上去! —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殷长夏和郑玄海一直想要寻找伥鬼的踪迹。 月光稀薄,很快便有几片厚重的乌云,将那一轮冷月完全包裹了起来,直到最后一丝光线的熄灭。 伥鬼倒是擅长躲避,犹如一只下水沟的老鼠,完全没能找到他的踪迹。 殷长夏:“离四点还剩多久?” 莎莎拿出了怀表:“二十八分钟。” 殷长夏沉默,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找下去,他望向郑玄海:“你的载物使用次数,还剩多少?” 郑玄海毫无隐瞒的回答:“两次。” 这倒是让人犯难。 殷长夏在心底权衡着利弊,既没有找到伥鬼,又没有查到上一批玩家所留下来的——控制玩家死亡数量的理由。 毕竟是个疑点。 殷长夏叹了口气:“先回休息室吧,凌晨四点C馆就要开启了。” 他的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了一声尖叫声。 “不要过来——!” 是时瑶!? 两人的表情立即变得凝重,赶忙向着声音的方向奔去,殷长夏手心都是冷汗,倘若被时瑶见到了馆长,那她现在岂不是变成了蜗牛? 就有这么危险! 只要对视三秒钟,无穷无尽的恐惧,会淹没他们。 两人急忙跑向了声音来源,郑玄海立即控制着莎莎:“去帮忙!” 莎莎奔跑速度极快,身影犹如猎豹那般,迅速奔赴前方。正在游荡的雪尸,也被奔跑的莎莎拿着大砍刀,割下了不少断肢。 等到两人终于抵达,转角处的莎莎已经单膝跪地,拿砍刀按住了那东西。 殷长夏脸色极度难看,由于全速奔跑的缘故,眼前还有些晕眩和恶心。 殷长夏掏出剪刀:“时瑶,赶紧过来!” 时瑶连滚带爬,来到殷长夏的身边,几乎慌得不能言语。 殷长夏:“深呼吸,快抑制恐惧!” 时瑶头痛欲裂,眼球里充满了红血丝,一直难以平静。 殷长夏转过身,指着地上的魏良:“你难道想跟他一样吗!” 魏良牙关打颤,头颅的神经都抽搐着,青筋凸起哀嚎了起来:“救救我……” 时瑶眼神终于聚焦:“殷考核官……?” “对,你不是说下次再恐惧,就看着我的脸吗?”殷长夏一点点的植入心理暗示,“我给你看,现在跟我做深呼吸。” 时瑶灰暗空洞的眼瞳里,这才有了些许泪光。 “呜……” 压抑的哭音,跳动着殷长夏和郑玄海的神经。 郑玄海:“莎莎,杀了他!” 魏良已经神志不清,眼瞳跳动的频率像是乒乓球,嘴里不断的念着:“殷长夏……殷长夏……” 莎莎几乎要按不住他,毕竟是圆鼓鼓的蜗牛。 郑玄海:“快!” 莎莎即将手起刀落,殷长夏却蹲在了地上:“魏良,谁害了你?” 那把巨大的砍刀,停在了魏良的头颅上,削落了他的黑色发丝。 因为殷长夏的问话,而没有继续砍下去。 没人愿意看到这样一只怪物。 被寄生也就算了,他们竟然还有意识。 魏良在无边的恐惧当中,恢复了一丝理智,他突然泪流满面,逻辑不清的说了许多话。 “我不是想逃的……” “我只是逃惯了,改不掉了。” 水猴那件事? 殷长夏无所谓他逃不逃,可没想到,对魏良影响得这样深。 魏良只感觉自己有些不清不楚。 “我不卑鄙,不肮脏的话,没人愿意接纳我。” “就连当初培养我的恩人,也说欣赏我这点……” “可我有一部分是装的。” “装到最后,就连我自己也相信了。” 魏良哭得极狠,脸上的怯弱一览无遗,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模样。 他开始呕吐,脸上的面具尽数剥离,眼珠的泪水大颗砸在地上。 “呜……杀了我吧。” 喉咙里再也无法发声,只剩下可怜的呜咽音。 殷长夏不再逼问,这样状态下,多一秒都是煎熬:“动手。” 莎莎手起刀落,将魏良彻底杀死。 地上的东西没了气息,魏良的尸体和头颅分离,殷长夏让莎莎把头颅给捧回去,至少让他能有个全尸。 沉默在众人间蔓延。 在捧的过程当中,郑玄海忽然注意到了魏良用身体挡住的血字。 他在被恐惧击倒之前,竟然咬破了手指,在地上留下了一行字,还因为害怕被人看见,用身体盖住了下方。 “时空之钟,载物夺取。” 这句话令拥有载物的两人,立即头皮发麻。 家园竟然还有这种道具? 魏良有诸多软弱,却在最后关头,留下了这样的信息。 殷长夏微垂着眸:“时瑶,把你看到的说出来。” 时瑶眼眶微红的阐述:“在你们走之后,我们本以为今夜的目标确认了。因为那个房间不能说话,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可一个小时过后……” 殷长夏:“有伥鬼再度选择了目标?” 时瑶牙关打颤,点了点头:“是。” 殷长夏大致猜到了时瑶的心路历程,第二只伥鬼选了人,时瑶便觉得自己脑子里有白色虫卵,可以不用许可劵,就在夜间行动。 她等着伥鬼离开,便想着就看一眼,确定目标是谁。 除开目标的门,伥鬼和正常玩家的门都是被封住的,根本无法确定谁是伥鬼。 可被选中的目标,却能猜到。 有两扇门被敲碎了—— 殷长夏和时钧。 时瑶无法按捺自己,便冲出了休息室。 由于外面全是雪尸,她一路躲藏,没想到根本没找到时钧,反倒看到了角落里被人残害的魏良。 时瑶将这些事情道出:“时钧的门被砸了,是不是就证明他不是伥鬼了?” 殷长夏:“……” 这事儿总透着几分古怪。 殷长夏并未开口,反倒看向了郑玄海:“你怎么看?” 郑玄海:“的确不像伥鬼,但时钧的反应力和应变能力,反倒有些像……” 殷长夏眼皮直跳,顿时就明白了郑玄海的意思。 时钧难道是老玩家? 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能够去报名场的老玩家,唯有考核官而已。 就像鬼宴那场游戏,陆子珩就是他们这场的考核官。 时钧若无其事的借着姐姐时瑶,混进新人当中,甚至还继续跟着姐姐时瑶一起,进入了深渊博物馆的游戏。 这心机和胆魄,不光是老玩家,还算老玩家里的佼佼者。 殷长夏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先安抚了时瑶:“时钧应该没问题。” 时瑶完全没猜到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听到他们确定时钧没问题之后,时瑶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殷长夏:“先回休息室。” 两人神色凝重的点头。 魏良的道具不知道被谁拿走了,最好的情况是时钧,最坏的情况是寒鸦的人。 在最后十分钟内,他们终于抵达了休息室。 为了保证游戏的公平,在这个时间点进入房间,每次都只能是一个人而已。 要不然,在屋子里守株待兔,就能找到伥鬼。 屋子里静悄悄的,谁也不敢说话,殷长夏渡过了漫长的十分钟。 莎莎站在外面:“四点已经到了,C馆的展览正式开启,请各位贵宾跟我进入C馆。” 玩家陆陆续续的走出隔间,看不出任何端倪。 王昆突然询问:“魏考核官呢?” 没人能回答他。 众人的脸顿时变得惊悚,考核官的死亡,意味着游戏规则的松动,变故会来得更加猛烈。 莎莎已经拿钥匙打开了C馆的门锁,手臂粗的锁链,从门口被拿了下来。 莎莎打开了房门,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C馆的展览正式开启,请各位两两组队,不限身份。” 众人深感不妙,难道这一次考核官之间,也能互相组队了吗? 这不是大大减少普通玩家的生存率吗? 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到了殷长夏和郑玄海的身上,现在能带队的,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莎莎:“这一场的展览任务,要求大家赢下一场游戏!” 门口一阵海风刮来,充满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咸腥味,里面传来某个叫声,似乎是海鸥低空飞过的声响。 他们缓缓走到了里面,忽然将里面的东西看清。 一个巨大的赌场。 坐庄的怪物,全是些人外生物,但无一例外都是鱼类。 莎莎:“请兑换筹码。” 众人脸上的表情变得难看,终于明白前面为什么会引诱他们,拿出许多阳寿筹码,去争抢考核官。 原来都是因为C馆任务! 他们被大大的缩减了实力,极度不甘的向莎莎兑换起了筹码。 殷长夏也检查了自己的阳寿。 游戏很快便告知于他—— [所剩阳寿:五年十个月。] 看来之前的水猴,一共凝出了十四只鬼魂?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考核官开口,他们便是本场游戏的风向标。 殷长夏:“兑换……” 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纷纷竖起了耳朵,想知道殷长夏会兑换多少。 殷长夏沉沉道了句:“一枚。” 这声音仿佛是投掷在他们心上,溅起无数水花。 众人震惊到了极点,不可置信的看着殷长夏。 一枚筹码怎么玩游戏? 而更让他们震惊的是,那个总是痴傻的于志成,手里多出了五十枚筹码,碾压了在场所有人。 他一步步走到了殷长夏的面前,露出沙哑的声音:“殷考核官,请跟我一起组队。” “凭什么啊……” 话音刚落,于志成便将手放到了脖颈的锁链处,直接以粗暴的方式拧断了锁链,他真正的模样,便展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这一幕实在太令人震惊,令他们吓了一大跳,完全无法挪开眼睛。 老实人的外貌仿佛被撕裂,映入眼帘的是梨花般清透的眉眼,如山水画上淡墨扫过的几笔,扑面而来的清隽气质。 可他周身的阴郁太浓,压迫感又太强,冲散了这张脸原本的美感。 “你是谁?” 不知道谁突然问了一句话。 “A级玩家,裴铮,本场游戏的考核官之一。” 他的目光渐渐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露出一个不算友善的笑容,“殷考核官,你愿意跟我一起组队吗?” 所有人都无法动弹,注视着眼前这一幕,被浪潮般的冲击力袭击心脏。 A级玩家,向殷长夏发出了邀请? 这是个重磅炸/弹。 第65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这可是A级玩家啊! 就算是偌大的家园, 也仅仅只有七位! 众人心神震动,大脑几乎宕机,完全失去了言语, 只是怔怔的看着这两人。 殷长夏和裴铮俨然成为了人群中心。 没人能挪开眼。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发出惊诧的询问:“我们这场游戏竟然有A级玩家?” 心脏狂乱的跳动着,犹如密集的鼓点。 他们把目光放到了裴铮身上, 裴铮却把目光放到了殷长夏身上。 裴铮:“殷考核官,你意下如何?” 众人心头发紧, 不知道殷长夏会如何选择。 但被A级玩家看中, 整件事的意义就不同了,A级玩家有太多特权了, 连游戏提前开启都能做到。除了载物之外, A级玩家几乎被推崇到至高无上的地步。 郑玄海厉声道:“答应他!” “郑考核官……”冉正天露出错愕的表情, 完全不明白郑玄海为何会这样选择。 队伍里最强的就是殷长夏和裴铮了啊! 为了保证在C馆活下去,该全都一股脑争抢他们才对, 怎么郑玄海反倒催促殷长夏了? 殷长夏:“裴大佬难道刚刚没看清楚?我只兑换了一枚筹码。” 裴铮:“所以我兑换了五十枚。” 殷长夏:“……” 自从裴铮知道他是郑玄海的掌控者之后, 行事有了巨大变化, 令殷长夏一时半会儿摸不清他究竟想干什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 只剩下上方钟摆滴答滴答的响声。 C馆的展览时间, 是凌晨四点到八点,耽误得越久,他们的游戏时间也越慢。 殷长夏直视裴铮, 两人的目光好像在空气之中碰撞,却互不相让。 “好。”殷长夏拽紧了手里的那枚黑色筹码,眼底丝毫没有畏惧, “我奉陪到底。” 裴铮的笑意未达眼底:“这整个队伍当中, 也只有殷考核官能够陪我玩这一场了。” 众人:“……” 虽然很不想承认, 可裴铮说的就是事实。 他们低下了头,神色间充满了羞愤,完全不敢反驳裴铮。 “裴考核官说得太对了!像我们这样的实力,哪有这个资格?” “我们都有这个自知之明,当然是两位考核官的强强联合更好啊。我们这场能有A级玩家加入,已经是我们莫大的荣幸了。” “是啊,万一有幸通关,简直是可以吹嘘的资本啊!” 不仅不敢反驳,甚至还如以往那样卑躬屈膝的讨好。 裴铮不屑的说道:“我可不是魏良,这些话对我没用。” 众人:“……” 气氛变得奇差,犹如给本就不温暖的地方,强行灌入了寒风,令所有一切都披霜挂雪。 A级玩家果然不好应对。 殷长夏发现,在这期间时钧的目光一直落到他的身上。 自己之前怎么没发现? 时钧开场到现在的态度,完全没有一丝变化。 分明都已经经历了那么多的危险,能够一成不变,这本身就已经很神奇了。 看到殷长夏和自己对视,时钧眼神发亮,几乎是以一个迷弟的态度看向了他。 殷长夏勾起唇角:“时钧,好好照顾你姐姐。” 时钧微怔,眼底露出复杂的神色,又立即以那稚嫩的语气掩盖过去:“殷考核官放心,我会的!” 殷长夏不再分散注意力,扫视着C馆。 头顶的灯光十分昏暗,给眼前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无数张桌子以直线铺展,仿佛等待着客人的入场。 当殷长夏和裴铮踏入那条红线过后,昏昏欲睡的坐庄怪物,在这一刻全都苏醒过来,恶意的眼神纷纷投向了他们。 “终于有客人来了。” 怪物太多了,每一张桌子都是。 有些是人身鱼头,用一双死鱼眼看着他们,鱼嘴一张一合,砸吧砸吧的像是在吃什么东西; 有些是正常亡灵,只可惜身上长满了无数的鱼眼睛; 有些像是一只章鱼,整个身体泛着红紫,被挤一下,恐怕都能爆出浓黄的汁水。 “来我这儿啊!扑克牌,骰子,最简单的赌法,应有尽有!” “这算什么?当然是最刺激神经的赌法更有意思,刑具类要不要试试?剪错了绳子,就要切掉手指。” 一时间大量的信息冲击而来,那些怪物看他们的眼神,仿佛是砧板上的肉。 莎莎笑弯了眼:“大家还是慎重选择,如果赌输了一次,就要成为他们嘴里的食物。” 这里的怪物,可饿了太久了。 难怪怪物看他们的眼神里,都带上了狂热。 众人表情僵硬,甚至于不敢走到赌桌前。 筹码竟是阳寿和他们的血肉! 太疯狂了! 莎莎强忍着笑容:“大家不光可以输一次哦,身体能被吃下好几次呢。” 看着真是扭曲。 众人心情极度不佳,如果可以,谁愿意做出这样的牺牲呢? 莎莎又提醒道:“前几批客人当中,有一位足足输了三次,才赢下了一次,他的手脚都被吃掉了,爬出C馆的时候,拖拽了一条长长的血痕,就连变成这样也不想放弃呢。” 为了那一丝的赢面,竟然能够忍受自己的手脚被吃掉? 众人捂住了嘴,涌出了恶心感,对莎莎嘴里的话产生了联想,快要忍不住吐出来。 里面所有怪物都齐齐的笑了起来,那烂鱼臭虾的味道更浓了。 在这一片吆喝声中,殷长夏询问:“裴大佬想选哪一桌?” 裴铮眯起眼:“刑具类。” 殷长夏一惊,裴铮还真是朝着最刺激的冲。 刚才那只怪物说:“噗噗噗,筹码多一点的,自然能够选择简单游戏。这里的规则就是这样,游戏越难,需要的筹码越少;游戏越简单,类似扑克类的,所需筹码也越多。” 殷长夏直视着他:“我一枚筹码也能参加?” 腐化鱼怪的鱼嘴开始上下碰撞,足足一分钟之久,表达着自己的兴奋和愉悦。 “一枚筹码,从来没人敢这样。” “您是第一位。” 他的鱼嘴里流下无数津液,仿佛扼制不住,牙齿即将从鱼嘴深处露出,又连忙拿宽大的袖子,抬得极高去擦向最上方的鱼嘴。 “真是不好意思,失礼了。” “您……您……” 他说道这里,死鱼眼突然弯起,“您看上去太好吃了。” 殷长夏笑得露出小虎牙:“谢谢夸奖,我也这么觉得。” 腐化鱼怪:“……” 他听到了什么? 殷长夏持续输出暴击:“不过想吃我的太多了,你得排排队,要不然我怕前面排得不耐烦的,看到你想插队,把你鱼盖骨都给掀了。” 腐化鱼怪:“……” 殷长夏:“我这真是好心提醒啊,这年头不好看到我这种热心人了吧?” 腐化鱼怪那一成不变的死鱼眼都红了,恨不得咬死殷长夏。 外表看着这么香甜,让人无比垂涎。 这一张嘴,就恨不得活吞了他! 唐启泽和柯羽安组了队,在旁边死死的憋着笑,差一点憋得喘不过气来了。 殷长夏一脸无辜。 腐化鱼怪的语气都沉了:“客人还是早点选择吧。” 大部分玩家都选择了简单的赌法,不敢和这些鱼怪硬碰硬。 可最初选择赌桌的王昆,已经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了赌/博—— “你输了。” 鱼怪伸长了嘴,尖锐的牙齿从鱼肉里露出,一口将王昆的手指咬断。 鱼怪啃食着手指,沉醉在着香甜的美味当中。 王昆痛得倒在了地上,赌桌前全是他的血液。 郑玄海立即向前,将劣质药水喂到了他的嘴里:“快喝下去!” 王昆依旧痛苦难忍:“唔……” 看到这一幕,想要选择赌桌的玩家,纷纷呆愣在了原地。再次看向赌桌的眼神,仿佛是一个通往深渊的通道。 头顶的灯光打得太好,把深绿的赌桌分割成了两部分。 怪物陷入了黑暗里,而他们却站在灯光的暴晒之下,天然的黑暗与光明。 在这种情况下,谁都不敢再动了。 殷长夏戴上了怒面,兴致冲冲的站在了某张赌桌前:“好像这个比较有趣,裴大佬,你真的让我选?” 众人:“……” 他们看向殷长夏的目光,变得比看那些怪物还要可怕。 殷长夏难道没看见? 王昆的下场这么凄惨,可为了赢下去,他还要继续爬起来,一步步踏入深渊。 这样的事威慑了所有人,殷长夏却毫无所动,甚至催促裴铮赶紧过去? 他们的心脏被一只大手一点点揉搓捏紧,感受到了那扑面而来的危险。 裴铮将手里的筹码朝前一推,黑色的硬币散落于赌桌上,五十年的阳寿就这样摆在了上面,厚重、发沉、犹如铅块。 裴铮露出笑容:“那就赌。” 那只腐化鱼怪哪里瞧见过这么多的筹码,鱼嘴一直张着,久久才回过了神。 它收敛了惊愕,开始宣布起了规则。 “这里有一个人生经营类的红黑轮/盘,每回合都必须掷骰子,先行抵达终点者为赢家。” “红色为正,黑色为负,每次骰子掷到黑色,就必须要接受惩罚。” “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惩罚的方式,可以自己忍受,还可以用这个——” 鱼怪放置了三张卡片,“写下有关你们最重要的三条信息,一一公布于众。必须是最重要的,不然游戏则会自动判定你们输。” 自己忍受的话,恐怕就是准备的那些刑具了。 殷长夏感知着自己的心跳声,手里的筹码厚重至极,不再是一年阳寿亦或者自己的血肉。 还有不得不说出的秘密。 这种刺激感,从里到外,以至于殷长夏微微抖动着。 鱼怪:“接受以下规则,就能正式开始游戏!” 裴铮丝毫没有反应:“接受。” 另一桌的唐启泽开始担心起了殷长夏,还以为他是害怕:“要不选其他的吧?” 这不就是相当于,要把他的载物信息公之于众吗? 殷长夏停止了抖动,嘴角的笑容在被拉扯开来:“不不不,这么有意思的游戏,怎么能放过?” 众人背脊紧绷,看着这样的殷长夏,顿时觉得浑身发凉。 窗台的冰棱砸下,仿佛一把尖锐的刀,落到了所有人的心脏上,带来了令人浑身发寒的颤栗感。 殷长夏不知何时拿出了怒面,却并没有戴上,而是拿在手中把玩。 “接受。” 腐化鱼怪的鱼嘴上下碰撞,啪嗒啪嗒的表达着自己的喜悦。一只鱼怪如此,所有鱼怪都开始随声附和,声音由小及大。 众人不禁捂住了耳朵,在这样难听的杂音下,觉得头皮发麻。 鱼怪递给了裴铮和殷长夏三张卡片,两人飞快的写下三条重要信息,然后盖在了绿色的赌桌上:“开始!” 鱼怪收取了一枚筹码,当做参与游戏的佣金。 它拿起了骰子,骰子在赌桌上迅速增大,变得几乎有半个人那么高。 在增大之后,众人才看见那颗黑色的骰子的六个面,竟然都镶嵌着一张人脸,吓得他们脸色泛白,却又无法挪开自己的眼睛。 恐惧、瘆人、但这是殷长夏在玩游戏! 地上蔓延了一层黑色的海水,在随着赌约的进行,要把他们全都淹没。 鱼怪最终的点数落到了五点,轮/盘上正好落到了红色:“安全区。” 裴铮和殷长夏共享命运,谁投都是一样的。 殷长夏:“裴大佬,要不你来?我来投的话,百分之百是黑色区域。” 裴铮:“你故意选这个游戏,别以为我不知道什么意思。一只脚都踏进来了,难道你会害怕?” 殷长夏眨了眨眼,表示自己的无辜。 裴铮:“我当出资人,你来投。” 殷长夏:“那好吧。” 殷长夏没有犹豫,戴上了怒面,右手抛动着那颗极大的骰子:“4。” 鱼怪拍打着鱼鳍:“黑色区域。” 唐启泽看得心惊肉跳,被他们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根本没心思去参加游戏。 一开场就是黑色区域,不就是处于劣势了吗? “请选择惩罚模式,自己忍受,还是……展开卡片?” 殷长夏:“选择接受惩罚。” 鱼怪:“……” 惩罚模式,会从死去的玩家里,抽选一个出来,让他们感知那些玩家的感受。 目前死的玩家总共四人—— 宋香如,伥鬼,死于符纸燃烧。 鲁大勇,死于紫色毒气。 贾诚,死于白色虫卵,却在死之前被殷长夏交换了情绪。 魏良,死于白色虫卵和寒鸦的偷袭。 听到这里,尹越猛地明白了过来,快要崩不住脸上的表情。 殷长夏……是想重现昨晚的事! 他要知道拿到魏良手里的时空之钟的人是谁!还有他究竟是玩家里的那一个人! 尹越惊得心头发凉,心脏跳动极乱,觉得这样平静的殷长夏十分可怕。 他对自己……也太狠了。 仿佛所有东西,都是他手里操弄的棋子,而他坐于棋盘的尸山之上,漠然的注视着一切,完全不把风险放在眼里。 鱼怪:“抽签吧。” 殷长夏缓缓将手伸了过去:“四分之一的概率抽中……” 尹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哪里是游戏在玩弄殷长夏,而是殷长夏在玩弄着他! 尹越死死的盯着殷长夏,他故意放慢的动作,无疑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压力,仿佛自己要被推下那无尽的地狱。 殷长夏拿出了其中一张纸条:“鲁大勇?” 话音刚落,便有紫色毒气飘了过来,殷长夏和裴铮开始屏气。 在这片迷雾当中,众人好似听到了鲁大勇和某个人的对话声—— “你还想继续忍受考核官吗?你难道忘了,他们是怎么骑在你的头上,是怎么羞辱你的?” “变成伥鬼之后,你就不用再忍受这些了。” “只是少了皮而已,我们还能穿别人的皮。只要游戏不被通关,我们将会永恒存在,不用再忍受那些恐惧,也不用为了赚取阳寿而辛苦。” “我就是上一场游戏里,主动接受伥鬼身份的玩家。” “鲁大勇,我可是在邀请你啊。” “自己剥自己的皮,自己扮演自己,只是从人类成为伥鬼,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众人神色大变:“这……!” 有伥鬼在诱惑鲁大勇! 这下子不光是尹越,大概连伥鬼也要害怕起来了吧。 尹越:“……” 伥鬼:“……” 竟然有人会主动选择惩罚? 妈的,这家伙不按套路出牌! 鱼怪故意放慢了速度,想要多欣赏一会儿,殷长夏和裴铮因为紫色毒气而被憋得涨红的脸,只要吸入一口,他们就不用继续再参加接下来的游戏了。 裴铮面不改色,瞧见殷长夏拿起桌上的筹码,犹如投喂一般,朝着骰子丟掷了过去。 骰子上的人面追逐着筹码,开始迅速旋转。 如此沉重的重量,又如此轻盈的重量。 只是一枚筹码而已,便承载了一年阳寿! 鱼怪:“……” 它心头隐隐觉得不妙,这本该是让它们去玩弄玩家的游戏,现在反倒成了它们自己被玩弄了。 唐启泽注视着这一幕,自言自语的说:“快点、快点!” 这到底要旋转多久? 憋气的时间越久,对他们越是不利。 纵然紫色毒气只对参加游戏的殷长夏和裴铮有作用,唐启泽也极度担心殷长夏这边会出事。 殷长夏又抓了一大把,犹如投食似的,喂养着那些骰子的人面。 骰子终于停止旋转了:“六点,红色区域。” 终于轮到了殷长夏和裴铮了,外围有人大喊:“裴大佬,你可是A级玩家啊,那些筹码也是你出的,应该由你来投!” 裴铮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殷长夏丢了下骰子:“三点,红色区域。” 紫色毒气散去,两人开始大口大口呼吸。 尤其是殷长夏,肺部都被憋得发疼,却觉得有意思极了。 终于恢复呼吸的裴铮,扫视着外面那人:“我说了,我当出资人,这些阳寿他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我们不能一下子损失两位考核官!”冉正天突然着急了,“越到后面难度会越增加的,大家也不愿意看到殷考核官输了吧?” 众人:“……” 纵然知道这一点,他们也不敢吱声。 殷长夏:“原来大家这么害怕?那下次再遇到惩罚,就用卡片抵消好了。” 众人:“……” 你就别乌鸦嘴说下次是惩罚了! 他们欲哭无泪,突然开始怕起殷长夏这个运气来。 裴铮看向他:“你确定?” 殷长夏:“裴大佬愿意当出资人,不就是为了买我三个秘密吗?你最开始选择游戏的时候,不也是直奔这个游戏而来?” 裴铮:“……” 殷长夏直奔这个游戏,是为了找出寒鸦和伥鬼的线索。 他直奔这个游戏,是为了想知道殷长夏的秘密。 纵然目的不同,结果却一样。 这该死的默契。 真不爽。 鱼怪已经领先他们好几步了,必须得追赶上去。话是这么说,殷长夏果然又丢出了黑色区域。 众人:“……” 绝望了。 殷长夏叹了一口气:“果然是百分之百厄运,我这次选择……以卡片抵消惩罚。” 鱼怪就是等着这一刻,秘密大多数是弱点。 这个游戏不光是场内,还有场外。 只要对积攒了一定怨恨的玩家,在离开这个游戏过后,他们就会内斗起来。 两张卡片被翻了出来,一张是裴铮的,一张是殷长夏的。 “第一张秘密……”鱼怪拿着卡片念了出来,“我的身体和魂魄不契合,极度容易引起鬼上身,并且故意在十区居住,吸引那些鬼魂上身,用燃烧那些鬼魂,来为我续命。包括现在,我的身体里仍然住着一只鬼魂,倘若当时不是我愿意的,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得手?” 鱼怪摸了摸自己的鱼须:“嚯嚯。” 这简直是赌命! A级大佬,竟然真的写下了自己的秘密? 赌桌的重量,忽然犹如一座千万斤的巨山,突然间拔地而起,呈现在他们的眼前。 殷长夏惊讶的看向了裴铮,没想到那个晚上他是自愿让江听云鬼上身的。恐怕是看到江听云栖居在残疾狗的身体当中,把他当成了一般邪物。 想接着江听云续命,谁能想到江听云这么难以对付? 他没办法再像以前对付那些鬼魂一样,去对付江听云。 裴铮的长相和江听云这样相似,看来得等到宗昙苏醒,才能知道真相。 鱼怪继续念着下一张:“来深渊博物馆太好了,实体的怪物好多,亡魂反而很少。” 什么意思?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完全搞不懂殷长夏写的什么,这不是摆在眼前的事情吗? 鱼怪把剩下的内容念了出来:“我拥有载物,目前载物里的鬼魂有两只……” 目前? 尹越惊骇不已,包括郑玄海也同样如此。 大部分载物都是一只鬼魂,虽说的确有两只,乃至三只,但那都是极少数。 他只知道新星榜第三,有殷长夏的原因。 尹越忽然又回想起了那个史无前例的F,被七位A级玩家联手把消息藏了下来,谁也不知道名单,那几乎成了家园的传说。 难不成…… 也是殷长夏?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果然!我就知道殷考核官不简单!” “他有时候装得柔弱的样子,一定是假的。” 鱼怪继续念着:“我拥有郑玄海的掌控权……” “郑考核官和殷考核官的关系,竟然是这样?” “殷考核官太强了,在新人时期就能拿走别人的掌控权?” 鱼怪额头青筋凸起,这到底是说秘密呢,还是在替他凡尔赛呢? 它念出了最后一句话:“从D馆的休息室过后,我开始打算和裴铮真心合作。” 既然念出来,就一定是真的。 裴铮拧紧了眉,他记得自己之前还讥讽了殷长夏。 内心五味杂陈,裴铮很想按照自己从前的经历,去排挤,否认殷长夏。 可事实摆在眼前,裴铮无法做到忽视。 鱼怪阴着脸:“游戏继续。” 至多还差三步,它就会赢下赌局,一定会咬下殷长夏和裴铮的血肉。 一想到这里,鱼怪更加向往了,迫切的希望快一些,再快一些。 “又是六点,红色区域。”鱼怪越发的渴望了起来,“快快快,轮到你们了!” 殷长夏:“三点,黑色区域。” 鱼怪:“选择什么!?” 裴铮和尹越双双看向了殷长夏,压迫力无形间逼近。 惩罚,还是卡牌? 殷长夏:“惩罚。” 尹越眼皮直跳,已经快要被逼到绝境,手里拿出了道具,静静等待殷长夏那边的动静。 “体验死法……” “贾诚。” 又没抽中? 原以为袭来的会是蛇群和恐惧,可这一刻涌入殷长夏和裴铮内心的,竟然是被扯入深渊一般的狂气和怨恨。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是……” “关于B馆的信息竟然在蛇窟里?哈哈哈哈,你们全都抛下我,谁也别想得到这个信息!” “B馆尽头的房间竟然是电梯?” 第二个有用信息。 A馆尽头的房间,就让他们发现了那么多。殷长夏一直在期待第二个尽头的房间,却直接被莎莎带到了C馆,竟然是那部电梯! 如果搜查,会找到他想要的答案吗? 控制玩家死亡数量的留言。 然而理智仅仅存在了短暂的几秒,殷长夏便受到了那种感情的感染,心头的暴戾被骤然扯动,差一点震醒了沉睡中的宗昙。 两人本就依靠着鬼骨连接,某些极其强烈的情绪,很容易发生共情。 右手的鬼力开始变得不祥,狂气值也再不断攀升。 [39%,40%,41%……] 唐启泽紧张到了极点,他始终牢记着唐书桐的话,一看就知道殷长夏受到了影响。 “快继续游戏啊!” 这一刻带给他们危险感的,竟然不是那些怪物,而是被狂气所影响的殷长夏。倘若他成为了伥鬼,一定是最像反派的存在。 鱼怪满怀期待的投掷,骰子停下的时候,张合的鱼嘴突然就死闭起来了。 笑容全失。 殷长夏:“怎么不念了?” 殷长夏缓缓扬起一个笑容,被强制开启了狂气状态,整个人都好似轻飘飘的,竟令他快要忍不住笑出声。 鱼怪:“一点,黑色区域。” 殷长夏突然拍起了掌,眼眸弯起似月:“庄家失利。” 那些强烈的光线打在他的身上,让人产生一种眩晕的错觉。 鱼怪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不知道骰子突然出现了什么问题,明明已经对它们下了命令,怎么还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殷长夏隔着绿色的赌桌,揪住了鱼怪的衣领:“一点,黑色区域,难道需要我为你执行吗?” 鱼怪终于看到了他手里的筹码,鱼眼睛晃动:“你……!” 头顶的灯光分布不均,令玩家这里是暴晒,怪物那边却深陷黑暗。可殷长夏顺着赌桌去揪住鱼怪的衣领时,他整个人也像是由光明向黑暗过度。 鱼怪:“你故意拿筹码引诱!” 殷长夏声音极冷:“骰子上全是玩家的人脸,阳寿对他们有莫大吸引力,这不是理所应当?你不想执行,有的是人想帮你执行。” 完了,他们快被贾诚死前的情绪带动得即将被拽入深渊。 唐启泽喊:“别冲动!我们目标是赢下游戏。” 殷长夏:“……” 想要暴力的撕碎一切,本来怒面和狂化状态已经够可怕的了,现在殷长夏更加难以控制。 鱼怪挣扎起来,心不甘情不愿的喊了句:“我接受惩罚。” 刑具骤然间落下,斩断了整张赌桌。 上面的筹码散落了一地,犹如敲击玉石的声音,在殷长夏面前浮现出了三张卡片,鱼怪不情不愿的说:“抽吧,庄家失利是对玩家的奖励卡。” 殷长夏:“没有惩罚卡?” 鱼怪拍着鱼鳍:“你太得寸进尺了!” 它后悔了,不该盯上殷长夏。 规则对这家伙没用,所有人都被规则玩弄,殷长夏却是玩弄规则! 它心脏咚咚直跳,便想要早点结束这场游戏,不想和殷长夏纠缠下去。 殷长夏的手放到了某张卡片上,脑海里响起了游戏的提示音。 殷长夏还未来得及细听,C馆的大门忽然被什么东西给撞击一下。 众人仍旧沉浸在殷长夏的游戏里,没有留意到这微小的声音。只是在这一刻,所有庄家的表情都变了,头顶的灯泡忽然碰的一下爆裂。 黑暗在被拉长,它们也陷得更深。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总感觉几分不妙。 门口的锁链总算松动了,从外渗出某个身影。 殷长夏朝回望去,寒气从外渗透了进来,一条黏糊糊的触/手,伸到时瑶的面前,似乎想要触碰到她。 然而时瑶毫无所查,仍在看着他。 殷长夏的身体立即就有了反应,这是他们之前看到的馆长! 时瑶的脑子里被植入了白色虫卵,对视三秒必定会出事。 殷长夏:“全员朝里面逃!” 时瑶一脸茫然,但既然是殷长夏的命令,她的身体立即就动了。然而她发现殷长夏却宛如呆愣住了一样,突然抱住了头,表情显得极其不对劲。 难道…… 时瑶本想回去,却看到有人比她先一步动了。 郑玄海、唐启泽,一起回到了那边。 郑玄海猛吸了一口骨灰香烟,烟雾在同外面的寒气对撞,向思思从烟雾里凝结出了身影,拽住了那条触/手,喉咙里发出警告的声音。 郑玄海:“快躲!你和贾诚感同身受,相当于现在也是被植入白色虫卵的状态,对视一定不要超过三秒!” 还好只是触/手。 如果馆长整个人都进来了,后果不堪设想。 殷长夏被郑玄海朝里推去,才惊醒了过来。 C馆里的雾气更浓了,他头部疼痛难忍,差一点就要中招。 裴铮仍在赌桌前等着他,无声的注视着这一切,看到郑玄海主动上前,低声说了句:“又是掌控者铁则?” 郑玄海狠狠反驳:“不是!” 裴铮:“被掌控者不怨恨他们就不错了,竟然还愿意主动凑上去?” 郑玄海:“别再用你的过往去推断殷长夏,他从未把我当成过奴隶。”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响在裴铮的心上,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裴铮表情有些难看,莫名烦躁了起来。 所有掌控者都是一样的,要不然,他在家园生活快要五年,为什么一次都没有遇到过? 给出期待,又被无情磨灭,索性从一开始就追求实力,再也不去相信所谓的狗屁人性。 他倒是要看看,殷长夏关键时刻,会如何选择! 裴铮故意选择不出手,故意不透露今天晚上馆长会过来的信息,就是想证明掌控者里不会有特例。 殷长夏:“郑玄海,你扛不住馆长,先和他们一起去躲,我看过地形图,里面就是C馆尽头的房间。带着莎莎一起,如果能找到其他人偶更好,只要有两具人偶以上,馆长就不敢靠近。” 殷长夏一句话,让裴铮猛地望向了他。 他再度走到了赌桌面前:“继续赌。” 郑玄海咬了咬牙,只得缓步朝后退,希望为殷长夏争取更多的时间。 裴铮捏白了手,指甲都快在手掌上留下一道弯月痕,浑身紧绷得厉害。 鱼怪:“这可不行,对赌必须要在您使用了那张牌之后,才能继续进展下去。” 殷长夏:“好,我……” 话尚未说完,门已经彻底被打开了。 危急时刻,绞丝飞快缠住了门把手,触/手被夹住,只得开始撞击大门。 裴铮:“先躲。” 殷长夏一惊,没想到裴铮会说出这样的话。 裴铮恶声恶气的说:“看什么看?” 他拉起殷长夏,心里的偏激减少了些许,趁着馆长尚未进来,飞快的朝着里面奔去。 殷长夏想起刚才的游戏提示,也顾不上这么多了,连忙喊了句:“随机绑定!” [正在执行要求。] [请坚持十秒。] 殷长夏脸都黑了,这十秒简直是生死时速。 绞丝无法再承受撞击,C馆大门碎成了好几块,浓雾里忽然间出现某个身影,馆长踏出了一步,里面的鱼腥味达到了顶峰。 C馆一共三堵墙,最里面才是C馆尽头的房间。 唐启泽和郑玄海为了等他们,已经落后大部队,看到殷长夏总算跟上来了,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没多久,他就听到了脑海里浮现的某个声音。 [命运之箭已绑定。] [规则如下——] [对赌尚未完成之前,你与另一位玩家裴铮为共死关系。] [一方死亡,另一方也会死亡。] 唐启泽:“……” 裴铮:“……” 唐启泽忍不住发问:“你到底抽中了什么卡!?” 殷长夏:“丘比特。” 唐启泽一口老血哽在了喉咙里,果然让殷长夏抽卡,就没好事发生。 他们终于抵达了第一堵墙,背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喘气。 [离第二堵墙开启时间,还剩最后三分钟。] 这墙是一堵堵的开启? 那他们必定要和馆长对上啊! 唐启泽苦笑道:“这功能也太像狼人杀里的爸爸牌了,爸爸你一定要骚起来啊,带我们赢!” 殷长夏一脸欣慰:“乖。” 唐启泽:“……” 就你会吃豆腐。 一只小蜘蛛钻了出来,此刻被裴铮压抑已久的江听云总算苏醒,江听云听到的第一句话就如此令人费解。他不懂世俗,也无记忆,根本不能理解这其中的含义。 江听云认真的模仿,雾蒙蒙的眼瞳里满是专注:“爸……爸……骚起来?” 殷长夏:“……” 谁骚? 第66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就知道C馆的通关条件不会这么简单!” 不足两米高的墙上挂满了坏掉的时钟, 所有人都不敢探出头,死死的贴合于凹凸不平的墙面, 后背咯得快要起一圈印子。 馆长的身影在浓雾之中浮动,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时而有一部分展露出来,手臂、腿部、触/手,却都像是盲人说象一般,看得不全面。 江听云把头给转动过去,又被殷长夏掰了回来:“不要对视超过三秒。” 害怕他听不懂,殷长夏又仔细叮嘱:“会产生恐惧的。” 江听云:“?” 殷长夏忽然想起,现在应该是江听云拿到了身体。 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江听云表现得再无害, 那也是半鬼王级别。 就算是现在鬼力没有恢复, 出去也能吓倒一票亡魂。 自己这样千叮咛万嘱咐的对象,可能根本不把外面的馆长放在眼里:“……没什么, 就当我随便乱说。” 江听云的确没把馆长放在眼里,却把殷长夏放在眼里, 肩膀上的蜘蛛代替了江听云的眼睛,以此来紧盯着殷长夏。 让人极度惊悚。 江听云在一秒间便乖顺了下来,蹭了蹭殷长夏放在他头上的手指, 以最原始的办法表达着自己的亲昵。 江听云:“夏……” 殷长夏强调:“我的名字是殷长夏。” 殷长夏不再同他对话, 感知着馆长每迈出一步时的啪嗒声,仿佛某种不可名状的怪物,在借由萦绕他周围的武器上岸。 脆弱的神经经不起玩弄, 数次危险下来, 就像是冬日里被冻得发脆的树枝, 轻轻一掰, 就能掰成两截。 众人心头发紧, 只得祈求第二堵墙赶紧开放。 三分钟倒计时,也太漫长了一点。 某条触/手伸了过来,上面突然睁开了一只眼睛。 隔了不过三秒,更多的眼睛强行撑开了表皮,犹如雨后春笋般瞬间长满了那条触/手。 他是在观察。 殷长夏放沉了呼吸,被盯得侧身发麻,就算明白它就在身后,也不敢转头。 “不要对视!” “不要对视!” “不要对视!” 一连三遍的警告,重重的砸在所有人的心上。那条触/手并没有和他们动手,只是旋转着角度,和他们周旋起来。 眼睛太多了。 众人不断转动着自己的身体,低垂着眼眸,又不敢彻底闭上。 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失去视力不亚于主动送死。 这种无声的周旋,往往是最令人恐惧的。 尤其是他们满脑子都是贾诚死时的光景,这种感情就在被一点点的放大。 谁也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被植入白色虫卵,就更加不敢做那个第一个暴起的人了。 触/手绕过一个又一个的玩家,终于抵达殷长夏这边。 殷长夏挪开了眼睛,没有和触/手对视,反倒直直的撞入了江听云的眼瞳当中。 他一直盯着自己? 江听云的眼瞳黑中泛着灰色,每次接替身体的时候,都有这个明显的变化。 这双眼睛无法乘载任何东西,天地都装不进去,更像是被精心雕琢的工艺品,完全无法感知任何的感情。 殷长夏在同他对视的几秒内,触/手已经伸到了殷长夏的眼前。 江听云更先一步,朝着殷长夏伸出了手,遮住了殷长夏的眼睛:“不……看。” 殷长夏脑子有些发懵,没想到江听云会这么做。 比起最初的见面,江听云脑子好像灵活了一些?难道真是因为投喂了一只鬼魂的缘故,令他鬼力恢复了些许,有更多的力量去冲击自己空白的记忆? 唐启泽躲避着眼睛:“你别遮住他的眼睛啊,万一触/手开始袭击,到时候我们可怎么办?” 江听云:“夏……说,不能看。” 唐启泽嘴角抽搐,怎么感觉A级大佬突然一下子变成小绵羊了? 触/手周旋太久,没想到他们早有防备,显然是提前知道了对视的秘密。它不再隐忍,立即朝着殷长夏袭击,想要拽住他的手腕。 既然他们不想看,那就强行让他们看! 大批蜘蛛在那一刻,便涌动了出来,堆积成了一整面墙,然后从墙上一跃而下,猛地咬住了那些眼睛。 浓浆迸裂,受伤的眼睛流出了黄色的液体。 原本还温顺的江听云,忽然就变得凶戾了起来,好似展现着自己獠牙的毒兽。 唐启泽:“……” 他被这一幕给惊呆了,对于唐启泽而言,触/手和这一整面墙的蜘蛛同样可怕,他的身体连忙朝后跌去,吓得脸色泛白。 而再一看江听云,整个人都被浓稠的黑暗裹着,又阴邪又骇人。 唐启泽的后背发凉,蓦然想起了宗昙。 只不过宗昙的压迫感更尖锐,只是简单的现身,便能一寸寸的侵略旁人的神经。 触/手受痛,立刻松开了殷长夏,很快又缩到了浓雾当中。 “第二堵墙开了,大家快进去!” 所有人开始一股脑的朝着第二堵墙涌去,眼带渴望的看向了C馆尽头的房间,他们离安全又进了一步。 时瑶:“C馆的通关任务,不是让我们赢下一场游戏吗?现在可怎么赢?” 外围的赌桌,已经被馆长所占领。 倘若不是殷长夏喊了那句不要对视,恐怕他们会毫无防备的面临恐惧,至此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冉正天惊慌失措的说:“这种时候就别想着赢下游戏了,逃命要紧啊!” 众人心有戚戚:“又是克系怪物,又是蜘蛛,完蛋了。” 殷长夏:“……” 尹越隐藏在人群当中,眼露精光的发问:“裴考核官之前不是说,身体里藏着一只邪物吗?我们的赢面可全在裴考核官的身上了啊,万一邪物在此刻反扑……” 失去手指的王昆面露紧张:“刚才,我、我好像看到那些蜘蛛,在和裴考核官交流……” 众人齐刷刷将目光放到了江听云的身上,眼中无不带着害怕。 天上的灯光打了下来,隔绝了每一堵墙间的距离。 一边在光明,一边在黑暗。 这是一条鸿沟。 江听云仿佛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眼神,没有任何一双,是带着平静和友善,仿佛自己做了什么恶事,令所有人都开始害怕他。 江听云眼瞳里没有了任何光亮,抱住了头疼欲裂的脑袋:“我只是……为了……夏家,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他手上的力度太大,在自己的额头留下了一条抓痕。 众人看他如此不对劲,更加惊恐了起来。 “难道裴考核官也要开始变成蜗牛吗?” “别散播恐慌!”殷长夏厉声道,“现在躲过馆长才是最重要的事,谁敢再多说一句?” 众人纷纷低下了头,颇有些羞愧。 越是这种时候,心理素质不好的人,就越容易引起团队的崩坏。 殷长夏低声对江听云说道:“我们之前不是做了约定,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帮你完成。出了这个游戏之后,我就找任叔帮你问清。” 江听云仿佛陷入魔障一般,指甲几乎要嵌入肉里面。 “关于那个宅子的事,任叔知道得最多。不需要等太久,至多半个月。”殷长夏不得已拽住了他的双手,强势的说,“看我!” 江听云的眼睛里恢复了些神采,并不如他所想象的,全都是责怪与恐慌的眼神。 肩膀上的蜘蛛同殷长夏对视时,他难得的感受到了平静。 即将爆发的鬼力,在这一刻得到了控制。 江听云当真听了殷长夏的话,只是单纯的注视着他。 殷长夏松了一口气,这些人还真是不知道危险。墙外面有馆长在不断试探,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对他们发起攻击,如果这边的江听云再失控,那将会是雪上加霜的灾难。 饶是殷长夏,也惊出一身冷汗。 殷长夏充满了蛊惑性的说道:“外面的东西才是怪物,你不是,对不对?” 江听云:“我……不是?” 原以为江听云会按照之前那样,重复他说的话。 的确是重复了,却带着疑问的语气。 殷长夏有些错愕,眼下的江听云并没有恢复记忆,没有任何的伪装和算计,表现的全是他的本真。 然而这样的他,却无法认同自己。 连一句我不是怪物,都不能说出口。 殷长夏在这一刻心情复杂了起来,大约是自己植入这个心理暗示时,他被更多的事情,根深蒂固了这个想法。 越是和江听云相处,就越容易感知到他的过往。 殷长夏掰着他的手,按压了好几下,令他手上的力度渐渐被化解,然后慢慢的松懈下来。 “不管什么时候,都别以自残的方式活着。” 江听云:“……” 裴铮:“……” 在江听云掌控身体的时候,裴铮也能感知到外界的一切。 裴铮心脏微微酸胀,一股莫名的情绪涌动了出来。手指刚刚用力得像是猛兽的爪子,充满了攻击性。随着殷长夏按压他的手指的动作,连裴铮的情绪也渐渐平息。 殷长夏不大会说漂亮话,也不喜欢安慰人。 说出口的话大多都是怼人。 越是如此,他鲜少的一面展露了出来,才会带来那样的冲击力。 触/手在此刻又绕了过来,这一次并非一根,而是从四面八方的涌了过来。 裴铮低声对江听云说:[你这样是保护不了他的。] 江听云:[……] 裴铮:[在这种情况下,你做出反击,反而会带给他劣势。你难道想让他被所有人恐惧吗?] 江听云摇了摇头。 这大约是他们第一次交流,之前无论裴铮说什么,江听云都不会搭理。 裴铮甚至觉得他没有神志,是个智障。 裴铮:[那,就把身体还给我。] 短短一句话,令眼前一片眩晕。 再度稳住心神,裴铮已经取回了自己的身体。 他目光幽深,低低的笑了起来,原来突破口在殷长夏这里! 这个柴米油盐不进的家伙,连别人的意思也无法理解,裴铮永远无法掌控主导权,总是江听云想拿,就能拿走身体。 而如今殷长夏遇上危险了,反倒帮助自己拿回了身体…… 还真是个讽刺。 裴铮拿出了绞丝,借由第二堵墙的力道,绞丝迅速绕行一圈,连同那些触/手也绑了起来,令它们犹如跟墙体生根了那样。 绞丝的力道极强,还带着毒性,不一会儿那些眼睛上就染上了乌紫。 它们似乎是想要挣扎,裴铮表情发狠,绞丝勒得更紧,墙面流下了许多黄色汁液,那种鱼腥味变得更浓,几乎是扑面而来。 众人捂住了口鼻,熏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殷长夏在此时站起身:“唐启泽,匕首给我。” 唐启泽立即丢了一把给他,刚才触/手不固定,又不能和他对视,不知道会用什么方法袭击,当然不敢反击。 而如今恰恰是极佳的机会! 殷长夏撕下衣衫,蒙上了自己的双眼,迅速绕到了墙边,手里握紧了匕首,按下了匕端后刀刃迅速增长,将那些触/手给切断。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那些断裂的触/手上的眼睛,失去了营养供给,便像是枯萎的花那样,彻底萎缩干瘪。 没人敢回过头看向这一幕,也自然不清楚殷长夏做了什么。 唯有刚才利用绞丝和第二堵墙缠住馆长的裴铮,眉头越蹙越紧,这无可挑剔的默契和配合,快要让他想要永远沉溺于这样的舒适区。 难道殷长夏自己不知道,但凡和他配合过的人,再去其他队伍,就会感到奇大的违和感吗? 原本扣上的齿轮,强行被人掰扯开,一切都变得不顺利。 所有人都会被这种默契感给宠坏的。 殷长夏丢掉了手里的匕首,迅速回到了第二堵墙内,接触过那些眼睛,不能保证匕首会不会出现问题。 殷长夏松了一口气,郑玄海立即递了张手帕给他:“擦擦吧。” 殷长夏:“谢了……” 刚一说完,殷长夏就愣了。 郑玄海从擦嘴,到拿医疗箱,到给他找到了御寒的围巾,现在甚至连帕子都准备好了? 奇奇怪怪的男妈妈人数在增加。 此时第一堵墙总算是开启了,众人再度起身,赶忙抵达了那边:“还有三分钟,还有三分钟!” 馆长这一次不过是试探,没想到他们不仅没有害怕,反倒还敢反杀。 虽然那几条触/手并不算什么,可馆长却有些怒不可遏。 下一秒,更大的雾气向着他们袭来。 盘踞于天空的海鸥低空飞过,发出了悠长的鸣叫声,翅膀上的羽毛掉落了下来。 他们听到了什么东西在上岸的声响,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可谁也不敢朝那边望去—— “算我求你们了,倒是看一眼,发生了什么事!” “谁敢?你敢?” “对视三秒才会出事,况且也不是所有人都被植入了白色虫卵,有些人倒是动一动啊。” 他们忽然间争执了起来,却谁都不敢在此刻回头。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正想着要不要冒险,郑玄海却拦住了他:“我来。” 这已经不知道多少次,郑玄海主动保护他的掌控者了。 裴铮就这么看着,竟然没有之前那么偏激。 内心有个声音,充满了恶劣的说:“这或许只是他们在作秀,殷长夏知道自己的过往,才会命令郑玄海这么做的。” 而另外的声音,又满带着渴望:“或许真的有特例?殷长夏就是那个存在。” 殷长夏和郑玄海丝毫不知裴铮的想法,郑玄海小心翼翼的尝试着,朝着那边看过去。 无数怪物藏匿于雾气当中,涌动着自己的鱼头,朝着他们的方向袭来。 郑玄海只看了一眼,便立即回头。 “出事了!” 殷长夏:“什么情况?” 郑玄海神色凝重的说:“那些坐庄的鱼怪,现在全都受到了馆长的驱使,在朝着我们涌过来!” 众人的神经再度提紧,现在想藏也没办法了。 看来馆长是打算来硬的了! 这里离C馆尽头的房间已经很近了,王昆开始拍打起了那扇大门,门的正上方有一块凹陷的地方,不知道是要放置什么。 王昆完全没有留意,反而陷在自己的情绪当中:“放我进去!” 希望近在咫尺,又如同天涯般遥远。 他们谁都不愿意硬碰硬,贾诚的死状对他们影响太大,谁也无法鼓起勇气。 众人宛如茫茫大海里的小舟,受到风雨拍打,无法破开迷障,只得就这样随波逐流。 眼看着那些鱼怪即将登陆第三堵墙的范围,竟是平日里最胆小的时瑶突然发声:“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时钧一瞬间的疑惑,而后又恢复到涉世未深的样子。 向来被精心养育在温室里的姐姐,不论能力和精神都无法承受太多的东西,纵然这样她还被道门吹嘘为百年难遇的天才。 最近这几天,时瑶却真的在改变。 到底是什么影响了她? 时钧将目光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以那张稚嫩的脸掩盖着自己的观察和打量。 他喜欢一切和暴力挂钩的美丽的东西。 唯有这一点,时钧不曾说谎。 王昆心有戚戚的说:“我们当然知道不能坐以待毙,但对视三秒钟,就会变成贾诚那样,这样的怪物要怎么对付?” 时瑶:“馆长不是还没对我们动手吗?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试探!” “时瑶说得没错,你们全该感谢殷长夏。” 裴铮不屑的说,“如果不是他前两次的试探应对得好,现在过来的不光是鱼怪,而是馆长了。” 众人:“……” 之前裴铮看着就像是对殷长夏产生了隔阂,怎么现在反倒帮着他说话了? 裴铮到底是仇视,还是欣赏殷长夏? 这下子……连他们也搞不懂了。 “殷考核官所做的努力,我们一定不能白费。如果这次能够击退鱼怪群,大概率会威慑到馆长,让他离开C馆。” 说到这里,时瑶仿佛为自己打气一般,深吸了一口气。 她的声音不再虚软无力,而是掷地有声的说,“我们得为自己创造时机!” 这句话犹如重锤般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们低下了头,表情各异。 尹越更加觉得格格不入,产生了一种割裂感,仿佛被排离于世界之外。 这群人真是疯了! 被殷长夏给带疯了。 不好好苟着狗命也就算了,甚至还想发起反击? 尹越参加了那么多场游戏,都不像这场那样。大部分人素未相识,在游戏里各自为营。 团结? 狗屁! 那只是一句空话假话,来掩盖自己内心阴暗的口号。 尹越至今也是这样的看法,他对殷长夏的杀意更深,不能让他成为A级玩家,要不然家园的秩序一定会变天的。 他对载物渴望已久,纵然表面掩饰着,常常一副冷静的模样。 可面上越是表现得不在乎,内心已经扭曲到了极点,时常对那些拥有载物的人生出嫉妒之心。 这次偶然得到了时空之钟,就是他翻身立命的机会! 家园第八位A级玩家,会是他尹越! 尹越故意装得害怕:“你打算怎么创造时机呢?谁又肯去博呢?还不如等在这里……” 话音刚落,便听到里面的声音传来—— “我去!” “我也想去。” “其实我也……” 尹越:“……” 脸疼。 像是被人打了好几巴掌。 尹越更加难堪,只因这些说想去的人,不光是殷长夏的伙伴,还有些普通新人玩家。 时瑶一脸的兴奋:“我们现在应该做的,就是把鱼怪群和馆长分得更开一点。现在他们离得太近了,鱼怪群不像是先锋部队,反倒像是馆长的肉盾。” 此时殷长夏终于开口:“所以,需要某样能够刺激鱼怪的东西,让它们蜂拥而至的争抢。” 这是第一个难题。 时瑶点了点头:“然后再拿一波人,做出障碍,将它们彻底隔离。时钧,我记得你有类似的道具,可以放大的?” 时钧:“……嗯。” 时瑶说完这些,又朝着殷长夏看去。 就仿佛裴铮这个A级玩家,在她眼里完全是摆设。 就算暴露了身份,时瑶也完全无动于衷。 殷长夏这一刻get到了时瑶的可爱,当初帮了她,不过是情形所迫,在那个时候不能吵醒A馆里的鬼树罢了。随手做的,时瑶却重重的刻在心里。 其实殷长夏不知道的是,倘若没有时瑶的前男友,她一出新人场便遇上了殷长夏,或许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正是因为前男友的惨死,和他死前留下的那些话,让时瑶对考核官产生了深深恐惧,又在一次又一次的相处中,逐渐颠覆了往日的看法。 一个刻骨铭心的认知,需要更深的认知进行覆盖,才会让人改变。 殷长夏就是。 时瑶:“我和时钧去做第二步,但第一步……” 殷长夏:“我去。”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了他,殷长夏身边莫名有股凝聚力,让原本各自为营的他们,在面对这些危险的时候,纷纷凑到了一起。 时瑶:“殷考核官,你不是还在赌局当中,相当于脑子是被植入白色虫卵的状态吗?” 殷长夏笑了:“小瞧我?” 时瑶立即摇头,小瞧谁也不可能小瞧殷长夏! 殷长夏:“我有我的打算。” 他缓缓站起了身,不再像刚才那样憋屈,总是佝偻着身体,连呼吸也变得不顺。 还是站直了比较舒服。 此时鱼怪已经离得很近了,那些充满了臭鱼味道的浓雾,也朝着他们逼近。在赌桌前的鱼怪是站起来的,现在全都趴在地上,像是在浓雾里游动。 脚底粘着一层黑色海水,像是沥青一样,已经抵达了小腿的高度。 一只怪鱼赫然蹿出,拿起了手里的鱼骨刺,戳向了地板。 殷长夏再度用白色的丝带拴住了眼睛,被无声的海风吹得向后飞扬,混在黑色的发丝当中,有种柔弱的美感。 他不再扼制那种感受,任由狂气值乱飙。 [宗昙,你醒了吧?] [我的命,交给你了。] 宗昙的确刚刚醒来,是在殷长夏绑住眼睛的那一刻。但他之前答应时瑶时,就有醒来的迹象,没想到殷长夏会感知得那么精准。 从那次短暂对接后,仿佛有什么发生了改变。 宗昙:[敢让我来做你的眼睛,不怕我引你去死?] 殷长夏绑丝带的动作一顿:[随你。] 那两个字的语气可不像这么随便,反倒如刀如枪,不让一寸的同宗昙对撞而来。 分明这样不肯示弱,殷长夏却说把命交给他了。 真是矛盾。 立场对立又毫无保留的信任。 宗昙阴恻恻的笑道:[好啊。] 他的话音落下,殷长夏便迅速上前。 殷长夏的眼前一片黑暗,宗昙便做了他的眼睛,成为他世界的延展:[前面三步,弯腰,上刺。] 殷长夏动作毫不拖泥带水,迅速根据宗昙的声音做出了反应。 上刺时还能感受到尖利的刀刃刺入鱼肉的触感,热血撒了出来,飞溅在他白色的衬衣上面,连遮住眼睛的丝带,也飞溅了几滴。 像是雪地红梅,落下一片残艳。 宗昙:[后退,上挑,转身踹过去。] 殷长夏此刻全然交给了宗昙,那如冰冷机器的模样,带给人强烈的美感和震撼。 宗昙眸光幽深,右手溢出大量鬼力,将殷长夏所包裹。 像是要纠缠在一起。 宗昙的内心生出了无限恶意,像是要一寸寸将其占有那样,脑海深处的某处,生出了许多的快/感。 殷长夏正全心全意的受他掌控。 这种感受,远比夺取他身体掌控权的那一日,更让宗昙上瘾。 宗昙:[后方有夹击,后退半步,两只手朝里面推。] 真不知受到诱惑的人是谁? 宗昙恶劣的笑了起来。 殷长夏拖的时间已经够久的了,足够让时瑶和时钧布下阻挡。好几只鱼怪被拖拽了过来,巨大的山石在此刻落下,阻塞了整个C馆,尖锐得刺破了天花板。 上面的灯完全戳灭,黑暗席卷了整个展览馆。 看了许久的裴铮,在这一刻总算是行动。 他反感于和其他人为伍,也不喜欢他们放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便再度拿出了道具,遮掩了外貌。 刚才殷长夏和鱼怪对战的过程当中,裴铮拿起绞丝乘机多拽入了好几只鱼怪过来。而山石阻隔了空间后 ,他又利用绞丝,在上面覆盖了薄薄一层。 做完这一切,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时瑶:“裴考核官,你怎么拿绞丝往外缠?” 裴铮:“上面有毒。” 时瑶立马就弄明白了,裴铮这才是关键的那一步,他们终于赢了! 唐启泽兴奋的说:“C馆尽头的房间都开启了好几分钟了,快过来!” 地上七八只腐化鱼怪,它们躺在地上在黑色海水中摆尾。 腐化鱼怪大喊:“该死,你们连必须用鱼怪的眼珠镶嵌在门上,才能进入正确空间的信息都掌控了,难怪馆长要进行三次试探!” 殷长夏笑弯了眼,本来是打算切鱼头的,现在突然对鱼眼睛起了点兴趣。 “这鱼眼睛,好啊,真好,死板得特别漂亮,堪称完美……” 鱼怪:“!!!” 你不对劲,你为什么这么恐怖? 众人:“……” 郑玄海越发觉得,这个游戏归根结底是考验人性,尤其是勇气。 瑟缩想着保命的,早在B馆水猴事件的时候,就因为安全区被毁,而导致游戏失败了。 郑玄海随便选了只鱼怪,手起刀落的取出了它们的鱼眼睛,放到了C馆尽头大门的凹陷处,门才终于打开了。 一直站在旁边的莎莎,此刻像是蓄满了电池那样,总算是再次有了反应。 “恭喜各位贵客抵达C馆尽头的房间。” 找对了! 他们一股脑的涌入进去,在门即将关闭的时候,殷长夏一只只的将鱼怪踹到了里面。 众人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这么做,表情里颇有些疑惑。 “要玩赌局嘛,换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殷长夏扬起一个笑容,“该换我们坐庄了。” 看到殷长夏的骚操作,众人岔了气,狠狠的咳嗽了起来。 感情他刚刚要自己上的时候,就打了这个主意?难怪是拉了好几只鱼怪往里面踹。 众人:“……” 殷考核官操作真的好骚! C馆尽头的门已经被关闭了,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黑白棋盘。 里面总共有两层高,在二楼摆放着两张座椅,十分精贵华美,雕刻了许多浮雕,栩栩如生,上面还铺设着红色的毯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王座。 王昆:“这是什么意思?” 莎莎:“如大家所见,国际象棋的棋盘呀。” 王昆:“可……不该是搜查类的吗!?” 莎莎的语气里充满了血腥味:“一开始我就说了,C馆要赢下一场游戏。” 赢下一场游戏? 而不是各自赢下一场游戏! 殷长夏面色凝重,站在了门口。 莎莎:“可惜你们连资格都没拿到,只有敢报名游戏的殷长夏和裴铮拿到了资格。” 王昆虽然报名,但在外面的时候已经输了,相当于失去了报名资格。 所以那一枚阳寿筹码,是支付的参与费? 莎莎做出了一个请的姿态,无比谦卑的说道:“尊敬的两位贵客,请你们内部选出一名,登上二楼。” 裴铮狞笑道:“我一开始就说了,我是出资人。” 便让他看看,在这种游戏的诱惑之下,殷长夏会不会露出本性。 掌控者里,一定不会有特例。 郑玄海会后悔的。 莎莎:“看来就只能是殷长夏了。” 那边同他们对立的鱼怪,已经去到了二楼,底下所有鱼怪,纷纷站到了棋盘之上,自愿成为冲锋的棋子。 莎莎:“请各位选出七位棋子,必须心甘情愿哦。” 七位!? 郑玄海内心涌起了惊涛骇浪,C馆的任务竟然有人数要求,如果没能达到的话,恐怕会直接判定输掉。 难不成上几批玩家留下的那句‘控制玩家死亡数量’是这个意思? 不…… 事情一定不会这么简单! 郑玄海大步走向了黑白棋盘:“现在执棋资格的人只有殷长夏,你们还等什么?” 众人:“……” 换做是任何人,他们内心都会有不服气。 可要进行游戏的人是殷长夏…… 他们的内心陷入了挣扎,想起殷长夏之前,在B馆赢下的奖励,帮助他们从B馆逃生。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浮现在脑海。 “我愿意!” “妈的,拼了!” 七人很快便凑齐,莎莎望向了角落的殷长夏,等着他登上二楼:“请。” 游戏已就位,便等着执棋人入场。 殷长夏一步步朝着二楼走去,脚步踏着楼板的声音,显得缓慢而清脆。 咚、咚、咚。 仿佛在踏着钢琴的琴键。 等到终于抵达二楼,宗昙的身影自右手而出。周围的气温瞬间变得阴冷,不知从何处刮来了一阵寒风。 奇怪…… 强烈的压迫感袭来,黑白棋盘上很快便凝结了一层白霜。 众人心头发紧,又无法看到作为灵体的宗昙。 这场游戏,他们非赢不可! 殷长夏已经抵达了椅子旁,厉鬼站立在了殷长夏的身边,然后操控着右手,解开了殷长夏后脑勺的丝带,令他的眼睛重获光明。 [棋子嘛。] [我算不算?] 殷长夏刚看到模糊的亮光,入眼便是穿着嫁衣的宗昙,妖冶生艳,带着满满的进攻性。 殷长夏心跳莫名乱了一拍。 更深层次的颤栗,仿佛画圈般,渐渐扩大开来。 宗昙竟然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底部全是黑压压的人头,那股肃杀之气瞬间袭来,如此厚重的重量,全部积压于那个座椅上。 莎莎喊了声:“游戏开始!” 所有人都神色紧绷,在开始前仰头望向了二楼。 他们这场的执棋者。 殷长夏低垂着眼眸,同他们对视:“放心,这场游戏,我必赢。” 说完这句话后,殷长夏终于坐到了椅子上。 高窗外的一缕月光泄入,在他身上染下一片银箔,美得神圣而漠然。 众人被这幅画面所冲击,心神都快要被殷长夏所虏获。 此刻的殷长夏,像是头上顶着王冠,手里握着权杖和棋子,坐在王座上操弄一切的…… ——王。 第67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胜利条件, 摧毁对方的棋子!” “根据掷骰子的点数来行动,一点就是前进一步,六点就是前进六步。” “每回合仅允许一名棋子行动。” “游戏开始后, 允许一次替换执棋人。” “开战!” 随着莎莎的话音结束, 那个长满了人面的骰子,再度出现于黑白棋盘之上。巨大的阴影, 将站立于两边的鱼怪和玩家,分割成阴阳两界。 两边都像是正在聚集的黑压压的暝云,神经在那一刻紧绷了起来。 人人心里都清楚,优势并不在玩家这边。 棋子的实力高低立见,要想摧毁对方, 谈何容易? 王昆:“我们和鱼怪中间就只隔了四步, 如果它们丢出六点, 那岂不是很快就要把我们全灭了?” 众人:“……” 这种事情他们心里清楚,还需要提醒吗? 唐启泽看向了上方的殷长夏。 他当时就在想, 刑具类的赌局, 怎么会抽中类似丘比特这样的卡呢? 而真正进入到里面时,唐启泽才明白了过来。 由于他和裴铮被随机抽中生命连接的缘故, 他们这边看似七枚棋子,实则只有六枚! 开局便是劣势。 鱼怪拍打着身上的鱼鳍, 着急大喊道:“庄家更替,该由你们先丢骰子。” 众人表情凝固如冰,身上纠缠着大面积的阴影。 内心极度恐慌,又不得不竭力使自己平静。 腐化鱼怪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 死鱼眼中透着一丝嘲讽, 宛如在欣赏着一出好戏。 它们再度催促:“快、快、快!” 这个样子, 就像是不要命的赌徒。 月色染在殷长夏的身上, 让他的眉眼柔和,没有一丝棱角,像是柔弱得承担不住任何血腥。 [狂化值43%……] 在令人疯狂的提示音当中,刚才散落在赌桌下的筹码,回到了殷长夏的手中。 他手里捏了三枚,黑色筹码在他的股掌之间,轻轻朝着下方一丢。 骰子浮空上前,宛如鱼儿争抢吃食一般,六方人面迅速争抢了起来,谁也不肯轻易放过。 “一点。” “郑玄海,向前一步,使用骨灰香烟。” 郑玄海的载物只剩下最后一次的使用次数,而游戏才进展到四分之三,这本该是保命的时候才能使用。 他却毫无犹豫,在殷长夏的声音落下的同时,郑玄海便动用了骨灰香烟。 稀少的烟丝缓缓而出,威力根本无法和之前一样。 而这团烟雾,会成为他们的第一道屏障。 鱼怪:“该我们了……” 筹码迟早会喂光,又在最开始的时候拿出了杀手锏,还真是天真啊。 以为这样就能威慑到它们? 骰子在半空中摇晃,人面哭泣呐喊,最终停留于四点上面。 鱼怪恶劣的笑了起来,无视着底下棋子的性命:“e4,上前。” 它手里拿着鱼骨刺,直直冲入玩家阵营,全然不顾骨灰香烟所带来的疼痛,那些烟雾就算如千刀万剐,它也毫无反应。 鱼怪压低了身体,鱼摆横扫,眼看便要对时钧下手。 时瑶:“时钧,快反击啊!” 拉入对战的棋子,是允许反击的,可周围的人却无法在这一回合当中给予他帮助,要等也得等到下一回合。 时钧表情微变,一时都不知道是不是被试探了。 他正犹豫着,要继续假装新人,还是反击时,抬眼瞧见了殷长夏,单手托腮的坐在金玉雕刻的椅子上,居高临下的观察着他。 时钧心脏宛如被重锤敲打,立即拿出武器,双双相击时发出一阵嗡声。 被逼得出手了。 见时钧接住了攻击,众人一方面觉得古怪的同时,又觉得连时钧都能接下攻击,这些鱼怪也没有他们想象当中的厉害。 众人脸上的恐慌逐渐收敛,开始全身心的投入这场战斗当中。 “时钧都能接下,没道理我们接不下……” “大家伙看到了啊!别被自己想象的恐惧打倒了!” 时钧瞪直了眼,殷长夏这一举动,是为了鼓舞士气? 任何人来都不行。 实力本就强大的郑玄海、甚至连老玩家唐启泽,这些人都会为了自己的逃避找理由。唯有一直在团队里装弱、看着就很好欺负、一直以来还受自己姐姐庇护的他,才能最大程度的鼓舞士气。 时钧:“……” 真是漂亮的第一手! 原来那居高临下的视线并不是观察他的实力和身份,而是为了更大方向的局面去考虑。 是他格局小了。 时钧以那天真稚嫩的表情,掩盖住了那快要上扬的唇角。 “姐姐,不用担心我!” 这下又轮到了殷长夏,凭借筹码的使用,骰子再度丢到了他想要的范围。 “三点,邢惊风,上前。” 尹越:“……” 殷长夏到底想做什么? 尹越表情略一扭曲,不得不遵从殷长夏的命令。 他比任何人都先深入鱼怪敌营,周围没有任何援助,却又没能直接一步到四,先手和对方干上。 这样被动的局面,已经是落了下风。 鱼怪满是贪婪:“真想要一点。” 骰子迅速转动,巧合的落到了一点,另一只鱼怪向前,开始和尹越撞上。 这一举动,竟然…… 保护了第一步行动的郑玄海。 原本鱼怪的行动是无法预测的,此刻却像是受到了殷长夏的引诱,按照他想要的行动路线,在开始行动。 稍稍有些脑子的,此刻无比震惊的看向了殷长夏。 他连姿势都没变过,仍是单手托腮,像是沉溺于游戏当中,眼神只剩下专注。 丑陋的怒面,和他惊艳的相貌形成鲜明反差。 冷静、强大、专注…… 此刻所有人的脑海里,全都浮现了这样一句话。 ——没人比殷长夏更适合当执棋者了。 屋内的气温更冷了,高窗飘入了薄雪,所有的烦躁在此刻被抚平,他们也好像受到了影响似的,开始专注于棋盘。 “三点,唐启泽向前。” 唐启泽迅速冲向了前方,明白殷长夏的意思,拿起手中增大的匕首,毫不留情的贯/穿了鱼怪的身体。 鲜血撒了出来,鱼怪也就此倒在了地上。 鱼怪在上一步当中,被尹越所牵制,对它的命令是‘进攻’,那它就不能‘防御’。 唐启泽就此得益,搞了个白捡。 第一只鱼怪的死亡,令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振奋。 起初只觉得是背水一战,被逼得悲壮反击,可现在看这架势,完全是在殷长夏的命令下,去凌/虐鱼怪! 爽啊! 被游戏里的怪物欺负了太久,玩家敢怒不敢言。 而如今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开始对怪物进行反击。 他们头皮发麻,一种酥麻感涌入了四肢百骸,就算是被人当成棋子掌控,也无法生出任何的反感。 二楼的鱼怪眼瞳里没有任何光亮,死死的盯着殷长夏:“区区三步,竟然能扭转乾坤……” 和开局比起来,怪物们已经丧失了所有的优势。 殷长夏和它遇上的所有执棋者不同,他不暴/虐,不焦躁,不自大,就算是算计盘面,也珍惜着每个人的命。 这毕竟不是真正的棋子,玩家会有诸多情绪太正常不过了。 外面一层层的恐惧叠加,无论是赌桌、馆长的出现、还是心理压迫的秘密公示、以及命与命串联的丘比特卡牌。 这么多事情,却没有一件影响到了殷长夏。 会输! 这个念头盘踞于脑海,鱼怪又立即大喊:“继续游戏!” 殷长夏终于从那无比强大的专注力醒过来,眨了眨眼,刚才丝带勒得过于紧了,眼睛还有些发痒。 他还是第一次这样仔细观察着对面,平静得毫无波澜:“一条鱼气急败坏的在座椅上摆尾,你们真的要为这种东西感到害怕?” 众人一直专注于棋局,还从未仰头看向对面的东西。 腐化鱼怪的上半部全是鱼头,双腿却是人的腿,它的身体腐化得只剩下一团鱼骨头,上面还有蛆虫钻来钻去。 这样骇人的怪物,在气急败坏? 它被殷长夏的语气所刺痛,突然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尾巴不断拍打着地面,令下方都震得灰尘漫天:“我要提前加码!” 殷长夏笑而不语。 鱼怪:“输的人……全部都要植入白色虫卵!” 众人顿时大惊,白色虫卵在他们这里,就是恐惧的代名词。 殷长夏做了个请的姿势:“反正输了就无法通关成功,大有可能被剥皮做成伥鬼,留在游戏里继续残害下一批玩家,植不植入有什么区别?” 众人:“……” 对哦,好有道理。 脑子里被植入白色虫卵的时瑶先发了话:“我竟然没那么害怕了。” 裴铮:“……” 尹越:“……” 殷长夏又看向莎莎:“输了的话会加上它给的条件,这不公平。” 鱼怪阴狠的说:“你现在竟然还想着公平……” 殷长夏无辜的笑着:“对哦!我可是庄家,怎么能想着对你们公平呢?你心肠可真好,还提醒了我呢。” 鱼怪:“……” 底下的玩家死死的憋着笑,双肩一颤一颤的。 敌人越惨,他们越爽。 殷长夏这张嘴,还可以来得更狠一点。 莎莎沉思:“玩家阵营可以做出选择,要么要求鱼怪拿出同等奖励,要么由玩家这方提出对等惩罚。” 殷长夏拍着掌,他缓慢的从座椅上站起身,来到白色浮雕的栏杆处:“你们想要什么?” 唐启泽:“你选!我都可以!” 众人纷纷附和:“你是执棋者,听你的!” 殷长夏缓缓勾起一个笑容,对准了那边的鱼怪:“那就……提出同等惩罚。” 他完全不为奖励所诱惑,反倒想把那边也一同拉入深渊。 殷长夏:“要让输家……自相残杀!直到清空整个博物馆!” 地面的海水在往上增长,棋盘上面沾染了那些黑色的粘腻的海水,如此近的距离,对面的鱼臭扑面而来。 鱼怪浑身僵硬,在浑浑噩噩之中,重新开始展开了游戏。 对面到底是什么恶魔啊! 这不是正常的国际象棋的下法,棋子的数量从十六枚被缩减到了七枚。看上去是简化了规则,减少了难度,实际则不然。 他们必须看得更远,算计得更透彻。 气势消失,运气也不再眷顾。 人面骰子最初制造出来,就是按照这个原理,已经迅速向着玩家倒戈。 要不然,它们也不会堆叠恐惧。 “两点……” 鱼怪脸色扭曲,想学着殷长夏拿出诱饵,命令其中一个棋子向前两步。 然而刚刚抵达,便触发了殷长夏第一步摇出的点数。 少许烟丝凝结出了一个人影,向思思自烟雾而出,尖锐的手指甲狠狠朝着腐化的鱼肉刺了下去。 点数2,这一整排的棋盘,都成为了陷阱。 如果换做是平时,它们大可以利用地形逃脱,或者做出反击。 可现在是在进行游戏,摇出2,就是2。 不可以前进,也无法后退。 鱼怪的嘴唇一张一合,上下碰撞,以此表达自己的焦躁。 原本想加码,增加对面的恐惧,可莎莎这次却一反常态,竟然非要重视什么‘公平’,令它反倒送上了把柄,交给了对方。 而且自相残杀到清空博物馆? 是个人能想到的吗? 殷长夏嘴角越扬越大,眼神里已经完全没有了恐惧,只剩下满满的兴奋。手中如此沉重的筹码,三年阳寿不停的在往外抛,人面骰子围着他的身边,就宛如宠物那般。 输赢、危机、命运,全都捏在了股掌之间。 让殷长夏觉得刺激的反倒不是碾压一切,而是拿到一款游戏时,急需解谜通关的探究欲和好奇心。 宗昙浮空于他的身边,身体始终纠缠着浓浓的黑暗。 “算计其中一颗棋子去死,空出一具身体,我可以短暂的鬼上身。” “让我帮你操控全局,不好吗?” 裴铮站在下方,忽然感觉到刺骨的危险,自己的身体仿佛又被什么东西给惦记了一样。 几只蜘蛛终于爬到了二楼,原本是想看看殷长夏,却偶然间听到了宗昙的话。 作为被江听云附身的人,裴铮自然也听到了这些。 裴铮止不住厌恶,果然都是一样的。 载物里的鬼魂如此,他也不会例外。 因为载物的继承,必须要里面的鬼魂和主人某一部分相似,才会继承成功。 从那只厉鬼身上,倒是能够看出殷长夏的某些特质。 “三点。” “裴铮向前,支援唐启泽。” 支援? 以支援当借口吧。 裴铮恶意的揣测了起来,心却犹如沉入大海,全是冰冷和寂静。 裴铮很快便抵达了殷长夏所说的地方。 唐启泽笑道:“裴大佬,有你在我放心多了。” 裴铮冷笑:“伤一个,死一双。你还放心?” 唐启泽:“当然放心,执棋者可是殷长夏。” 他如此斩钉截铁,反倒令裴铮拧紧了眉头,仿佛在坠落的过程中,被人用手给拉了一把似的。 唐启泽喋喋不休的说:“我们在报名场,他喊我去当诱饵,让我坚持三分钟……” 裴铮:“……” 果然如此,家园那些傻逼的日常操作了。 唐启泽:“结果我坚持了三分钟,却没能跟上大部队逃出去,正在被鬼宴的怒鬼鞭打的时候,殷长夏主动回来了!可是他明明都走出鬼宴了!” 裴铮:“回来?” 唐启泽:“是啊,那个时候我就感觉我要开狂化状态,但都是负面情绪,如果不是看到他的话,我恐怕在报名场人就没了。” 裴铮:“……” 游戏仍在继续,郑玄海也在此时上前,解决了另一只鱼怪。 他们周围的怪物在逐渐被清空,对面已经气得跳脚,这样的局面不仅令裴铮感到意外,连尹越都是如此。 神色有些恍惚。 他推了下眼前的金丝镜框,此时也不得不承认,殷长夏的确有种吸引力。 弱者想被他所掌控; 强者视他为对手。 想到这里,尹越呼吸窒息,骤然间反应了过来,自己刚才竟然是想被他所掌控? 尹越咬紧了牙关,在轮到他行动的那一步时,眼神发狠的刺死了鱼怪,动作血腥残暴,宣泄着自己内心的不满。 一定是这次殷长夏成为了执棋者,才会让他产生这样的错觉。 他这辈子唯一臣服的,就只有他们的队长秦封! 尹越心高气傲,觉得被冒犯。 越是这样,就越想杀了殷长夏! 游戏很快已经进入到尾声,对面的折损已经过半。 鱼怪已经被逼到癫狂,看向了那边的人面骰子:“轮到我了。” 原以为已经绝望,这一次却丢到了六点。 “六……” 鱼怪的死鱼眼里迸发出希望,“D6!” 底部的鱼怪直接抵达时瑶身边,已经进入了狂化状态,鱼骨刺变得坚硬如铁,朝着时瑶横扫了过去。 众人原以为时瑶会丧命,毕竟殷长夏为了进攻,将那个地方空了出来,防御自然变得薄弱。 时瑶拼命躲闪,根本无法离开棋盘这个格子。 鱼怪引诱道:“你只要踏出这个格子,就能成功脱身……” 时瑶大喊:“不!” 她手里还有之前唐启泽给她的武器,不再躲闪而是接住了鱼怪的攻击。时瑶的双臂力道不够,这一击就令她臂膀发麻。 “这一局的执棋者不是我……” “他还没让我逃!” 鱼怪的面色扭曲:“你们都疯了!” 和它同样反应的,还有始终在最前面的尹越,烦躁堆满了整个内心。 陆子珩和殷长夏是兄弟啊! 他们应该一样的漠视一切,一样的拿力量碾压,一样的不把所有人都放在眼里。 而殷长夏…… 偏偏和陆子珩相反! 殷长夏:“时瑶,做得好。” 时瑶已经开启了狂化状态,在听到这句话后,被鱼怪砍得下压的身体,在一点点奋力站直。 众人心口发热,仿佛岩浆浇下,顿时沸腾了起来。 众人静静聆听着上方的声音,必须遵从殷长夏下达的一切指令。 下一次丢骰子,殷长夏一定会救时瑶! 然而这正是鱼怪希望看到的,但凡能从这猛烈的攻击当中得到喘息,它们就能全面开始反击。 “三,郑玄海向前。” 什么? 原以为是回防,殷长夏却丝毫未动的选择了前行。 时瑶已经撑不住了! 难道殷长夏真的打算牺牲时瑶? 可即便如此,殷长夏也即将为他们赢下游戏,只要能够活下去,危险又没落到自己的头上,他们并不想多说什么。 裴铮:[你看,他只会救对他有用的人。] 这是对江听云所说的话。 时瑶就是他为了赢下游戏,为另外一只厉鬼准备的身体吧? 回合再次交替,已经轮到了殷长夏这边。 借由那些小蜘蛛,裴铮听到了殷长夏对宗昙的回答:“不用刺激我,他们的命,我一个都不想丢。我对所有人都说了,这局,我必赢。” 殷长夏道完这句话过后,便猛地从二楼抵达了棋盘:“放弃行动,申请执棋人替换!” 莎莎:“已受理。” 众人震惊的看着他,戴上怒面、又开启了狂化状态后,身体能动性大大增强,他是直接从二楼跳下来的。 殷长夏半蹲在地上,缓缓站起了身。 根据规则,时瑶不能久留,立即退出了棋盘,替换她位置的人,变成了殷长夏。 风雪自高窗吹入,落入殷长夏黑色的发间。 宽大的衬衫被吹得微微扬起,脖间所戴的厚厚围巾,也长长的拖拽于地上。 殷长夏拿起武器,朝前一刀…… 便把鱼怪的鱼骨刺给上挑于空中,然后重重的坠落到了棋盘上。 这个动作,仿佛摔落的不是鱼骨刺,而是他们下沉的心脏。 莎莎:“这条规则,还是第一次有人使用。” 众人:“……” 都已经拿到了执棋人的资格,谁TM愿意交出来啊? 可殷长夏却这么做了。 从执棋人沦为棋子,从天堂摔落到地狱,他做得毫不拖泥带水。 莎莎对时瑶说道:“请您去到二楼。” 时瑶的手臂还在发麻,惊讶的望着殷长夏:“可我、我不行……” 殷长夏:“你可以。” 时瑶快哭了,这么多条人命,她真的无法做到像殷长夏这样强大和冷静,能够保证所有人的命:“我不行的……” 殷长夏和她遥遥相望:“我故意空出缺口,为的就是进行交换时,不管任何一个人上去,都能看出收盘时的执棋。” 前盘、中盘,全部被殷长夏下得艰难无比。 他分明可以不这样做。 他在留后路。 而这条后路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所有人。 所以他才会故意往那条规则靠拢,在重要关头进行交换。 时瑶眼眶湿热:“为什么……” “我不是神,我也会有犯错的时候。” 风雪有些大了,将殷长夏的声音融化在里面,“没有全都活下来的办法,那就制造出那个办法。” 外面的乌云在退散,月光挣扎的从那黑暗当中倾泻而出。强行灌入的狂风,驱散了某一部分的鱼臭味。 棋盘上终于不再是满目黑暗,一部分已经被照亮。 最受震撼的人,却是那个心硬如石的裴铮。 唐启泽的话、郑玄海的话、以及危急时刻,他没有当成弃子的时瑶,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向他砸了过来。 心脏某一处发闷。 可这样的感觉,却并不是恶心。 时瑶走得坚定,一步步,缓慢的登上了二楼。 站得高看得远,果真如殷长夏所言,只剩下最后几步收尾了,大抵在场所有人都能够分辨得出来。 如此戏剧性的一幕,让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殷长夏这么做,不光是时瑶遭受危险,能有转圜的余地,所有人遭受危险,都可以有一条后路! “终于到收尾环节了!” “时瑶,下啊!” “别害怕,冲!” 一时间喊声不断,曙光即在眼前。 他们却没有忘记,是谁以一己之力拨开重重黑暗的。 再次轮到玩家的回合,时瑶大喊:“四点,裴铮,向后!” 狂化的鱼怪,战斗力足足高了两倍。单打独斗时,力量强大动作也迅猛,根本不是一个人能对付,必须经过围剿。 裴铮迅速后退,抵达了狂化鱼怪的身后。 鱼怪太高了,无法看清殷长夏那边。 而一上一下,他们几乎是一起刺死了鱼怪,在鱼怪倒下过后,两人隔着白色格子,面对面的互相凝视,手里同时拿着武器,对准了彼此。 裴铮:“……” 他心底涌起怪异的感觉,竟然先一步将对准殷长夏的餐刀收了起来。 等做完这一步,裴铮才拧紧了眉。 身体竟然下意识的收回了武器? 这一次,再也不能怪江听云了。 殷长夏:“裴大佬跟我这么心有灵犀?” 原本是揶揄对方,裴铮在对局时不卖力,他早就看出来了。 然而听到这句话过后,裴铮竟然没有反驳,反倒恶声恶气的说:“你以为我想?” 殷长夏:“……” 你不对劲。 再度轮到了鱼怪的回合,它疯狂的拍打着鱼尾,棋盘开裂,蜘蛛纹快要爬向玩家这方。 鱼怪的死鱼眼变得赤红,狂化后力量上涨,却失去了一切理智。 最后两只鱼怪,开始一同围攻最前方的尹越和唐启泽,原本一根的鱼骨刺,突然增殖一般,开始逐渐生长变大。 再这样下去,整个棋盘都要长满这些白色的鱼骨刺! 唐启泽知道害处,尽可能的扼制着鱼骨刺的增殖,不断的拿着匕首朝前砍去。那些骨刺就掉落了下来,逐渐堆满在四周。 眼前的黑白棋盘,就如同一个巨大的鱼骨坟/场那样。 尹越大骂着殷长夏的愚蠢,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花这么多心思。 他看向了身侧的唐启泽,放任自己这边的鱼骨增大,渐渐将唐启泽包裹了起来,不仅不帮忙,甚至故意背后插刀,悄然间拿出了引诱怪物发狂的道具。 他当然想赢,但不是这样的赢法。 唐启泽很快便要被骨刺所制成的城堡包围,只剩下最后一个缺口。 时瑶急了,连忙大喊,一时间脑子有些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真正轮到她的时候,时瑶才知道,刚刚殷长夏应对得有多么出色。 殷长夏:“不知道怎么做的时候,让我上!” 时瑶在最后关头大喊:“五点,殷长夏,向前。” 殷长夏飞快的朝着里面冲了过去,在鱼骨即将合拢时,挤到了里面。 鱼骨彻底锁住了他们,形式再一次逆转了。 “邢惊风,你是怎么回事!?” “殷考核官安排你在那个位置,不应该帮唐启泽吗?” 尹越装得可怜,举起自己的手臂:“我刚才受伤了,是想帮忙的,但受伤的手反应得没那么快,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众人的脸色还是难看,很像大骂尹越。 只是他认错太快,又不知道从何入口。 尹越:“殷考核官这么为我们考虑,还想把我们都带出游戏,一定不想我们互相指责的。” 众人:“……” 是啊,就算是为了殷考核官,现在也不能内讧。 裴铮仍然背对着众人,却在此刻缓缓回头,将充满杀意的目光对准了尹越:“知道是你的错,那怎么还不去死?一句道歉就轻易揭过去了?” 尹越身体僵硬得像是个死人,毫无遮挡的承受了对方刺骨的杀意。 裴铮是猜出什么了吗? 不、他没有暴露身份!裴铮只是单纯的嫌弃他没用! 裴铮扫视着上方:“时瑶,更改顺序,下一步让我过去。” 时瑶:“可……” 裴铮:“我不说第二次。” 他和殷长夏完全不同,几乎是带着命令的口吻。 时瑶有些恍惚,再次深刻的明白了,殷长夏那样的才是少数,大部分应该像裴铮这样,不许别人反驳一句。 但时瑶反倒感到庆幸,裴铮是第一次主动要求。 她郑重的点了点头:“好!” 改了殷长夏定下的收盘顺序,必定会让对局难度加深。向来不违背殷长夏命令的时瑶,此刻却想要违背。 鱼怪那边已经行动完毕,郑玄海和时钧联手对抗着它们。 正当时瑶想要说出口时,被鱼骨堆积的封闭空间当中,仿佛破开了一道缝隙。 唐启泽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时瑶,不要改!时间越久怪物的狂化越厉害,赢下对局!” 时瑶急红了眼,趴在二楼的栏杆大喊:“你们没事吧?” 裴铮:“改,让我过去。” 时瑶一下子陷入了两难,发现鱼骨的缝隙在加大,说明殷长夏和唐启泽还在里面反击。 时间一秒秒的过去,墙上那一整面的时钟,不停的往前转动。 裴铮冷声道:“还不继续?” 唐启泽:“你TM听殷长夏的,还是听裴铮的?” “裴铮后退,五步!”时瑶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我听殷考核官的!!!” 众人:“……” 裴铮:“……” 时瑶从未如此大声的喊过话,她平日也不是这样狂野的性格,惹得众人虎躯一震。 裴铮原本是想去救下殷长夏和唐启泽,他难得动了点救人的心思,没想到还是绕过了鱼骨堆,趁着鱼骨还没彻底占满棋盘前,走到了另外一端。 裴铮一脸不爽,没有责备时瑶,反倒把过错全都堆到了尹越的头上。 如果不是他,唐启泽不会被困,殷长夏也不会因为要救唐启泽,而冲到里面去。 他这个人向来分得清因果:“邢惊风,你给我等着。” 尹越浑身一股恶寒,本想分散转移重点,却还是被人纠缠着不放。某种意义上而言,裴铮的直觉的确太准了。 裴铮已经杀死了一只鱼怪,场上就只剩下了最后一只。 此刻鱼骨堆也破开,鱼骨犹如散落的花瓣一样,朝着四方崩裂开来。 轮到玩家的回合后,时瑶立即喊:“唐启泽,向前三步。” 可一次只能让一个人出来,里面还有殷长夏! 众人屏住了呼吸,不断渴求着回合结束的速度快一点,再快一点,多一秒殷长夏在里面都是危险。 鱼怪却没有行动。 它打算挨到最后一秒! 唐启泽:“妈的!” 鱼骨又重新合拢,只剩下殷长夏一人待在里面,那些鱼骨堆积得像是城堡那样,却不断长着倒刺,处处充满了危险。 殷长夏微微的喘了起来,狂气值涌动得太厉害了,如今已经48%…… 唐启泽说过,不能超过49%的。 一根鱼骨朝后刺来,殷长夏为了躲避,不慎摔在了地上。 也许是被鱼骨刺出了伤口,地上那些黑色海水,像是混杂了轻微的诅咒,令殷长夏浑身刺痛。 殷长夏的额间全是汗水,怒面不得已被他拿了下来,连眼睫处都沾染了那些细碎的汗珠。 “现在吃了苦头,后悔吗?” 宗昙一抬手,鱼骨便无法承担那些鬼力,不再往内刺来,反倒不断向外挤出。 殷长夏:“后悔什么?” 宗昙:“……” 总不能说,后悔为什么没选他? 地上黑色的海水更深了,殷长夏坐在地上,几乎是半个身体都泡在里面。衣服已经被打湿,白色的衬衫也被染上了颜色。 殷长夏的肤色本就白皙,乍一眼看来,就像是被染上了他人的色彩一样,亦或者……他本身就适合被污染。 宗昙目光幽深,就这样盯着殷长夏。 外面那些人在依靠他、崇拜他,视他如救星。 宗昙却不这么想。 鱼骨全部朝外散落,所有的一切都在崩坏。 宗昙的面上毫无表情,和殷长夏互相对视着,仿佛要和这些东西一起坍塌。 他好像天生就有这样的逆骨。 “殷长夏,你知道厉鬼最擅长什么吗?” 殷长夏原以为终于逃脱鱼骨城堡,抵达了外面,终于窥见了一丝月光。 右手的红线,却在此刻疯狂涌出。 ——是短暂对接。 他拉拽着他,想要抵达深渊,像是下坠的飞鸟,不肯松开怀里的东西。 “所有人都造神拜神,对他们臣服。” “我不一样……” 宗昙迅速在他耳旁说了句话,“我想渎.神。” 还好鱼骨堆没有彻底毁坏,在这之前,宗昙就已经进入到了右手当中,旁人并未看到这一幕。 可被握住的手腕,以及耳旁那声充满了诱惑的声调,都让殷长夏生理性的耳根发热。 他呼吸微喘,胸口上下起伏,前方鱼怪即将向他攻击而来。 右手则被/操/控着,武器更加狠厉的刺了过去。 鲜血染上了殷长夏的面颊,月光之下鱼骨坍塌,像是万丈高楼的崩坏,而这种毁灭时的美感,令所有人在那一刻都没能转动眼珠。 殷长夏离得最近,便站立于那之下,好像所有的鱼骨都臣服于他的脚底那样。 莎莎大声宣布:“check ate,游戏结束!” 殷长夏的面颊有些发红,右手的红线一时半会儿还收不回去。 糟糕啊。 他的呼吸间也带着一丝白气,强忍着那种颤栗的感觉,努力保持着平静。 宗昙刚才明明说着渎/神的话,短暂对接后,却为他排出了黑色海水里的轻微诅咒。 殷长夏垂眸凝视着右手,早在之前那一次,便揣测出来,对接必须‘心甘情愿’才能开始。 想起当初见面时,他们之间的相互算计…… 所有人包括唐启泽在内都觉得,要让这样骄傲的宗昙‘心甘情愿’,这怎么可能? 殷长夏唇角如电影的慢镜头那样,缓缓扬起了弧度:“我赢了。” 那句话的对象不像是鱼怪, 反倒像是鬼宴以来的宗昙。 第68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鱼怪的眼瞳迅速变黑, 犹如扭曲的旋涡。 它不再如执棋的王,反倒在一瞬间溃败,身体像是分散的水银, 啪嗒一声就此化作黑色海水,打算逃离这个地方。 然而莎莎却不给它这个机会, 迅速抵达对面二楼,大砍刀朝前丟掷, 砍断了它逃走的路径。 二楼的栏杆就此断裂,犹如切豆腐似的, 缓慢坠落到了黑白棋盘上面,溅起一身的水花。 莎莎:“不可以逃走哦。” 鱼怪重新凝结成型, 原来这些黑色海水, 就是它们死亡的身体所化。 鱼怪气愤不已:“你为什么要帮他们?” 莎莎:“莎莎并没有偏帮谁,这一次是公平的对局。” 鱼怪:“公平?那你前面几批,怎么不……” 话说到一半,便看到急忙赶来二楼的玩家。 鱼怪不再多言,只是恨恨的看着他们。 如果没有殷长夏,这些乌合之众, 根本比不过上几批玩家的素质, 怎么可能赢得了游戏? 莎莎站在倾斜的大砍刀上, 脸上毫无半点慈悲:“输家得等待赢家裁决。” 鱼怪内心生出了恐慌,那可是清空整个博物馆的怪物自食啊! 看到这一幕,二楼的玩家表情都夹杂着莫名的爽意。 他们何曾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能让怪物不追着他们打就已经算很好的了, 有朝一日竟然还能欺压到怪物头上! 他们纷纷望向了底楼的殷长夏, 下方的海水越来越深了, 几乎已经漫过腰部。 唐启泽艰难的迈动着身体, 在游戏结束的那一霎那, 听到丘比特效果解除的通知,这才松了一口气。 身后方的殷长夏比他走得更慢,黑色海水纠缠在他的身上,像是一条条丝带。 谁也没能瞧见,殷长夏身上那些游走的红线,在脏污的海水中,犹如小荷初露般,微微的伸展开来,泛着漂亮的红光。 唐启泽向后方伸出了手:“快走,这里的海水越来越多了。” 棋盘上的鱼怪死亡之后,身体也跟着化作了海水,这东西的深度,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话音刚落,便看到另一个人先一步的伸出了手。 唐启泽:“……” 裴铮:“……” 这是干什么? 殷长夏抬起头,瞧见两人几乎僵住的表情,有些奇怪的问:“知道危险,为什么不赶紧走?” 裴铮哼了声,头也不回的朝着二楼走去。 仿佛刚才向殷长夏伸出手,想扶着他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就连裴铮自己也觉得很烦躁,表情阴郁难看,犹如密布的阴云,随时都会下起瓢泼大雨。 裴铮原本就一肚子火气,而后又发现江听云在利用小蜘蛛吞食:[你是有多饿,这么脏的海水你也要吃?] 他的语气极差,像是别人欠了他钱似的。 江听云依旧我行我素,沉溺于自己的世界当中。他的思维逻辑很单纯,饿了就要进食,夏家得去保护。 这两者之间对等。 裴铮越来越搞不懂了,这家伙真是半鬼王? 他所知晓的游戏里的那几位,可是无比凶残,动不动就牵扯人命的玩意儿。 裴铮丢下一句话,便飞快离开了这个地方:“海水里有轻微诅咒。” 唐启泽风中凌乱,这到底是敌是友啊? 语气也忒不好了。 殷长夏瞧见水面竟然游过一只小蜘蛛,几条蜘蛛腿朝天大开,像是享受泡澡似的,让殷长夏的目光诡异的停留了许久。 瞧见殷长夏迈动脚步也变得越发艰难,唐启泽立即扶住了他:“你慢点啊。” 可刚一触及殷长夏的手,唐启泽才发现他烫得惊人。 唐启泽一惊:“你没事吧?” 殷长夏微微喘着气,红线始终不能靠自己的意识收回去。 他和宗昙,现在正处于对接状态。 就算是泡在如此恶臭又冰冷的海水当中,殷长夏也觉得滚烫极了,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从这样的感觉当中拔/出来。 颤栗、兴奋、半个身体都在发麻。 殷长夏摇头:“……没事。” 唐启泽:“你肯定是发烧了!” 殷长夏:“???” 唐启泽痛心的说:“你发烧成这样,还一言不吭,成为了执棋人,帮我们所有人都闯过了这一关,你也不抱怨一两句……” 唐启泽的话,引起了上面那些玩家的注意力。 竟是如此? 他们神色恍惚,一想起刚才殷长夏的表现,不禁一顿羞愧,暗骂自己怎么没有注意到细节? 如果不是唐启泽,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发现殷长夏在发烧! 把所有的重担放到了一个病人身上,这才是让人羞愧的地方。 “殷考核官,你没事吧?” “需要我们帮忙吗?” “这海水太冷了,棋盘上又有很多尖锐的骨刺,你们走的时候可要小心点啊!” 裴铮已经抵达了二楼,听到这些话后,不由觉得好笑。 “别自作多情了,他可不是为了你们。” 殷长夏已经抵达二楼楼梯,心道还是裴铮看得通透,不愧是经历了多场游戏的A级大佬。 裴铮眼露不屑:“殷长夏是为了增加不稳定因素,以求游戏里的最大刺激。可惜啊……殷长夏都给足了鱼怪机会,它竟然还是没有发现,连最基本的消耗对手体力都做不到。垃圾就是垃圾。” 众人一度震惊, 鱼怪也同样苦逼。 是他们境界浅了! 大佬就是大佬,当他们在考虑如何平稳通关的时候,大佬却满脑子都是‘我要追求刺激’。 这一波,殷长夏在大气层。 裴铮勾起唇角,同下方的殷长夏对视:“我说的对吗?” 殷长夏:“……” 就不该对你抱有期望。 殷长夏勾起一个更加残忍的笑容,力求笑得反派,笑得令人颤栗,笑得成为怪物的心理阴影:“还是裴大佬了解我。” 众人心海剧烈翻涌,寒意爬上了背脊,令他们全都挺得笔直。 连队友都吓成这样? 鱼怪再不敢有任何心思,收起了拼死反攻的打算。 这到底是什么恶魔啊! 恐怕在他眼里,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他追求刺激路途上的点缀罢了。 殷长夏终于在此刻抵达了二楼,目光微沉的走向了鱼怪:“输家是不是该履行承诺了?” 原以为鱼怪至少会哔哔两句,鱼怪却低下了头,半点反抗的心思也没了。 殷长夏:“???” 鱼怪的死鱼眼里全是红血丝:“至少让博物馆的怪物早点解脱,死在我的手上,也总比死在你的手上强。” 殷长夏:“……” 疯批的马甲脱都脱不掉! 怪物都视他为恶人,这感觉……的确很酸爽。 殷长夏笑容加深:“你还算看得通透。” 鱼怪抖了好几下,唯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为什么莎莎在那关键时刻,突然间帮了殷长夏。 是这小子运气好? 鱼怪:“……你们在B馆都做了什么?” 殷长夏询问莎莎:“输家可以这么质问赢家吗?” 莎莎的砍刀突然挥下,仿佛生了故障那样,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输家……输家……输家……” 鱼怪不敢再趾高气扬:“请、请问,你们在B馆……” 殷长夏:“你说的是B馆怪物退化的事?” 鱼怪顿时大骇,鱼嘴张大,静默了好一会儿。 “你拿到了巨树……” 它话到一半,就彻底没了声。 原来不是殷长夏运气好,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极稳。 鱼怪彻底心服口服,幻化成了一摊咸腥的黑水,汇聚到了海水当中,终于将房间的大门也冲垮。 大量海水向外涌出,一时间外面血雾漫漫,连坐庄的鱼怪都尽数被海水吞没。 这样的屠杀,是玩家从未瞧见的。 若说玩家和怪物对上,就算屠杀至最后一只,也算是常理之内;可现在是怪物在屠杀怪物,怎么想都是意料之外。 他们震惊到了极点,看向殷长夏的目光也带上了畏惧。 殷考核官果然还是殷考核官,那个拿着毒糖果,到处给玩家发糖的人。 殷长夏:“……” 奇怪的威压 1。 [恭喜诸位玩家,已通关C馆的展览任务。] [由于考核官之一的魏良已死,D馆的开放时间提前到今夜十二点过后。] [敬请期待。] 唐启泽惊讶的说:“原来考核官死亡,就会减少一天的展览时间……” 殷长夏和郑玄海互相凝视,不仅如此,原本该由郑玄海控制的第三夜人偶,如今直接略过了这个步骤,转而直接来到了第四夜…… 殷长夏当boss的时间! 刚刚放松的神经,在此刻再度紧绷了起来。 时瑶:“我们丧失了第三夜探查博物馆,和每日投票的机会。” 殷长夏询问:“下次的投票时间是多久?” 莎莎看了眼手上的怀表:“进入D馆之后。” 那岂不是还剩最后一次机会? 众人急急忙忙的喊:“每日投票只能投出一个人,万一是两只以上的伥鬼,那我们……” 莎莎打断了他们的话,眼瞳显得虚无空洞:“请大家积极寻找许可劵哦。” 殷长夏:“……” 如果找不到许可劵,他们无法在夜晚外出,明夜就是伥鬼的屠杀现场。 一楼已经退潮,莎莎按下了棋盘旁的机关:“这边请。” 众人心事重重的跟着莎莎穿过了暗门,最终抵达的地方,竟然是D馆休息室。 难怪是镜像! 殷长夏顿时明白了过来,为什么之前来这个地方的时候,那只伥鬼会如此气急败坏,还被他讥得失去理智。 根本原因,就是不想他们发现D馆房间里的秘密。 夜已经很深了,门外还回荡着雪尸行走时发出的声响,海水不断蔓延出来,所到之处席卷一切。 这里面潮湿得像是海上航行的船只,海水的深度已经抵达脚踝。 玩家们无一不是精疲力竭,但一想到之后的危险,所有人都不敢入睡,强撑着精神想要讨论出个方案。 ——最危险的第四夜。 光是这个名字,便让他们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之中。 殷长夏:“现在还是晚上,不到六点最好不要出去探查,先休息。” 这种时候,还怎么休息? 但殷长夏发话之后,诸多玩家开始找了个地儿,努力进入深睡眠。 看到他们之后,众人也不好在说些什么。 殷长夏来到沙发,吐息间都带上了灼热,红线仍旧无法收进去,这都多久了? 他的体力耗尽,几乎快要晕厥过去。 躺在沙发上的时候,向来苍白的面颊也开始泛红,真像是发烧的前兆了。 一只小蜘蛛好不容易跌跌撞撞的爬上沙发,只到黄豆大小,咚的一下跌在了殷长夏的胸口。 一人一蜘蛛大眼瞪小眼。 很快,蜘蛛又被/操控的右手,轻易的扫开。 [滚。] 许久没有说话的宗昙发出了警告。 裴铮原本在闭目养神,这话横冲直撞的传到了脑海,带着毫不掩饰的独占欲。 是上次那只厉鬼? 裴铮缓缓睁开了眼,本想指点殷长夏一两句。 毕竟载物的对接和操控,他可是前辈。 不知道是不是江听云上了他的身的缘故,裴铮这一次睁开眼的时候,竟然看到了那庞大的红线,在深深纠缠着殷长夏。 那极具侵略感的红色,一点点的霸占着空间。 殷长夏的衣服湿透了,墨色发丝上都沾染着水珠,身上的皮肤像是雪养出来的,这样湿/漉/漉,面颊又染上红晕的模样,暧/昧而勾人。 而那些涌出的红线,就是伏在他身上的厉鬼。 只那一眼,裴铮就无法再看见了。 裴铮心脏骤停,饶是经历了众多游戏的他,也受到了一定的冲击。 就像是人骨之上绽开的花,受到阴暗和罪孽的滋养,此刻正迸发出蓬勃的生命力。 不死不休的纠缠在了一起。 — 殷长夏感觉自己快要睡过去,触碰到本该冰冷的海水时,也有种温热的感觉。 他这才发现,海水的确是冷的,滚烫的是他自己而已。 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唐启泽在说话:“不能这么睡,你小心着凉!” 殷长夏走到了隔间,重新换了身衣服。 穿到一半的时候,他就昏死了过去。 唐启泽等在外面,等了半天都不见殷长夏出来,便猜到是殷长夏昏倒了。他连忙走到了隔间,惊悚的看到右手在帮他穿上袖子,扣上纽扣。 可人都昏迷了啊! 右手这是怎么动的? 在唐启泽进来过后,右手就突然不动了,让唐启泽的形容,就像是被人发现僵住了一样。 唐启泽吓得脸色苍白:“要、要不我帮他穿?” 肯定是宗昙! 妈呀,太可怕了,这可是半鬼王级别的厉鬼啊! 竟然还会帮别人穿衣服? 听了这句话过后,明明僵硬的右手,忽然又有了行动。 唐启泽立即用双手挡住了自己,原以为宗昙会发怒,拆了这个休息室也不是没可能的。然而令他大跌眼镜的是,宗昙竟然完整的扣好了所有纽扣,便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 唐启泽:“……” 你到底闹那样! 唐启泽冷汗涔涔,觉得半鬼王也太不好相处了,完全猜不中他的心思。 能一直在宗昙手里存活的殷长夏,某些方面而言还真是厉害。 一个诡异的念头浮现在唐启泽的脑海…… 会不会是宗昙不待见他给殷长夏穿衣服? 这怎么可能! 唐启泽立即否定了自己,穿衣服又不是什么争着抢着的活。 看到殷长夏陷入深深睡梦的脸,唐启泽小心将他扶到了沙发上。 凛冬的天亮时间被大大推迟,外面的宿雪尚未消融,又被更多的大雪掩盖,积了一层又一层。 休息室内极度安静,只听得见或急促或放缓的呼吸声。 殷长夏这一觉睡到了十点,再度醒来时,休息室的人数已经所剩无几。 他想起那只残疾狗的身体,还放在C馆休息室,希望这个副本结束后,能把残疾狗带回凶宅埋了,也算兑现了对江听云的承诺。 唐启泽递了一杯水给他:“睡饱了?邢惊风都找到第一张许可劵了,再不动身,恐怕许可劵就要没了。” 殷长夏按压着太阳穴:“邢惊风?” 唐启泽:“他也算阴差阳错,说是在C馆找到的。” 殷长夏喝了几口水,冰得入喉如刺,却令他瞬间清醒过来了。 “王昆有什么动向?” 唐启泽摇了摇头:“在跟大部队一起行动。” 他又告知了殷长夏:“郑玄海和柯羽安待在一起,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话音刚落,冉正天便着急走来,跑得气喘吁吁,满头的冷汗:“殷考核官,时瑶她……” 殷长夏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发生什么事了?” 冉正天:“时瑶被困在电梯里了!” 那好像是B馆尽头的房间? 莎莎虽然带他们走了一趟,却没有告诉他们这件事。 如果不是玩了游戏,听到了贾诚死前在蛇窟里看到的信息,恐怕这个秘密就要永远埋藏在博物馆里了。 殷长夏连忙起身,和唐启泽一同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除了身边这几个,殷长夏并不相信其他人,期间一直在观察着冉正天。 伥鬼和玩家之间并不好辨别。 ‘皮’还活着。 这成了最棘手的问题。 就算是玩家的内里已经变成了伥鬼,他们都不会发现,仍然还会积极的寻找通关线索。 冉正天:“殷考核官你快看!” 殷长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原本铁锈斑斑的电梯,如今已经被更多的藤蔓所包裹得毫无空隙。藤蔓还在迅速增殖,连入口都已经被挡住。 唐启泽向前去划了两刀,藤蔓的汁水往下滴落,发出腐烂的味道。 殷长夏:“时瑶?” 里面形成了一个独特的扭曲空间,殷长夏的声音突然产生了回响。 要知道必须极度空旷,耳朵才能分辨得出这样清晰的会响声。殷长夏顿感不妙,声音逐渐加大:“时瑶!” 这样的声音,总算是传达了过去。 他们之间仿佛隔了一个空间,里面时瑶的声音都带上了重音:“殷考核官,我们在里面发现了连环画!” 殷长夏和唐启泽顿时大惊,他们还没忘记,在A馆植物园找到的连环画。 白色虫卵的信息,就出现在上面。 如果真是如此,就必须进去! 殷长夏正想着法子,缠在手上的那一截蛇鳞藤好像有了反应,松开了殷长夏,在地上缓慢的爬行着,直至靠近了地面。 它和刚才被唐启泽砍断的藤蔓相连接,以侵占对方的方式,迅速汲取着对方的营养。 那些粗壮的藤蔓,逐渐变少了一些,也将最外面的地方空了出来。 殷长夏:“走!” 唐启泽和冉正天本来都打算进去,冉正天脚上却传来滴滴滴的声响。 三人吓了一跳,朝着冉正天的脚踝看了过去。 殷长夏:“是计步器。” 这几天下来,他们腿上的计步器倒计时,已经所剩无几了。 冉正天还剩下最后一千步! 冉正天浑身僵硬了起来,没想到计步器会用得这么快,也许是他太想找到许可劵,一大早便开始搜查。 正当冉正天犹豫之际,殷长夏突然发话:“你在外面守着。” 蛇鳞藤强行撑开了一道拱门,殷长夏很快便进入了里面。 唐启泽也跟了上去,双手死命的掰开了电梯外的铁栅栏,铁锈的味道直冲鼻孔。 在打开的那一瞬间,蛇鳞藤忽然有些撑不住,外部强行撑开的拱门,又瞬间合拢到了一起。所有的光线在这一刻变得黑暗,殷长夏和唐启泽二人也走到了里面。 电梯的门彻底被封死了。 唐启泽低声问道:“冉正天脚上的计步器只剩下一千步,会不会……” 殷长夏:“你怀疑他是伥鬼?” 唐启泽点头:“要不然怎么会消耗得这么快?我都还剩个五千步的样子。” 殷长夏:“我们能想到的事,伥鬼肯定也能想到。再说伥鬼晚上行动的时候,整张皮都会被剥下来,脚上自然没有计步器。” 光是以这点来怀疑人,有一点太牵强。 唐启泽也是提了一嘴,既然不是,他也松了一口气。 殷长夏却表情凝重,就连唐启泽也这样,其他人的神经不知道会紧绷成什么样。 第四夜。 玩家无论是紧绷感,还是恐惧心,都会抵达巅峰。 两人不再交谈,注意力全都放到了电梯这边。时瑶的声音一直没有断:“这边……这边……” 他们已经走了一分钟,仍是白茫茫的一片。 唐启泽心里发憷:“之前来电梯,分明不是这样的。” 殷长夏:“应该是来路和回路的区别,来路只作为普通电梯的功能,令我么从B馆抵达C馆。回路则是B馆尽头房间的入口。” 唐启泽恨恨的说:“游戏也太阴了,谁能想到再回去?” 如果错过了,岂不是就失去了B馆尽头房间的探查机会? 时瑶的声音完全不敢断:“这边……” 眼前的一切终于明朗,殷长夏和唐启泽的身影出现在了里面。 时瑶的嗓子都快哑了,在看到殷长夏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殷长夏:“怎么了?必须一直喊?” 时瑶:“我发现了两块连环画牌,一块就是这么说的,以声音当成路引,才能找到正确的方向。” 声音路引? 殷长夏暗自记下了这一点,又询问时瑶:“另外一块呢?” 时瑶赶紧递了过去,木牌上标注了②。 “馆长把真正的第四具人偶藏了起来。” “这些人偶取自路易莎的身体,最后一具里面,有路易莎的心脏。” “它害怕见到,却又不能毁掉。” 这条信息令人太过震惊,如果没有提前知晓,后果不堪设想。这已经是他们凭借搜查的信息,好几次成功逃生了。 “它……而不是他。”殷长夏之前本就奇怪,为什么馆长害怕见到人偶,却还是放任她们不管。 现在有了回答! 原来这一切都是馆长故意诱导,为的就是让第四夜的玩家觉得有了倚仗,放弃多余的行动。 毕竟都已经找出馆长弱点了,脚上又有计步器,谁还会发神经的去找情报? 时瑶苦笑道:“我们现在的确是知道了,但最后一具人偶……” 殷长夏立即大喊:“唐启泽,把背包里那些拼图拿出来!” 之前在A馆尽头房间的时候,殷长夏就托他保管。 唐启泽赶忙摸了出来,全都倒在了地上。 殷长夏紧盯着连环画:“既然第四具人偶不对劲,那我们之前看到的拼图,就有一部分是错误的。把带着编号的地方,全部抠下来,试试看能不能拼得上。” 唐启泽睁大了眼,受殷长夏的提示,连忙开始区分假的拼图。 在这段时间当中,殷长夏环顾四周。 房间的布置十分温馨,看上去像是卧室。中间是铺着天鹅绒的复古华贵的四柱床,白色床幔如梦如幻,在旁边的则是梳妆台,上面摆满了各类的瓶瓶罐罐,还有羽毛笔和墨水。 这是馆长和路易莎的房间? 靠近阳台的地方,摆放着粗砂堆积的城堡,和博物馆的外形一模一样。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直接将玻璃箱里的城堡倒了出来,沙子流了满地都是,里面却出现一张张堆积的许可劵。 都是被人用过的。 自然无法再度使用。 这令人头破发麻的一面,令在场之人全都呆愣在原地。 殷长夏蹲在了地上,迅速捡起,又一张张撵平。 “我们终于通关了A馆,但不幸折损了半数玩家。” 听到殷长夏念出这句话,唐启泽和时瑶不由大惊:“这是前几批玩家留下的?” 殷长夏点头,继续念了起来。 “这里是第三批次玩家,多亏了前面几批次的玩家,我们终于杀死了馆长,但……” “第二天,B馆开放了。”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一张张的捡起那些纸。 因为被用过,这些许可劵都已经失效,但并不妨碍它们作为线索存在。 “随着玩家的死亡,博物馆的展览馆会逐渐增加。” “这里是第六批玩家,展览馆已经增加到C馆了。” “警告!警告!警告!” “如果你们这批玩家数量死亡太多,会在当夜再次增加新馆。” 读到这里,殷长夏的手都有些发抖。 唐启泽和时瑶的表情瞬间难看,ABCD四个展览馆,都快要了他们的命,现在若是再增加一个E馆,恐怕到最后没有几个人能活下去。 时瑶几乎失声:“难怪我找到的那张被用过的许可劵上,写着控制玩家死亡数量!” C馆的棋子游戏,必须要七名玩家参与,这是个障眼法! 大部分人,一定会朝着这个方向思考。 时瑶心脏咚咚直跳,艰难的说道:“控制玩家死亡数量的真正原因,是因为玩家死亡过多,会满足深渊博物馆的条件,有新的展览馆开放。” 殷长夏:“……” 唐启泽:“……” 他们不禁感受到了一股恶寒,竟然从未想过,深渊博物馆为什么会是四个展览馆。 原来在最开始,它也仅仅只有A馆。 之后玩家进入,死亡越来越多,才渐渐出现了B馆、C馆、乃至D馆。 殷长夏无声的笑了起来,发狠的说道:“看来我们这批,它是想造就E馆的诞生!” 唐启泽寒毛都立起来了:“妈呀……” 细思极恐。 那些情绪如酝酿已久的大雨,即将倾盆而下。 殷长夏:“如此优待考核官的游戏,我倒是头一次听说。从棺材分房开始,就已经种下了祸根,为的就是让考核官膨胀。” 玩家内讧,死亡人数增多。 筹备E馆,才是馆长的最终目的。 如若没有得到足够的情报,他们已经落入了馆长的圈套。那一桩桩、一件件,看似优待考核官的规则,实则……是最烈的毒! 难怪前几批玩家,无一生还。 难怪最接近A级道具的血玉,会藏在一个D级游戏! 这下子,全都解释通了。 唐启泽:“之前你说不投票,其实我还有点不理解,现在看来……” 殷长夏的判断太对了! 他从小便遭受厄运,便养成了这种过于谨慎的性格。有时候的确会因为这个原因,而失去最佳时机。可这一刻的唐启泽,却无比感谢殷长夏的谨慎。 唐启泽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现在就只剩下找最后一具人偶了。” 拼图在最后一刻总算是整理完毕,把那些虚假信息剔除干净,又重新拼上了木牌上的编号。 时瑶死死的捂住了嘴,不断的抽气:“这……” 殷长夏的手指划过了拼图,目光幽深的说:“原来是这个房间的示意图,上面刻着的文字也是掩饰。” 他们得到了大半的连环画编号,不幸中的万幸。 上面画着房间的重要标识,按照标号顺序触发机关,就能找到地四具人偶! 只是中间差了三块,还得靠运气才行。 “运气……” 这声音重重砸在三人心头,令他们越发紧绷。 恐怖游戏里,最不能相信的就是运气! 殷长夏:“开始吧。” 话音刚落,三个人都听到了耳朵里的游戏提示音—— [距离D馆开放的时间,还剩最后半小时,请诸位玩家抓紧时间!] 没想到这里面的时间流速和外面如此不同,竟然这么快就进入了夜晚。 他必须尽快出去! 刚按下①的同时,房间就震荡了起来。上方掉落了许多灰尘,犹如面粉那样。大理石的地板也迅速开裂,中心的四柱床在不断朝里凹陷。 不能犹豫! 殷长夏的动作加快,只凭着直觉行动。 在按下②的时候,墙壁上出现了一个暗门,俨然是诱惑他们出去的。 唐启泽和时瑶朝那边瞥了好几眼,紧绷着身体,始终没有走出去。 殷长夏厉声道:“时间快到了,你们先出去!” 唐启泽:“你一个人在这里?” 殷长夏:“没找到能用的许可劵,如果不及时赶到D馆,全部都得死。” 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不能留殷长夏一个人啊! 唐启泽死活不肯离开,可此时屋子里晃动得更加厉害,天花板突然塌陷,上方亮起无数双猩红的眼睛,像是A馆见到的蝙蝠。 危险步步紧逼,心理的压迫感骤生。 殷长夏:“出去!我这里还有一张许可劵!” 唐启泽咬了咬牙,鲜少听到殷长夏这样厉声的命令口吻。 时间已经容不得耽搁了,唐启泽拉起了时瑶,推开了墙上的大门,朝着外面冲了出去:“我们在D馆等着你!” 殷长夏笑了起来,心脏犹如泡在温水当中。 唐启泽终究和周迎不一样。 心头的那根刺,好像渐渐被拔/出/来了。 许可劵自然是骗唐启泽和时瑶的,他不能把考核官的任务道出。 殷长夏专心开始解开机关,其中三幅连环画的编号没拿到,自然也没拼到正确位置。三个编号,六种组合,六分之一的赌对概率。 殷长夏深吸了一口气,肌肉紧绷得厉害,这大约是他最刺激的一次了! 一定要成功! …… 殷长夏终于走出了电梯,再度来到了三楼。 墙上始终滴滴答答作响,离午夜十二点,只剩下最后三分钟。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没想到在最后一秒宗昙会提醒他。 A馆参观的时候,宗昙曾经离开了他一段时间,是想控制自己情绪。也正是那段时间,带给了殷长夏一线生机。 宗昙记住了其中一副连环画编号的形状。 殷长夏的身后钻出某样东西,飞快的藏匿到了角落当中。 黑暗悄无声息的袭来,吞噬着走廊最后一盏灯柱。 远方深处,缓缓走来某个人影。 它宛如生锈一般,缓步向着殷长夏走来,身上穿着黑色的制服:“尊敬的贵客,我是最后一夜的引领人……” 这就是馆长备下的,第四具人偶? 冒牌货。 殷长夏:“博物馆还真是贴心啊,是不是看客人没到齐,专程派你过来接我的?” 它歪着头,双眼紧闭着,过了好一阵儿才说道:“D馆的展览还有不到三分钟就开始了,请客人跟我一起过去。” 殷长夏跟在它的身后,最后一盏灯柱被外面灌入的风给吹灭。 清透的月光斜斜的照着,殷长夏身上的影子映在了墙壁上,面积得根本不像是一个人的。 他始终沉默不语,一时间只能听得见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时间只剩下一分钟了,它像是故意把自己带偏似的。 殷长夏:“这边好像不是通往D馆的路吧?” 前方的声音传来:“时间不多了,这是近路。” 殷长夏:“可这边……不是通往资料室吗?” 它停了下来,没想到殷长夏掌握了三楼的地形,转过头来的时候,睁开了那双紧闭的眼睛。两条毒/蛇立即爬出,即将要置殷长夏于死地。 叮——咚—— 沉闷的钟声响起,时间刚好抵达十二点! 面对离自己不足一米的危险,殷长夏毫无所动,低低的喊了句:“伊诺克。” 角落里的人偶等待已久,手中的餐刀丟掷而去,斩断了那两条毒/蛇的身体。毒/蛇在地上抽搐了起来,还未能在这样的变故之中反应过来。 伊诺克终于抵达冒牌货的后方,一刀将其撕得粉碎。 冒牌货倒在了地上,如黑洞般的眼瞳紧盯着伊诺克:“你……!” 他在那个房间里,找到了最后一具人偶。 殷长夏拿出了玫瑰胸针,这个道具只能在第四夜生效。殷长夏将玫瑰胸针夹在了衣领之间,身体便被浓郁的黑暗所染,身上的气息变得比那些怪物还要阴邪、凶戾。 身上传来极强的压迫感,每走一步,周围的气温都仿佛在变低一样。 殷长夏的声音像是隔了层雾气,如同身处于冰窟一般,变得低沉、惊悚、瘆人。 “不好意思,今天我才是boss。” 第69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伊诺克再度隐匿于黑夜的角落里, 除了晚上必要的流程外,他将完全听从殷长夏的命令。 冒牌货不断向前爬行,关节不正常的扭动起来,像是一条垂死挣扎的蛇。 它黑黢黢的双瞳里, 透着不甘和怨念。 “D馆……今夜……” 它破碎的声音惊动了三楼最后的雪尸, 从资料室的大门涌出。 三楼大部分的雪尸, 都已经被鱼怪清理干净,这是最后一批。 殷长夏:“看来是吃的教训不够?” 原本就破裂的高窗, 终于承载不住外面的风压,在此刻全数破裂, 纷纷砸落于殷长夏的身后。 那些玻璃碎片被月光折射, 美得像是在月下翩翩起舞的蝶。 殷长夏被玫瑰别针所扭曲的声音,混杂在这一片清脆的破碎声当中:“想带我去资料室,那些雪尸就是你为我准备好的陷阱?” 冒牌货人偶嘴里发出叽咕的声响,终于不再向前爬行,反倒朝着殷长夏低吼。 “你觉得我会害怕?”殷长夏低笑道,“我还得感谢你,为我准备了一盘大餐。” 饶是害人无数的冒牌货人偶,背脊也开始发凉。 雪尸摇摇晃晃, 面部高度腐烂得只剩下连皮的骨头。 最可怕的是,它们只腐烂了半张脸,还有另外半张完好无损。 有一具雪尸在行走时, 眼球都快掉下来。 “吼——!” 示威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伊诺克便冲入了雪尸当中, 一时间腥风血雨, 尸横遍野。 它们再也没机会示威了。 殷长夏看到了右上角的进度条:[4/100。] 自从他佩戴了玫瑰别针, 上面就出现了这玩意儿, 好像在提醒他,要对博物馆里的一切,展开无差别屠杀。 自然不能受它蛊惑。 殷长夏垂着眼眸,浓长的睫毛轻轻发颤,彰显着主人此刻的心情。 太有意思了! 这种新奇和刺激感,犹如令人上瘾的罂/粟。 殷长夏眼底满是兴奋,催促道:“还有什么招儿?” 冒牌货浑身震颤,它还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的玩家,他是真的在等着接下来的难题,纯粹的享受着一关关突破的满足感而已! 雪尸已经彻底清理干净了,伊诺克半只右手都被染红,穿着黑色的燕尾服,平静的抵达了殷长夏的身边。 殷长夏:“右手甩一甩,好多血和碎肉。” 伊诺克立即甩了下右手,剩下的鲜血便飞溅到了墙壁上,留下一道弧形的痕迹。 危险和血腥扑面而来。 冒牌货望向那边的雪尸,被随意的堆积了起来,将资料室的方向挡住,像是把两边永恒隔断一样。 它低吼了起来,企图以这个声音,唤来馆长。 期间殷长夏一直没有动,也不曾补刀,反倒满怀期待的说:“下一步就是馆长了吗?好啊,我等着。” 似乎是瞧见殷长夏身边的人偶,馆长并没有理会。 给予别人绝望的怪物,此刻快要陷入绝望的深渊。 身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逆转。 此刻T字形的走廊另一端,正着急忙慌的走来两个玩家,他们的声音由远及近,脚步声显得紊乱。 “快点!D馆的展览时间已经到了!” “你别跑这么快啊,我们手里有许可券,会没事的。” 听到有声音,伊诺克顿时躲到了暗处。 这是殷长夏在B馆尽头房间找到他时,所下达的第一条命令。 “还有其他玩家在外面吗?我们要不要等一等他们?” “都自顾不暇了,等什么等!” 王昆在看到前方的东西,突然就停下了脚步。 身后的冉正天没能刹得住车,直直的朝他后背撞了上去,立即捂住了鼻子:“你停下来干什么?” 王昆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名状的恐惧之物那样,手指颤巍巍的指向了前方。 冉正天从背后探出脑袋,以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冒牌货在地上挣扎的样子。它的半个身体都被摔碎,好像易碎的瓷片,在看到两个玩家的时候,它大力扭动起身体,似乎想要求救。 冉正天脸色煞白:“是第四夜的人偶!” 完了完了,考核官说过,人偶是唯一能对付馆长的东西。 第四夜的人偶摔成这样,捡都捡不起来! 冉正天不敢再躲,而是想要拉住冒牌货朝着他们伸来的手,至少把它抱到D馆去。 可他抵达那个转角口之后,视野变得更加清晰,这才看见了站在人偶身后的东西。 冉正天:“……” 那是一团无法形容的不祥之物。 看着几乎是两三米那么高,周身被一片黑色的雾气所包裹,肉眼可见的雾丝自里向外翻滚。 凶邪、诡异。 比他们之前看到的伥鬼,还要吓人一百倍。 难怪人偶会破天荒的向他们求救! 冉正天脸色大变:“啊啊啊——!” 救命! 他几乎全力朝后奔跑,也顾不着自己脚踝的计步器传来滴滴滴的警告声了。 保命要紧啊。 这样的怪物,可不是他们能对付的,必须得回到D馆,找殷考核官或者裴考核官求救。 冉正天边跑还边尖叫,像是鸭子一样:“啊——啊——啊!” 殷长夏:“……” 有这么吓人吗? 冉正天是跑了,面前的王昆还没什么动静。 王昆只觉得双腿犹如灌铅,冷汗涔涔的大颗滴落,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 殷长夏屏息凝神,直到冉正天跑远了,那尖叫的背景音消失,才发现王昆在念叨:“我不能害怕,我不能害怕,殷考核官说过……害怕会促生白色虫卵的发育。我一定要救下人偶,这样才能对付馆长。” 知道害怕还不跑? 殷长夏踏前了一步,身上的黑色雾团也跟着挪动,肆意乖张的侵/犯着走廊的角落。 王昆终于受不住:“啊!!!” 不仅没有救冒牌货,甚至无视了它,直接向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殷长夏默默的收回了自己迈开一步的腿。 玫瑰别针永远滴神。 看得出王昆内心挣扎过了。 走廊再度一片寂静,所有玩家聚集于D馆,不会再有人过来打扰。 冒牌货人偶朝前爬行着,面颊都已经生出了裂缝,它纵然是个冒牌货,但也有最基本的求生欲。就连变成这个样子,都想要去到D馆。 的确…… 馆长不救它,D馆的玩家反倒成了它的庇护者。 殷长夏笑了起来,原本悦耳的嗓音,也被玫瑰别针所扭曲,变得凶戾、发闷,听在别人的耳朵里,宛如刀片割过。 后方的殷长夏一脚踩在了它的后背,令原本身体上扬的冒牌货人偶,又立即摔在了地面上。 咔擦咔擦。 就像是什么齿轮崩坏的声音。 殷长夏:“还想跑到D馆?” 不向馆长求救,反倒向玩家求救。 它是要利用自己最后的死亡,重锤玩家的精神,令他们如摔下悬崖一般,开始崩溃。 人偶=对付馆长。 这个认知想必深深植入到了玩家的脑海里。 摧毁他们的最好办法,就是摧毁希望。 冒牌货人偶再度回头,下颚的连接处已经断裂,发出一段根本不像是人类的音节:“E馆……还差……” 殷长夏:“想用这条信息进行拖延?” 他毫无慈悲,一脚将冒牌货踹到了墙上,它的身体发出哐当的碎裂音。胸口处裂开了一个大洞,瓷器的身体显得脆弱不堪。 “抱歉啊,我这个人,平时还算谨慎,但任性的时候会特别任性。”殷长夏微眯着眼,像是在笑一样,“我对E馆,不感兴趣。” 这话就像是对它判了死刑一样。 冒牌货怔怔的看着殷长夏,生命之火在被浇灭。 身后是一副巨大的肖像画,对面并非走廊,而是一大片的落地窗,上方裂开了一道口子,月色清辉直直灌入,落在殷长夏的身后。 他比任何批次的玩家,还要像个反派。 冒牌货彻底没了声,身体碎裂得更大,从里面迅速爬出了几条毒/蛇,看来里面就是这些东西,在支撑着它的身体。 毒/蛇失去了攻击性,灰溜溜的逃离此地。 殷长夏:“竟然连反击都不敢,可真没意思。” 给了这冒牌货机会,连充当今晚的测试都做不到。原本还想看看,玫瑰别针对怪物的影响会有多深呢。 暗处的伊诺克早已注视良久,手指的餐刀立即飞出,刚好命中那些蛇头。 殷长夏:“没必要。” 伊诺克:“是的主人。” 毒/蛇尽数死亡,迅速化成一团焦黑。 诅咒在这一刻迅速蔓延,殷长夏原本想躲,却发现佩戴玫瑰别针的他,根本不受任何影响,诅咒就从他身边穿行而过。 殷长夏眼瞳紧缩,许久才回过神来。 诅咒失效了。 或许不是失效,而是因为现在的他,就是boss,无论哪一方面都算。 也不知道裴铮发现了这一点没有。 不过诅咒所停留的时间并不长,它必须借由某样东西当做寄体,不然就会很快消散。 黑暗悄然无声,殷长夏缓步向后走去,脚踩在那些玻璃碎片上,身上仍旧附着大量不祥之物,仿佛浓浆一般翻腾着。 殷长夏已经测试完毕,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收好了胸前的玫瑰别针,再度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扭曲的气场也渐渐收敛。 根据裴铮的情况来看,只要玫瑰胸针在手,一整夜他都可以自由切换为boss。 D馆那边,突然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就算刻意隐藏,在这种环境之下,也能听得出来。 殷长夏掏出了武器,回想起王昆和冉正天的对话,这外面还有玩家,没有抵达D馆! 要么就是拥有许可券,要么就是被植入了白色虫卵! 转角处,双方即将交战。 唐启泽和时瑶飞快赶来,在听到外面的尖叫声时,唐启泽紧张到了极点,还以为是馆长来了。可冉正天和王昆却结结巴巴的说,他们看到了第四夜真正的boss。 难道馆长还不算真正的boss了? 唐启泽本打算过来一探究竟,瞧见殷长夏大摇大摆的站在走廊中间,还差一点和他们动了手。 唐启泽岣嵝着身体,连忙向他招了招手:“快过来。” 殷长夏:“?” 唐启泽又不敢太大声,背靠在转角的墙壁上:“快啊!” 殷长夏只得走了过去。 唐启泽这紧张惊悚的模样,像是D馆出了什么大事一样。 殷长夏:“发生什么事情了?” 唐启泽一把将他拉到了角落,表情严肃到了极点:“不要这么嚣张,收敛一点。” 殷长夏默默的指了下自己,有点懵逼:“我?” 嚣张? 唐启泽:“第四夜果然增加了难度,现在我们的处境非常危险。”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果然如他所料,难道是D馆的展览任务太艰巨了? 他一时间产生了许多联想,毕竟上一个游戏,在快要结束的时候,就出现了许多岔子。 眼瞧着附近没有人,安静得只剩下风雪强行灌入屋内的声音。 四周冷极了,漫过脚踝的黑色海水,也显得冰冷刺骨。这种环境之下,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放大。 殷长夏催促道:“你快说,别卖关子!” 唐启泽面色凝重:“出事了,真正的boss出现了!” 殷长夏:“……” 嗯??? 第70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这狗日的游戏!” 唐启泽愤怒的低喊, “都到D馆了,还出现新boss,整这些幺蛾子。” 时瑶的表情也不大好看, 只是从王昆和冉正天的说辞当中, 揣测着新boss的实力。 不比馆长差多少。 正因如此, 她们的处境才会这样艰难。 时瑶:“游戏绝不会突然加深难度,一定有我们没有留意到的细节,新boss到底什么来头?” 殷长夏:“……” 他的眼神突然游离, 竭力按捺着自己的心虚。 唐启泽:“你也说一两句?” 殷长夏:“说、说什么?” 唐启泽挠了挠头, 焦躁得直跳起:“至少我们还找出了馆长的弱点, 新boss一点儿头绪都没有,万一对上……” 话到此处, 唐启泽的脸都白了。 恐惧犹如一根根针, 细密的向他们扎来。 殷长夏觉得要适当表现一点儿害怕,毕竟考核官任务不能外漏, 象征性的擦了擦眼泪:“我好不容易从那个房间逃出来, 现在又横生变故……” 唐启泽什么时候见过殷长夏沮丧? 殷长夏向来都是冷静、强大的,是所有人的定心石。 唐启泽此刻才发现, 殷长夏他是个人,肯定会有负面情绪。 不能再把所有的担子都甩给殷长夏了, 他必须帮殷长夏分担! 唐启泽手忙脚乱的安慰:“D馆的展出时间还有这么久, 我们一定可以通过搜查,找到新boss的弱点的。他要是过来, 我一定暴打他狗头。” 殷长夏不再擦眼睛了, 嘴角一抽:“暴打谁?” 他的皮肤本就容易发红, 被手揉了两下, 眼尾都染上了一层暧/昧的殷红。 就像是哭过那样。 唐启泽和时瑶怔怔的看着, 这还是殷长夏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展露出脆弱的一面…… 两人的脑子如同烟花炸开。 时瑶涨红了脸:“殷、殷考核官,你别怕!还有我们在呢!” 殷长夏:“……” 我演得有那么像? 三人躲到了C馆的休息室,没有立即回到D馆,互相交代着情报。 由于他们赢下了棋局,鱼怪杀死了大部分的同类,里面堆满了死鱼尸身,就连空气里的鱼臭味也是最浓的。 唐启泽捂住了口鼻:“你走出那个房间了,那第四具人偶?” 殷长夏:“带出来了。” 唐启泽松了一口气,第四具人偶是他们今晚的护身符,只要是带出来了,他们的赢面也被大大提高。 唐启泽目光灼灼的看着殷长夏:“有了人偶,一定能暴打馆长和新boss。” 殷长夏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第二次暴打了。 唐启泽缺心眼似的,完全没能读懂殷长夏笑容里的含义,开始告知他离开房间后的事情:“我跟时瑶走出房间,也就离D馆开场不到十五分钟,里外的时间流速完全不同。” 殷长夏点头,上个游戏也遭遇过类似的事,他并不感到吃惊。 “D馆的通关任务是提前五分钟公布的,你在里面应该没有听见。” 唐启泽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出了D馆展览任务,“让路易莎的身体变得完整,即可打开灵室。” 时瑶沉思道:“身体变完整,我最开始就想到了几具人偶,毕竟她们身上某个部分,都是出自路易莎。” 或手臂、或内脏、或脖颈、或大腿。 殷长夏:“但上面并没有要求。” 时瑶点头:“所以……也可以用别人的。” 殷长夏眼皮直跳,从‘别人’两个字当中,感到了肃杀之气。 ——是玩家。 三人总算理解,为什么前几批玩家都全灭在这个游戏当中。 总共四具人偶,在最后的任务当中,第四具还是假的。就算找到了真的,又必须保证考核官不死,要不然就会像他们一样,错过第三夜。 第三具人偶直接没有现身。 殷长夏:“我们四具人偶得了其中三具,现在还差一具……” 必须用玩家替代。 沉默悄然蔓延,情绪如同上紧的发条。 时瑶神色暗淡的说:“直到最后一刻,游戏都不曾停止分化玩家。” 人选是谁,务必会埋下危机。 而且一定有那种,找不到人偶,就气急败坏的想用四条人命的命通关的玩家。 殷长夏:“那你们是怎么找到许可券的?” 唐启泽:“其实……”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心脏微颤:“你们没找到!?” 两人不约而同的点了头。 时瑶脑子里被植入白色虫卵的事,殷长夏早就知道了,可现在唐启泽也中了招。 随着时间的推移,感染人数肯定会越来越多。 难怪唐启泽一改常态,谨慎得有些不像他。 眼瞧着殷长夏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唐启泽连忙道:“许可券本来就不多,感染就感染了,另一种角度而言也算是好事。” 好不好事殷长夏不知道。 但唐启泽感染得蹊跷! 殷长夏表情微冷,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摩/挲着玫瑰胸针,整个人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王昆和冉正天说,外面还有玩家?” 唐启泽:“说的应该是邢惊风吧,总共拿到许可券的人就那么几个。” 邢惊风、冉正天。 郑玄海和裴铮作为考核官,也被困到了D馆,夜里不得外出。 走廊开始起雾,四面八方的阴气汇聚于三楼。 地板上面沾满了犹如沥青一样的黑色海水,脚步每次踏进去,都有种再也拔不出来的感觉。 唐启泽:“不如我们先回D馆?” D馆的展览时间已经到了,必须得赶紧过去。 殷长夏并未反对,三人离开了C馆休息室,向着D馆进发。 呼吸间的恶臭气味和凛冽的寒气一起扑面而来,令唐启泽和时瑶心生戒备,犹如小鹿一般机敏的观察着四周,头部来回转动,生怕被馆长和新boss双重夹击。 殷长夏也弯着身,做出随时能够进攻的姿态。 要更积极纠正着自己。 态度必须再严谨一点。 要不然,可就骗不到寒鸦的人了。 唐启泽:“怎么样?” 时瑶:“左边没有危险。” 唐启泽交接信息:“右边也没危险。” 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额头直冒冷汗:“没事了。” 殷长夏:“……” 太严肃了。 王昆和冉正天夸张的反应,让D馆休息室里的所有玩家都提心吊胆。在三人小心往回赶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了一个人影,先一步走入了休息室。 原本是想找邢惊风的,没想到他先一步现身了。 殷长夏没再继续前进,等邢惊风走到了D馆里面,才笑得蔫儿坏的说:“我想……” 一看到他这个小表情,唐启泽心里就咯噔了一声:“怎、怎么了?” 殷长夏把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别这么紧张嘛,有阳寿你不想赚?” 唐启泽:“……” 但是你这个表情好像要跟我分/赃/款似的。 唐启泽吞咽着口水:“我觉得为人还是老实本分一点的好。” 殷长夏:“我们三个……不都是老实人?” 唐启泽:“……你就别这么说了,我怕老实人跳出棺材来打你。” 时瑶是个新人,这场游戏还没见过殷长夏坑人。她毫无保留的凑了过来,主动送经验:“殷考核官,你想做什么?我能尽一点绵薄之力吗?” 唐启泽:“!!” 他都这个表情了,摆明了要搞事,能不能不要接话! 殷长夏:“绵薄之力,瞧瞧。” 唐启泽忽然就起了点攀比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跟一个小姑娘争宠。 他瓮声瓮气的说:“我也可以,大不了豁出去。” “我是想找出寒鸦的人,别这么紧张。” 殷长夏压低了声音,“帮我把这两个人给引出来。” 唐启泽:“谁?” 殷长夏冰冷的吐出了几个字:“邢惊风、王昆。” — 唐启泽死死拍打着D馆休息室的大门:“快开门,让我们进去!” 冉正天一直抵在门口,听到唐启泽的声音后,冉正天立即把他们放了进来。屋内不比外面,就算是有一些海水蔓延进来,但总是安全的。 唐启泽突然厉声道:“快把门给关上!” 这声音唬住了在场大部分玩家:“出什么事了?” 唐启泽:“我们遇袭了。” 他的腿上一瘸一拐,好像受了伤。 就连时瑶的脸色也显得无比苍白,耗费了大量的体力和精气一样。 这几个字重重砸在了他们的心上,冉正天终于忍受不住:“我就说刚才看到了boss,你们还不相信!” 尹越眼神微闪:“看清那东西的样子了吗?” 唐启泽表情凄苦,张口闭口就喊:“太强了!我们一路躲避,这才从那东西的魔爪当中逃脱。” 尹越一直都没有说话,心里判断着唐启泽话里的真假。 时瑶眼眶微红:“我们本来找到殷考核官了,但他为了救我们,直接和那个boss对上了。” 尹越仔细观察着两人的表情变化。 殷长夏真的受到袭击了? 如果是这样,这岂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夺取他手里的载物? 尹越满是贪婪,想起殷长夏这几次的表现,对他手里的载物就更加渴望了。 只是他经历数场游戏的敏锐,还是让他有所保留,觉得这里面有点问题。 殷长夏实力这么强,竟然为了救人,选择了下下策,自己顶上去了。 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冉正天更加绝望,突然接了话:“我也看见了!” 唐启泽:“???” 你为什么要神助攻? 冉正天形容道:“那几乎是能和馆长匹敌的boss,身高两三米,被一团黑雾裹着,看着十分凶邪瘆人。” 时瑶焦虑的说:“先别说这些了。其他两位考核官呢?只有他们能救殷考核官!” 众人表情变得难看:“糟糕了……他们带着一部分人,先去D馆了。” 唐启泽连忙扫视四周,进去的人是裴铮、郑玄海、时钧、柯羽安。 他不由暗暗吃惊,果然跟殷长夏说的那样。 等等,他难道动用了掌控者铁则? 要不然,郑玄海怎么提前进入D馆了? 为了诓骗出这两人,殷长夏分明没在里面,隔了老远就开始布局。 唐启泽心脏咚咚直跳,饶是这种忽悠的事,已经做了许多次,仍然有些心虚。 时瑶反应极快,改变了策略:“这可怎么办啊?我们不能再损失一名考核官了,万一殷考核官出事,恐怕D馆的参观任务会受到影响,你们忘记魏考核官的事了吗?” 直接略过了一夜,连投票环节都省了。 冉正天心有戚戚,可谁去救,却成了新的问题。 尹越目光幽深,如果是唐启泽和时瑶两人这么说,这事儿就蹊跷了。但这事儿是冉正天和王昆先说,唐启泽和时瑶反而是后说。 眼前是巨大的诱惑。 恐怕再犹豫下去,殷长夏就要成功突围了。 载物对于一个玩家而言,有多么重要,尹越已经不想再经历一次。 早年间被所有人瞧不起,是秦封慧眼识珠,将他带在身边。他不仅要夺取殷长夏的载物,还要让他去死,才能将消息封住,不让陆子珩猜到他们要把秦封喂成半鬼王的事。 尹越犹豫再三,目光幽深的摩挲着手指,想要再看一看情况。 对面的王昆,比他优先发了话:“我去!” 尹越的眼镜框泛着光,静默的注视着他们。 唐启泽似乎很高兴:“我找机会过去引开boss,你和时瑶从后面救出殷长夏,我们就撤!” 尹越都快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了,看他们的反应,就算这是圈套,他们也将王昆错认成了自己? 时瑶:“你的腿都受伤了,还是由我去引开boss!” 唐启泽似乎陷入了挣扎:“现在这种状况,我去了也是拖累……” 王昆手上的伤已经止了血,的确比新添伤的唐启泽合适一些:“殷考核官救了我好几次,我会带殷考核官回来的。” 他即将打开D馆休息室的大门,一直观察的尹越,终于开了口。 “还是我去。” 唐启泽身体僵硬,他和时瑶打配合的话,都是按照殷长夏教的那样在说。 要想引出邢惊风,就不能专注邢惊风,反倒得对王昆上心。 果不其然,上钩了! 王昆就是那个挡箭牌。 唐启泽着急的说:“还是王昆吧……” 看到他这样专注王昆,尹越更加安心:“王昆的手到底是受伤了,我比他更加适合。” 时瑶:“都别争了,一起去。” 尹越似乎早就预料到她会这么说,露出一个笑容:“好。” 今天,他就要让殷长夏不得好死。 在夺过载物过后,他还要命令载物里那只鬼魂,亲手杀了殷长夏。 被自己的载物反噬,他迫不及待的想看到殷长夏的表情了。 时瑶还是头一回经历这种细节处的斗智,只觉得自己光是应对和做出反应,就足够艰难的了,殷长夏根本没在现场,光是在外面,就已经摸透了一切。 时瑶推开了门,仔细的观察着外面。 她真实流露的紧绷,再度落入尹越的眼中。 看来的确在布局。 只不过殷长夏信任错了人,又猜错了他的身份。 真实可惜。 尹越又猜到了另一种可能,殷长夏知道他的身份了,只是利用王昆打掩护。但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利用自己的安危做引诱,之后岂不是腹背受敌? 殷长夏没那么蠢! 他一定不可能和新boss打在一起! 气温越来越低,脚底的黑色海水,都凝结了散开的冰花,如果再冷一点,恐怕地板全都会变成坚硬的冰块。 吐息间满是白雾,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一阵脚步声跑了过来,他们终于瞧见了走廊那边的人影。 大批蝙蝠悬挂于天花板上,倒立着身体,赤红的双眼里,映满了众人的身影。 突然有一只蝙蝠拍打着翅膀,朝着他们袭来。 有风从那边吹来,混杂着蝙蝠身上的恶臭,强行的灌入他们的鼻孔。 尹越已经悄然覆上了时空之钟,只待殷长夏靠近的那一瞬间,便放在他身上。 尹越:“殷考核官,快过来啊!” 殷长夏显得大义凛然:“你们走,不用管我。” 尹越的脸都黑了。 在那只蝙蝠击来之时,王昆拿起手中的木棍,朝上挥舞着,尝试用这样的办法驱赶蝙蝠。 可蝙蝠不仅没有离开,反倒站立于木棍之上。 在触碰的瞬间,便有黑色的块状物,逐渐侵染而来。 尹越:“是诅咒!” 时瑶不顾一切,通过地形立马想要绕到后方,想要借此帮助殷长夏。 尹越步步紧退,倒是有应对诅咒的办法,他能驱使一些邪物,这些诅咒就是它们最好的养料。 但他依旧装作无法抵抗的样子,在这场拉锯战当中,希望殷长夏主动朝后退,抵达时空之钟的适用范围,而不是他向前。 王昆丢掉了其中一根木棍,又拿出了另一根。 早在今天,他就削了不少这样的武器。 那只蝙蝠终于被击倒在地,王昆正想要过去,却引来了更多。 尹越面部扭曲,看来殷长夏和时瑶是想对王昆下手了,他再跟王昆待在一起,岂不是殃及池鱼? 眼看着那黑压压的一群蝙蝠袭来,尹越也不禁头皮发麻。 他低声对王昆说道:“你对付前面的,我对付后面的,一定要撑住了!” 王昆:“好!” 明明并不是这么难以对付的东西,却在心理层次产生了一定威压。 既然他们要对付王昆,那在王昆中招的那一瞬间,肯定会放松警惕! 尹越阴暗的扫视着他,眼瞧身后一只蝙蝠袭来,完全没有任何提醒的侧身躲了过去。 蝙蝠便撞向了王昆。 诅咒从后背开始迅速蔓延,王昆眼露恐惧,瞧见尹越故意躲开的模样,表情顿时扭曲了起来:“你……!” 然而他还未触碰到尹越,便突然感知到,自己的视线开始歪斜了。 饶是尹越,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不禁吓了一大跳。 王昆在蜕皮! 里面有什么东西,缓慢的从他的头颅上方的皮伸了出来,就像是正常人脱衣服的动作。 可最令人感到害怕的是,王昆也和他一样震惊。 王昆惊恐的挠向自己:“不、不、不……我怎么可能是伥鬼!!!” 冉正天一直待在里面,休息室就只剩下他和唐启泽了,既不敢独身一人进入D馆,又不敢出去救人。 冉正天思来想去,还是推开了门,刚刚赶到这边,就正巧看到了这一幕。 冉正天惊声尖叫了起来:“啊啊啊——!” 王昆发现自己在奔跑,可他的角度已经越来越歪斜,皮已经被褪去大半。 尹越和冉正天不得已靠在了一起,前方的路已经被王昆堵死,即将想着他们的方向袭来。 伥鬼:“嘻嘻嘻……” 他恶劣的笑声,和王昆惊悚的尖叫混杂在了一起。 皮根本没有褪光,还挂了一半在身上,王昆已经快要吓得踹不过气,却无法晕厥过去:“不——!!” 冉正天呼吸急促,吓得快要哭了:“现在该怎么办啊?” 尹越没有办法,开始顺着时瑶的方向奔去,他也顾不上等殷长夏主动靠近了,这场拉锯战当中,是他落了下风。 把伥鬼引过去,也可以造成同样的效果! 殷长夏和时瑶不是算计王昆吗? 就让他们自食恶果! 然而还未抵达终点,尹越便远远看到了僵住的时瑶。 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妙,但身后的伥鬼已经追来,容不得他多想。 摆在尹越面前的无非就是两个选择—— 要么在此刻暴露实力,亲手杀了伥鬼; 要么把伥鬼带到殷长夏的身边,趁着他杀伥鬼的时机,将时空之钟安置在他的身上。 尹越表情变得恶劣,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第二种。 然而当他彻底靠近,才听到了时瑶虚弱的喊声:“别过来。” 滴答。 那是天花板的水滴落到脸上,顺着下颚滑落的声音。 不过去? 怎么可能! 尹越完全没将时瑶的警告放在心上,离她的距离已经相当接近了。直到抵达这个视觉死角,尹越才终于看到了前方的东西。 那是一团由不祥之物组成的黑团。 蝙蝠飞舞于他的四周,远看便如同暗夜之王一样。 这原本冉正天形容得更加可怕,黑雾浓稠得犹如翻滚的丝线,他每走一步,都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尹越和时瑶都强忍着,然而身后的冉正天却不这样。 他再一次看到了刚才吓倒他的东西,整个人抖得如风中落叶,在伥鬼和新boss的双重夹击之下,终于情绪崩溃的喊出了声:“啊啊啊救命!!!” 尹越:“……” 时瑶:“……” 殷长夏终于等到了他们过来,思索着怎么吓人。 殷长夏反派咆哮:“嗷呜——” 然而他的声音被玫瑰胸针所扭曲,传入众人耳朵里的,是一声怨毒的低吼,寒风、蝙蝠、黑夜的陪衬之下,惊吓效果不知增加了多少倍。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尹越,此刻表情也有一丝崩裂。 难不成殷长夏和时瑶没有骗人? 他们真的遭到了新boss的袭击? 尹越在脑海里模拟了多种情形,却唯独没有猜到他们说的会是真话! 尹越没有更多的时间思考,更没有机会使用时空之钟。 时瑶喊了声:“跑!” 几人犹如被一粒石子惊飞的鸟群,开启了疯狂的逃命模式。 尹越面部神经扭曲,被狠狠打了脸,脸上一阵青一阵紫。 可身后的boss,正在向他追来——! 危! 第71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耳朵里只剩下嗡鸣声。 那些蝙蝠像是长着翅膀的老鼠, 大片的倒吊于天花板上,紧盯着他们的猩红的眼睛,冰冷得像是在看几具死尸。 殷长夏:“吼——咳!” 完球, 被口水呛到。 本想造成更吓人的效果, 学习一下以前遇到的那些鬼物, 力求做到完美。 可能是脚底的黑色海水太冰了,殷长夏冻得一哆嗦,声音就变了形。 然而玫瑰胸针的扭曲效果更强了, 听到众人的耳朵里, 就像是boss因为他们的逃跑而发怒, 低吼声堪比猛兽出笼,震声直击灵魂。 三人:“……” 不敢再跑。 时瑶紧靠在墙壁上, 虚弱的笑着:“你们说, 是我们先被boss杀死,还是被他给吓死?” 冉正天同样紧张:“你别说丧气话, 我们还有殷考核官呢!” 他们把希望都寄托到了殷长夏的身上。 时瑶这才好受一些, 终于敢挪动僵硬的脖颈,朝四周望了几眼:“殷考核官呢……?” 冉正天:“他一定是找到了什么对付boss的对策, 才暂时消失了。我们一定要撑住,等着殷考核官过来救我们!” 时瑶眼眶湿热, 内心涌起了悲壮的情绪:“好!” 听到两人的对话, 尹越的表情变得狰狞。 自我安慰什么呢!? boss就在眼前,不到三分钟, 他们就要毙命, 还把希望寄托在殷长夏的身上? 殷长夏仍在回忆凶恶的厉鬼要怎么演, 力求这第一步走得气势磅礴, 角度姿势全都不能差。 boss学科要命。 内心凄苦。 殷长夏忽然间想起了某个人:[老婆, 你看我跟你学得像吗?] 宗昙:[……] 殷长夏:[我这脚要不要这么迈?] 宗昙脸都黑了,正要表达自己的不耐烦,又听到殷长夏来了句:[你教教我嘛。] 他好像很认真。 并不是阴阳怪气。 宗昙:[……] 总觉得自己某些感情被殷长夏给拿捏了。 殷长夏迈出那一步后,天花板的蝙蝠也被惊动。 它们扭曲在了一起,距离太近,翅膀也撞击拍打,还有几只蝙蝠掉落到了地上,诅咒染得脚底海水变得更加不祥。 乍一看去,boss就像是立于诅咒之上。 三人瞪大了眼,原本还想着要怎样反击,如今这想法彻底烟消云散。 这一次的危机,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强烈。 他们无处可逃。 此刻后方的伥鬼已经跟上来了。 时瑶脸色更加难看,身体弓得像是遇到危险的猫,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朝前还是向后。 前有新boss,后有伥鬼。 她们怎么这么倒霉? 走廊并不算太宽,三人和天花板的蝙蝠,遮住了伥鬼的视线,他奸笑起来:“别害怕,变成伥鬼之后,你们就能获得永生……” 冉正天大骂:“谁想要这种永生?剥皮的永生吗!” 伥鬼腰间的皮宛如一件衣服,王昆突然痛哭了起来:“呜呜呜……” 一时间鬼哭狼嚎,凄厉幽怨的回响在走廊中。 伥鬼烦躁的拽住了那张皮:“哭什么?等我解决了他们,把你穿好,你又可以活了。” 王昆更加恐惧,被伥鬼的话带入了深渊。 这算哪门子的活? 三人被吓得大气不敢喘,脑海里生出了些许联想。倘若真被伥鬼给剥了皮,就是永生永世留在这个游戏。就算有人通关,也会有下一批玩家进入。 永不停止的恐惧。 诸如冉正天这样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已经颤抖得不像话。脚上冰冷的海水,也透过薄薄的衣料刺向到他的肌肤。 伥鬼一步步走来,手指甲变得尖锐,贪婪的盯着他们看。 三人却不敢躲,毕竟身后就是boss! 尹越被逼到绝境,再不出手就是死路一条。他拿出了一颗球形道具,瞬间变化组装,机械鸟展开了翅膀,用尖锐的鸟嘴向伥鬼袭去。 伥鬼用手上的木棍上下挥舞,来抵挡机械鸟的攻击。 借着这个空隙,三人找到了时机,穿过了伥鬼,想要赶紧回到D馆。 走廊里满是凌乱的脚步声,踏在冰冷的海水上,飞溅出一片小水花。 伥鬼专心对付着机械鸟,鸟嘴不断向他的眼睛啄来,视线一时间被钢铁做成的羽毛给遮住,令伥鬼感到烦躁。 等他终于撵走了机械鸟,准备追上三人的时候,后方的东西才出现在他面前。 殷长夏目光幽深的望向伥鬼腰间的王昆:“可惜……” 声音和气场都被扭曲过,比寒冬更凛冽,比鬼物还要瘆人,伥鬼顿时吓了一跳,身体颤动了两下。而后又回过了神来,知道这应该是玩家里的某个人在扮演boss。 他也曾是玩家,虽然不是考核官,但经历了好些批次,早就推敲出了这一点。 伥鬼拿着手里削尖的木棍:“正好拿你开刀。” 然而伥鬼却瞧见,暗处的人偶站在了他的后方。在出现的这一瞬间,地上的海水总算凝结了起来,连墙上的壁画也披了一层霜雪。 伥鬼:“!!!” 这TM是玩家? 他本能的感受到了危险,一连朝后退了好几步。 伥鬼想起玩家里面,还剩最后的同伴,也不知道他到底还要隐藏多久,难道是想把那群人一网打尽? 殷长夏:“伊诺克,不要留情。” “是。”人偶身影迅速,手里满是餐刀,夹在几根手指之间。 第一把小刀丢来时,便差点划伤了他的皮。 要知道如果没有皮,第二天早上太阳出来的时候,他们就会被消灭。 伥鬼终于生出了一丝害怕的情绪:“难道你是故意和殷长夏联手,借时瑶……” 殷长夏并未回答。 掌控了更多情报的伥鬼,猜测还算靠了点谱儿。 唐启泽在这里,估计又要吐槽他操作骚了。 殷长夏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身后的人偶再度出击,攻势变得越发凛厉。 再留下去,身体都要被捅出筛子! 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在D馆放出最后一批白色虫卵! 伥鬼不敢再同殷长夏纠缠,现在进一步感染玩家里的伥鬼人数,才是更迫切的。 伥鬼转过头朝后方跑去,后方的人偶不肯放过他,餐刀已经丟掷了好几次,每次都差点要了他的小命,让伥鬼逃窜得更加狼狈了。 三个玩家已经跑得精疲力竭,本打算喘口气,忽然就看到后方袭来的伥鬼。 冉正天:“糟糕,他追上来了,我们……” 话还未说完,就瞧见伥鬼超过了他们,一味的顾着逃离。 嗯? 不对劲。 一把餐刀自后方袭来,机械鸟立刻伸出翅膀去挡,才将那把尖锐的利器给截断。 尹越观察着后方,下意识的挠了挠头皮。 这个动作,令尹越表情有些吃惊,思索着是否自己也不小心被种植了白色虫卵? 餐刀的攻势停了,后方的蝙蝠却不肯罢休。 原本还能往前跑,但那边也飞来了许多蝙蝠,倒吊在天花板上。他们再次被包围,只剩下C馆这一条路。 时瑶和冉正天不再犹豫,立即躲到了C馆里面。 她们之前根本没有探查完毕,就被馆长一味的逼到了尽头房间。 C馆的赌桌全都被劈砍成了两半,绿色的赌桌浸泡在海水当中,大战过后只剩一片狼藉。前面是一个极高的鱼骨堆,由众多腐化鱼怪的尸身组成。 它们有的被横腰砍断,有的散落了大量鱼鳞,有的骨头都穿透了尾巴。 但无一例外,躯壳全都变得冰冷,没有任何生命气息。 三人被迫躲了起来,时瑶和冉正天强忍着恶臭,尽量将身体蜗居于怪物堆里,还拿了一旁鱼怪身上的烂布料遮住了自己。 尹越晚了一步,只得躲到了柜子当中。 他打开柜子门的一瞬间,看到里面精心摆放着的玩家手指。 尹越:“……” 结合C馆之前是个赌场,尹越合理怀疑这是让他们戒赌! 他冷着脸躲到了里面,将柜门给关上。 头皮好像越来越痒了,尹越不断提醒着自己,千万不要陷入恐惧,魏良和贾诚就是例子。 他好歹是B级玩家,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C馆外面突然有了响动声,尹越暗自支使着机械鸟,让它带领boss找到时瑶和冉正天,自己再借由这个机会逃脱。 殷长夏早就看穿了他的把戏,机械鸟越往那边引,他就越是岿然不动。 宗昙:[不先对付那只伥鬼?] 殷长夏无辜的说:[肯定得先找讨厌鬼的麻烦。] 讨厌鬼? 宗昙忽然明白了殷长夏这么做的理由。 不过是忌惮对方是B级玩家,道具丰厚。 殷长夏想利用boss身份,逼出他手里的底牌。 贸贸然出手,被对方先看穿,的确过于莽撞。 宗昙不是什么好人,向来有仇必报:[光是找点麻烦就行了?] 殷长夏:[???] 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坏了。 殷长夏:[头一回当boss,段位哪有您高呀?] [求我,我倒是能教一教你。] 宗昙笑得散漫,像是冬日里那不真实的阳光。 哇哦,好新奇的体验。 他们此刻像是在同流合污,分享着彼此的罪恶,有种一起干了坏事的刺激感。 殷长夏知道宗昙那话是在说笑,开始耍赖:[不求不求。] 他若是用强硬的口吻怼回去,兴许两人会立即针锋相对。 毕竟他们本质都是好强的人。 可这种态度,只让宗昙笑着,原本糟糕的心情便得好了一些:[耍泼耍赖你倒是娴熟。] 殷长夏:[当然!第一说的就是我。] 宗昙:[……] 殷长夏没能瞧见他的表情,凝重的说道:[还不清楚寒鸦的内奸是谁,可他拿了时空之钟,能够夺取载物,他的目标是我。] 宗昙的笑容一点点收敛,逐渐阴翳扭曲,变得比任何时候都尖锐。 殷长夏也就罢了,可若换成了别人…… 啖其肉,食其骨,也无法掩盖那种厌恶。 宗昙:[杀了他。] 这声音极冷,直白至极。 宗昙鲜少这样,就算要阴阳怪气,也是拐着弯儿骂人。他死了几百年,身上有那种和现实脱轨的不平衡感。 除却对待鬼怪时,他总是高高在上的掌控一切。对待活人,他却并非这样。 就连当时讽刺周迎,也是斯文有礼的说着最尖酸刻薄的话。 宗昙能如此表现,俨然是被激怒。 [放心,我不会让他得逞。] 殷长夏眼神微冷,[我不会把你让出去。] 凶宅是他父母留下来的,别人休想侵/犯到一分一毫。 唯有这件事,触怒了他。 C馆安静极了,窗户泄入的寒风,将薄薄的窗帘吹动。 水滴不断下渗,天花板也被腐蚀,滴滴答答的响个不停。 殷长夏站在C馆的大门,像是完全受到了机械鸟的蛊惑,跟着它前往鱼怪尸堆。尹越一直透过柜门观察着这一切,眼看希望就要成真。 然而不知道boss做了什么,原本飞行的机械鸟,突然停止了摆动翅膀,跌到了黑色海水当中。 boss弯腰捡起机械鸟,低低的道出两个字:“废铁。” 尹越的心像是泼了盆冷水,整个人被浇了个透。 黑色雾丝太多,根本瞧不清他如何出手,又是什么样的长相。 只是单从他所散发的气场,以及那听在耳朵里,犹如粗粝的砂纸,连耳膜都开始发疼的声音,就让尹越有了一定判断。 伥鬼死前的鬼哭,用尽身上的鬼力,才能达到的效果,他光是说话就能做到。 “还有什么招?” 尹越再度使诈,想要继续把boss的注意力引向时瑶,一只邪物爬向了海水里。 时瑶和冉正天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在心里痛骂他。 然而boss就像是缠住他似的,专程找他的麻烦,这让时瑶和冉正天看得心里舒坦。虽然知道他才是玩家,而boss是敌人,但三番四次下来,已经让时瑶和冉正天心生厌恶。 活该! 时瑶双指间夹着一张符纸,悄然抛向了天空。 一团火将那个地方照亮,下一秒就熄灭。 然而这足矣让殷长夏发现端倪,藏在角落的人偶丢出了餐刀,精准的戳中了邪物,令它钉在了地板上。 “原来在这边……” 殷长夏缓步走了过去,尹越的心理压迫越来越深,犹如一个被吹鼓的气球,只差最后一根针,就能将他刺破。 眼见boss就要抵达,尹越终于不再躲藏,从柜子里跃出。 他所有的选项,在被一个个消灭干净。 尹越不得已暴露了自己,对时瑶和冉正天生出了杀意,大不了把他们的尸体,当做拼凑路易莎的道具,以此来通关! 尹越身上的伪装道具在燃烧,犹如被烧烂的布料那样,上下两层脸完全不一样。 他一边站直了身体,一边掉落着身上被烧毁的壳灰。 尹越扭动着自己僵硬的脖颈,终于露出了原本的面目:“不过是D级场的boss,以为我会怕你?” 原来是他? 殷长夏满意的注视着这一幕,终于把他的真面目给揪出来了。 B级玩家,的确不好应对。 不过他更想知道,对方口中所说的秦封的事。 毕竟四年前安排的撞邪,是秦封下的命令,阴差阳错令陆子珩代替他和纪今棠,进入了游戏。 不能放过秦封! 尹越出现的那一瞬间,伪装的人偶便从后方出现,手里的餐刀向前一划。 月光折射着他的刀锋,尹越之前只是受到了限制,而如今已经毫无畏惧了,直接和人偶硬刚。 他拿出了青铜古盾,立在海水上的那一瞬间,重得令底下的海水生出一圈圈纹路,连里面差一点要凝结的冰花,都再次被冲散了。 尹越没有认出这是第四具人偶,反倒只当它是boss手下的傀儡。 人偶震得手臂发麻,可下一次的攻击,毫无任何反应,仍是全力。 尹越没想到他这样不要命,余光望向boss时,看见他只是站在一侧,用瘆人的目光打量着他,并未就此出手。 难道boss智力这么高,还想测试他有多少底牌? 尹越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了。 除却B级道具的青铜古盾,他再度拿出了另外的B级道具,木头所制成的魔盒,是他能够驱使低级邪物的根本原因。 他飞快的制造出一具身体,低级邪物附身上去,以极度扭曲的姿势,瞬间冲向了boss。 boss要试探他的实力,他还想试探boss的实力呢! 然而只一击,便让那具木头身体,散落成了碎块,全都砸到了海水当中。 殷长夏右手已经变成了鬼骨,褪去了血肉。 尹越该反思,他让宗昙生气了。 由于玫瑰胸针的遮掩,尹越只能看到那些雾丝,无法瞧清楚他的攻击方式。 殷长夏:“就这?” 尹越:“……” 若说他毫无所动,这是假话。 D级场的boss,怎么会拥有这样的实力? 尹越分心的瞬间,已经被人偶所吊打,身体摔出几米远,身体和地面摩擦,生出了细小的伤口,海水里的轻微诅咒,也渗入到了他的身体挡住。 尹越表情越来越难看,将魔盒收回,转而拿出了时空之钟。 除却夺取载物的作用外,它还有另一个功效。 殷长夏终于等到了它,启示之书紧盯十秒后,便显示出了道具的名字。就算无法得知道具的效果,但魏良在死的时候,可是将这东西的名字告诉了他。 时空之钟迅速上升,抵达尹越的头顶,仿佛倒计时一样,发出咔擦咔擦的声响。 [您拥有了10秒增强自身道具威力的时间。] 青铜古盾变小,防御的道具,被他用作攻击。 尹越放在了手臂上,朝着人偶横冲直撞。 B级道具的威力太强,风压扑来,水面掀起了巨大浪花。 竟然是叠加效果! 殷长夏敏锐的嗅到了这件事,赶忙命令人偶朝后退去。迅速戴上怒面,拽起手里的武器,和尹越正面相击。 尹越眼皮直跳,只觉得自己撞上了什么极其坚硬的东西。 黑丝般的浓雾,翻滚在他的身上,像是诅咒一样,快要侵袭他的身体。 尹越感受到了冰冷,心头生出了微微的恐惧。 然而下一秒,他便瞧见boss改变了进攻路线,伸手想要夺走他头顶的时空之钟! 尹越立即后退,迅速躲避在假山里面:“不对劲……” 作为boss,为什么会有夺取道具的想法? 尹越朝着那边望去,内心生出一个荒谬的想法。 ——是殷长夏! 尹越没有发现真相的喜悦,反倒凝重到了极点。就算是对A级玩家的陆子珩,他也只是表面服气,卑躬屈膝以求活路。 殷长夏不过是陆子珩的弟弟,不过是身体孱弱之人,不过是区区E级玩家。 哪一点,都让他瞧不起。 但尹越对棋盘上运筹帷幄的殷长夏记忆太深刻,这一次又让他扮演了boss,成功骗出了自己和王昆…… 他是真的抓出了一只伥鬼。 尹越咬紧牙关:“不能再想下去了……你臣服的永远只有队长一个人。” 他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 他于微末时,是秦封伸出了手,那就算是做队长的傀儡,尹越也毫无怨言。 殷长夏能扮演boss,一定是他的载物! 只要自己能得到载物,殷长夏又算什么东西? 尹越再度出击,一遍用魔盒制造出木头身体,命令暗处邪物聚集,鱼怪堆突然有了反应。 时瑶和冉正天神色恍惚,眼瞧着鱼骨堆即将塌陷,她们连忙从里面爬了出来。 博物馆里低级邪物开始聚集。 阴气越来越浓郁,犹如细针向她们扎来。 鱼怪堆终于轰塌,从里面爬出一颗颗的鱼头,直奔殷长夏和人偶而去。 殷长夏命令着人偶的行动路线,已经抵达C馆一端的墙壁,故意制造出无法逃脱的局面。 [动用掌控者铁则。] 在尹越即将撞来之际,人偶飞速闪身,而里面的人也做好了准备。两边同时撞击那片墙面,就这样裂开了一道口子。 D馆已经展现于眼前! 那个洞口仿佛含着吸力,所有接近的东西,全都被它吸到里面去。 就连尹越头顶的时空之钟,也被飞到了里面,他为了拿回时空之钟,也飞快跟到了里面。 殷长夏拿出玫瑰别针:[时瑶,进D馆!] 时瑶朝四周望去,没有看到殷长夏的身影,但早在A馆的时候,她开启狂化状态,便是受了这个声音的指引。 时瑶想也没想,便冲入到了裂缝当中。 唐启泽伸出手:“快!” 时瑶眼里满是震惊,唐启泽怎么…… 她立马便明白过来,这应当是殷长夏布下的局。 时瑶赶忙迈入了D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空旷的房间,唯有中间的玻璃浴缸照着灯光,里面用鲜血浸泡。 屠宰场一样的地方。 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各式刀具,显得十分整齐有序。 地板缝隙里,无数新旧的血渍,甚至某些角落里还有拔掉的指甲。 在中央区的四周,有五盏飞鹤形状的古铜灯,和这里的布置格格不入。 殷长夏从后面跟来,表情也逐渐凝重。 这便是游戏一开始,说的需要五个人的血液,才能拿到血玉的地方。 他在B馆尽头的房间里,看到了三楼的布置图,在得知C馆和D馆中心是直接连接,不用通过数重阻碍,就能抵达D馆的时候,殷长夏便布下了这个局。 郑玄海早已经等在了里面,迅速夺取时空之钟。 为了从D馆休息室抵达这里,他们差一点丢了命! 还是裴铮和时钧,主动选择留在机关大门那边,才送他和柯羽安进入到最核心的区域。 双边夹击,打了尹越一个措手不及。时空之钟即将落入旁人之手,他也暴露了自己的底牌,眼神发狠的将青铜古盾朝上一丢。 “是B级道具的自爆!” 郑玄海眼皮直跳,尹越这么做,就是要和他们同归于尽。 尹越竟然对秦封这么忠心,哪怕是死,也要拖住他们? 冲击波一圈又一圈,上方卷起狂风,让殷长夏捂住了眼睛。可饶是如此,尹越还是没在这个机会选择杀了他们,竟然选择用手去触碰时空之钟! 郑玄海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两人一同朝着时空之钟伸出了手,根本不管那快要把眼睛灼瞎的强光。 嗡—— 一声令人失聪的巨大声响袭来,青铜古盾碎成了粉末。 两人的手共同摸到了时空之钟,那东西开始发挥出效果,咔咔咔的不断往回拨动着指针,然后那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狠,将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波及到了里面。 [时空之钟效果已发动。] [玩家全员,即将回到载物继承之前!] 就连尹越的表情也相当震惊,没想到时空之钟使用出来,会是这样一个效果。 难怪魏良一直没动它! 白光闪烁过后,殷长夏发觉自己站在了凶宅的七口凶棺前。 屋子里静悄悄的,雕花窗上的木架已经腐朽,从外面飘来几片枯黄的叶片,秋意顺着微凉的空气在漫漶。 上方的七口悬棺,好像一双双注视窥探着他的眼睛。 殷长夏正在被上下打量着,从骨到肉,每一寸都染上了那种恶寒。 “宗昙?” 他试着叫着宗昙的名字,奈何完全没有回应。 是二次继承!? 殷长夏的表情极冷,瞧见自己的手上还拿着一根香。 不,是重新继承! 原来时空之钟,是再度回到和载物相遇的时候。他们本就是在现实当中通过撞邪进入游戏的,结果就是二选一,撞邪或者继承。但只有极少数的玩家,成功继承了载物,而不是撞邪。 时空之钟,给予了他们第二次机会。 是否能继承载物,就看他们自己。 撞邪和继承完全不同,这影响了玩家在家园和游戏里的命运! 经历了多场游戏的玩家,的确有更大概率能够继承载物。 但不排除,有另一种可能。 让拥有载物的玩家,失去继承! 殷长夏紧抿着唇,试着迈开一只脚,踏向前面一步。 然而这个动作,触怒了那七口悬棺,地板震动了起来,无数恶意涌入,连沉睡于凶宅深处的鬼魂,也就此清醒了。 窗外站立着一个又一个的人影,渐渐的人数越来越多。 有些穿着古装,有些民国服饰,但无一例外都是脸色惨白,垫着脚尖。 殷长夏心头发紧,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的目光放到了手中的香上,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凶宅,也是点燃了一根香。 这样想着,空气里竟然真的燃起一簇火苗。 殷长夏在众鬼的目光之下,缓缓将那根香放了上去。 一秒、两秒、三秒。 无事发生。 殷长夏有些惊讶,火苗却在这段时间里迅速变弱,大概不出一分钟,就会彻底熄灭。 到底哪里出了岔子? 殷长夏的大脑迅速转动了起来,余光忽然间瞥到了右手。 是重新继承,不是回到他进入游戏前。 所以…… 右手的鬼骨还在! 殷长夏朝着七口悬棺大喊道:“你们想重获自由吧?我可以做到!” 屋子里震动得更加强烈,仿佛在对他的话排斥。 “自大……” “也不看自己是谁。” “四年前新一任的镇棺人也来了凶宅,不见他能够继承。” “这七口凶棺戾性难消,就算夏家人来,也不一定能够驯服。” 殷长夏垂眸,拔出怀中剪刀,手掌狠狠一捏,便鲜血淋漓。 他举着手,神色冷漠的解开了右手对养灵体质的掩盖。 外面站立的众鬼,忽然就呆愣了。 就连那七口棺材,也停止了颤动。 “养灵体质……” “他可以育成鬼王!” “那些血在延续火苗燃烧的时间。” “他怎么不点香?” 殷长夏抬眸望向了那几口棺材,声音发狠的说:“宗昙,江听云,你们既然已经苏醒,那就再次选我!” 那根本不是苦苦哀求的口吻,反倒像是命令。 可这样的姿态,恰恰是他们所欣赏的。 他们求的可不是食物、也不是效命的人,而是凶宅之主。 他不需要卑微! 殷长夏捏紧了手掌,不再让那些血液流出:“上一次你们是根据养灵体质选的我,现在,我想你们是按照殷长夏这个人,心甘情愿的选我!” 他拿起手里的香,挨住了浮空的火苗。 那种审视的感觉,再度席卷而来,这一次却比之前更加仔细,却唯独少了轻蔑。 殷长夏手里的香,顶端的部分已经燃黑,开始有点燃的苗头了。 可这东西却极度耗费精力,他的唇色在一点点变白,耳旁响起了疯狂的提示音—— [阳寿减少一个月。] [阳寿减少一个月。] [阳寿减少一个月。] …… 不知过去多久,又不知念了多少声,他依旧不肯挪开。 “如果没了养灵体质,那就是大量汲取精气的香,他会死。” “供奉给半鬼王,当然要倾注一身的精气。” “太可惜了……” “选我啊,我愿意同意继承。” 殷长夏的额间都是冷汗,表情却始终平静,就仿佛燃烧的不是他的阳寿和血液,就是单纯用来供奉拜祭的香罢了。 殷长夏嘴里发出破碎的声音,一个个的念过那些名字。 “宗昙……” “江听云……” “夏予澜……” 在念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第三口棺猛地闷动了一声。 香终于被点燃了,袅袅烟丝迅速奔向他们,殷长夏的双腿有些发颤,却倔强的不肯倒下:“我来供奉你们!没有牌位,以后我帮你们立!” 房间里发出巨大的闷响,仿佛是在回应着殷长夏的话。 这一次不仅仅是因为养灵体质,而是因为‘殷长夏’这个人。 宗昙并未插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像是褪去尘埃的璞玉,渐渐露出了光华来,而雕刻这块璞玉的人,还是自己,这不禁让宗昙有种心脏震颤的感觉,像是一圈圈散开的涟漪。 有些人,天然就会发光。 渡过了那段消极时光的殷长夏,总算是露出了他的锋芒。 [您已继承凶宅。] 殷长夏松了一口气,也顾不上去看阳寿消耗了多少。伴随着阳寿的使用,他总觉得身体有些发虚,朝前趔趄了几步。 第三口棺材再度闷动,令殷长夏有些错愕,抬起了头,怔怔的注视着它。 就好像将醒未醒。 几口棺材是一个连着一个的,喂食宗昙便惊醒了江听云,喂食江听云自然会惊醒第三口棺材的夏予澜。 眼前的景色消散,再度恢复如初。 殷长夏的眼睛一睁一闭之间,便回到了D馆。 所有人都倒在地上,还未从时空之钟的影响下苏醒过来。 郑玄海、唐启泽、时瑶…… 殷长夏的耳朵还是一团闷音,只能听到隐约的声音,后方好像传来了争执:“你知道什么?我们这些被载物拒绝的失败者,就算爬到了上面,又有几个人会正眼瞧我们?” “我第二次载物继承失败,大佬也绝不会嫌弃我。” 尹越……和柯羽安? 身体还是僵硬的,手上感受不到任何知觉。 殷长夏咬了下舌尖,想要努力控制,他忽然注视到手掌破了许多口子,看来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作假。 尹越:“还想阻拦我?信不信我杀了你!” 柯羽安的身体被击飞,尹越早已经扭曲,他疯癫的喊:“为什么第二次……都第二次了,载物还是不肯接受我。” 柯羽安已经伤痕累累,不知道这样重复了多少次。 他向来都是靠运气,一次次的躲过了危险。 而此刻,他却为了维护所有人,几乎是在用自己的命吊住尹越。 柯羽安牙齿里满是血,已经无法爬起身来了,却开始用双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这还用问?当然是你不配。” 尹越被这话刺激:“我不配,他们也不能配!” 谁让他过早的醒了过来? 他们全都躺倒在地,自己就有了足够的机会。就算没能拿到梦寐以求的载物也不要紧,杀了这些人,让他们一个也拿不到载物! 柯羽安再度站起身,他平日里慢悠悠惯了,又胆小怕事。 而这一次,却抓到了关键时机。 尹越掏出了道具,玻璃珠击打着他的双腿关节,令他双腿跪在了地上,骨头都被震碎。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杀了你吗?你比我还要早一步醒来,你跟我一样……”尹越不再理会他,一步步前往殷长夏那边,“是个失败者。” 尹越已经在此刻聚集了大量低级邪物,他们侵占了鱼怪残破的身体,扭曲的顺着地上的海水涌来。 殷长夏终于能够发出声音:“尹越。” 尹越表情大变,没想到殷长夏已经苏醒。 殷长夏:“你的确是个失败者。” 随着时间的过去,他不仅能够说话,还能转动脖颈,僵硬的身体在被一点点解封。 尹越越发被激怒,头皮痒得不行,重新继承失败的事,摧毁了他的心理防线:“你们现在全是待宰的羔羊,竟然还说我是失败者?” 殷长夏的四肢开始恢复,他歪头望向了后面:“你以为,我是为了引出你,才布下了这个局?” “还有伥鬼嘛,我当然知道。” 尹越突然笑出了声,察觉到殷长夏暂时不能动弹,“原来是为了稳住我?” 他立即转移了目标,朝着唐启泽、郑玄海、时瑶三人奔去。 殷长夏:“魏良死的时候,你遇到了什么。” 尹越脚步一顿,殷长夏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头皮更痒,尹越终于忍不住动手去挠,整个人都变得焦躁了起来:“我当然是杀了他,就回去了C馆休息室。” 殷长夏:“你的许可券是什么时候找到的?” 尹越:“当然是……” 他的声音完全消失,自己的许可券是今晚才找到的啊。 那他在昨天行动的时候,就被植入了白色虫卵? 等等……! 自己为什么会外出? 他分明是今天才猜测到自己被植入了白色虫卵。 那他昨天……? 尹越心脏狂跳了起来,眼瞳瞪得极大,不敢在细想下去。他已经抵达了唐启泽的身边,拽起了唐启泽,将刀刃对准了他的脖颈。 唐启泽正在继承的过程当中,明明已经要触碰到了那层膜,活生生被打断。 只是继承尚未停止,他如今还在半梦半醒之间,一旦他彻底清醒才算结束。 危急关头,殷长夏终于能够控制自己。 人偶并没有跟到D馆,现在只能靠他自己! 这样的距离,和尹越割下的速度根本无法比,似乎感应到他的想法似的,蜘蛛无形间汇聚,大面积的爬上了尹越的手臂,开始啃食起来。 这段时间,拖住了尹越。 殷长夏也在此刻赶到了他们三人的身边,并将其一脚踹开。 看着地上的尹越,殷长夏居高临下的说:“我想引出来的,从来都是伥鬼。” 下一秒,尹越的头顶便有一双手破开,犹如脱衣服似的,将他的整张皮给褪下。 伥鬼笑出了声,拍了拍他的皮:“这么多道具,没你我可用不出来。” 尹越无比惊恐,凄厉的喊道:“不……” 伥鬼将目光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上下扫视着他,满意到了极点:“有了你,深渊博物馆才能永存!让我们把这里打造成A级游戏吧!” 唐启泽似乎想要彻底清醒过来,害怕殷长夏一人无法应对。 上方传来殷长夏的声音:“唐启泽,专心继承!” 唐启泽又要陷入睡梦,还是担心着殷长夏。 伥鬼做出了攻击的姿势,专挑弱点进攻。殷长夏在意他们,就对准了他们打,殷长夏一准儿会露出破绽。 殷长夏眼瞳毫无温度,怒面还戴在身上,狂化值在不断上涨。 [47%,48%……] “滚!”殷长夏终于和伥鬼对上,强行用力量击飞了他。 上方传来滴水的声音,鲜血从中心的浴缸里蔓延出来,灌入地板的缝隙里。 殷长夏站直了身体,挡在了三人面前。 这个姿态,简直是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扭转乾坤一样。 他脚上踩着想要偷袭的低级邪物,毫无半点悲悯可言。声音仿佛重愈千斤,击响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我要他们,全部都继承载物!” “你敢打扰他们试试?” 第72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那一刻, 他仿佛被对方的傲慢所支配。 伥鬼眼瞳里映满了殷长夏的身影,凛冽的寒风吹得他黑发微扬,他的声音仿佛要融化在如冰的空气当中, 一同吸入到肺部,在胸腔里回震起来。 同伴? 信任? 这几个字眼在脑海里不断闪现,犹如滋生的诅咒一般,快要将伥鬼的那颗心脏腐蚀。 他要护下他们,毫无打扰的进行继承! 伥鬼很快就回过神来, 恶狠狠的说:“你以为就凭你一个人, 就能护下他们三个?” 殷长夏掷地有声的说:“就凭我。” 伥鬼只剩下筋肉的面部, 变得狰狞了起来:“口气不小!” 伥鬼的攻势更为凛厉,指甲变得坚硬如铁, 和殷长夏手里的武器撞击,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 两边都互不退让,都用尽了全力。 伥鬼:“我会让你认清现实的。”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被激怒,但愤怒的对象明显不是殷长夏, 反倒是正在继承载物的那三个人。 这些无用的家伙, 凭什么得到庇护! 殷长夏双手用武器挡住伥鬼的时候,又利用右脚将其踢飞,声音极冷的说:“那你就试试。” 伥鬼撞到了那边的低级邪物,身上感知到一片恶心的鱼鳞。 他稳住了身体, 再度向着前方奔去, 犹如迅捷的黑豹。 目标就是那三个人! 手上的骨骼开始变异,变得不像是人类,手掌拱起的弧度就像是野兽。伥鬼后背的蝴蝶骨处, 也凝出了一片骨翼, 将尹越的皮如晾衣服一样撑开。 这样的形态令他反应能力变得更快, 已经无限逼近了郑玄海。 他的指甲伸长,即将触及到郑玄海的头颅时,被殷长夏精准的拽住了手腕。 那只右手已经化为森森白骨,那不祥与凶戾的模样,简直堪比他们这些怪物。 伥鬼本打算声东击西,让殷长夏分出保护他们的心神,其实目标还是殷长夏。 可被拽住过后,他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大量不祥的鬼力顺着那只右手泄出,伥鬼的尾椎骨都爬上了寒冷。 殷长夏的声音仿佛裹着那不祥之气:“这不就抓住你了?” 周围庞大的低级邪物,令阴气汇聚,就连室内也聚集了一朵朵的乌云,吸足了地上的黑色海水,竟然下起了如细针一样的小雨。 两人被这雨丝淋湿,仿佛时间就在这一刻静止。 伥鬼一脸的错愕,脑子里只剩下一片混乱。 殷长夏完全没有任何布局了。 只是用实力碾压? 殷长夏放弃了自己的长处,省略了一切弯弯绕绕,鲜少有这样不冷静和不谨慎的时候。 之前就算陷入狂化状态,也苦苦控制的狂气值。 此刻殷长夏却放任它不断飙升。 伥鬼牙关打颤,恐惧爬满了他的面部。 殷长夏竟然比他还疯? 比真正的怪物还疯? 根据观察,殷长夏应该是个准备充分之后,才会开始布局的人。 过于谨慎,就会像这一次那样,直到D馆的时候,才会想办法引他们出来。 虽然殷长夏的人选猜得准确无比,但也丧失了更多的机会,他仅有今晚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可这样的殷长夏,砍断了那些枷锁。 不靠他善于分析的脑子,只纯粹的受狂气支配? 伥鬼觉得自己开启了那个危险的按钮,唤醒了殷长夏更加可怕的一面。 失控、混乱、无序的殷长夏。 如果不做点什么,一定会出事! 伥鬼当机立断,用另外一只手,直接掰断了自己的胳膊,迅速向后撤离。 伥鬼站到了D馆中间被长桌围绕的浴缸处,愤怒至极的喊:“你都已经二次获得了载物的认可,管那三个人干什么?” 这样的语气,令处于无限恐惧的尹越找回了一丝理智。 他竟然在质问殷长夏? 又不是同伴! 听到这番话的,还有离这里一扇门之隔的裴铮。 江听云总爱用那些小蜘蛛,去窥视着殷长夏,他自然也在战斗之中,看到了殷长夏的一举一动。 蜘蛛一时半会儿没能聚集太多,刚才帮了殷长夏一次,就已经损失惨重。 在看到殷长夏遭遇危险的时候,只剩下少数的蜘蛛,它们也还想继续帮忙。 [站住。] 裴铮憋了一口气,[你难道不想看看,他到底配不配得上你这样死心塌地?] 这不像是在和听不太懂话的江听云说,反倒像是在对他自己说。 殷长夏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演。 他想知道殷长夏的反应。 人没有被逼到绝境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他的本性会怎么样。 纵然想要测试人心,裴铮的神经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紧绷,在和时钧一起杀怪物的时候,动作也变得格外粗鲁,任由那些飞溅的血珠落到自己的脸上。 时钧:“……” A级玩家这么阴晴不定的吗? 里面只剩下一片淅淅沥沥的雨声,洒在了漫过脚踝的黑色海水上,泛起一圈圈浑浊的涟漪。 尹越所布下的道具,在此刻终于生效。 雨水滴落之处,形成一个重力失衡的牢狱。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倍重力、两倍重力、三倍重力,不断往上攀登。 伥鬼终于短暂的控制了局面。 伥鬼还在不停的说话:“我从你进入游戏,就一直在观察你了!尤其是C馆的对赌!你应该很想把游戏玩得更刺激吧?可那些人,就像是束缚你的枷锁,还差一点毁掉你设下的必赢的赌局……” 殷长夏:“……” 伥鬼:“你该舍弃他们!你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更强大,沉溺在这种团队里,只会不断拖你后腿。” 伥鬼紧盯着殷长夏,觉得殷长夏一定会和大部分人一样。 尹越布下的道具,他无法进去,但殷长夏也出不来。 只要等待时间,重力加到二十倍……乃至三十倍,殷长夏的内脏就会受不了。 伥鬼想要继续分散殷长夏的注意力:“你有好多种办法,何必保证他们三个都要拿到载物继承?” 殷长夏开始感受到身体奇重无比,渐渐连手也难以抬起来,剪刀哐当一声坠落到了地上。 伥鬼眯起眼,不知不觉带上了一点儿真心:“你随便选一个舍弃,让他们中断载物继承,帮你一起突围,也好比你一个人苦苦支撑。” 外面的裴铮沉默良久,内心涌起极度不爽的情绪。 明明是他想试探殷长夏,可听到这里,他却感同身受了一样。 裴铮的动作更加暴躁粗鲁,直接拧住了敌人的脖子:“该死的D馆怪物。” 时钧:“……” 所以到底怎么了? 裴铮:“快杀!满了一百个那扇门就会被打开了。” 大门的上方是鲜血淋淋的倒计时,彰显着他们杀死怪物的数量。 时钧稚嫩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裴考核官,我们在这么短的速度里,已经杀得过半了,你这是欺压未成年……” 已经很努力了好不好? 裴铮扫视过去,表情不善。 时钧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裴铮也不便解释,难道要让他跟时钧说,自己的身体里住了殷长夏载物里的鬼魂,他是借着这个鬼魂,才看到了里面发生的事吗? 裴铮只得狠狠威胁:“你动没动全力,以为我不知道?” 时钧:“……” 果然瞒不过A级玩家的眼睛。 时钧正色道:“知道了,我会努力杀这些怪物的。” 里面的伥鬼坐到了长桌上,这还是头一次在殷长夏的手里取得优势,这都得多亏了他一直隐忍着,知道尹越和殷长夏有矛盾,尹越肯定会使出浑身解数。 殷长夏:“你做了什么?” 伥鬼:“终于发现了?你看看你的头顶吧。” 殷长夏朝上空望去,却瞧见乌云之上,有一个跳动着数字的冰冷铅块。 是道具? 不幸中的万幸,被困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现在已经七倍了……随便喊醒一个,就能摆脱这样的危机。只不过舍弃一个罢了,另外两个肯定会感谢你的,怎么样?这样犹豫不决,可不像你啊。” 伥鬼略带玩弄意味的喊,“殷……考核官……” 殷长夏一嘴的铁锈味,单膝跪地,雨丝的范围在进一步扩大,即将把身后的三人也包围进来。 郑玄海已经处于半梦半醒间,即将苏醒过来,想要艰难的睁开眼。 就算继承载物尤为重要,但活都活不下去了,继承载物又有什么用? 就算殷长夏要牺牲他,郑玄海也没有半点怨言。 咚咚咚。 那胡乱的心跳声,不光是郑玄海,还有门外的裴铮。 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 殷长夏:“不。” 那一个简单的字音,仿佛回旋一般,震彻在所有人的心头。 倔强不肯认输,像是日光下劲草一样的殷长夏。 被逼到绝境,剥开外壳见到的不是更加黑暗的东西,反倒是更加纯粹的本真。 “你让他们清醒一个,算我输。”殷长夏黑白分明的眼瞳,望向了那边,“而我,最讨厌输。” 他只是在单纯的表达着厌恶。 伥鬼表情变了又变,最终只剩下了狞笑:“那你就给我好好苟延残喘!趴在地上当狗!” 重力已经抵达八倍。 殷长夏已经被困住,伥鬼从长桌上跳了下来,正打算走到那三人的面前。 真是愚蠢! 也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 不肯放弃任何一个人,就是三个人一起毁灭。 他要让殷长夏看看,无法做到舍弃,会是多么凄惨的一件事。 重力已经抵达了九倍,暗处一小截蛇鳞藤爬行在黑色的海水之下,在抵达殷长夏身边时,猛地窜起,它深深扎根于地底,迅速增长变大,藤蔓吸收了海水里的轻微诅咒,变得犹如参天大树,很快便击落了上方的重力道具。 殷长夏稳稳当当的接住了它,拼尽了全力一击,重力道具抵达伥鬼上空,连带头顶的乌云也移动到了那边。 被包围的人,转眼间成了伥鬼。 殷长夏咳出一口血,苍白的唇色上,沾染了零星的血渍,有种既脆弱,又强劲的美感:“自作自受的滋味,怎么样?” 伥鬼的身体被压在地上,根本无法站直身体。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殷长夏,不明白为什么劣势的一方转眼就成了自己。 殷长夏:“一倍重力、两倍重力,你或许还有办法逃跑,十倍重力……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伥鬼终于明白了过来,声音变得尖锐:“你故意挨到这个时候?” 明明有办法脱离,却没有脱离。 故意挨到他无法反击的时候,才开始动手。 他被殷长夏刚才发疯的样子给骗了过去,觉得他已经失去了最优势的理智,被狂化状态所影响。 可早在那个时候,他就在刻意引导了。 殷长夏站起身,对后方的三人说:“安心继承,他还不配影响你们。” 裴铮:“……” 郑玄海:“……” 最为触动的就是他们二人,心脏发闷发热,变得酸胀了起来。 长期处于危险、欺骗、恐慌的环境,令裴铮变得封闭、唯力量主义、不再相信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事情。 可往往是这种人,对一切正面情感的捕捉,才是敏锐的。 就像冰块泡入温水,能够立即感知到融化。 如此危险的情况下,伥鬼随时随地都会引来馆长。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该先完成通关任务,减少危险的发生。 如若换成了家园其他的掌控者,那三个人当中,首先舍弃的就该是郑玄海。 毕竟郑玄海献出了全部,不应该被看做是一个人,而是奴隶、货物、家畜。 在家园的玩家,或多或少都有类似的经历,就连裴铮自己也是。 殷长夏真是个怪胎。 他自傲得不愿走捷径,在混乱无序的游戏里保持最基本的底线,对真心的人他也会拿出同等的真心。 光是这三点,就足够吸引人。 [你赢了。] 裴铮在心里对江听云说了这话后,便不再同他对话。 裴铮第一次在游戏里拼出了全力,没有借由远距离的绞丝,而是拿出了武器,和怪物肉搏:“三分钟,我要进到这扇门里面。” 时钧:“就算你是A级大佬,三分钟对付这么多怪物,你也会脱力的!” 裴铮:“我乐意。” 时钧:“……” 该死,全都疯了是吧? 重力已经抵达十三倍,伥鬼所在的屠宰台,已经凹陷了下去,地板生出了裂缝,铺在里面的那些白骨冒了出来。 原来D馆的地板 殷长夏耳朵里响起游戏的提示音:[是否将蛇鳞藤接纳为租户?] 殷长夏:“别急,答应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蛇鳞藤立即变得安静,失了戾性,像是乖顺的等待糖果的孩子。 早在引出尹越和王昆之前,殷长夏便抵达了电梯,在它面前丢下一句话——我不会帮你,但是如果你自能够在B馆电梯里挣扎出来,我就带你离开游戏。 它始终牢记这句话,终于汲取了电梯上所有藤蔓的营养,恢复了一定实力,在最后一刻抵达了D馆。 伥鬼更加气闷,这样的殷长夏,仿佛在嘲讽他主动选择成为伥鬼的决定一般。 “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成为伥鬼有什么不好!?不再每日惊心吊胆,苦苦赚取阳寿,我们只需要屠杀玩家,就能得到永存。” “殷长夏,你会为这次的愚蠢付出代价!” 伊诺克被外面的那只伥鬼牵制,没能立即赶到殷长夏的身边。 就算是殷长夏独身一人单打独斗,他也应对得格外漂亮。 周围因大批低级邪物的聚集,脚下萦绕了一团白色雾气,和粘腻的海水交相辉映,每次迈动步伐的时候,都溅起几根黑/丝。 伥鬼张起了嘴,借由受伤的地方,开始鬼哭狼嚎,唤醒博物馆里的其他鬼魂。 殷长夏:“你想唤来多少?” 伥鬼恶劣的看着他,殷长夏自己脱困绝不是大问题,偏偏他要护下那几个人。 他将成为筛子。 满身都是漏洞。 [请全体玩家注意。] [D馆的参观时间为午夜十二点,到凌晨四点,期间将不再限制任何怪物的行动。] 关键时刻,难度加深! 被惊动的不光是能听到伥鬼的鬼哭范围的D馆,还有A馆、B馆、C馆,伥鬼的声音波及范围更广,越来越多的怪物被惊醒。 乱了! 这样大量的大量的鬼怪,让空旷的房间,也变得有些狭窄。 它们不断涌来,围成了一圈,让身处于中间的殷长夏,宛如掉入狼群里的羔羊。 伥鬼舔了舔嘴唇,恶劣的看着殷长夏,唤醒那些东西,就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 可他已经不介意了。 “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说白了,时空之钟,既是给玩家机会,也是给玩家危机。 他一直没有暴露,就是为了等待尹越用出这些道具,毕竟作为怪物的他,连这个资格都没有。 但穿上皮,就没有这个障碍了。 尹越总算是从无限的恐怖当中,找回了一丝理智。通讯道具就跌在前方,传出苏媛着急的喊声:“尹越,你拿到血玉了吗?快回答!” 尹越痛苦不堪:“呜……” 伥鬼按下了那个通讯按钮,拍了拍尹越的皮,已经停下了吼叫:“还多亏了这东西,我才拿到了B级玩家的皮,嘻嘻嘻……” 伥鬼学着苏媛的声音:“尹越,队长和我还等着你呢,队长能不能成为半鬼王,就靠你了。” 真真假假,一前一后的回响在尹越的耳旁。 如果伥鬼真的在观察他,那当然会知道这些。 尹越终于想起来了。 他设计杀死魏良,让魏良看到馆长的那个晚上,的的确确听到了这个声音。在拿到时空之钟的那一刻,尹越知晓了这个道具能夺取载物,便陷入了兴奋当中。 没有载物,是他多年心结。 在心结解开的那一瞬间,他听到了苏媛的声音,而手中的通讯道具也的确在和魏良的对战当中遗失,尹越便被吸引了过去。 那边不光有伥鬼学着苏媛的声音的引诱,还有守在那边良久的馆长。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们也在等自己向魏良下手的那一刻。 “不……不……”尹越无法接受,自己被剥皮,竟然是因为苏媛和秦封,那两个他看做是挚友和臣服对象的人。 奉献一切之后,原来是地狱。 尹越在这一刻突然怨恨起了苏媛,倘若不是她一直催促,自己又怎么会失去了理智,被殷长夏打败也就罢了,甚至还被伥鬼剥了皮。 他终于被自己所向往的一切毁灭。 “B级大佬又怎么样?你着急想杀殷长夏,却又在之前被他打得节节败退的时候,你的行动就乱了。还是放弃挣扎,乖乖成为我的皮吧。” 伥鬼用漆黑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尹越,“告诉我怎么毁掉这个重力道具?” 尹越:“……” 被无数鬼怪困住的殷长夏,终于开始行动:“我还以为你能唤来多少,原来就这么点儿。” 伥鬼心脏被揪紧,失去了和尹越对话时的冷静,着急的喊:“快!快!快!” 此刻大门被碰的一声打开,裴铮和时钧进到了里面。 看到这么多鬼怪时,他们也吓了一跳。 原以为D馆的鬼怪,都被他们困在了外面,没想到这里面的数量,不亚于外面那么多! 一只又一只的鬼怪朝着殷长夏袭击,戴着怒面的殷长夏,狂化值终于抵达了临界值…… [49%。] 冰凉的空气,洇开在五脏六腑,带来的并非是清醒,而是更深的陷落。 殷长夏的大脑有些飘忽,要被这一场狂乱所影响。 若说刚才是装作抛去谨慎,如今就是真正的扯开了那些枷锁。 太令人上瘾了。 仿佛神经末梢,都被这样的感觉所刺激,整个人都变得兴奋起来。 管它呢。 理智是束缚,规则是束缚,现状也是束缚。 殷长夏用那只骨手拽住了某只鬼怪,踩在了它的身上,那些围在周围的鬼怪,全成为了此刻的观众:“C馆的对局惩罚就这么简单的完了?还想混杂在这群鬼怪当中,偷偷摸摸的对我下手?” 腐化鱼怪褪去了伪装,惊悚万分的盯着殷长夏。 殷长夏发出了命令:“伊诺克,去找审判对局的莎莎,还有A馆的莉莉安,问问她们是怎么进行监督的。” 伊诺克还在被伥鬼牵制,在听到声音后,不再有任何的留恋,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腐化鱼怪一听这话,便知道殷长夏可以命令人偶:“是我错了,求求你。” 殷长夏笑着问:“你拿什么换回我的信任?” 腐化鱼怪:“我会兑现承诺!我一定会的!” 殷长夏没再继续踩着它,一脚将其踹到了鬼怪群体当中:“我要证明。” 正当裴铮和时钧打算对付眼前的鬼怪时,却被殷长夏阻止:“留点力气,对付馆长。这些小喽啰,不该让你们来解决。” 话音刚落,便看到鱼怪拿出鱼刺,在里面展开了屠杀。 它之前吞并了许多同类,实力不可同日而语。 裴铮和时钧的耳朵里,突然响起了提示音—— [A馆怪物已清空。] 时钧的眼底闪过了震惊。 伥鬼无法转动眼珠:“不会的……我之前看过他的载物,知道他的载物是怎么使用的,故意挑他阳寿所剩无几,又不敢使用郑玄海的阳寿的时候,才鬼唤鬼……” 尹越看到伥鬼这样,竟然有种报复的快/感。 “哈……他可是殷长夏啊。” “你阴险的小把戏,怎么可能赢得了他?” “就算是算无遗漏,把他逼到了绝境,他也能给你捅出个窟窿来。” 伥鬼:“正常的E级玩家早就慌张失措了!” 尹越满带恶毒的说:“到现在你还敢把他当成E级玩家!?” 这也是他失败的原因。 这该死的伥鬼,给他去死! 尹越:“能把E级游戏退化为F的人,家园史无前例。” “住口住口住口。”伥鬼气急败坏,“赶紧把如何破解重力道具的办法交出来!现在你和我才是一体共存。” 尹越痛恨至极,根本不想理会伥鬼,却想再听一听苏媛的声音:“你……把通讯道具按下去,我要听苏媛说话。” 他刚刚明明怨恨苏媛了,可在这种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要和她说说话。 伥鬼赤红着眼:“和她说话之后,你就愿意把破解办法交出来了?” 尹越:“我要先跟苏媛说话。” 重力已经加到了十五倍,殷长夏他们很快就要过来了。 伥鬼没有办法,只得先退让了一步,按下了通讯按钮,里面再度传出了苏媛的声音:“尹越?队长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候,血玉一定要拿到手。” 尹越语气在发颤:“苏……媛,其实我一直都……” 苏媛:“……” 她似乎诡异的沉默了片刻,又对尹越说,“你快拿血玉啊。” 尹越:“我可能拿不到了,我被伥鬼……”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苏媛无情打断:“尹越,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知不知道,如果队长无法复活,你又放殷长夏活着通关,我们将会面临什么吗?陆子珩一定会追到食欲这个游戏!” 尹越着急的说:“这可能是我和你最后一次进行通讯了,我已经被伥鬼下了手。” 通讯道具里的苏媛发出诡笑。 里面传出某个人的声响,像是混杂了许多声音,庞大得犹如江河般涌来。 “陆子珩说得没错。” “你这个废物。” 通讯道具主动关闭,尹越的脸色一点点的僵化,没想到苏媛和队长,对他竟然没有一点儿的关心。 尹越看向那边的殷长夏,饶是他处于狂化阶段,又受了伤,处于各种劣势当中,仍不曾违背自己的诺言,护下郑玄海他们三个。 强烈的对比。 真是凄惨啊。 尹越眼神里满是悲拗和绝望:“为什么、为什么?” 他哪里做得不好? 被伥鬼剥了皮,没让他迈入深渊,至少这个模样了,他都还在思索对策;而自己视作最亲近的苏媛和秦封的态度,反倒给了他最后一击。 伥鬼催促道:“现在可以告诉我破解重力道具的办法了吗?” 尹越突然癫狂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看着这场大戏的,自然还有宗昙和江听云。 原本处处护着殷长夏的江听云,却难得的没有动手。 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在复苏,令江听云陷入了混乱当中。他所知的夏家人,应该更加自私自利,冷漠无情。 江听云有些恍惚,平日里缺根弦的脑子,总算是回想到了一件事。 ——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B馆怪物已清空。] 那边的怪物已经少了三分之二,能够困住殷长夏的时间不多了! 裴铮:“要我先守在这里,你过去给他一刀吗?” 殷长夏:“不。” 裴铮有些惊愕:“?” 殷长夏:“我说了要护下他们继承载物,不许别人打扰。在此之前,我不会离开这个地方。” 裴铮心脏跳乱了几拍,恶声恶气的喊:“你傻子吗!” 这大概是出自各种感情,才导致了殷长夏说出这话。 毕竟他现在处于狂化状态,这话是对自身实力的傲慢、是护短、是不愿违背诺言,但不管哪一种,都是此刻的殷长夏想做的事。 他言行一致,这就足够了。 而殷长夏的话,如同针刺一般向尹越扎去,堪比大规模杀伤道具。 尹越的笑声戛然而止,只剩一张皮,无法流出眼泪:“殷长夏,我想死在你的手里。” 伥鬼破口大骂:“妈的,和我在一起,你不就能一直活下去,你有病!谁会自己去追寻死亡?” 尹越:“我是B级玩家,你算个什么东西,要让我愿意跟你一起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这是他最后的骄傲。 纵然这个B级玩家,名不正言不顺,是在秦封的带领下夺下来的。 那年秦封用了自己的人脉,为他组了队,游戏考核官几乎全灭,只有他一个人生还。 说到底,还是他实力不足。 要不然C级的李玖,怎么会这样看不上他? 伥鬼在地上挣扎了起来,想要用手去够到上方的重力道具。 可这都没用,他连手都举不起来。 骨翼在这一刻啪嗒一声砸在了地上,连地板也深深凹陷下去。 伥鬼死不悔改的喊:“我没错!我这是在救你们!家园那种地方,比深渊博物馆又好到哪里去?永远留在这个地方,把深渊博物馆打造成A级游戏,又有什么不好?” 伥鬼鬼叫道:“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服输!?” 不服输。 不认命。 还一直反抗挣扎。 这是在嘲讽早已妥协、主动选择成为伥鬼的他吗? 伥鬼:“啊啊啊——!” 此刻郑玄海率先继承了载物,重新清醒了过来,也隐约听到了刚才尹越的对话。 郑玄海失去了太多体力,大口的喘着气:“输的人,不就成了像你们一样的东西吗?” 殷长夏朝他伸出了手。 郑玄海微怔,仿佛这只手是破开重重迷障,才抵达到他面前的。 如此之重。 郑玄海踌躇着,又期盼着,最终总算是覆了上去。 原来在这种世界当中,仅仅一个握手,便能震碎浑浊的一切,拨开云雾见月明。 郑玄海:“这里交给我吧。” 殷长夏可以彻底反击了! 不用被他们的安危所困住。 伊诺克已经追来,另一只伥鬼也抵达了D馆。 他找准机会从后方偷袭,被郑玄海横踢后单腿跪压在了他的身上,正准备了结了他。 变成皮的王昆急切的大喊:“求求你,郑考核官,不要……” 郑玄海没有半点留情:“你已经死了。” 裴铮:“不要给机会,动手!” 郑玄海仍是慢了一步,伥鬼选择了自爆,一时间所有的白色虫卵飞了出来,郑玄海没想到他是故意过来的,眼神里闪过了震惊,毕竟另一只伥鬼可是苦苦挣扎着想要活下去。 而这一只,简直和那些怪物无异。 白色虫卵太小了,迅速钻入到他们体内。裴铮脸都黑了,一脚将那只伥鬼给踢翻:“以为自爆就能保下这个游戏?” 殷长夏在那一瞬间便捂住了口鼻,蛇鳞藤又摆动着藤蔓上的叶片,煽动着那些飘来的白色虫卵,将那细如尘粒的东西给弄走。 除却殷长夏之外,所有人都中招了。 郑玄海拧紧了眉头:“糟糕了……” 裴铮:“敢把白色虫卵藏在身体里,就是抱了必死的心。他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防不了。” 郑玄海:“……” 裴铮这是在安慰他?这人突然怎么了? 郑玄海:“……是我能力不足,速度慢了一拍。” 载物刚刚被重新继承,导致他的身体能力还没跟上。 他越发的悔恨,为自己的能力不足感到厌恶。 这一次游戏过后,他一定要单独参加训练,努力变强! 与此同时,最后的声音响了起来。 [C馆怪物已清空。] 殷长夏朝着那边走去,望着地上的尹越:“你们打算在食欲那个游戏里做什么?” 博物馆的天顶终于支撑不住,垮塌了下来,几束薄光直直的透入D馆,连天顶的冰雪也灌到了地上,为四周铺了层厚厚的白雪,像是要净化一切。 尹越这样看着他,还被重力道具如囚笼一般的困在里面。 他无法伸出手,连奔赴‘自由’也做不到。 尹越笑得难看,突然喃喃自语—— “你知道魏良在死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他说看着你们互相协作、看着你们从不背后捅刀、看着你们互相尊重着别人的命,他一直在喊恶心。” “但直到死的时候,魏良才说,原来他喊的恶心,一直都是他自己。” “我当时就这么听着,毫无触动,逼植入白色虫卵的他去看馆长,头颅变成蜗牛。” “可我现在明白了……” 尹越的眼瞳里映满了他的身影,仿佛是最后的希望,“让我去死吧。” 他不想死在这些阴沟里的怪物的手里。 唯一能了结他的,只有‘活着’的玩家。 殷长夏没有动:“我为什么要帮敌人做事?” 尹越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冷下来了。 殷长夏不是那种善心泛滥之徒,也一直看得清局面。 伥鬼眼露怨恨,终于使出了最后的底牌,以鬼哭来唤动馆长:“你们都吸入了白色虫卵了吧?就算我死了,你们也要跟我一起去死!” 门外又响起了啪嗒啪嗒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极速奔来。 植入白色虫卵后不能恐惧,而和克系怪物的馆长对视三秒,就必定会恐惧。 这已经成为了必输的局。 伥鬼的身体开始崩坏,犹如感染了脓包那样,从底部向上方蔓延。他满怀恶意:“你们很快就会来陪我了,不想成为伥鬼,这就是代价。” 更好的路不选,非要玉石俱焚。 四周的温度更低,将上空的重力道具结冰,重力道具也在此刻被封印。 这是馆长做的? 殷长夏飞快伸出了手,无奈伥鬼比他反应更快,垂死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将那朵重力道具打落在地。 一块黑色的铅坨,材质看上去极硬,砸下去时仿佛能把地板都砸出一个窟窿。 伥鬼全身在溃烂,又迅速冲向了殷长夏,做着垂死的攻击。 殷长夏一脚踢开,伥鬼又再度冲了上来。 时瑶在第二个苏醒了过来,见状立即向殷长夏丢去了符纸,空气里凝出了一把七星铜钱剑:“快用!” 这是她继承的载物! 殷长夏立即握住了那把短剑,刺到了伥鬼的身体当中。 尹越闭上了眼:“谢谢。” 皮迅速干裂,伥鬼也加速了生命的流逝。 伥鬼终于倒在了地上,眼神溃散的望着天花板:“不,我没……错……” 两人一同死去,在冰冷的黑色海水当中,彻底的没了气息。 众人已经齐聚到中间的屠宰场了,裴铮拧紧了眉头:“快一点,馆长要到了。” 殷长夏低低的说了句:“得点灯。” 众人望向浴缸外面的五盏长灯,随着时瑶的苏醒,他们总算是凑足了五个人。 几人纷纷立在了最外围,一同咬破了自己的手指,以活人的鲜血为引,成为了灯油,将那五盏灯给点亮。 金木水火土,五行方位的飞鹤形状的长灯已经被点燃。 处于最中心的浴缸里的鲜血,渐渐抽离,露出了里面路易莎的身躯来。 她被完全淹没在里面,身体纵然缺了一部分,却犹如活着时的模样,栩栩如生。 这是血玉的功效! 几人赶忙走进,正打算捞起路易莎时,门口却有动静响起。 咚—— 急促的鞭打声,让众人表情微僵,那扇门可撑不了多久。 是馆长到了!? 他们被植入了白色虫卵,根本不可能和馆长对上,这对他们而言简直是灾难。 伊诺克已经遵照殷长夏的命令,找到了莎莎、莉莉安,三具人偶齐聚于此,可第四夜只有伊诺克能够行动,其余两具的眼瞳里毫无亮光,像是失去了生命力。 殷长夏:“你们抓紧时间把人偶的部位缝合到路易莎身上,我去对付馆长。” 他明明因为继承载物,体力大幅度减少了。 现在竟然主动承担了拖住馆长的危险? 众人内心五味杂陈,不能浪费殷长夏争取的宝贵时间,开始对莉莉安动了手,将她置身于长桌上,迅速找着她身体里路易莎的部分。 殷长夏朝着那边走去,没有告诉众人的是,右手又开始毫无反应了。 这是他借用宗昙五次力量的代价,每天两小时,身体的控制权会移交给对方。 门终于被打开,馆长弯腰猛地靠近了殷长夏。 馆长张开嘴,里面便泻下各种触/手,上面全是眼睛,张嘴的同时吐出一口臭气。 [您已被boss技能锁定。] 郑玄海额头青筋凸起,他有启示之书,根据搜查的不同,显示的内容也会不同,比一般玩家拥有更多的情报:“遭了,是幻觉。” 时瑶:“那殷考核官该怎么办?” 郑玄海:“那是关于恐惧的幻觉,真真假假交错,我的启示之书也是刚刚才展现出来的。” 四人脸色更加难看,犹豫着是先缝合路易莎的身体,还是先去救下殷长夏。 他才刚刚重新继承了载物,耗费了巨大的精气。 这种时候,最容易受到幻觉影响。 而且不仅是殷长夏,被植入白色虫卵只会,他们中招只会陷得比殷长夏更深。 一时之间,绝望弥漫在众人心头。 “完了……” 殷长夏到底会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他又该如何挣扎出来? 正当众人心头埋下一片阴霾的时候,在他们的身后,突然出现了某个声音—— “你算什么东西,敢剥他的皮?” 恐惧成为了养料。 不仅没有令他臣服,反倒使他失控,厉鬼的戾性展露无疑。 只见那边的‘殷长夏’,突然暴打了馆长,右手鬼骨跳跃着鬼火,一拳扫了过去。 每天两个小时的附身时间到了。 第73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宗昙一直袖手旁观。 大约是殷长夏表现得太令他安心。 他极其迅速的成长起来, 那些危机反倒成了他的磨刀石,让宗昙无比期待着,他会展露出什么样的姿态去应对。 然而接替身体的时候, 馆长却‘好巧不巧’拉宗昙进入了幻觉之中。 这种期待感戛然而止, 逐渐被冰冷和愤怒所染。 宗昙看到了被人夺走载物的殷长夏, 还陷入了昏迷当中。而那个夺走载物的尹越, 竟然还敢命令他,驱使他, 让他去杀了殷长夏。 那些幻觉真假交替,又在接替身体的那一刻, 让宗昙毫无防范的陷了进去。 宗昙的一切正面情绪被戾性所取代, 渐渐恢复了厉鬼的本能。 他想要大开杀戒。 原来换了另一个人继承凶宅,会让他这样恶心。一股郁气萦绕心头,让宗昙失了一切耐心, 只想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去吊打驱使他的人。 “我也可以拿凶宅喂你,我甚至可以做到比殷长夏更好!” “凭你也配?” 宗昙冷漠的扫视着他,即使快要被饥饿感给逼疯,灼烧着他的灵魂,对方呈上来的‘食物’,宗昙完全不想动口。 见过山巅初雪, 再被人拿一捧被弄脏的柳絮糊弄,只让他感觉受到蔑视。 宗昙哪里想到, 他在殷长夏这里, 使心思, 换条件, 还要足了耐心, 才等来殷长夏利用载物的喂食; 而换到别人身上,不需要一切代价,主动呈在他面前的大餐,反而让宗昙觉得反感。 “你不是想成为鬼王吗?只要你愿意受我驱使,我很快就能满足你这个愿望!” “你?”宗昙半阖着眼,连眼神都懒得落到他的身上,“你以为半鬼王到鬼王,只是简单的喂食就能办到的?” “那我帮你对付江听云!”眼前的人急急忙忙喊,“我很快就能成为A级玩家了,你没必要耗费耐心,等着主人成长起来,我会比殷长夏更快的达到A级!” 宗昙的气压更低,周身已经点燃了一簇簇的幽蓝鬼火。 那些火焰映着他的脸,毫无任何感情,凶戾得谁也无法驯服。 再说了,宗昙这样骄傲、不肯低头的个性,遇上谁都是鱼死网破的局面。 他大约在经历殷长夏以外的人接替凶宅的if线吧。 宗昙不再有半点的忍耐,眼瞧着那边要朝他伸出手,便被宗昙一抬手,鬼火骤燃。 宗昙:“滚!” 抬过来的本就是幻化的触/手,只不过映在宗昙眼中,是对方的手臂罢了。 “啊啊啊——!”那人抱着手臂痛喊道,“殷长夏早已经被馆长和伥鬼盯上,得了他就能让整个游戏运转下去,甚至升为A级都不是没可能的。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殷长夏,馆长会倾其一切要殷长夏的皮!你何必花那么多的鬼力保护他?” 宗昙冷淡的吐出几个字:“你管得着?” 听他说出馆长盯上了殷长夏的皮,宗昙内心涌起不爽和怒火。 他见过被伥鬼剥皮的人。 宗昙的确想拉着殷长夏堕落下坠,可一旦这件事交于别人之手,甚至让殷长夏变成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便让宗昙觉得被侵犯了领地。 宗昙笑了一声:“你是除了夏家人和江听云外,头一个这么惹怒我的人。” 这种口吻,仿佛对方该感到荣幸。 原本是想让他受到恐怖的折磨,现在受到折磨的反倒成了馆长自己! 身处于屠宰场的五人很想看看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碍于馆长在那边,不敢转动眼珠。只是门口燃起亮眼的火焰,他们还是能够察觉。 时瑶:“殷考核官没事吧……” 时钧:“姐姐别担心,殷考核官没有叫出来,应该不是那么恐怖的事。”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幽怨而凄厉的喊声。 “吼——” 众人:“……” 这TM好像是馆长在叫? 怎么感知恐惧的不是殷长夏,反倒变成了馆长? 他们眼皮直跳,更加好奇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裴铮大喊了一句:“殷长夏?你没事吧?” 然而得不到任何回应。 下一声痛苦的哀鸣响起,上次可以说是偶然,这下子总不能说是偶然了吧? 裴铮:“……” 郑玄海拧紧了眉头,本就是他继承载物,对战伥鬼的时候,没有恢复身体的协调能力,导致伥鬼先一步植入了白色虫卵。 这是他的失误,始终让郑玄海耿耿于怀。 殷长夏迟迟没有回应,更让郑玄海觉得担心:“不行,我得过去帮他!” 当郑玄海要转过头的时候,被裴铮伸出手拦下。 郑玄海:“你这是什么意思?” 裴铮:“你还没看明白吗?” 郑玄海:“?” 裴铮:“殷长夏可以避开技能锁定,却偏偏不这么做,他肯定不想别人插手,那是他自己挑选的猎物。” 郑玄海:“……” 虽然但是,殷长夏比起你们这些疯批变/态,真是正常到不能再正常了。 可看着裴铮被忽悠得这么深的样子,郑玄海都囧了半天,不知道找什么话来解释:“他……” 裴铮冷了脸:“我不允许别人去打扰他,殷长夏好不容易可以肆无忌惮的寻求游戏乐趣。” 郑玄海:“……” 那边的人的确肆无忌惮了。 但却不是殷长夏,而是掌控身体的宗昙。 裴铮的误会,正中下怀,让宗昙得以使用鬼力对付馆长。 一时间,大量鬼火堆积于门口,疯狂向着那边冲去,宗昙的眼瞳里跳动着幽蓝的光芒,显得冷淡异常,连时常挂在脸上的怪笑都没了。 鬼火炙烤着馆长的身体,令他四五米高的身躯,在被一点点烧得缩小。 馆长动用任何手段,或许宗昙都不会出手。 偏偏…… 要使用幻觉。 这让袖手旁观、对殷长夏无比安心的宗昙,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宗昙继独占欲后,又极其迅速的生出了另一种感情。 ——保护欲。 本来以殷长夏的个性,几乎没有可能,反倒让馆长创造了这个机会。 宗昙:“你还想剥皮吗?” 馆长:“……” 宗昙:“你看你烧得多漂亮?好像右边烧焦受热得不太均匀?我帮你一把。” 他追求完美,力求把馆长烧得匀称。 比起恶劣,同为厉鬼的宗昙,或许比馆长更胜一筹。 馆长顿时恼怒,终于意识到是幻觉造成的影响,连忙收回了投射在他身上的那些幻觉。 恐惧影响不到他,反倒令他彻底发疯。 这不是碾压,这是助攻! 宗昙总算是从那些幻觉当中清醒了过来,眼瞳重新聚焦,落到了眼前的巨/物身上。 馆长将整个雕刻了神像的石门占据,之前足有四五米高,如今被鬼火烧得缩水到三四米,但仍旧十分惊人。 他身体扭曲的占领了大门,嘴部吊着数根扭动如蚯蚓一样的触/手,触/手的类别也不一样,有些长满了眼睛,有些长满了鼻子,有些长满了舌头。 克系怪物,本就是不可名状之物。 若是旁人在这里,骤然看到这些恐怕要崩溃。 宗昙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眼底带着嫌弃:“原来是你这鬼东西,还想利用恐惧逼迫别人就范?” 馆长:“……” 这是第一批赶到D馆的玩家,那些人偶对他而言是阻碍,但也是唯一能让他们脱离这里的东西。如果不切割人偶,他们就会永远留在这个地方。 馆长等了良久,就是为了等他们大部分都植入白色虫卵,又开始切割人偶,这个最佳良机。 这样一来,他不再有任何的弱点了。 原以为事情会进展顺利,此刻却急转直下,恐惧并没有将他扯入深渊。 馆长终于发现,眼前的人魂形有一丝不契合,他动了怒,很快便明白过来,眼前的东西和他一样。 馆长的声音厚重而缓慢,仿佛自悠远的古刹传来:“你……也……依托他?” 宗昙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甚是无聊的看着他。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全靠对方去猜。 他也是从深渊爬出来的怪物,依托于馆长对路易莎的爱而生。馆长越是执着,他的能力也越强。那几具人偶,都是在他刚刚依附这具身体的时候,馆长做出来的,为的就是扼制他,加上最后的保险栓。 在看到她们的同时,就能唤醒寄体最深层次的记忆,以此来驱散身体里的怪物。 寄体想自我救赎,偏偏不能让他如愿。 馆长:“你想知道……永恒占据……这具身体的办法吗?” 他宛如诱惑一样,恶劣的道出了这句话来。 宗昙利用鬼火,脚上燃起幽蓝的光,身体缓缓上升,他不喜欢这样仰着头和对方说话。 终于浮到半空,宗昙的脚底就仿佛盛开了莲花那样。 他直视着馆长,嘴角缀着一抹笑容:“如果不能让殷长夏亲口认输,我夺走他的身体,也没什么意思。” 是胜负欲撞出了这一切。 眼前这怪物又怎么会明白? 馆长乘机伸出了无数触/手,想要压缩宗昙的空间,将他吸收到自己的身体当中。 触/手形成一个笼子般的东西,有些长着眼睛,有些长着鼻子,有些长着耳朵……全是人体身上的五官,依次排列。 囚笼里的空间在不断收缩,馆长的肚子忽然缓缓张开,外凸尖锐的牙齿伸了出来,想要将他吞入腹内。 宗昙手上的鬼力泄出:“想吃了我?” 就算是把馆长的肚子给捅穿,都算对得起他的了。 殷长夏:[等等,先别烧,他肚子里是什么?] 馆长似乎已经吞下了太多东西了,肚子里好像一个异度空间。 从那一片阒黑当中,突然伸出来一只手,被粗线缝合着,手法和伊诺克他们极度相似。 第三具人偶,怎么也找不到。 考核官对应了一具人偶,且每到考核官行动的夜晚,人偶都会具备简单意识。但如若那一夜的考核官死了,人偶就只是人偶了。 原来魏良死后,人偶确定不会醒来,就被馆长吞入了肚子里。 殷长夏:[缝合需要四具人偶一起,得把她从馆长肚子里拽出来!] 宗昙:“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殷长夏:[这种时候了还谈条件?] 宗昙勾唇:“就是这种时候,才能谈条件。” 他们即将被馆长拉拽到肚子里,这样危险的时刻,宗昙却视若无睹? 疯子! 殷长夏暗暗的骂了一声。 就该让裴铮看看,谁才是那个疯批。 殷长夏:[你想要什么?] 宗昙:“回去之后,查一查第三口棺的夏予澜。” 殷长夏微怔,没想到宗昙竟然提出这个要求。 毕竟在这之前,宗昙曾经说过,他不喜欢夏家人,纵然没有直接的仇,但也不喜欢第一代镇棺人的夏予澜。 殷长夏:[你不是……] 宗昙:“我有事找夏予澜,或许他知道江听云为什么会变成残魂。” 这件事关乎他自己。 江听云生前会发病,每月一日的痴傻。 而他也会发病,每月一日的发疯。 江听云现在死了,不该发病了,却直接成了智障,宗昙也渐渐觉得生前的病症回来了,像是跟着他的灵魂,永远洗不掉。 倘若不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他或许真会变成一个毫无理智的疯子。 殷长夏微怔,还是头一次听说残魂。他眼神微闪,想起裴铮和江听云过于相似的长相,但作为凶宅之主他能够断定,裴铮和江听云不是同一个人。 这中间差了一环,还在裴铮的身上。 殷长夏:[好。] 在这个声音落下的同时,他们已经离馆长的肚子很接近了。 宗昙周身都燃起了一层鬼火,像是保护罩一样,触/手不能触碰他,只敢这样一点点把他拽到肚子里去。 宗昙伸出了鬼手,轻轻将里面的东西拽了出来。 果然不出殷长夏所料,第三具人偶,就在这个地方。 与此同时,白色的绞丝捆住了殷长夏的身体,裴铮借由蛇鳞藤长出的巨藤,脚踩在它的上面,双手狠狠拉着殷长夏。 殷长夏一阵惊讶:[裴铮……他怎么会出手?] 裴铮一直以来,不是处于观望态度吗? 再说了,他既然知道自己的处境,一定是转过头观察过好几次。普通人被植入白色虫卵,看上馆长一眼,便会陷入深深的恐惧当中,无法闭上眼睛,只能活生生让自己变成蜗牛。 但裴铮利用三秒空缺,可见有多强的控制力。 宗昙:“哼,多此一举。” 缠在腰间的绞丝真烦,这让宗昙想到了某个人。 殷长夏喊出裴铮的名字也很烦,尤其是他们之间是内心对话,裴铮的名字就回震在他脑海。 不爽X2。 馆长不愿让宗昙离开,加大了力度,连地上的白骨,也被这吸力给纷纷扬起。 在被触/手编织的囚笼当中,又让宗昙想起了一些不快的记忆。 原本是从幻觉之中找回了理智的,宗昙却在此刻展露出了更多的戾性:“你真是太会惹怒我了。” 他最讨厌的事,被馆长做了个遍。 凶宅的继承人更替…… 以及被人当做兽类一样束缚。 宗昙脱去了用鬼火制成的保护膜,衣衫都快要被那股吸力给扯了过去。他突然笑了起来,眼神发狠的用右手鬼骨沾染了那些火焰,囚笼被更大的火焰给吞灭,连腰间的绞丝也被烧断。 要想攻击,就不能用防御,就是这个道理。 裴铮正使用全力拉着他,绞丝被烧断后,朝后跌倒。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裴铮拧紧了眉头,不得已朝那边看了一眼。 只一秒,他就收回了眼神。 森森白骨上覆盖了厚重的雪花,而雪花上面又燃起了幽蓝的火焰。 枯骨生花。 惊人的美感下,是累累脏污。 江听云声音含糊的说道:[宗昙……在发怒。] 裴铮:“……” 是因为同为殷长夏载物里的鬼魂,所以能感知到一部分情绪吗? 江听云:[跟他……发病的时候,一样。] 裴铮:“你恢复记忆了?” 江听云又陷入了茫然,只是下意识的说出了那句话。 第三具人偶不知何时被丢了过来,裴铮连忙拽起,重新拿到了那边:“快!” 屋内即将坍塌,蛇鳞藤模拟的巨树支撑着屋内。饶是这样,也没能阻止上面的落灰,将灌入的白雪也染上了脏污。 还好长桌上就有针线,他们已经从莉莉安、莎莎的身体里找到了路易莎右脚和手臂,强忍着恶心缝合了起来。 伤口缝合得歪歪扭扭,但他们已经顾不上那么多。 蛇鳞藤的生长速度更快,要蔓延整个墙壁。 郑玄海目光放到了那边的柯羽安身上:“你们先撑着,我抬他过来。” 时瑶:“可他那样子,骨头都断了,贸然挪动他的身体,恐怕会出事。” 万一断掉的肋骨刺到了内脏,后果不堪设想。 郑玄海:“蛇鳞藤在吞噬周围的邪物,它就算在殷长夏面前乖顺,也不会在意柯羽安的死活的。” 时瑶朝那边看了一眼,也被这茂密生长的藤蔓给吓到。 郑玄海说得没错,比起肋骨刺到内脏的风险,明显是他的命更重要,必须赶紧过去,把柯羽安给抬过来。 时瑶:“我跟你一起去!” 郑玄海嗯了声,便和时瑶一同奔赴那边,地板已经歪斜,就算蛇鳞藤阻止了上方天顶的下沉,可极速生长后的重量,地板也难以支撑。 无数白骨见到了天日,从地板里涌了出来,被枝枝蔓蔓下的月光照耀。 郑玄海和时瑶快要站不稳,身体摇晃着,一踩一个下沉,时瑶踩破了地板,直接贯穿到了B馆里。 前方破开一个大洞,时瑶朝下一看,神色有些恍惚。 她们竟然正对下方的食人鱼! 郑玄海:“你回去吧。” 时瑶:“不!” 柯羽安被伥鬼打成这样,也是因为保护正在继承载物的她们。如今柯羽安命悬一线,她做不到无视。 两人总算是抵达了那边,一同扶起了柯羽安。 可他们尚未松一口气,便看到屋内塌陷得更厉害了,只得赶紧往回赶。 裴铮额头青筋凸起,极其不擅长这种事:“第一具人偶缝合完毕。” 郑玄海和时瑶尝试着拍了拍柯羽安的脸,发现他根本没有意识。时瑶抬着他的头部,突然感觉到手上一阵湿热。 是血!? 两人连忙把柯羽安翻过来,发现他的后背,被一根凸起的骨头给刺中。 郑玄海手里已经没有劣质药水了,紧咬牙关的朝着那边大喊:“快点啊!柯羽安失血过多,得抓紧时间!” 这个声音,唤醒了和宗昙进行‘共情’的殷长夏。 他刚才到底怎么了? 好像要陷入那场狂乱当中,彻头彻尾的变成一个疯子。 殷长夏嗓子发哑,心脏止不住的狂跳,突然之间明白过来…… 宗昙每月一日的发病,所经历的一切,正是狂化状态! 但这种感觉绝非49%那么简单,而是更加不可控的,更深层次的东西。 游戏到底存在了多久? 殷长夏突然间不敢想下去,这里面就像是龙卷风的风眼那样,一旦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思绪戛然而止,殷长夏开始尝试抢过身体的控制权。 宗昙眼神赤红,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四周皆是一片狼藉,入目满是那些人惊慌失措的表情。 “恶鬼……” “怪物……” “养不熟的野狗。” 就连那位一开始收养他的夏家人,也满是嫌弃的看着他:“你就不能学学听云?也不知道谁能驯服……” 他正要陷得更深,长期以来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宗昙!] 宗昙无法感知外部的一切,但这个声音却是直接从他的心口震动起来。 眼前的景色如碎片一般,生出了几根裂纹。 身体的控制权正在被争抢。 宗昙:[这种时候夺回身体,不仅无法击败馆长,右手仍旧无法控制,浮在半空的你也会向下坠落。] 殷长夏:[那你愿意清醒过来吗?] 宗昙:[……]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身体交还给了殷长夏。 这个举动,已经代表了他的回答。 宗昙:[你难道不想赢?] 殷长夏:[想。] 殷长夏没有鬼力,自然而然的向下开始坠落,身上的鬼火在一点点熄灭,黑发被狂风吹得盖住了眼睛。 宗昙:[既然想赢,别管我,放纵我就好。] 下坠的殷长夏突然回答:[但我想选你。] 比起这种暴/虐的赢法,他更想选宗昙。 宗昙:[……] 身后的蛇鳞藤涌动了起来,藤蔓迅速编织,接住了殷长夏的身体。 没了殷长夏堵住门口,馆长的身体强行挤压了进来,很快便进入了大半。 裴铮丢了一样道具过去:“接着!” 骨戒? 殷长夏拿到之后,立即戴在了食指上,启示之书上立即展现了骨戒的用法,殷长夏读完后立马奔向了馆长。 四周的物质凝结,变成一把白骨制成的标枪,朝着馆长的头部丟掷了过去。 在被绞断过后,殷长夏再度凝结周围的物质。 他需要更硬的东西! 殷长夏猛地看向了那边的重力道具,一块四方形的铅块,他飞快朝着那边奔去,手指触碰铅块的瞬间,再度凝结出了一根标枪。 馆长已经抵达殷长夏的身后,殷长夏手里的标枪不断变长,在馆长从身后偷袭时,标枪和在那一瞬间点燃的鬼火同时刺了进去。 殷长夏有些恍惚,在刺的时候,好像手里的标枪被他和宗昙一起拿着,是他们合力刺向了馆长那样。 终于,时间静止了。 馆长的身体没有在继续动弹。 殷长夏心脏咚咚直跳,他的身体离馆长太近了,只差几秒就要撞上。 如果不是宗昙之前削弱的馆长的实力,恐怕不会进展得这么顺利,某种意义上而言也算是九死一生了。 殷长夏:[为什么帮我?] 宗昙:[……为什么想选我?] 两人几乎同时发问,纷纷沉默了下来。 D馆那边破开的大洞当中,探出了一个脑袋。在过去这么久,冉正天才敢发话:“你们行行好,能不能来一个人帮我。” 时瑶看了过去:“?” 冉正天苦逼的说:“我脚上的计时器,还剩最后三步了。” 他完全不敢动。 可除了几个考核官外,没人有多余的步数。 此刻两具人偶已经缝合完毕,还差最后一具,裴铮额头青筋凸起,本就缝缝补补得心烦:“你们谁爱去谁去,别赖我。” 相比他缝合处的凌乱,郑玄海的针线活简直堪称一流。 时瑶显得无奈,郑玄海看着痞坏,实则是心有猛虎嗅蔷薇,针线活这么好,她都怀疑郑玄海是那种猛男穿爱心围裙的类型了。 反观裴铮…… 人不可貌相啊。 时瑶:“我要按着柯羽安的伤口,也走不开,时钧,要不你过去帮帮忙?” 时钧:“……” 他毫不在乎冉正天的命,反倒觉得冉正天是个拖累,但这算是姐姐时瑶的请求,时钧站起了身:“好吧。” 然而当时钧正要离开中心的屠宰长桌的时候,却瞧见了冉正天身后涌起的巨大身体,从黑色的海水里掀了起来,时钧看去的第一眼,便陷入了深深的恐惧当中。 头颅前所未有的剧烈疼痛。 时钧很快便明白过来,那是馆长准备的后招,把自己的某部□□体,藏到了D馆外面。 对视三秒后,会变成蜗牛的。 时钧大口大口的喘息了起来,饶是老玩家的他,此刻也陷入了莫大的恐慌当中。 殷长夏瞧着时钧不动了,立即感受到不妙:“时钧!” 时瑶做出了反应,将时钧拉拽到自己面前。 “时钧?”时瑶拍打着他的脸,“不怕不怕,姐姐在这里。” 时钧身体抽搐,牙关开始打颤,完全没有从精神污染里回过神来。 他分明是讨厌时瑶的。 自从出生以后,所有人都说时瑶是道门新锐,百年难得的天才。 时家的复兴重担,全都落到了时瑶身上,而他多年来被父母忽视,在他们面前还不得不装出一个乖宝宝的模样。 就连他比时瑶提前进入了游戏,也没有跟任何人透露。 他担任了时瑶那一场的考核官。 时钧本想不管时瑶的死活,但在听到其他考核官想要对新人进行屠杀,独吞奖励的时候,反倒被混在新人里的时钧率先反杀。 他告诉自己,这并不是看在时瑶的面子上,而是那些考核官惹怒了他。 他该讨厌时瑶,讨厌这个夺走父母关爱,外界期待的时瑶。 但被时瑶抱在怀里的时钧,突然眼眶微红的喊了句:“姐……” 时瑶:“没事、没事。” 刚才真是生死一线,馆长竟然还分裂了另一具身体,这是他们远远没有想到的。 冉正天还站在外面,他的步数已经没有了,后面有一个舌头在舔着他的身体。 冉正天表情里满是害怕:“救……” 殷长夏:“站着别动!” 标枪支撑着馆长这部分的身体,因为刚好刺中心脏,才封住了他的行动。 殷长夏好不容易才把标枪卡在了一个尸骨堆里,朝着冉正天的方向奔去。 不能再少人了! 谁知道再死多少,E馆就会开放!? 冉正天:“殷考核官,救救我,快啊!” 然而身后的舌头,仿佛已经钻入了他的皮里,让他后背像是刀割那样,皮肉已经分离。 冉正天终于受不住,精神紧绷到极点后,已经开始崩溃。 “啊啊啊——!”冉正天迈开了脚步,想要离开这个地方,“我受够了,什么游戏是希望,什么能赚取阳寿,我宁愿在现实世界里惶惶度日,也不肯追求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一步、两步、三步。 冉正天在踏开第四步的时候,脚上的计步器滴滴滴的响了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然后…… 碰—— 血雾蔓延。 冉正天死了。 众人紧绷到了极点,计步器真正的危害,在这个时候才展露于众人面前。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连忙回头大喊:“你们还剩多少步?” “一七十六步。” “四十八步。” “二十三步。” 殷长夏望向了自己的脚踝,上面也仅有一百步了。考核官剩得多,普通玩家剩得少。 [请众玩家注意,离E馆的筹建人数,还剩下最后一人。] 殷长夏表情微变:“柯羽安怎么样?” 裴铮连忙丢了个道具过去,生命力可视道具,他的手头仅有一个。 [生命倒计时:00:14:38。] 十四分钟内,不回到家园拿药水,柯羽安就要丧命? 殷长夏:“快缝合!” 众人冷汗涔涔,汗水不断往下滴落,手上的速度本就不算慢,现在恨不得自己长了八只手。 第四具人偶终于已经缝合了一半了,由于刚才宗昙的一通威慑,令馆长另一半身躯暂时不敢进来,但终究不能抵抗太久。 E馆的筹建太具备诱惑力了。 而屋内的另一具身体,也适应了戳到心脏的标杆,挣扎着想要复苏。 殷长夏艰难的走到了中心地带,趁着这段时间开始寻找血玉。 那五盏飞鹤鸟状的长灯,和博物馆的建筑格格不入,五行……五脏六腑…… 第一天的人偶莉莉安,好像对内脏格外在意! 殷长夏:“看看她的肚子!金木水火土对应的内脏是肺、肝、肾、心、脾!” 时瑶:“殷考核官你怎么懂这些?” 殷长夏:“长期吃药。” 时瑶:? 郑玄海拿起了针线,按照殷长夏所说的顺序,又找到了第三具人偶里的内脏,说来也奇怪,只有她和最后的伊诺克有内脏,前面两具都没有。 郑玄海按照顺序穿针拉线,终于在最后一刻时,血玉从路易莎的食管,抵达了她的嘴里。 他们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不按照顺序,强行取走血玉,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终于在此刻,被标枪封住的馆长身体彻底复苏了。 馆长那一半分裂的身体猛然向着众人袭来,那架势完全不要自己的命了。 刚才的教训让他知道,如果不拼尽全力,就没有机会了。 路易莎的仍旧闭着眼,在缝合的最后一针后,缓缓从长桌上做起了身体。 诈尸了!? 时钧总算是从无尽的恐惧里醒了过来,就算是比不过裴铮,但对比冉正天和他的反应,明显是时钧控制力更强。 时钧恍惚间瞧见了浴缸,正在不停的颤动着:“那边是……” 浴缸发出了巨响,在那一刻炸裂开来,一扇门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灵室!” “太好了!” “竟然就在眼前,我以为要很远呢!” [恭喜众位玩家完成ABCD馆的参观任务。] 他们纷纷向着那扇门跳下去,馆长立马动了手,触/手前端变得坚硬如刺,要直击几人的心脏。 众人不敢看馆长,自然也无法留意到战况,殷长夏率先出手砍断了那些触/手:“快进去!” 郑玄海:“那你们……” 殷长夏:“我和裴铮还有事情要做。” 郑玄海点了点头,带上唐启泽和柯羽安,一跃跳入到了灵室当中。 馆长震怒,不肯放走猎物,再次伸出利爪的同时,路易莎的声音响在了D馆之内。 “埃尔,别白费力气了。” 馆长的动作戛然而止,浑浊的眼珠转动着,缓缓看向了那边。 “我很快就要死了,不会说话,不会哭,不会笑,不能再和你待在一起。” 殷长夏微怔,这是……路易莎死前留下的残念? “我即将获得自由,不能陪你在这不见天日的深渊当中。” “可能这个时候的我很懦弱吧,我选择了中途逃避。” “自从你幼时第一次开展了血祭,把我从深渊里带出来之后,我便披上了这具人类外皮,所有的食物来源都是你的身体。” “就算你和深渊做了交易,身体异变,可以分裂躯干,也无法阻止我日益剧增的食欲。” “我们都该停止。” “一次次的蚕食着你,让我无比痛恨自己,我不想再吃你的血肉了。” “……我爱你。” 路易莎的身体着了火,露出了原本的模样。原来她漂亮的外壳,才是馆长精心制作出来的,里面不过是个像是伥鬼一样的怪物。 馆长看到这一幕,眼瞳竟然开始流下泪水。 路易莎的手腕上有几道划痕,其实他早就清楚了,只是不愿意承认。 路易莎是自杀,而不是病逝。 附身于馆长身体的那个怪物,开始嘶吼了起来。他为了这所博物馆,从十年前就开始谋划,诱使馆长一步步堕落,最终为了路易莎献祭出自己。 为了封死寄体清醒,他再也没有来过D馆。 可路易莎身躯重新缝合之际,寄体还是苏醒了过来。已经变得不像是人类的馆长,缓缓伸向了路易莎,抱着她被黑线缠住的躯壳,缓缓倒入了白骨堆之中。 骨头飞溅四散,路易莎身上燃烧的火焰,也将他的躯壳点燃。 两人在死亡里相拥,最终没了气息。 寄生在馆长身体里的怪物,也化作一团黑雾,被逼了出来,想要再次找到躯壳。 但这种状态的他,已经没有了退路。 裴铮祭出道具,上方形成一个巨大法阵,将其困入其中。 殷长夏手里的巨树之心,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温柔的包裹住了路易莎喉咙里的那颗血玉。巨树之心压制了血玉的煞气,两者合二为一,变得平和下来。 裴铮:“走!” 殷长夏点了点头,又看向了蛇鳞藤:“在外面等我,奖励结算之后,我会兑现诺言。” 想起C馆休息室的残疾狗尸体,殷长夏拧紧了眉头,正打算过去。 一群蜘蛛把残疾狗的尸体抬了过来。 殷长夏:“……” 江听云有时候真是一根筋! 这画面看着可怕又可爱。 殷长夏毫不犹豫的抱起了残疾狗,惹来宗昙不耐烦的声音。 殷长夏无奈的笑了两声,又很快跳入了灵室当中。 这一次不比之前,游戏内核并未展现出来,但博物馆依旧损失严重,就算那只怪物能够出来,也元气大伤,连博物馆的模式都维持不了,更别提筹建E馆了。 脑内响起了游戏的提示音。 [正在结算各类奖励。] [您是第一个将‘植入考核官’概念的任务做到S的玩家,您将得到特殊奖励,以下奖励会伴随惩罚,是否愿意继续进行?] 奖励还伴随惩罚? 殷长夏来了点兴趣:[是。] [奖励其一:鉴于对您特殊体质的剖析,您获得的奖励为‘繁衍者’,请自行摸索该A级道具的作用。] [您的惩罚:已为您建立与载物鬼魂之间的关系,随机抽中第四口凶棺鬼魂樊野作为该A级道具绑定对象。] [A级道具稀少,是否在家园榜上通报?] 殷长夏多嘴问了句:[建立的什么关系?] [父子。] 殷长夏:[……] 他喜提一子的消息,难道还要弄得人尽皆知? 想起之前那些失去理智、断手断脚的鬼,都还傻憨憨一样的喊他爸爸的时候,殷长夏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会第四口凶棺的樊野,在出来之后,就会这么干吧!? 年纪轻轻,儿女成群。 啊不…… 是鬼宝成群。 殷长夏:[奖励其二是什么?] 第74章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奖励其二是什么?] 唐启泽和柯羽安被带入了灵室内, 柯羽安是受伤过重,唐启泽是仍处于载物的继承当中。 只是所有人都已经拿到载物继承,偏偏唐启泽还没有苏醒。 这让所有人都产生几分焦急, 想要游戏赶紧结算奖励, 让他们能够早日回到家园。 [检测到玩家殷长夏,已完成E级升为D级的考核官任务,顺利扮演第四夜boss。] [现有两套方案可供玩家选择——] [一、直接升级, 结算阳寿乘1.5倍。] [二、暂时压下不升级, 下一场游戏只要完成普通任务,即可抵扣一次考核官任务,直接成为C级玩家。且下一次游戏结算的阳寿可乘2倍。] 游戏可真阴险,开出诱人的空头支票。 万一玩家在下一场游戏死了,那岂不是就没有奖励了? 但殷长夏不一样, 他就喜欢玩大的。 想起柯羽安受伤,殷长夏顾不得仔细思考, 立马做出了选择:[我选第二个!] [正在结算普通玩家的奖励——] [正式场:深渊博物馆。] [玩家:殷长夏。] [获得成就:1.拿到巨树之心。2.消除孕妇恶灵的怨恨。3.消灭整个水猴群体。4.拿到路易莎的灵魂碎片。5.参观完ABCD馆, 并且找出所有伥鬼。] [正在结算考核官奖励——] [考核官:殷长夏。] [获得成就:1.成功扮演第四夜boss。2.成为boss期间, 消灭100只怪物。] 殷长夏:[等等!我什么时候消灭了100只怪物?] [本场游戏已做出过提示。] [A馆怪物已清空。] [B馆怪物已清空。] [C馆怪物已……] 殷长夏打断了游戏的话:[我知道了!搞快点!] 原来是那只腐化鱼怪,怪物的自相残杀数量,全都算到了他的头上。 [阳寿奖励已结算:4年;考核官额外附加奖励:2年。] [阳寿:8年三个月 X。] 一个D级场,普通玩家就能结算4年阳寿,已经算多的了。据之前郑玄海说,C级、B级场结算五年阳寿的大有人在。 殷长夏手里还捏着血玉, 裴铮那二十年准少不了。 殷长夏飞快的朝着郑玄海说了句:“借用你几年阳寿。” 说完之后,便对游戏说道:[花费十年阳寿, 收纳低级邪物蛇鳞藤进入凶宅!] [已执行。] [载物:凶宅(初级阶段)。] [住户:7/7。] [租户:2/10。] [住户其一:宗昙(半鬼王)。] [危险程度:S。] [饥饿程度:71/100。] [好感值:30/100(各方面的欣赏, 程度逐渐加深)。] 上个游戏好像只有10? 殷长夏偷偷询问:[那他对其他人……?] [对唐启泽:-45。] [对郑玄海:-50。] 没对比就没伤害。 各种意义上来说, 能变成正数已经很厉害了。 殷长夏不由头疼。 [住户其二:江听云(半鬼王)。] [危险程度:S。] [饥饿程度:-7/100(非常饥饿,处于自我觅食状态,再不喂饱很有可能发疯)(已产生自食等恶劣影响)。] [好感值:X/100。] [租户其一:向思思(尸怪)。] [危险程度:D。] [所供租金:缓慢推动凶宅升级。] [租户其二:蛇鳞藤(低级邪物)。] [危险程度:D。] [所供租金:绿化凶宅、装饰美观。] 绿……绿化? 他是给自己找了个园丁吗? 殷长夏只好自我安慰,凶宅那破破烂烂的样子,的确需要有人打理。 [叮——] [专场道具玫瑰别针已回收,喜面叠加效果蛊惑已失效。] 殷长夏:[那什么时候可以再回来?] [由于玫瑰别针为特殊道具,不可再度出现。除非玩家能凑齐四面,得到S级道具,喜面能力将再次得到加成。] 听了这话,殷长夏也好受了一些。 他也很想收集之后的哀面和惧面。 想起身上还附着了哀鬼怨恨的buff,只要继续进行游戏,他应该迟早会和哀鬼对上。 结算完毕的众人睁开了眼,他们的手里都出现了一根香。 这次游戏,所有人都收获颇丰。 “快点,柯羽安撑不住了!” 殷长夏跟着脑内的游戏提示,沉沉的念了一句:“坐我以灵室,明我以灵台。燃此香,敬鬼神。出!” 燃香而进,燃香而出。 [任务已完成,正在前往家园。] — 家园上空被一片阴云所笼罩,不知什么时候会下起雨。 空气里弥漫着水雾,将金属感的游戏大厅包裹,上面沾染了露珠。 光污染十分强烈,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闪烁着,游戏大厅的建筑高耸密集,让人心情也产生了些许压抑。 祝钦眼下一片青黑,悄悄看向了身侧的唐书桐。 他穿戴了隐藏容貌的道具,黑色兜帽遮住了那张脸,整个人散发着如水般温润又包容万物的气场。 祝钦:“咱们还要这样等多久啊?” 唐书桐:“不急。” 祝钦:“您从通关游戏之后,就一直没有回一区,就算担心弟弟,派个人在这里蹲点儿也行啊。” 唐书桐气定神闲:“这可不是担心那小子。” 祝钦:“?” 唐书桐意味深长的说:“你以为,上次新星榜动荡,一区那群A级玩家没有反应?” 祝钦狠狠咳嗽了两声,诧异的看向了四周:“难道这周围……” 唐书桐:“嘘,眼睛别乱转。” 祝钦一脸的僵硬,没想到看似人来人往的游戏大厅,里面藏了不知道多少A级玩家的追随者,要把第一手信息传递回去。 上次新星榜变动,竟有这么大的余震。 一区的大佬们,竟然全都在留意。 只不过那次游戏当中,名单众多,信息驳杂,并不能看出谁的实力最强。而且直到如今,从那个游戏里出来的人,一个都没有到载物登记大厅去,自然查不到更多了。 他们要利用这次游戏的通关信息,去筛查找到那个让游戏变为F的人。 这些藏在人群里的玩家,大部分都是队伍里的探查者,主要工作就是收集副本信息,观察有潜力的新人。 如果把能力强大的新人比喻为小蛋糕,这群人就是一窝嗅到甜蜜气息的蚂蚁。 祝钦不敢再这样喜形于色,他们了。 祝钦突然间瞧见那边传来了惊讶和议论声—— “快看游戏大厅屏幕!有一个游戏的名字被染成了紫色!” “紫色?是C级场吗?” “D级场!” “窝草,一个D级场竟然有C级场的增殖属性!里面的玩家可就惨咯,实力不到又遇上具有C级场增殖属性的游戏,全灭都不是没可能的。” “快让我看看,这到底是哪一个游戏……” “深渊博物馆?” 此言一出,惹得人群中许多假装交谈的玩家,纷纷变了脸色,连忙拨开了人群,朝上方看去:“还真是增殖了……” 怎么办? 上面那些A级玩家,才让他们留意这帮人的动向。 结果这帮人好死不死,这么倒霉的选到了一个具有增殖属性的游戏场。 万一全灭了,岂不是浪费了他们这几天的蹲守? 熊天意遇上这种游戏的通关几率有多高?” “3.89%。” 瘦猴:“……” 众人一时间觉得扫兴,这么低的概率,再等下去似乎是浪费时间。 瘦猴冷着脸:“我们走。” 大批隐藏在玩家里的探查者悄然离开,背影十分决绝。 祝钦拧紧了眉头,纵然对这样趋利的行为见惯不惯,但玩家里可有他们唐队的亲弟弟,这让祝钦直接代入了另外一边,对这样的行为感到不爽。 A67房间亮起,伫立在游戏大厅之下。 这里是众多白色房间所堆积的建筑物,正处于游戏大厅中央。这是游戏给出的保护措施,为的就是受伤的玩家,不会一出游戏,就受到家园其他玩家的觊觎。 然而这一刻,殷长夏却等不及白色建筑带他们转移了。 几人赶忙将柯羽安和唐启泽扛了出来。 [恭喜裴铮、郑玄海、殷长夏、唐启泽、柯羽安、时钧、时瑶,通关D级场深渊博物馆。] 十四人进入,七人通关? “出来了!” D级场被赋予了增殖属性,就意味着应该很快就能升为C级游戏。 单人通关的概率都这么低了,这一次竟然保证了50%的通关率! 在看到那份通关名单的时候,所有围观玩家的表情都变得震惊。 家园规则之一,通关名单不可视,除非里面含了A级玩家。 也就是说,家园的七位A级玩家,玩过任何一场游戏,都会在游戏大厅留下信息。他们各自拥有庞大的崇拜团体,也成为家园众多玩家的指向标。 A级玩家玩过的任何一场游戏,都值得被钻研。 “裴铮!!” “A级玩家去了个D级场,我脑子混乱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快记录下来,不不不……快订下一批次的深渊博物馆名单,一定要进去探查一下。” “我有朝一日竟然能在九区见到裴大佬,啊我死了,裴大佬的着落点一向不是第十区吗?” 瘦猴还未走远,猛地朝后看了过去。 人群围得密密麻麻,比刚才还要密不透风,裴铮难得一次的出现,导致场面更加混乱。 瘦猴表情微僵,他这种D级玩家,自然没有得到裴铮去了深渊博物馆的消息。 他立即往回赶,可里面的人太多,一时半会儿根本挤不进去,更别提拿到第一手消息了。 祝钦原本还在观望,在看到他们把唐启泽一并扛出来的时候,表情僵到了极点。 “他怎么了?” 殷长夏来不及解释:“有药水吗?我愿意拿阳寿换!” 突然便有一只手伸了出去,递来了一瓶透明色的药水。 殷长夏立即喂给了柯羽安,丝毫没有注意到这是谁。 他将兜帽取下的同时,人群里再度爆发了一阵抽气声。上方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启泽怎么了?” “是唐书桐!” “今天到底怎么了,我一次性遇上两个A级大佬?” “上次新星榜变动的时候,被他们封锁过一次,就有传闻说是A级大佬来了九区,现在看来果然是真的!” 在人群外围的瘦猴更加着急,恨自己下决断得太快,没有等在里面。 唐书桐和裴铮啊! 这两人据说是同期,不会对上了吧? 殷长夏:“还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 唐书桐是个聪明人,很快便懂得了殷长夏的意思,看来是不太好说。 “先回九区会馆,祝钦开路。”唐书桐语气变得危险,“如果启泽出事……” 向来以温润面具示人的唐书桐,竟然会露出这样一面? 还没等他们有所反应,一直以来没说话的裴铮,终于开了口:“游戏里出事太正常不过,怎么?你还想在九区杀人?” 唐书桐:“……” 他缓缓将目光对准了裴铮,气氛忽而变得微妙。 所有人都嗅到了古怪,两个A级玩家对上,可不是他们能承担得了的,不用祝钦开路,他们也向两边扩散开来。 A级玩家的性格各有不同,但都会顾及着脸面。 毕竟A级玩家稀少,两边撕破了脸皮,也徒惹 也唯有敢把家安在十区的裴铮,不会考虑那么多了。 这样的场面,还真是鲜少能够看到。 唐书桐并未因裴铮的话而发怒,反倒笑道:“你什么时候也懂得了为别人撑腰?” 他精准的戳中了撑腰这个词,这是裴铮最讨厌的事情了。 唐书桐这么说,就是要让裴铮反应过来,他这种行为是在做什么? 郑玄海有些紧张…… 把一句出言庇护,说成撑腰这么严重。 A级玩家的心果然脏! 原以为这样会激怒裴铮,哪知道他异常冷静,反倒把地上的殷长夏揪起:“我这可是在帮你,唐书桐,你也不瞧瞧你那破败身体,你欺负不到他。” 被人犹如拎鸡仔一样的殷长夏:“……” 无助、懵逼、可怜。 他在裴铮这里的疯批光环加剧了。 祝钦已经开出了一条道路,连忙望向唐书桐。 唐书桐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再待下去,止不住裴铮会说出什么。 “先回会馆。” 他们一众人浩浩荡荡的离开这里,裴铮看到了人群里的瘦猴,连忙把殷长夏拉到自己身边,向他招了招手:“熊天意派你来的?来,想看就看清楚点。” 瘦猴:“!!!” 裴铮你有毒! 他们这不就暴露了吗? 这附近还藏着其他队伍的人呢! 殷长夏半点没怯场,摆出一个笑容:“兄弟,偷偷摸摸的就不好了,要想知道什么,直接拿阳寿来换啊,我特别热情好客。” 瘦猴:“……算你损!” 瘦猴气呼呼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殷长夏奇怪的问:“不想换,难不成还想白嫖?” 郑玄海:“……” 我还以为你是损他。 天空终于下起了细雨,风吹得屋檐的风铃轻响,青石板街道旁的柳树清扬。在第一滴雨落下的瞬间,家园便一秒切换,由白昼进入了黑夜。 他们一路向着会馆走去,殷长夏又注意到了那些自天空而下的红纱。 像是蜿蜒的血管一样。 郑玄海:“别看了,这些雨有轻微的腐蚀作用,伤眼睛。” 十几分钟后,众人终于抵达了会馆。 唐书桐接过了祝钦手里递来的帕子,只留下了殷长夏和裴铮两人,将他们单独带到了书房:“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屋内的香龛里燃起了花果香,里面甚是安静,只剩下唐书桐的咳嗽声。 他端了一杯茶盏,正打算轻抿一口,就听到殷长夏道了句:“被一只伥鬼暗算了。” 唐书桐失了面上的轻描淡写,眼神变得锐利:“他被伥鬼给盯上了皮?” 不愧是A级玩家,经历了多场游戏,经验丰富,交流起来根本没什么障碍。 殷长夏:“这倒不是。” 唐书桐:“那他怎么会醒不过来?” 殷长夏:“有人对我们用了时空之钟,一种可以让人重新回到进入游戏之初的道具。” “那也不至于……” 话说到一半,唐书桐捏紧了手里的茶盏,“难不成是载物继承?” 每个人进入游戏时,都是通过撞邪。 这便是玩家的第一个试炼,极少数人会拿到继承,而大部分会失败。 唐书桐终于将目光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缓慢的打量着他。 载物继承会耗费大量精气,唐启泽这种状态,应该游戏的最后关头,全程都靠着别人去带。 角落里拨弄着西洋钟时针的裴铮,总算坐到了这边:“我都提醒过你了,事情还没弄清楚,别乱怪罪人。如果不是殷长夏,你弟弟连个尸体都被人吞了。” 唐书桐:“……” 裴铮:“别看我,我没兴趣照顾别人。” 唐书桐头疼不已,叹了一口气:“是我失礼了。” 殷长夏倒是不介意,反而好奇:“我们四个都有中招,还重新继承了三个,按照唐启泽的能力,也不应该这么久还没醒。” 唐书桐:“……” 听这话,像是不但保护了唐启泽,还一护三? 而且如果真如他所言,是在载物继承的时候,护下了那些人。 那殷长夏的队伍,将如铁桶一般,谁都无法冲破。 唐书桐脖间的阴阳佛牌,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了两下:“载物的继承,和身体的适配有着很大的关系。启泽是自己选择撞邪的。”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唐启泽没能苏醒的原因。 冥冥之中,载物和主人都有某部分的联系。 唐启泽主动选择了撞邪之物,相当于是切断了他应该真正拥有的载物的联系。 殷长夏:“……那他之前选择了什么进行撞邪?” 唐书桐:“我从游戏里带回来的……女鬼的红色高跟鞋。” 殷长夏面色微变,想起了寒鸦也是利用这一点,强行安排别人撞邪。如果四年前不是陆子珩,他根本不可能继承载物,而是会直接进入游戏。 一想到这里,殷长夏更加反感起了秦封。 “不适合他,可他却不肯放手,如今和鬼怪纠缠起来……” 唐书桐一点点的折上了唐启泽的衣袖,上面赫然生出了一个烂疮,“果然。” 殷长夏:“这是什么?” 唐书桐:“鬼疮,三魂七魄和鬼怪纠缠在一起所致。他如果渡不过去,恐怕身上会长满这种东西,继而成为寄体。” 裴铮在十区,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 没想到强行想要继承载物,就会面临这样的代价。 唐书桐眼底闪过一丝沉痛:“你就不能再等一等?非要这么心急。” 真正属于他的载物,很快就能给他了。 脖间的阴阳佛牌仿佛是因为离唐启泽近了一些,不再跟刚才一样暗淡,恢复了些通透。 然而这样细微的变化,谁也没能察觉。 殷长夏:“鬼疮怎么才能治好!?” 他一改之前的模样,变得严肃了起来。 看到这样的殷长夏,唐书桐反而为刚才展露的杀意,感到了不自在。他的时间不多,不如之前那么沉稳冷静,看到唐启泽变成这样,便下意识的迁怒了。 唐书桐:“你真的想救他?” 殷长夏毫不犹豫:“想!” 唐书桐绷着脸,无法从殷长夏这里看出任何的算计。 他的表情微微松弛,唐启泽的眼光倒是很好,这一点倒是比他强。 唐书桐:“需要两个道具。” 殷长夏追问:“什么道具?” 裴铮:“这个我懂,需要摄魂的人皮灯笼,以及血玉里,可以养魂的阴玉。” 说到这里,裴铮的表情并不好看。 他联想到了自己,简直和唐启泽如今的处境异曲同工。 “现在一时半会儿,还查不到阴玉在哪里,人皮灯笼倒是清楚,但也十分难拿。” 唐书桐声音一顿,对殷长夏说,“你知道食欲这个游戏吗?” 殷长夏:“……” 原以为作为新人的殷长夏,会不清楚这些,可看他的反应,俨然不是头一次听说食欲这个游戏。 唐书桐淡淡叙说了起来:“食欲,C级场,三天轮转一次怪谈,玩家必须赢下三次怪谈,才能从游戏里成功逃生。人皮灯笼的确在这里面,但轮转怪谈的时候,都是随机抽取的。” 殷长夏:“也就是说,谁也不知道会轮转到什么?” 唐书桐:“……嗯。” 这就成为取得人皮灯笼的难点。 光是通关C级场就已经很困难了,更别提拿到特定怪谈里的道具,这无异于虎口拔牙。 殷长夏:“帮我收集食欲这个游戏的资料。” 唐书桐微怔,没想到殷长夏在听到这个游戏的难度后,还没有任何动容。 殷长夏:“我正好有事想去食欲。” 裴铮眯起眼:“你果然是那种主动出击的人。” 秦封藏在暗处,迟早会发起攻击。与其让他养精蓄锐,成为半鬼王,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先行除掉他。 唐书桐站起身:“好!如果你能拿到人皮灯笼,我会拿出二十年阳寿作为报酬。” 殷长夏:“你看我像是缺阳寿的人吗!” 唐书桐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那你想要什么?” 殷长夏笑得灿烂:“我看你这宅子不错。” 唐书桐:“……” 陆子珩的弟弟,怎么跟他一点儿都不像。 唐书桐拧紧了眉头:“成交。” — 殷长夏再度回到了自己之前那个房间,这里的窗户正对十区,也是会馆里离十区最近的房间了。 屋内摆设简单,桌上的花瓶插着几枝梨花,如今好几天没人打理,散落了一地白色花瓣。 殷长夏累得慌,直接瘫在了床上,把怀里的残疾狗也小心放在了上面。 一只手朝他伸了过来,殷长夏这才想起,还有尊大神没有送走,赶忙撑起了身体:“裴大佬,您还没走呢?” 裴铮:“阳玉给我,立马就走。” 他以往游戏的降落点全在十区,以为他想这么一直跟着? 道具巨树之心已经认主,除非殷长夏死了,不然不可能取回。 没有巨树之心包裹阳玉,里面就会产生相当程度的煞气。 换言之…… 阳玉已经被殷长夏捏得死死的了。 殷长夏嘿嘿的笑了两声:“当初我们的交易是阳玉,但现在多了一个巨树之心,您是大佬,一定不会占我的便宜的,对吧!” 裴铮:“高帽子戴得挺好。” 殷长夏一本正经的说:“那也得有资格戴高帽子啊!” 裴铮内心产生了些许怪异。 妈的,怎么感觉被殷长夏捋顺了毛? 他心里不该怎么舒坦,要不然怎么要东西! 殷长夏:“我肯定会把血玉给你,就是有一点,食欲那个游戏……” 裴铮很稀奇:“你还知道怕?” 殷长夏:“……” 所以在你心里,我是个多大的变/态? 裴铮:“直说吧,别弯弯绕绕,想我跟你一起过去?” 殷长夏点头:“救醒唐启泽,拿到人皮灯笼和阴玉,我就把阳玉交给你。” 裴铮不情不愿,总觉得被殷长夏拿捏了似的。 “别以为我会……” 话音刚落,两人便听到了门口处传来的敲门声。 咚咚咚。 那声音极其零碎,透着种虚软无力。 裴铮觉得奇怪,这种时候,到底会是谁? 殷长夏神色紧绷,压低了声音:“嘘!我哥,别再提游戏和血玉的事了。” 裴铮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陆子珩挑这个时间过来,谁知道他想做什么? 陆子珩也算A级玩家当中,最令人捉摸不透的了。 裴铮:“嗯。” 殷长夏走了过去,拉开了木门。 刚刚露出了点缝隙,门外的人便一个熊抱,慢吞吞的喊:“阿祈。” 殷长夏:“……” 裴铮:“……” 气氛相当诡异,就连裴铮也没想到陆子珩私下会是这样的人。 那个怀抱丝毫没有温度,陆子珩本身就是在别人身上汲取温暖的人,情感吝啬到极点,又怎么可能给予别人? 他总是这样轻飘飘的,像是碎掉的玻璃杯,装再多情感都无法填满。 所以,才会格外贪婪。 殷长夏被他捂得太紧,闷闷的说:“哥,我这儿有人……” 陆子珩还没放开。 这态度好像在说,有人又能怎么样? 殷长夏忍不住挣扎了起来:“我有重要的消息告诉你!!” 陆子珩终于松开了他:“我抱你,没有升华兄弟感情?” 没有、一点儿都没有! 殷长夏脸都黑了:“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陆子珩以空洞的眼瞳直视着他:“寒鸦队内,看到有一对兄弟这么做过。弟弟坐在哥哥腿上撒娇。” 殷长夏:“……” 这怕是情/哥哥吧! 第75章 第三十章(捉虫) 第三十章 寒鸦真是有毒! 殷长夏合理怀疑, 里面搞基的人不在少数。 搞基也就算了,还被陆子珩给看见了。 殷长夏无论如何也不喜欢寒鸦,坏心眼的说:“这都是假的, 是他们别有用心,想要离间我们兄弟感情。” 陆子珩像是在沉思,分辨着殷长夏的话。 眼瞳被额间过长的头发所遮盖, 显得有些迷离, 永远无法聚焦似的。 他有种破碎感,像是生出裂痕后再也无法再粘黏的碎片,只剩下一个容器的基本形状, 里面却是崩坏的。 陆子珩:“阿祈……没在骗我?” 殷长夏:“当然没有!” 陆子珩:“那看来回去,得让人把他们抓起来。” 殷长夏突然有了点不好的预感:“……抓起来做什么?” 陆子珩:“再让我观察一下。” 观、观察弟弟是怎么坐在情/哥哥腿上撩拨人的吗? 人类迷惑大赏。 殷长夏:“……” 陆子珩:“我和你分开太久, 不太懂得怎么和你相处。” 那也不至于向搞基的取经! 殷长夏欲言又止, 表情复杂到了极点,生怕陆子珩学歪了。 殷长夏:“你手下的尹越……” 陆子珩:“死了?” 没想到陆子珩竟然早就知道了? 殷长夏脑子里乱成一团乱麻,耳膜里还能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 屋外的灯笼里的薄光快要被风吹得快要熄灭,树枝落下几道残影, 投射在陆子珩的脸上,令他此刻竟有种暗夜里的怪物一般的张牙舞爪。 偏偏陆子珩的表情毫无波动,明明早就知道了,却没有任何举动, 反倒放任尹越这么做。 陆子珩笑了起来:“看来还是阿祈更厉害,能赢过B级玩家。” 殷长夏很快就闭了嘴。 他的下颚有些绷紧,把嘴里的话咬得破碎,才吞了回去。 陆子珩朝他伸出了手, 似乎想要揉了揉他的头顶, 殷长夏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感觉到了危险, 赶忙向后了一步,差一点撞到了身后的裴铮。 这一举动,令陆子珩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殷长夏的呼吸紊乱,发誓这是他的下意识行为。 陆子珩收回了手,完全没有任何解释。 他那空洞的眼瞳里既无善意,也无恶意:“其实我很高兴,阿祈在我进来没多久,就开始提醒我尹越的事了,是担心我的处境?” 殷长夏:“……” 他一时心情极度糟糕。 之前在深渊博物馆的时候,经由郑玄海提醒,殷长夏才发现了四年前的事情,是陆子珩一人承担了下来。 陆子珩还因为他得了癌症,明明进入游戏四年都不曾有任何举动,却在那几个月里疯狂的升级,成为了A级玩家。 这些行为,真的是恨他? 殷长夏身体僵硬:“你既然都知道了,我的提醒不过是白费心思。” “不是的……”陆子珩喃喃自语一般,语气渐渐变得坚定,“不是的。” 裴铮也觉得出奇,这对兄弟到底要闹哪样? 陆子珩的态度,也未免太过奇怪了。 单纯的爱不像、恨也不像。 反倒是…… 极爱,极恨。 真是扭曲。 对话陷入了僵持当中,气氛瞬间急转直下。 裴铮自认扭曲,但也没达到陆子珩这个地步。 裴铮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也站到了殷长夏的身边:“不如今天就适可而止?” 该死,殷长夏是给他下了什么咒吗! 怎么从来不维护谁的自己,竟然也学会了这个恶习? 陆子珩的睫毛轻颤,在白皙病态的面颊上落下大片阴影。 “阿祈是我弟弟,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又怎么可能害他?” 这声音的力度,根本不像是说给别人听的。 而像是……在告诫自己。 裴铮:“……” 门外的走廊再度响起了动静,每个步子都走得格外用力,仿佛迫不及待的想要过来。 一听殷长夏回来了,李玖便立马冲到了九区会馆。 现在已经很晚了,会馆里看不到任何踪影。 李玖也不遮掩,一到门口就嚷嚷起来:“殷长夏,你大爷,怎么回到家园不联系我?游戏里裴铮没乱咬人吧?血玉到手了吗?” 他太心急了,生怕血玉弄丢了。 现在裴铮通关了深渊博物馆游戏的消息,迅速在家园里蔓延,这个游戏已经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他们开始争抢着下一次的深渊博物馆名单,再想拿血玉就不是简单的事情了! 刚刚窗外吹来的风,正好把门给暗扣着,没有把木门关死。 李玖轻轻一推,便把门给推开了。 正觉得奇怪的时候,便看到了屋内两道‘和善’的目光。 裴铮:“谁乱咬人?” 陆子珩:“谁大爷?” 李玖:“……” 妈呀,两个A级大佬! 这情况……是什么修罗场吗? 看上去简直快要打起来了! 想起刚才自己的口不择言,李玖恨不得抽自己两下,立即就乖顺了,怂着身体,再也不敢在殷长夏这里放肆:“大佬们好。” 殷长夏憋着笑,又连忙正色:“我这里走不开,就没去找你。” 安静恭敬得像是遇到高中班主任。 李玖一脸的沧桑,感觉自己在两个大佬的注视下,老了整整十岁! 他哪里知道殷长夏这边会那么危险! 李玖的载物用不了多少次,是他太过着急,想要早点聚集阳玉阴玉,拿到游戏内核,成为B级玩家。 这样他才能接替烈雨的队长位置。 要不然,也不会撞到枪/口上。 郑玄海一脸尴尬的走了进来:“抱歉,是我没拦住他。” 当他进来的那一刻,强烈的恶意席卷而去。 郑玄海浑身僵硬,刚刚不是没有瞧见陆子珩,却不敢在他面前现身,也不敢阻拦陆子珩。 自从上个游戏,陆子珩就对他生出了杀意。 郑玄海不愿和陆子珩正面对上,谁知李玖这个憨憨,竟然主动撞到里面,他不得已才现了身。 殷长夏继续了刚才的话题:“你这次过来,是想看看我有没有通关考核官任务吧?” 陆子珩:“……” 殷长夏:“我还是E级,需要拿道具测试吗?” 陆子珩:“你的实力,应该不会……” 殷长夏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深渊博物馆已经具备C级场的增殖属性,没几个新人能在这种难度存活下来。哥,你不能因为我是你弟弟,就觉得我能干翻全场。” 他的心脏咚咚直跳,知道自己是在赌。 陆子珩真拿道具测试,他所有的信息都会暴露。 这是殷长夏不愿看到的。 这种做法,不过是以退为进。 陆子珩叹了一声:“阿祈,我是想让你阳寿更多一些。” 殷长夏:“我也想。” 这一点他们倒是达成了一致。 郑玄海终于从中嗅到了什么,陆子珩难道是觉得他阳寿不多,实力不强,还占据了唯一一个掌控者的名额,无法保护现在‘柔弱’的殷长夏,所以才会对他生出了杀意? 郑玄海面皮紧绷,觉得自己或许猜到了陆子珩的心思。 郑玄海:“我会辅助殷长夏,助他早点升为C级玩家。” C级玩家之上,就能多一个掌控名额。 这样一来,陆子珩就不会盯着自己了吧? 陆子珩连眼神都没放到他的身上:“阿祈,下次不要再选这么难的游戏。” 李玖:“……” 这是警告吗? 是他委托了殷长夏,才让殷长夏进入了深渊博物馆。 换而言之,是他把E级玩家的殷长夏,害得选到了具有增殖属性的深渊博物馆里去。 李玖浑身僵硬,可比他更加僵硬的人,还有身旁的郑玄海。 陆子珩即将离开此地,郑玄海瓮声瓮气的说:“如果一个月之内,我不能让殷长夏升为C级玩家,我会让出名额!” 让出名额……? 他难道不知道,掌控者名额是无法让出的,这种说法是间接告诉陆子珩,他拿命当赌注了。 李玖是第一次知晓,殷长夏得了郑玄海的掌控权。 他睁大了眼,还未来得及震惊,就被郑玄海发咒赌誓的话给吓住:“你疯了?” 李玖连忙对陆子珩说:“陆队,你别当真,他就是随意一说……” 窗外亮起了红色光柱,这是游戏在清扫阳寿耗尽的玩家。 明明没有人受伤,此刻空气里却好似流淌着血腥之气,照在屋内每个玩家的脸上,落下一大片的阴影。 陆子珩站在窗边,大半个身体被这红光所染。 他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好啊。” 众人:“……” 危险、恐慌,仿佛立即把他们带回了游戏的世界。 陆子珩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身影渐渐消失在夜雨当中。 李玖憋了许久的气,这才强烈的喘息了起来:“陆子珩这才成为A级玩家多久……” 身上的压迫感,简直致命。 郑玄海的表情并不好看,可相比李玖,他反倒心里松了一口气似的。 找到化解这恶意的突破口了。 殷长夏:“安置好时钧和时瑶了?” 郑玄海:“嗯,时钧的精神污染还没完全清除,时瑶在帮他。” 殷长夏:“现在入夜了,家园不安全,我们明天去载物登记大厅。” 这本该是上个游戏之后,就该做的事。 但殷长夏有自己的考量,那时他手里的阳寿还富余,再加上刚得了新星榜前三,就贸贸然去载物登记大厅,就无异于告诉所有人,他手里有载物。 现在隔了一段时间,没那么多人盯着了。 最重要的原因之一,裴铮在这里,比他更有吸引力。 殷长夏的阳寿所剩无几,登记了载物过后,就能获得十年阳寿,填补这一次的空缺。 夜色渐浓,外面骇人的红色光柱总算消失。靡靡细雨滴落在建筑的青色瓦片上,像是奏响了几段音阶。 裴铮:“我有事,先走了。” 殷长夏:“嗯。” 裴铮已经离开了房间,唯独剩下郑玄海和李玖。 殷长夏:“你怎么还不走?” 经过刚才的事,李玖不敢再放肆,但仍然不想放弃:“血玉……” 殷长夏笑得露出小虎牙:“正巧裴铮也想要,你可以和他打一架。” 裴铮!? 李玖心底涌起惊涛骇浪,这才明白过来,裴铮进入D继承的深渊博物馆是为了什么。 他心里苦涩,有种从天堂坠入地狱的感觉。 殷长夏竟然真的拿到了血玉,东西就摆在眼前,可他就算再垂涎三尺,也无法得到。 李玖:“……算你狠!” 交易终止,这也是无可奈何。 郑玄海和李玖也走到了外面,李玖一头栽入了雨中,被染湿了身体,也顾不上被雨水腐蚀身体的疼痛。 一腔苦闷无法发泄,未来渺渺,看不到希望,这才是最令人恐惧的。 “等等。” 郑玄海忍不住喊出了口,“你下一场……想不想跟我们一起进去?” 李玖:“交易都终止了,我们也互不相欠,还喊我做什么?” 郑玄海站在门口,知道刚才殷长夏的那番行为是在观察。 李玖比他还惨,身居高位,载物的次数又只剩下一次。 郑玄海:“我只是劝你,不要放弃自己最后一线生机。” 李玖一拳打在身旁的树上,震得树叶沙沙作响。 明明是他自己打了一拳,可打过去之后,整个人就像是虚脱了那样,再也使不出任何力气。 “我哪里还有什么一线生机……” 李玖眼眶赤红,“郑玄海,在这件事情上,你不是应该跟我最感同身受吗?我们都是一样的,深受次数类载物的限制。” 外面把他们捧得再高,等载物使用完了之后,他们就会变得跟普通玩家一样。 甚至有些人过于依靠载物,所锻炼出的能力,还比不过一般玩家。 看你起高楼,看你宴宾客,看你楼塌了。 这便是次数类载物玩家的真实写照,一群藏在阴暗处的人,正贪婪的嬉笑着,等待他们落寞时,好争先恐后的上来踩你。 李玖俨然被逼上了绝境,不然也不会这样失态。 李玖仰起头,任由雨水冲刷自己的脸,仿佛在问老天爷一样低喊:“我该怎么才能赢得了裴铮?为什么和我抢血玉的会是A级玩家?但凡换了其他人……” 郑玄海就这么站在门口看着,始终没有迈出一步。 他谨记着自己的位置,就更不能做一个白眼狼,给殷长夏惹麻烦。 如果是上个游戏,他的确和李玖一样的处境。如果不是被逼成那样,郑玄海也不会贸贸然接下考核官任务。 租客那个游戏,他的确毛躁,要不然也不会错误估计殷长夏的实力。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就是末路。 只是他却因此得到了转机,这大概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明明已经绝望,又得到了希望,感激就会被放大。 郑玄海:“你想拿血玉,无非是想早点凑齐三个游戏内核,晋升A级玩家,这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李玖咬紧了牙关,手指被捏得发白:“我当然知道解决不了问题!” 他在雨中张了张嘴,却没有任何的声音,只是用力得连下颚的青筋都凸起了。 一场无声的呐喊。 这种次数类的载物,只能依靠升级修复一定的次数。李玖的载物升级,需要在载物大厅,花费足足三十五年的阳寿。 李玖眼瞳里爬满了红血丝:“……我已经不敢去C级场了。” 郑玄海还是没有透露载物修复的事,只是将手里的油纸伞递给了他。 “载物真是一把双刃剑。” “那些底层的玩家,除了能拿自己的命去拼以外,找不到任何生存下去的方式。” “这不是很可笑吗?拥有载物的人,反倒更容易退缩。而被逼到绝境的人,反而更容易抛去一切杂念。去拼、去抢、去厮杀。” “你真的不想为自己再博一次了?” 李玖浑身僵硬,定定的看向了郑玄海手里的伞。 他没有去接。 他明明是凭着一股冲劲才拿到了烈雨二把手的交椅,可越是身居高位,越是束手束脚。 是什么时候,他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李玖其实很羡慕他们这一群人,就连和他相同处境的郑玄海,也被带动了起来,像是朽木焕发出生机。 郑玄海:“不要伞吗?” 你真的不想在为自己博一次了? 这话重重的击打在李玖的心上,令他觉得震耳欲聋。 “反正都淋湿了,又何必再拿……” 李玖挣扎了起来,僵硬石化的身体,好像被这雨给腐蚀得软化了一些,让他拥有了行动的能力。 李玖:“C级场啊……” — 殷长夏一直看着,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收回了眼神,将敞开的窗户关闭。细雨斜风再也无法吹入进来,小小的一扇窗户,竟然能隔绝那么多的声音。 殷长夏如同力气耗尽一般躺在了床上,像是要昏死过去那样。 残疾狗也睡在床上的角落,他完全没能发现,从它的耳朵里探出一只米粒大小的蜘蛛,正在仔细观察着他。 [不想帮吗?] 殷长夏还以为这是宗昙的声音,正疑惑着为什么宗昙突然能够在家园苏醒了,睡意却将他打败,令殷长夏睁不开眼,即将陷入更深的睡梦当中。 殷长夏迷迷糊糊的回答:“现在……更想帮唐启泽。” [你对身边的人,还真够好的。] 殷长夏终于死死的睡了过去,蜘蛛看了一会儿,又像是嫌弃这具狗身似的,却不得不缩了回去。 这个声音直接在殷长夏的脑海里回响,被外壳的温柔缱绻所包裹,里面的本质却是坚冰:[殷长夏,你真不像夏家人,几百年前捡到我和宗昙的人,为什么不能是你?] 殷长夏翻了个身,再也没能听见他的话。 他这一觉睡得太久,直接到第二天的下午三点。 直到门口传来敲门声,殷长夏才猛地苏醒了过来:“遭了睡过头了,唐启泽,你怎么不……” 话刚到一半,殷长夏表情才变得僵硬。 唐启泽现在命悬一线。 自从周迎和纪今棠的事情之后,殷长夏纵然不介意,也不愿意再和别人生出亲密的关系,对待所有人都是点头之交。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把唐启泽当成了真正的伙伴。 “进来吧。” 郑玄海:“我们今天还去载物登记大厅吗?” “去。” 殷长夏连忙从床上起身,“柯羽安呢?情况怎么样了?” 郑玄海:“唐书桐这边的祝钦,已经送他回了现实世界的医院,现在没什么大事了,只是需要修养一段时间。” 殷长夏松了一口气。 郑玄海把手里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递了过去。 殷长夏突然有了点不祥的预感:“……这些是?” 郑玄海:“陆子珩派人送来的。” 殷长夏有点羞耻,他在十几岁的时候,陆子珩就离开家里了,结果现在还跟从前一样照顾他! 明明自己再隔几个月,就要二十二了。 正巧自己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殷长夏接了过来,便朝着屏风后面走去。 这衣服…… 殷长夏记得他们之前拍全家福的时候,自己就是穿的这身,和记忆里的分毫不差。 那张照片,也是他们唯一一张合照。 殷长夏很快便穿好,用手撩开珠帘:“走吧。” 珠帘被撩得晃动,玉色的珠子拍打了起来。殷长夏穿着民国制式的长衫,白底上以冷硬的线条描绘着镂空的红莲,盘扣处也是红色。 不得不说,博物馆那偏向西欧风格的衬衫,根本不大适合殷长夏。 他穿这样的衣衫,反而映得那张脸漂亮至极,隔着古风古色的珠帘,更有种雾里观花的朦胧美感。 一同进来的时瑶还有些恍惚,游戏里的心理暗示也同样在此刻生效。 时瑶立马又回过神来,她怎么能觉得殷考核官漂亮得让人心痒呢? 太失礼了! 殷考核官的形象该是高大的! 殷长夏:“时钧呢?” 时瑶连忙正色道:“时钧受了精神污染,必须要多休息。” 说到这里,时瑶又暗自佩服起了裴铮。 A级大佬果然不一样,同样是见到了馆长,但裴铮就没有多大的影响。 殷长夏点头,还在思索着陆子珩送来这件衣服的用意。 难道是昨天的赔罪? 亦或者他反驳了陆子珩,拿这个来升华兄弟感情? 殷长夏叹了口气,觉得两边都有。 他对所有事情都运筹帷幄,唯独对兄弟感情,真是笨拙到了极点。 殷长夏:“走吧,先去载物登记大厅。” — 载物登记大厅在每个区域都有,唐书桐在九区的宅子,又是最核心的地带,短短五分钟就能抵达。 外面杨柳飘飘,又正值白天。 纵然没有阳光的照耀,那些红纱悬吊在天空,被风吹动的时候,也有种惊人的美感。 古香古色的建筑,和最中央的金属游戏大厅完全相反,却又奇妙的融合在一起。 裴铮早早等在了他们的必经之路,面色阴沉的扫视三人:“去登记载物?” 殷长夏:“裴大佬?你不是……” 话还未说完,便被裴铮也拉到了巷角。 里面十分幽静,被几颗树木所遮挡,裴铮又一直戴着遮掩容貌的道具,根本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力。 裴铮口气极其不善:“你们两个想去登记就去,我有事找这家伙。” 郑玄海和时瑶也着急的跟了进来,裴铮这个态度,让郑玄海总觉得古怪。 正想开口时,就被殷长夏所阻止:“不用管我,你们先过去等着!” 郑玄海和时瑶面面相觑,只得原路返回,先走到外面为两人把风。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小巷里就只剩下了殷长夏和裴铮二人。周围摆放着许多褐色装水的坛子,狭窄的小巷当中长满了青苔,被两堵高墙所挤压。 本来就不明亮的空间,变得更加昏暗。 殷长夏:“有什么事?” 裴铮:“先把血玉拿给我。” 殷长夏一愣,裴铮并不是这样出尔反尔的人,昨天明明才说好,只要他和自己一起去食欲这个游戏,血玉就可以归他所有。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裴铮:“你载物里的那只鬼魂,一到十区……” 殷长夏:“昨天你回了十区?” 裴铮没有否认:“他突然消停了一阵儿,但之后就开始疯狂吞噬,想占领我的身体。但过了不到三分钟,又恢复了原样。” 时好时坏,一定有蹊跷! 殷长夏:“……他之前不一直都这样?” 裴铮语塞,心情极度不佳,觉得自己语言表达能力极差,找不到精准的词去形容。 “就是……就是之前是奶狗咬,虽然咬了,但没有牙齿,肉也咬不下来,就给你留个印子。昨天异变的那几分钟不一样,能直接把你给活吞了。” 殷长夏:“……” 这形容,就跟狗突然变成狼了一样。 裴铮刻意压粗了嗓音:“血玉给我,我说到做到。” 血玉有镇魂作用,他必须自保。 而且大有可能是十区的阴气太重,冲击了江听云,令他变得更不正常了。 江听云那个智障,真是让人不省心! 殷长夏没有质疑裴铮,也不曾怀疑裴铮话里的真假。 毕竟深渊博物馆的游戏当中,裴铮已经拿了两个攻击类道具给他。 剪刀和骨戒。 殷长夏:“好,但我有个条件。” 裴铮拧眉:“你说。” “你回到现实过后,要来找我。” 殷长夏飞快的说了一串地址,这才把血玉给递了过去。 还未递到裴铮手里的时候,他身体里的江听云,突然强行苏醒了过来。 江听云的眼瞳蒙上了一层灰尘,仿佛下雨天的玻璃。他用极轻的声音,在嘴里念叨着一个字:“夏……” 这声量太小了,在小巷这样幽深的环境里,都听不清楚。 殷长夏毫无所察:“血玉给你,自己收好。” 江听云专注的看着他,念了好几声才找准了发音:“夏夏。” 殷长夏耳膜嗡的一声,终于明白眼前这具身体的掌控权进行了交换。 好像还是头一次听到江听云说话这么流畅。 这样的称呼,令殷长夏觉得有些不适。 空气里满是湿润的水雾,天色也雾蒙蒙的,周围的景色都朦胧成纱。 檐角的风铃正吹得轻响,隔得太远,反而没那么清脆,就像是江听云那极轻的声量一样。 殷长夏:“现在口齿没那么不清楚了?” 江听云:“……” 他凑到殷长夏的身边,微微弯下了头,好似想干什么事。 殷长夏看着他的头顶的发旋,突然恶从胆边生,这是刚刚对他发火的裴大佬的身体啊,突然就伸了手,放到了他的头上。 裴铮:“……” 敢撸他的手法跟撸狗一样,殷长夏你有种! 殷长夏笑了起来:“你怎么能苏醒了?宗昙在家园都醒不来?” 原以为这么复杂的问题,江听云理解不了。 谁知江听云却缓缓答道:“十区……靠近十区,可以。” 殷长夏微怔,手指微微一僵。 心头生出些许怪异,总觉得这样的江听云有细微的不对劲。 江听云蹭了蹭他的手心,用撒娇的口吻:“别把血玉……给他,好不好?” 他一直垂着眼眸,看着温顺极了,却在指缝之间,偶尔瞥来的眼神,都让殷长夏心头发冷。 果然和宗昙一样是厉鬼。 再怎么乖顺,里面的凶性也无法遮掩。 殷长夏冷声道:“不行,这是我答应的事。” “那……能不能喂喂我?” 江听云凑到了他的耳边,用裴铮平日不曾说过的温柔声线,似春风拂柳般,在殷长夏的耳膜当中晕开,“我好饿,夏夏。” 第76章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殷长夏立马就收回了手。 指尖有些微麻, 仿佛被某种毒物给刺了一针,失去了该有的感知力。 殷长夏沉声道:“你现在口齿清晰了?” 江听云眨了眨眼:“怕……听不懂,专门为夏夏, 练了好久。” 殷长夏惊疑的看着他,难道真是十区的影响,让江听云都开始能够和他对答了? 明明在最开始的时候, 江听云只一味沉溺于自己的世界, 连旁人的话都无法理解。 江听云似乎委屈他收回了手,没继续放在头上揉搓。 殷长夏:“……” 江听云不是智障吗? 怎么会表达委屈这种高级情感? 殷长夏开始产生了怀疑,江听云难道恢复了些记忆? 必须试探! 殷长夏:“听宗昙说, 你生前并不是残疾,为什么死后听不到也看不清了?” 江听云变得茫然。 他突然拽住了殷长夏的手腕, 用以往从未有过的强势, 拉着殷长夏的手指,从自己的面颊划过。 江听云蹭了蹭他的手指,从最开始的眼睛:“只有,死时候的……记忆。记不清……原因。” “有蜘蛛从眼睛……咬到耳朵……” 随着江听云的话, 殷长夏的手指也被拉着一点点挪动,来到了耳朵处。 江听云做出依赖的表情:“从耳朵,又到了喉管……” 殷长夏表情微变,被手指尖的触感所带动, 脑海里还能联想到那惊恐又绝望的画面。 “从喉管……到心脏。” 殷长夏的手指,已经抵到了江听云的心口处。 这是裴铮的身体,就算他此时已经认可殷长夏,也绝不会把这样脆弱的地方暴露出来。 殷长夏微喘了起来, 不禁牙关打颤。凉意顺着脊椎骨爬了上来, 在体内汇聚成了尖锐的冰棱, 不断戳着他的四肢百骸。 江听云:“夏夏?” 殷长夏立即清醒,那种感觉却一时半会儿无法消散,像是粘稠的沥青,还糊在身体上。 殷长夏打量着眼前的江听云。 昨夜脑子里好像回荡起了一个声音,又不大像是宗昙,具体说了什么殷长夏又记得模糊不清。 “你是被夏家人……” 哪知道没多久,江听云又恢复了那懵懂的表情,仿佛刚才想要被投喂的人并不是他。 江听云:“啊……” 殷长夏:“……” 怎么又变成老样子了? 殷长夏叹了口气,放轻了声音:“我之前说什么了?还记得吗?跟别人交流的时候,再不习惯说话,也要努力去说。” 江听云:“蜘……蛛,少了,一只,看不清。” 他现在就算拿到了裴铮的身体,也没能学会拿裴铮的听觉视觉去感受着周围的万事万物。 江听云依旧习惯了依靠蜘蛛,去听去看去感知。 就像是他不相信自己的一切感官那样。 他永远在用第三方视角,永远观察得极其仔细,这一点异常执拗且神经质。 殷长夏:“很重要?” 江听云:“炼化了……好久,找了……找不到。” 这小表情,简直可怜巴巴。 恐怕是能进入家园的蜘蛛不多,让他折损了好多。 殷长夏:“之前那些蜘蛛抬残疾狗的身体,会不会有一只掉到了里面?等登记完了载物,我就回去给你找。” 江听云这才满足,努力让口齿变得清晰。 “夏……夏,真好。” 殷长夏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对话还是很艰难,却没有了刚才那股毛骨悚然之感。 眼前的江听云,好像又纯良了。 身体再度交换,裴铮脸部略一扭曲,拽紧了殷长夏的手腕:“摸我很开心?” 哦豁。 这个问话,说开心和不开心都会嗝屁。 殷长夏脑子转得极快:“裴大佬的头金贵,谁撸……咳,摸了不开心?” 裴铮眼神极冷:“你那手法,跟撸狗似的,当我没察觉?” 要换了从前,谁敢在他面前这么撒野? 裴铮相当自闭,气闷到了极点,又恨可恶的江听云,还主动把他的头伸过去让人撸。 他升为A级好多年了! 如果被十区那群被掌控者抛弃的玩家瞧见,他一世英名都要毁在殷长夏的手里。 裴铮的力道越来越用力,在手腕处留下了深深的捏印,几乎要把他的手腕给弄断。 直到最后,殷长夏终于脸色虚白的说了声:“放手。” 裴铮:“……” 又闹那样? 在外面守着的郑玄海立即就走了进来,瞧见这一幕,顿时摆上了个晚娘脸。 郑玄海:“裴大佬欺负一个病人,很开心?” 殷长夏:“……”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好像在租客的游戏,被唐启泽大骂狗日的考核官,连病人也不放过了吗? 殷长夏一脸恍惚,颇有种世界魔幻的感觉。 裴铮:“他?病人?” 郑玄海始终一副晚娘脸:“裴大佬,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冒着风险去载物登记大厅?还不是因为阳寿多一点,可以让他的身体好一点。” 裴铮沉默,这一刻也心虚了起来,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做错了。 他在十区这么久,向来独来独往,哪里注意过这些? 裴铮立即松开了殷长夏,他的肤色本就白皙,这么一看简直被人打过一样。 早在游戏里的时候,裴铮就觉得殷长夏过于单薄。 如今得知他生病,恐怕还是什么很严重的病症,一时间让裴铮心口发闷。 江听云:[生病……是什么……意思?] 裴铮烦躁的说:[就是会死。] 哪知道刚刚乖巧的江听云,立马开始暴动,在此刻终于暴露了厉鬼的本能。 [不死……夏夏,不能死!!] 裴铮感知到了自灵魂涌来的寒气,冻得他骨头生疼,汗毛都立了起来。 殷长夏倒不在意,只要不继续加力就行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倒也不是这么娇气的人。 殷长夏嬉皮笑脸的把头伸了过去:“裴大佬,你要是觉得我撸得你不开心,你也可以报复回来,我还能装成一副特别痛苦的样子,准儿让你有报复快感。” 裴铮:“……” 郑玄海:“……” 所以你们刚才到底在干什么?玩得这么野的吗? 裴铮感知到的寒意和戾气,终于在这一刻消散,令他浑身都惊出冷汗。 要知道这样的生理性反应,裴铮已经多年没有产生过了。 江听云这个智障! 他就是随口一答,用得着反应这么激烈吗! 郑玄海:“载物登记大厅四点关门,我们还去吗?” 殷长夏没再嬉皮笑脸:“去。” 这样一打断,郑玄海和时瑶又进来了,殷长夏就没能把血玉递给裴铮。 他想了想,反正裴铮会去现实世界找他,有的是机会,这才和郑玄海等人前往载物登记大厅。 一路上时瑶频频向后看去:“裴考核官这是……?” 跟跟停停,就好像在和自己较劲儿一样。 殷长夏:“一个长期独来独往的人在愧疚之后,是会产生错乱。” 时瑶:? 高深、不懂。 殷长夏:“裴大佬,你要跟就一起走?” 裴铮僵硬至极,恶声恶气的说:“我做什么,需要你来安排?” 殷长夏:“行行行。” 郑玄海把伪装道具给了殷长夏和时瑶,黑色的兜帽,算是伪装类道具里最低级的一种,只能够遮盖容貌,改变声音和气场。 但就算是这两个低级道具,也很难搞到手。 殷长夏穿戴好了以后,忍不住东瞧西看,这是他头一回逛家园九区。 街道分东西两岸,被石桥连接,中间是一条长长的河流,行船来往不断。 除了从游戏大厅穿行家园十区,就只能依靠这条河流上的行船了。 若不是天空始终昏暗,没有太阳和月亮,殷长夏都要以为这里是个真实小镇了。 一路上,许多人都在和郑玄海打招呼。 “老郑啊,你这两场厉害了,直升两个名额!快要赶上当初陆子珩的速度了吧?” “郑老大!之前你说想买的那个道具,现在还要吗?我保证不为难你了!” 郑玄海疲于应对,沧桑的撕开糖纸,丢了一颗糖进去。 时瑶惊奇的问:“郑考核官,你还挺有名的?” 郑玄海摸了摸鼻子:“九区待了太久,在九区的排名也算前列。” 而且都晋升为C级玩家了,这些人对他的态度自然更加恭敬。 毕竟出没在九区的C级玩家可不多。 这都得多亏了殷长夏。 郑玄海偷偷将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很想告诉这群人,巴结的对象都错了。 不过他倒是很奇怪,为什么殷长夏现在还是E级。 难不成……是游戏的特殊奖励? 三人很快就抵达了载物登记大厅,来这里的几乎都是新人里的佼佼者,被各队的探索者和老玩家所带领而来。 这里不光是新人之间的比较,还有老玩家之间的比较。 新人比的是载物等级,而老玩家则比的是他们所带来的新人的实力。 郑玄海压低了声音:“载物登记大厅,比游戏大厅还要鱼龙混杂,各个组织的势力都有渗透,咱们一定要小心。” 三人远远望去,那边就如同一个大型交易所,里面灯火通明,被分割成内间和外间,门外摆放着两个什么都没雕刻的石像。 等走到门口时,石像传出呱呱的声响。 殷长夏有些好奇:“这……” 郑玄海:“据说里面什么也没雕刻,是因为封存了蟾蜍。这两只蟾蜍吸收宝气,没有载物的玩家贸然进去,就会被扣除大量阳寿。载物越好,它们叫得越大声。” 这倒是挺有意思! 三人还未抵达门槛,便听到里面争执了起来。 “瘦猴,你昨天才灰溜溜的跑了,怎么今天就找到拥有载物的新人了?” “你还是管好自己吧,三个月才勉强找到一个,李蛹大佬还没怪罪你吗?” 姜允皮笑肉不笑,眼底全是冷意:“我这回可是找了个好的,家园近期三次游戏的佼佼者,载物等级肯定不低。” 瘦猴阴鸷的看着他,阴阳怪气的说:“你又知道了?都还没测过。” 姜允:“熊天意要不是成名早,怎么可能拿到A级玩家的头衔?老哥哥,看你在他手下卖力可怜,我劝你还是早点做出明智判断。” 瘦猴昨日出了丑,此时又被他当众羞辱队长熊天意,自然气不打一处来。 “不用你告诫我!” 瘦猴把目光放到了姜允身边的新人身上,“啧,小子,你最近连赢两次D级场游戏,很出风头?” 姜允立即把人护到了身后:“我说瘦猴,你莫不是嫉妒了吧?” “嫉妒?” 瘦猴笑了起来,“那就比比看,我们带来的新人谁的载物等级更高!” 载物登记大厅的人本就不算太多,这两人的争执就显得尤为明显。 不小心看到这一幕的玩家,突然暗暗议论了起来。 “熊天意和李蛹真是不对付,连手下的人都这么针锋相对。” “这可是A级大佬,快别议论!” “这两人也是好笑,最近出了个大事,新星榜前三那场的玩家一个也没捞着,就开始互相攀比起小鱼小虾。” 殷长夏三人已经走了进来,在他们踏进楼内,门口的两只蟾蜍忽然呱呱呱的大叫起来,这声音震耳欲聋,将正在对持的两人的注意力,纷纷拉到了外面。 “什么情况!?” 刚才还争执的两人,瞬间把目光放到了郑玄海的身上。 郑玄海:“……” 他还是E级玩家的时候,可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郑玄海手心都是汗,自己当初弄道具的时候,怎么不拼了命的多弄一个呢? 郑玄海心道他们应该不会搭理自己,毕竟瘦猴和姜允可是A级大佬的手下! 瘦猴笑眯眯的看着他:“啧,原来是连续两个游戏担任考核官,就直接从E级升到C级的郑玄海啊。怎么了?带新星榜的同伴过来……?” 一听是新星榜,里面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他们身上。 能撼动A级大佬创下的记录,这事儿的影响远远超乎郑玄海的想象。 郑玄海压低了声线:“只是一个新星榜。” 瘦猴:“瞧你这话说的!很有可能这两个小朋友,以后就是新一代的A级玩家……” 他凑到了殷长夏和时瑶的面前,郑玄海也没料到他行动这么快。 郑玄海立即伸出手拦住了他,想要阻挡瘦猴的窥觊。 然而此刻已经来不及了,瘦猴不知道用了什么道具,转眼间便抵达了他们面前。 那只枯瘦的手掌,眼看就要撩开殷长夏和时瑶身上的黑色兜帽。 危急关头,一只手从殷长夏的后方伸了出来,直接捏住了瘦猴的脸:“载物登记大厅不可起冲突,这种约定俗成的规矩,看来你们是忘了?” 瘦猴被捏得面容扭曲:“你谁!?” 裴铮将伪装道具捏成了齑粉,露出一个狞笑:“你爷爷我。” 哐当—— 也不知是谁,手里的武器直接掉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了他,那人尴尬至极,连忙弯腰把武器捡起来。 不是他反应夸张,而是太令人意外。 就算来其他A级玩家,他也不会如此震惊,可这是裴铮! 裴铮从来不乐意离开十区啊! 瘦猴表情变了,立马从阴鸷狰狞,到收敛和蔼,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裴大佬……” 原来是裴铮来了。 看来刚才门口两只吸收宝气的蟾蜍,叫得这么大声,也是因为裴铮了。 熊天意如今式微,向来想要和裴铮、陆子珩这样新生的一代A级玩家打上关系,瘦猴态度只会更加恭敬:“裴大佬亲自带新人过来登记?你们先请吧。” 裴铮:“刚才争执得这么厉害,当然是你们先。” 瘦猴:“……” 连姜允都恭恭敬敬:“这怎么敢?” “不说你们带的是最近三次游戏里的佼佼者吗?” 裴铮满带恶意的说,“让我开开眼,到底多么了不起。” 瘦猴:“……” 姜允:“……” 就算是新星榜,也有可能是自身能力强,而载物很一般。 他们带的这两个,的确是载物方面比较厉害。 但万一把裴大佬带来的人超过去了,岂不是打了裴大佬的脸? 这种得罪人的事,他们倒是不愿意做。 两个新人的行事显然不如这些人老练,还以为能在A级玩家面前露脸,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我们仰慕裴大佬很久了,佼佼者当然不敢当,但我们手里的载物,也不是次数类载物……” 瘦猴瞪直了眼,没想到被自己带来的人背刺。 这话什么意思? 还以为自己说得很聪明吗? 恭维了对方,又抬高炫耀自己,还暗戳戳的暗示裴铮带来的两个人载物不行? 在场可都是人精,谁听不懂啊! 是之前几个游戏,队友把他们恭维得太好,才让这两个小子失了分寸感。 瘦猴一脸的冷漠,也不打算出手救场。 裴铮像是看好戏一样:“好啊。” 殷长夏:“……” 看热闹不嫌事大。 那两人得了裴铮的准话,根本没有选择内间,而是直接在外面进行了载物登记。 他们高举着自己的载物,绿色的荧光浮现,上空便迅速组建了几行字体。 众人紧张的盯着这一幕,瘦猴和姜允也同样如此。 “是丙等载物!” “两个都是?” “新人能有这种级别的道具,难怪敢这么狂,而且他们手里捏的还不算次数类的载物。有朝一日他们一定能成为C级,乃至B级的玩家!” 两个新人洋洋得意,又很快强行收敛了起来。 他们自第一次游戏过后,就被无数人追捧。 可直到上次游戏结束,原以为声势会更加浩大,可以借助这个东风,入了上面玩家的眼。 哪知道几乎人人都在议论新星榜前三。 那一场,不过是E级场啊! 他们一进入游戏,就面临了D级场,还成功活了下来,不是更加难得吗? 要知道E级场和D级场的难度对比,可不是X2这么简单。 就连新星榜名单上,全都是D级场的记录,也没有一个E级场。他们凭借E级场冲上来,早就惹了一些人的不快。 这次的冲突,是积怨已久。 “该你们了。” 时瑶犹犹豫豫,不知道该去内间,还是直接在这里登记。可一看到他们投放在自己和殷考核官身上的恶意,就让时瑶火大。 时瑶又担心自己会给殷长夏丢脸,毕竟她是二次继承,也从未用过自己的载物。 时瑶扭扭捏捏的向前:“我、我想登记载物。” [请出示。] 时瑶又看了眼身旁的裴铮,大抵多数拥有载物的玩家都会经历,他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 原来这十年阳寿,是这么得来的。 牺牲自己的载物信息,甚至可能会被公之于众。 游戏果然不会让她们占便宜。 时瑶将东西拿了出来,做了口深呼吸。 [请问您是否同意登记载物?] 时瑶赶忙道:[是。] [检测到您的载物为:七星铜钱剑。] [载物说明:这并非是普通的七星铜钱剑,上面的每一枚铜钱,都曾放在墓穴里,被尸气蕴养百年,方可全身通黑。如此集齐七枚,各自需要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七百年的铜钱,方可将此物制作完成。] [七枚铜钱的尸气互相吞噬,在被染成紫黑的七百年铜钱里,还寄宿着一只鬼魂。] [载物评价:丙级。] [载物类别:攻击类。] [每次使用:一年阳寿十分钟。] 时瑶十分意外,在来到家园之后,才知道载物有多么重要。 她第一次根本没能继承载物,倘若不是殷长夏,她哪里有机会来这个地方? [已支付您十年阳寿,载物登记完成。] “这……这是攻击类的载物!?” “载物看着这么小,我还以为会是个丁级。” “就算同为丙级载物,攻击类的都赢了吧!” 出示载物的时候,游戏会迅速凝结一团浓雾,只让外面的人看出大小,却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而载物的说明,也只在主人脑海里浮现,唯有等级会向外公布。 时瑶脑子嗡的一声,其实刚才很紧张,可看周围的反应,好像并不差? 瘦猴的表情阴云密布,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说实话,他虽然不愿意得罪裴铮,但也并不想输。 最好能落得个平手,毕竟他代表的可是A级玩家熊天意。本就式微,更要撑住A级玩家的脸面才行。 瘦猴:“都是丙级,但这两个新人已经是D级玩家了,小朋友看样子……还没升为D级吧?” 时瑶:“……” 瘦猴眯起眼,又把目光落到了殷长夏的身上:“这位小朋友呢?” 这么多人,殷长夏又不想拿那十年阳寿了。 他完全不受瘦猴所激。 “登记完了就走吧。” 瘦猴身后的两个新人被小小的打了脸,本来打算把这口气吞下去,但一听殷长夏想走,他们的气焰又冒了出来。 “不都是来登记载物的吗?怎么到一半,就害怕了?” 瘦猴也被逼得想要找回脸面:“小朋友,你的同伴都这么厉害,你不想拿那十年阳寿?” 殷长夏:“想倒是想。” 瘦猴:“那……” 殷长夏:“载物不是得出示吗?我还真拿不住……” 一听他这话,众人笑出了声。 众所周知,载物的体积越大,等级也就越高。 李蛹的载物就是个装小鬼骸骨的坛子,也给扛过来了,出示在众人眼前。 纵然那个时候载物大厅登记的时候,因为游戏的保护,而裹上浓雾,李蛹也凭借那一次名声大噪。 “大?能有多大?” 瘦猴被逗得笑了起来,“难道还有米缸那么大?” 殷长夏思索道:“可能比这大点。” 众人一阵哄堂大笑,苦苦压着上扬的嘴角。 “哈哈哈哈哈哈,我快不行了。” “他是真逗,还是在为自己找补?” 裴铮眼皮直跳,他承认自己为殷长夏站边,是想看看他的载物到底是什么,竟然能够容纳两个半鬼王。 但殷长夏这话,简直是把话柄拿到人家手里。 如果不是自己站在这里,他们恐怕就不是笑话,而是侮辱他了。 瘦猴继续逗乐:“比米缸大点,难不成有喜床这么大?” 殷长夏唔了声:“可能还要大点。” 瞧他认真的姿态,令众人更加忍不住了。 他们纷纷捂住了肚子,憋得脸色涨红,觉得这小子他妈的就是个喜剧演员! “哈哈哈哈哈哈,比床还大点。” “装逼也不是这么装的,没人告诉他常识吗?” “不行了,我的肚子,笑死我了。” 裴铮表情越来越难看,如今根本不想试探殷长夏的载物了,只想把这些人好好收拾一顿。 就连姜允也加入了逗乐:“比喜床大点,难不成你也跟A级大佬薄临锋一样,继承了一整个祖坟?” 殷长夏眼神一亮:“靠点谱了!” “哈哈哈哈哈,他知道薄临锋是什么人吗?现在A级当中的1。” “这家伙竟然说跟薄临锋的祖坟一样大,这一定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瘦猴满脸笑容:“我知道小朋友是不肯认输,但也不至于吹得这么大……” 裴铮的面色越发难看,薄临锋都莅临顶点多少年了?就是靠着那前所未有的祖坟载物! 人家继承的载物里,鬼魂就顶多一只。 他是一整个家族。 裴铮素来不大服人,也不得不在这种绝对的强大之下认输。 但这些人算什么东西? 厉害的是薄临锋,又不是他们。 借着薄临锋来笑话别人,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眼瞧着裴铮的脸色不对劲,瘦猴立马适可而止了:“都散了吧,的确有一些新人不够常识,我们做老玩家的,应该给他们一些理解。” 殷长夏在一片笑话声当中,无辜的说:“我刚才已经登记好了。” 瘦猴:“……” 这小子,难道是故意耍笑,分散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不把注意力放到他登记的载物信息上面吧? 这一招自损五百,他还真是不要脸。 周围不知道何时,起了一层雾气,把整个载物登记大厅所包围。 他们还惊疑于四周的变化,就连门口两只蟾蜍都叫唤得更大声了。 “呱——呱——” 那声音越来越急促,好似要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可这小子速度太快,根本没看清载物到底是什么。 仅仅是出现了短暂的一秒钟,还被不知何处而来的浓雾包围,也让他们无从分辨。 瘦猴:“不是说要出示载物?”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古怪的声音,还有木屑掉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压断。 横梁终于承载不住,断裂成了两半,直接砸落了下来。 奇怪……怎么有点不妙? 咚—— 此刻不仅连那根横梁断了,连柱子也崩出了裂痕,还有木头砸到了地上。 众人抬头一看…… 载物登记大厅,塌了。 第77章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塌? 了? 塌了!! 脑子一片混乱, 直到瓦片哐当砸落下来,地上已经一片狼藉,才让众人苏醒过来。 “我靠, 快跑啊, 载物登记大厅塌了!” 里面乱成了一锅粥,原本以为绝对安全的家园, 竟然出现了建筑垮塌,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柱子上的石墩已经垮塌得不成样子, 想必再隔不久,这里就要彻底裂开。 就连郑玄海和时瑶都一脸惊恐,注视了殷长夏良久, 还是没有分辨出他的载物到底是什么。 众人一路朝着门口狂奔, 在安全区的家园还从未如此狼狈过。 他们的头发上都沾染了灰尘, 里面一片鸡飞狗跳的景象。 逃出来的玩家, 眼睁睁的看着里面倒塌, 心里还生出了些许的薄凉感。 等到众人安全离开,领头的瘦猴和姜允才想起了关键。 “人呢!?” 瘦猴身体都颤了起来,想要赶紧找到殷长夏。 “裴大佬刚才把人给带走了。”人群里的那个人抱怨道, “呸, 我嘴里全是灰,这里TM的又不是游戏,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危险?” 瘦猴急得直跺脚,立即抓住了一个来往行人:“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什么!?” 那人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坏了,缩起来瑟瑟发抖。 瘦猴急红了眼:“快说!” “我……我就看到载物登记大厅突然起雾了, 然后上面就压了个什么东西。” 瘦猴傻了眼:“压在外面?” 载物登记大厅这面积, 都、都装不下的吗? “是啊……”男人惊吓的问, “难道是载物登记大厅里面打起来了吗?” 家园也有这种因为争斗, 而毁坏建筑物的行为。 瘦猴和众人一脸的苦逼,如果是打起来了就好了,这样就不会被惊吓成这个模样。 想起刚才那小子,认认真真的告诉他们,真的很大。 可谁也没有相信。 他们刚才笑得有多大声,现在脸就有多疼。 刚才那些笑声,好像化作一只只手,啪啪啪的打在他们的脸上。 有一根柱子倒在了外面门神般的两颗石块上,里面发出宝蟾的哀叫声:“呱呱——!” 眼瞧着这么喜剧的一幕,终于有人憋不住:“哈哈哈哈……” 瘦猴如今听到这笑声就刺耳,眼瞳赤红的扫了过去:“谁再敢笑一声?” 众人:“……” 再鸡飞狗跳,也得忍住不敢笑。 人群里的两个新人更是安静如鸡,脸色苍白得失了血色,再也不敢抖小聪明。 一时想在A级大佬面前露露手,就让事情变成了这个样子。 瘦猴再也不想顾着台面上的脸面了,这两人不知天高地厚,恐怕是新人时期就被吹嘘太过,捧得太高:“现在知道反省了?刚刚那么殷勤的样子,不也是想攀上裴铮这高枝?” 家园的七位A级玩家,性格各异,有资历老的,也有新锐。 不过他们大多都有团队,像裴铮这样的家园唯有他一人。 新人趋炎附势,崇拜上升时期的A级玩家并不少见,这两人就算是新人里的佼佼者,也要跪舔A级玩家。 在家园,A级玩家就是神。 瘦猴阴阳怪气得像是太监似的:“裴铮长期独身一人,也从不带队。同为A级玩家新锐,你们怎么不去攀陆子珩呢?” 两个新人:“……” 姜允沉着脸:“行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清那人到底是谁……以及他的载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带着兜帽道具,声音、身形、容貌,都有所改变。 能把载物登记大厅都给压垮,一定是极其厉害的载物! 瘦猴甚至不敢再想下去,表情变得恐惧:“莫非和薄临锋的祖坟一样……” “不可能!”姜允瞪直了眼,“整个家园就出了一个薄临锋,那个人的确厉害,却也没厉害成这个样子!” 瘦猴:“……” 是他自己吓自己了? 姜允喃喃自语道:“虽然赶不上薄临锋,却比这些新人好上太多,难怪裴铮会亲自带着他过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裴铮是知道了他手里载物的厉害,所以才会违背自己的原则,从十区来到九区。 姜允终于理清了思路:“不行,我得赶紧回一区!” 这事儿不是他能做主的! 在新星榜发生变动后,他们纵然都有留意着,却没有太下功夫。毕竟新星榜一溜烟的D级场C级场记录,唯有他们是E级场记录。 那些大佬一进入游戏,潜力评定就到了D级C级。 而他们进入游戏,潜力评定在E级,就间接说明了情况。 姜允想要立马回去告诉自己的队友,新星榜第三那波人绝对不能小觑!一定得盯紧了! 当初的陆子珩就是这样,进入游戏四年都没个动静,直到最后几个月成为A级玩家,才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瘦猴拦住了他:“姜小子,想提前回去跟李蛹通风报信?” 姜允:“让开!” “说来也巧,死在陆子珩的载物双鱼玉佩里的人,怨气可是尤为深沉啊。” 瘦猴眼底浮现一缕精光:“李蛹之前是寒鸦前任庇护者,在陆子珩成为A级玩家后,他到底和秦封密谈了什么,才导致秦封对陆子珩发出了邀请?” 这两人向来沆瀣一气,蛇鼠一窝,臭味相投。 就连瘦猴这样的为人,也不喜欢李蛹和秦封,那都是表面仁义的伪君子。 熊天意虽然式微,却是个老好人。 在这样的人手下,总比李蛹那边强。 姜允:“……你什么意思?” 瘦猴哼了几声:“李蛹的三个游戏内核凑齐之后,一直没有参与设计游戏,还死死的捏在手里,坊间传闻……他的游戏没有半鬼王镇守。” 结合苏媛这段时间在游戏里偷偷摸摸做的事,瘦猴不得不产生联想。 姜允:“那又怎么样?A级玩家里面,又不是人人都有半鬼王级别的厉鬼!” 姜允一把推开了瘦猴,根本不想和他继续扯下去。 瘦猴被推到了人群,手下的人赶忙接住了他的身体:“老大,没事吧?” 瘦猴:“……” 敲着姜允逐渐远离的身影,瘦猴锤了锤自己的老腰,嗓音阴翳的说:“走,我们也回一区。” — 纵使每个区域都有载物登记大厅,但把载物大厅都压垮的事情,家园里还是头一回发生。 “你们快看那边……” “载物登记大厅出事了!” 尚在九区的玩家起初并不相信,还觉得又是谁在夸大其词。 然而越来越多的人向着那边涌去,在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出事?” “塌了!一片废墟!” “你确定?谁的载物这么牛逼?” 唐书桐正在屋内看书,打算为唐启泽摆一卦,可外面却极度吵闹,令他微微蹙眉,将手里的书放了下来。 饶是唐书桐这样的好脾气,也被吵闹得没心情了:“外面出了什么事?” 詹宁非的身影抵达了门口,并未推开,只在朱红色的门上留下一个黑影:“好像是载物登记大厅那边,如果需要的话,我立刻去打探。” 唐书桐:“是谣言吗?” 詹宁非:“看起来不大像……” 他话尚未说完,便看到裴铮阴着脸把殷长夏给带了过来。 詹宁非立即就闭上了嘴,对裴铮的态度无比恭敬,微微的低着头。 裴铮连理都没理他,反正唐家这几条狗,他也看了太多次了,无论唐书桐和别人谈什么,他都要守在外面的。 裴铮一脚踹开了书房的门:“唐书桐,借你的地方用用。” 唐书桐:“……” 陆子珩也要借,你也要借,这是闹哪样? 还好他比裴铮这野蛮人懂得礼节,唐书桐温润的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你们随意。” 詹宁非识趣的将书房的门给关紧,并守在了外面。 袅袅的茶果香也被这一进一出给冲淡,屋内还放着一盏尚未喝完的茶。 如此清幽别致的地方,却没能影响到裴铮,反倒令他一脸阴沉。 裴铮终于爆发:“你的载物到底有多大!?” 殷长夏眨了眨眼:“那都是载物大厅年久失修,我也就……凑了个巧。” 裴铮冷笑:“凑了个巧?” 殷长夏小心翼翼的比了个胜利的姿势,干笑了两声:“凑了两个巧。” 裴铮:“我没兴趣跟你开玩笑!” 唐书桐坐在红木椅上,仿佛风在他身上都是静止不动的,有种定如泰山般的气场:“裴铮,你也是A级玩家了,何必为难一个无辜新人?” 裴铮气得够呛:“他?无辜?” 唐书桐拿起了桌上的书,一页页的翻动起来:“从认识你那天开始,你就不喜欢三思而后行,这么多年了,都还没长进。” 裴铮更加气闷:“你是不知道,他……” 唐书桐:“怎么了?” 裴铮:“……” 又不能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唐书桐:“我弟弟之前说过,他身体不大好,还托我请了唐家的医生。你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别跟新人一般见识了。” 唐书桐的眼神,就好像裴铮多么不懂事一样。 欺负小孩儿似的。 裴铮憋得更气,耐着性子把话给说完:“你带着你的人先出去,我有事和他谈!” 唐书桐这才站起身,缓缓走到了书房外面:“詹宁非,去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詹宁非点了点头,缓缓朝着门口走去。 纵使这里是A级玩家的地盘,也止不得有一些人会闯进来。 就比如昨天的陆子珩和李玖。 屋内仅剩下裴铮和殷长夏,裴铮表情阴郁,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 虽然知道他拥有载物,也知道他的载物不弱,但也没离谱到这个程度。 雕花窗外的竹叶被风拍打得飒飒作响,透过窗户落下一地阴影,仿佛连光线也被分割成了碎块,变得不连贯。 里面安静了足足三分钟。 裴铮眸光幽深:“我早该猜到,你的载物里拥有两只半鬼王,已经得到了某些A级玩家穷尽一生都无法得到的东西。” 殷长夏:“……” 哥哥,格局小了。 虽然不清楚后面几口棺材,但夏予澜大概率是半鬼王级别。 ‘镇棺人’,是从夏予澜那代开始的。 裴铮:“你倒是精,上个游戏按捺着不登记,这次有我在的时候,反倒突然敢了?” 殷长夏继续干笑,也不遮掩:“裴大佬想要什么补偿?” 裴铮微怔,本来还想骂咧咧几句,就被殷长夏给堵回来了。 殷长夏:“树大好乘凉,我的确有借你对家园玩家里的威压,帮我在这个时候登记载物。” 殷长夏本想再等一段时间的,可下一次游戏十分凶险,止不得会用多少阳寿,他急需囤积一些。 裴铮:“你和陆子珩是兄弟,岂不是更方便?” 殷长夏笑嘻嘻的说:“我哥哪里行,这事儿当然得裴大佬撑场面更好。” 裴铮:“……” 该死,这家伙顺毛捋的手法怎么这么熟练! 裴铮试图找回自己的愤怒,却又消失了大半,只得恶狠狠的佯装道:“我可担不起。” 殷长夏:“担得起!您都担不起,那谁还担得起?” 裴铮承认自己孤独惯了,对彩虹屁的抵抗力较弱。 再说别人看到他就闻风丧胆,哪里还敢想其他的事? 裴铮装得严肃,板着个脸:“别把人捧着!” 殷长夏:“你见过我捧谁?那还不是因为你,我今天才敢这么做的,要是换了个人,我肯定就缩回去了。” “……” 裴铮可耻的爽了。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恐怕裴铮毫无所动。 但他在深渊博物馆见识到了殷长夏的潜力,又亲眼见到载物登记大厅塌陷。 在裴铮的心里,殷长夏早已不同于一般玩家。 被未来A级玩家夸赞认可,和被一般人夸赞认可,得到的爽感完全不一样。 毕竟他们这群A级玩家之间,就只会互相比较高低,谁也不肯认输。 裴铮:“你既然自己提了补偿,就别怪我提条件了。” 殷长夏笑了笑,这回总算是对接上了。 “好。” 裴铮:“让江听云回去。” 殷长夏叹了口气:“如果是宗昙……我大概能做到,但江听云……” 裴铮:“怎么?” 殷长夏如实的说道:“我的载物里虽然有两只半鬼王,可目前为止我只能用宗昙的力量。而且在这件事情上,江听云不一定会听我的。” 殷长夏眼神微闪,想起了裴铮和江听云相似的那张脸。 这其中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裴铮拧紧了眉头,看殷长夏这样子,的确不像是在骗人。 不过奇怪的是,这段时间被江听云鬼上身,他身体和魂魄不契合的毛病,似乎没那么严重了。 原本八字阴气极重,十分容易招鬼。而现在有这个半鬼王在他身体里,那些低级鬼物自然也不敢靠近。 那段时间裴铮甚至在想,除了偶尔被拿走身体掌控权外,他似乎连血玉都可以不需要。 但在昨晚的事情之后,裴铮的想法就变了。 江听云决不能和人共处,他仍是脚踩着无数尸山血海生出的半鬼王。 利用他之后,一定会遭到反噬。 裴铮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被江听云所表现出的模样欺骗,喃喃自语道:“就算智障……也是智障的半鬼王。” 这声音实在太小,几乎是呢喃。 殷长夏没能听清:“?” 裴铮:“……没什么。” 既然殷长夏这边解决不了,裴铮也不打算勉强。 他转过了头,向着书房外走去,只丢下了一句话:“你记住自己说的补偿。” 殷长夏:“你想什么时候要?” 裴铮有些别扭的说:“等你成为A级玩家的时候。” 说完这话后,裴铮便推开了书房的门。 郑玄海和时瑶慢了一步,又被詹宁非拦在外面,着急得不得了。 裴铮看也没看他们,径直走到唐书桐面前:“让你的人把话传出去,今天在载物登记大厅里使用载物的人是我。” 唐书桐面露惊疑,又很快收敛了起来:“好。” — 殷长夏站在书房里,脸上挂上了笑容。 他成为A级玩家再说? 放长线,钓大鱼。 如果换成是殷长夏,也会这样选择。 不过由裴铮嘴里说出,倒是有那么一丝期待在里面。 唐书桐纵然知道其中有猫腻,也没再继续深究下去,毕竟他和殷长夏事先达成了协议,需要靠他拿到阴玉和人皮灯笼。 殷长夏载物强一些,正是唐书桐乐意瞧见的。 殷长夏来到了唐启泽的身边,他被脱去了上衣,身上被人用金箔的颜料写满了符文,没有一处空余。 “放心吧,我会平安将阴玉和人皮灯笼带回来的。” 唐书桐就在外看着这一幕,原本被裴铮命令的那微弱不爽感,也在此刻渐渐消失。 他在保护的,是唐启泽、唐家未来最强力的盟友。 唐书桐告诉自己,这并非向裴铮低头示弱,而是为了他们自己。 殷长夏走出了书房,看到门外郑玄海和时瑶担忧的目光,脚步越来越快,直至小跑的赶到了他们面前。 唐书桐忽然觉得刺眼,仿佛那三人周身都是通亮的,没有一丝阴影。 而他站在屋子里,不受光线所照,只能艳羡着这样蓬勃向上的生命。 唐书桐突然说道:“唐家准备了医生,上次启泽就拜托过我了,你要是有空,可以去看一看。” 殷长夏:“多谢。” 他很快把所住那间屋子里的残疾狗抱到了身边,这才赶忙同郑玄海他们汇合。 唐书桐伫立良久,最终走回了犹如枷锁般的书房。 脖间的阴阳佛牌不断汲取着他的生命力,饶是如此,还是无法令阴阳佛牌重新变得清透。 唐书桐只是轻咳了两声,表情变得冰冷极了,用手死死捏住了阴阳佛牌。 “别急啊,没把我给吸干,你怎么能去惦记别的人?” 两人一个向外走,一个向内走。 如此背道而驰,殷长夏自然没有听到唐书桐的话。 屋外光线刺眼,似乎是由于刚刚走出暗处,眼睛一时半会儿还没能适应。 空气里弥漫着花草和竹叶的清香,门口的香樟树筛入薄薄淡光。 殷长夏:“我想先回现实世界,你们什么打算?” 郑玄海:“我跟你一起回去。” 时瑶有些为难:“时钧还在修养当中……而且据说离开家园,会回到进入游戏的地方。” 殷长夏好奇的询问:“你是怎么进入游戏的?” 时瑶:“收到了一封信。” 这倒是稀奇…… 一封信也能撞邪? 更何况,时瑶的载物是七星铜钱剑! 殷长夏:“有关什么内容的信?” 时瑶:“第一封是关于我祖上的事情,第二封是一个道门的前辈的邀请信,但两封信里面就夹杂着一枚漆黑的铜钱。” 这是时家的事,殷长夏也没必要再过多询问。 “刚刚唐书桐把食欲这个游戏的信息给我了,大概七天之后就会进入,到时候我会在游戏大厅等你们。”殷长夏语气一顿,“但前提是你们愿意来。” 时瑶很是激动,这还是殷考核官头一回向她发出邀请。 “我一定去!” 聊到这里,两边便暂时分开。 眼看天就快下雨了,家园没有太阳和月亮,下雨便代表着进入黑夜。 殷长夏和郑玄海没有久留,很快便从载物大厅回到了现实世界。 他们登入的地方是在凶宅,抵达现实世界的时候,发现这里正值夕暮时分。 远天云霞渐染,像是要燃烧起来,在云层当中翻滚起来,很快就连成了一大片。 暖色的阳光照在了身上,殷长夏终于有了种从阴间返回阳间的感觉。 殷长夏询问:“柯羽安之前进入游戏的地方在哪儿?” 郑玄海:“他比考核官晚上半天进来,应该是在山下,一个老头儿哪儿。” 一个老头儿? 那应该是任叔了。 殷长夏手里还抱着残疾狗,从残疾狗的耳朵里悄然钻出一只小蜘蛛,在接触到殷长夏的皮肤时,好似餍足的抖了抖腿。 殷长夏:“……” 这甩开不是,不甩开也不是。 殷长夏向来害怕这些东西,身体微微颤了两下。 然而小蜘蛛比他抖得更厉害,又赶忙缩回了残疾狗的身体。 [离开家园了?] 是宗昙醒过来了。 殷长夏悄悄说:[你这一觉睡得可真久,在家园真的一点儿都没有感知力?] 宗昙:[……靠近十区的时候可行。] 殷长夏微怔,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个说法了。 头一次是江听云,现在是宗昙。 十区有哪里特别的吗? 还未等殷长夏深入想下去,郑玄海便开了口:“在去山下之前,我想先去看看向思思的尸体。” 殷长夏点了点头,正巧他也想去看看那几口凶棺。 两人暂且分开行动,殷长夏很快便抵达了凶宅深处的破屋,这里没经过修葺,到处都是一片荒芜,被蛇虫鸟兽所占领。 绕过游廊和垂花门后,总算抵达了那边。 屋子里有股木头发霉的味道,又混杂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深吸一口仿佛肺部都侵满了阴冷感。 明明他成为凶宅之主后,就没有这种感觉了。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妙。 当他即将踏入房间的时候,手抵在了木门上,眼前突然一花,突然看到了从木头的孔隙之中渗出的鲜血,不断的向外冒,逐渐将整个木门给染红。 宗昙立即有了反应。 右手不听话的做出了攻击的姿势,可眼前的景象只一秒,又很快散去。 是幻觉? 之前听唐启泽说过,阴气太浓的地方,的确容易影响到视觉神经。 可游戏也是在boss异变的时候,才有概率染上幻觉。 跟游戏世界比起来,现实世界里的鬼物不过就是小儿科。 能在这种环境下,在短时间内凝聚阴气,可想而知对方有多么厉害。 殷长夏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推开了大门。 寒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泄出,把里面冻得犹如冰窟一般。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殷长夏终于来到几口凶棺下方,才惊觉第三口棺材,已经全都冰冻了起来。在棺材的边角处,长出了一颗褐色如伞状的蘑菇。 宗昙:[是阴菇。] 殷长夏对于他嘴里的这个词产生了好奇:“什么是阴菇?” 宗昙:[专门长在棺材上的玩意儿,能大量吸取尸骨之中的阴气,如果放任不管就会长得更大,直到……将棺材里的尸骨吸得只剩一堆齑粉。] 殷长夏一惊:“那岂不是夏予澜危险了?” [这些冰应该是夏予澜弄出来的。] 宗昙完全没有一点儿紧张,语气充满了散漫,[如果不是在游戏里,江听云抢到了一颗低级鬼魂,在喂食的过程当中惊动了夏予澜,恐怕他就要在睡梦中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殷长夏心口微颤,没想到会这么凶险。 他们在游戏里发生的事,也在某种程度影响到了现实。 宗昙:[虽说是我提的条件,但我劝你做好心理准备,你要唤醒的第三口棺材……是夏家人。] 殷长夏:“夏家人怎么了?” 宗昙:[只要是夏家人,就没有不自私自利的。] 屋内更加寂静,只剩下宗昙的这句话在脑海里回荡。 原以为宗昙会带着嘲讽说出这句话,可他的语气毫无变化,仿佛要和周围的寒气融合到一起,如此虚幻,不被外界所容。 外面是秋天,里面却宛如冬季。 仅仅一扇门,便划出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 殷长夏微垂着眼眸,分明不是在梦里,又再度染上梦境里的滋味。 心脏酸涩疼痛。 殷长夏缓步走到了里面,寒气果然更加严重。一个黑影悄然靠近了第三口棺材,迅速朝着阴菇靠近,想要从冰块当中摘下它。 殷长夏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长着绿色僵毛的野猫。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任叔着急忙慌的喊:“坏了坏了,怎么跑到里面去了!” 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声音:[是否使用载物?] 殷长夏:“任叔?” 任叔不敢进到这个屋子,宛如遇上救星一样:“小祈,快捉住那只绿毛僵!它是从我那里逃出来的!” 任叔说过,他祖上出过厉害的道师。 这东西万一是从任叔那里跑出去的,的确危险了! 殷长夏:[是。] 殷长夏从未见过凶宅是如何使用的,如今来到现实世界,还是头一回瞧见。 凶宅像是有灵,四周燃起如萤火虫一样的小光点,汇聚到了一起,一口向着绿毛僵吞了过去。它在任叔那里被封存已久,根本没有恢复实力,本想靠着阴菇搏一搏,谁知还是送了命。 吞下那只绿毛僵之后,凶宅这些星星点点的萤火,逐渐被染上了血腥。 绿毛僵的血肉被挤压了出来,萤火瞬间变得漆黑,仿佛是化解其中的戾气那样。 一颗圆滚滚的魂珠出现在殷长夏的面前。 还未等他们有所反应,残疾狗耳朵里藏着的小蜘蛛便吐出了蛛丝,迅速向着那边跳了过去。 小蜘蛛张大了嘴,以毒牙狠狠的咬了下去。 “遭了!” 原本要喂给宗昙的东西,此刻正要落入江听云的口中—— 第78章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江听云遗失的这只小蜘蛛, 胆子竟然这么大,敢在宗昙的面前现身! 它像是要把那颗魂珠给抱起来似的,张开了一个大字, 所有的蜘蛛腿都贴在了莹绿色的魂珠上。 蜘蛛太小了。 它不过一粒黄豆那么大,这颗魂珠对于它而言, 就如同蚂蚁和大象,它就算咬了一口, 也没能在这一瞬间吸收。 这个模样, 不亚于虎口夺食。 而且…… 还是在宗昙和夏予澜双双面前。 宗昙的表情阴云密布:[江听云?] 他在小蜘蛛窜出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当年的江听云。可转念一想, 江听云若真的恢复记忆,也不会直接来抢。 他只会装作可怜, 去哄骗殷长夏。 宗昙:[饿到以自食补充鬼力,现在又冒着危险来抢, 看来你还真想恢复记忆。] 宗昙控制着右手,缓缓的伸了过去。 小蜘蛛完全没有感知到危险来临,继续趴在魂珠上咬着。在吃下第二口的同时, 第三口棺材果然有了些反应。 它挣脱了腐朽的木梁, 竟然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此时夕暮已经被黑暗所逼退, 天空彻底阴暗了下来,并以最快的速度吞噬着光明。 天空深处藏着朵朵雷云,很快就要下雨。 在殷长夏的手即将触碰到第三口棺材时, 任叔终于着急的冲到了门口。 雷鸣阵阵, 一道白光闪过。 轰隆—— 任叔一脸震惊的似乎说了什么,却被这雷声给掩盖了过去。 殷长夏回过头来, 发现魂珠竟然在被三股力量争抢着! 宗昙和江听云也就算了, 他们二人本就不对付。但连夏予澜这口棺材, 都渗出丝丝寒气,汇聚成一股如冰如霜的力量,附着到了魂珠上面。 任叔又不敢进来,只得在门口干着急:“不能给他们吃!” 殷长夏面部表情微沉,上次回到现实世界的时候,他就觉得任叔知道什么。 殷长夏回过头:“为什么不能?” 一道闪电再次亮起,照亮了屋内。 任叔终于将屋内的一切看清,几口悬棺气势骇人,被人用横梁支撑在上方。整个房间都写满了红色的符文,像是鲜血在向四周伸展。 而殷长夏站立于几口棺材的下方,宛如置身于危险和泥潭当中。 任叔更加着急:“小祈,你听话,快阻止他们啊!或者你赶紧出来!别待在里面!” 殷长夏:“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出来。” 任叔:“……” 眼瞧着那颗魂珠要被三股力量瓜分,任叔时刻将目光放到殷长夏的身后,又关切急迫的说:“别任性!” 殷长夏:“任叔,你到底知道什么?” 任叔哑然,被逼到了死胡同,却仍在纠结着。 魂珠已经生出了裂痕,快要彻底破损,任叔终于忍不住喊出了声:“别在这几口棺材面前……!” 魂珠彻底破裂,却不是被均分,宗昙力量占了最多,其实是半梦半醒的夏予澜,最后才是那只小蜘蛛。 他们分食之后,屋子整个震动了起来。 不止是第三口棺材,那一瞬间好几道阴冷粘稠的目光锁定了任叔和殷长夏。 任叔牙关打颤,就连右腿处的伤口也开始疼了起来。 天边聚集了一大块乌云,像是被黑块弄脏的颜料盘,逐渐在朝着四方吞噬。 白色的雷光在云层里翻涌,如盘根错杂的树根。 轰隆—— 大雨在此刻倾盆而落,殷长夏缓缓回过头,发现上方的空间像是被扭曲起来,变得狭长而深不可测。 那些目光毫不掩饰的恶劣,让殷长夏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在被分割,被这些目光所化的野兽给分食食用。 任叔一拍大腿:“坏了!” [A级道具繁衍者,正在激活中……] 下一秒,宗昙便自右手而出,在雷雨之中现身于两人面前。 宗昙面容平静,一身血红的嫁衣,却极具侵略性,仿佛连黑暗都能吞噬。 任叔吓得跌坐在地,头一回见到这么不祥的东西。 任叔:“小祈,他,这……” 殷长夏无奈的笑了两声:“介绍一下,我老婆。” 任叔:“……” 第三口棺材听了这话,竟滑动了一下,像是要揭棺而起。 殷长夏拍了拍棺材板,自认和善的说道:“你都还没醒呢,怎么可以抢别人的吃的呢?” 第三口棺材:“……” 宗昙扫视上方的四口棺材,除却夏予澜,所有镇棺人都苏醒过来了,这便是最初的凶棺。夏予澜一个人压制不住他们,被阴险的种下了阴菇,就是为了让夏予澜彻底消失。 他们想一同苏醒过来。 “从四年前你们就开始不安分,新的镇棺人没出现,你们就觉得有一线生机了?” 宗昙戾性尽显,“给我睡!” 随着宗昙的威压,那几口棺材终于乖顺了下来。 游戏的声音再度响起:[繁衍者道具激活已终止。] 殷长夏一直很想研究A级道具繁衍者的用法,而现在看来,这该是比怒面喜面更加难以掌控的东西。而且并不能直接使用,还需要将其激活。 难怪A级道具罕见,光是激活,就足以难住一堆玩家。 而在A级以上的S级道具,根本无法直接获得,只能依靠收集,类似喜怒哀惧四面,四个B级道具合成一个S级道具。 可遇而不可求。 任叔听到镇棺人三个字时,身体还有些僵硬,只是飞快的看了殷长夏一眼,又很快恢复如初。 这一个细微的动作,却被殷长夏所捕捉。 奇怪! 宗昙一抬手,一缕鬼火窜起,就把角落里消化完所有魂珠的小蜘蛛烧了个精光,虽然它吃下的东西,已经传到了江听云哪里,也不妨碍宗昙对它一直跟在殷长夏身边的不爽。 所有的动作、神态、包括说了什么话,全都被仔细观察着。 现在是只有一只,多的时候能达到成千上万,把人围成一个圆圈,从各个角度看过来。 这早就引发了宗昙的不满。 殷长夏朝着宗昙伸出了手,宗昙这才凝化为一股红色的烟丝,回到了右手当中。 殷长夏:[老婆,你刚才怎么镇住那四口棺材的?] 宗昙:[要么比他们更加凶戾,要么……用实力碾压,令他们有所忌惮。] 难怪几个镇棺人都是半鬼王级别。 等级低了,恐怕镇不住。 殷长夏一脸窘然,总觉得镇棺人和凶棺的关系,像是教育熊孩子的家长似的。 不能多想! 宗昙:[你该庆幸,我实力恢复了大半。] 眼瞧着外面的雨越来越大,屋子又年久失修,瓦片破得根本遮不住大雨,雨滴飞溅于屋内。 殷长夏赶忙走了出去:“任叔,雨大了,我们先下山吧。” 任叔被他拽起,神色有些恍惚,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提起宗昙的事。 然而谁也没有瞧见,第三口棺材悄悄融了冰,只冻住了那颗阴菇。棺材板被雨水所冲刷着,那口存放了上千年的棺木,不断往外冒着血珠。 这也是挣扎而已。 直到最后,第三口棺材彻底没了声响。 下雨天山上的路会更加湿滑,等殷长夏找到郑玄海时,雨已经大得无法行动了。 殷长夏:“只能等雨小点再下山了。” 三人蹲在大厅,这已经是看上去最完整的地方了,却还有大雨和暴风灌入进来。 殷长夏抖了好几下,更加坚定修葺这里的想法。 作为租户的蛇鳞藤,依附着凶宅迅速生长起来,以庞大的身姿暂时遮盖了正厅上方,漏雨的状况才有了改善。 任叔本来还在深思,看到这一幕突然站直了身体:“小祈,外面那是邪物!?” 殷长夏:“放心,它不会挤进来的。” 任叔:“?” 殷长夏:“它现在再给我当花匠。” 任叔:“……” 什么花匠?拿邪物当花匠? 如果不久之后,是不是厨子、管家、护院,全都备齐了? 任叔一脸懵逼,表情从惊恐到麻木,朝外看去的时候,蛇鳞藤甚至讨好似的拿叶片挥了挥。 像是在招手。 更惊恐的是,殷长夏也向它挥了挥手,蛇鳞藤这才乖乖的爬到了屋顶。 任叔太阳穴凸凸的疼了起来。 “那邪物……竟然通人性?” 殷长夏:“通啊。” 任叔:“你确定?” 殷长夏捏紧了拳头,朝空气挥舞了两下:“不通挨揍?” 任叔:“……”这完全是被你打通的吧! 那可是邪物,邪物! 凶戾起来,吸人血食人魂,又并非是人形的邪物,除却本能以外,根本没有任何的感情。 这种生物,还学会了打招呼? 殷长夏叹了口气:“可惜现在大了点,不像之前,还能拧个麻花辫。” 郑玄海颇为认同:“是大了点。” 任叔:“……” 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两人的话,身体和意识轻飘飘的,像是踩在软绵绵的云朵上。 直至殷长夏问了一句:“绿毛僵是怎么回事?” 任叔终于从那种状态回过神来,表情一点点变得凝重。 殷长夏:“凶宅的事不想告诉我算了,那好歹绿毛僵的事你总得说吧?” 任叔叹了口气,这才开了口:“某些东西年限太久,自然失了约束力。那绿毛僵是封在纸鼓里的,原本都快消散了,我已经打算物归原主,在十天之前寄出了信,反倒被一只野猫给使了坏。” 任叔又擦燃了火柴,点燃了随身携带的旱烟,一口口的抽了起来:“我发现之后就立即追了出来,没想到它跑到了凶宅这里。” 殷长夏:“绿毛僵还有主人?” 任叔用烟嗓沧桑的说道:“那是当然,就是第四口……” 话到此处,任叔又闭上了嘴。 殷长夏越发感到古怪,道出了那个名字:“樊野?” 一听这两个字,任叔身体微惊:“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殷长夏没有告诉任叔。 宗昙:[哼,看来真是后面几口棺材按捺不住了。] 宗昙刚才推断得并没有错,只是一时半会儿无法锁定是谁。 现如今听完这话,答案已经摆在了眼前。 ——樊野。 竟然想要用这种办法,吸碎夏予澜的骨头,以此来换取自己冲破凶棺的力量。 殷长夏眼神微闪,不清楚A级道具绑定对象为樊野的时候,有没有对这件事情产生影响。可推断阴菇生长的时间看来……好像还真是。 殷长夏:[怎么样才能拔除阴菇?] 宗昙:[夏予澜如今处境危险,问题就出现在第四口凶棺上。就算现在唤醒夏予澜,他也会因为力量不够,而无法冲破。] 阴菇的根须已经长得很深了,以夏予澜的骨头为土壤。 殷长夏抿了抿唇:[那如果……先压制樊野呢?] 门窗突然猛地拍打了起来,外面的风雨不受遮掩的灌入。 蛇鳞藤害怕的缩了缩藤蔓,屋顶上方的漏雨变得更严重了,屋内的湿气快要凝结化雾。 饶是殷长夏,也感知到宗昙此刻的坏心情。 任叔忽然说起:“对了,小祈……你以后千万别惊醒那些凶棺里的厉鬼,人和鬼为伴终究不好,以你的身体,恐怕至多只能承担一两只,那可是足足七只……” [厉鬼无法被轻易压制。] [你也想做镇棺人?] 任叔和宗昙两人的声音同时回响了起来,一前一后,一显一隐。 殷长夏心脏乱了几拍:[你是在担心我?] [我?] 宗昙凉凉的怪笑,[殷长夏,你可别忘了我是厉鬼,什么时候鬼不害人,反而担心人了?] 殷长夏朝四周看了几眼,蛇鳞藤都差点吓趴下来了。 这不是‘证据确凿’? 殷长夏笑嘻嘻的说:[那我担心你总行了吧?] 宗昙:[……] 殷长夏发誓自己只是嘴上要强,对宗昙刚才那话的小小反击罢了。 然而说完的后知后觉,才回过神来…… 这听上去也太像直球了。 殷长夏面颊涨红,正准备解释清楚。 而刚才话里带刺的宗昙,却突然道出:[压制也不是没办法。] 殷长夏:[???] 你不对劲,你为什么刚才不说! [那个A级道具,倒是很像把你的养灵体质具体化,其中有一样……] 宗昙神色极冷,像是不乐意,话就只说了一半。 任叔抽了口旱烟:“说起来,你能驱使那只尸怪,是已经种上了鬼种?” 宗昙:[呵。] 殷长夏:“……” 看来是进行补充说明了。 殷长夏:“鬼种?” 任叔满是错愕:“你不知道?” 殷长夏:“我和向……尸怪结缘,是因为她生前我帮过她。” 任叔有些恍惚,能让尸怪在死后还记住的,一定是个天大的恩情。 任叔没再抽下去,嗓子像是刀割过一样:“既然没种,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知道最好。” 他又扫视了几眼殷长夏,那目光总透着股诡异。 殷长夏:“……” 不知道为啥联想到养灵体质。 以及在游戏里,那些缺胳膊断腿的鬼,争先恐后叫他爸爸的场景。 难怪宗昙不愿意提。 殷长夏也不想问了。 喜提一子, 1 1…… N。 任叔忽然间说起:“厉鬼是最无法掌控的东西,尤其是那些死了多年的厉鬼,戾性难消,只知遵循本能,毫无克制可言,要是真的发起疯来……那才是最吓人的。” 殷长夏和郑玄海都若有所思,他们驱使载物,何尝不是另类的驱使厉鬼? 三人不知道在里面待了多久,眼看着外面就快雨停,这才一同摸索着下山。 转眼间竟然已经天亮,天边碧蓝如洗,显得澄澈悠远。 他们跟着任叔下了山,抵达了任叔在村头的屋子。 唐书桐为他约了医生,正巧殷长夏想去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便借用了任叔的车。 殷长夏:“任叔,你要不要也做个身体检查?” 任叔锤着自己的右腿,每到这种下雨天就会酸疼难忍:“我就不去了,都跟你说了几天前寄出了一封信,算算时间,那边也快来人了。” 信? 时瑶也说收到过信。 殷长夏也没往深入去想,把残疾狗暂时放到了任叔的家里,很快便坐上了车。 他总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多了,但仍然需要进一步检查。 以及…… 右手的鬼骨。 虽说右手看上去毫无差异,但这的的确确是别人的骨头。 这是一家私人高级诊所,设备齐全,人也不算太多。 拿到一堆报告时,郑玄海看着比他还要紧张。 医生看了老半天,眉头就一直没有松过,不断的确认着众多报告单,既庆幸又有种沉重。 “年纪轻轻……” 郑玄海:“有什么问题吗?” 医生微怔:“原来你们知道?” 那他也就不卖关子了,语重心长的对殷长夏说:“看这样子应该是早期,还算幸运,做手术五年之内没有复发的话,存活可能超过十年,二十年。” 殷长夏傻了眼,脑子有些懵。 郑玄海更是一惊,之前就知道殷长夏身体不好,但唐启泽也没告诉他究竟得了什么病。 一听这话,他只觉得满嘴苦涩。 自己竟然被一个病人给救了这么多次,而且药水只对诅咒和外伤起作用,这种早期癌症必须动手术,不可能依靠家园的道具进行治疗。 郑玄海大骂自己不应该,总觉得殷长夏实力强大,就忽略了许多事。 以后在游戏里,要更努力才行。 迟早一日,不是殷长夏护着他们,而是他们来护着殷长夏! 看殷长夏迟迟没有说话,郑玄海还以为他被打击到了,只是低声安慰他:“我们还有机会,你别着急……” 医生:“你还年轻,这个消息我知道你可能接受不了,但……” 殷长夏立即就跳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我是早期了,我竟然是早期了!” 医生:“??” 孩子疯了。 他有点不忍心:“这样吧,我尽快为你安排手术……” 殷长夏连忙拒绝:“都早期了怎么能做手术呢!” 医生:“???” 医生:“早期了还不做手术,难道要等到晚期吗?” 殷长夏脸上还挂着傻笑,头一回这么高兴。 原来宗昙说的鬼骨能逐渐治愈他的身体的话,还真不是在骗他! 还有家园赚取的那些阳寿,应该也有一定帮助。 郑玄海拧紧了眉头,很想劝一劝殷长夏。但想起唐启泽的事情迫在眉睫,又满脸的沉痛之色。 为什么所有事情都撞到了一起? 殷长夏一脸喜色,拍了拍郑玄海的肩膀:“嘿嘿!” 郑玄海:“……” 他痛苦到情绪表达都错乱了吗? 殷长夏之所以选择唐家这边,就是因为他在几个月前的身体报告,被陆子珩拿到了手。 他和陆子珩关系缓和的原因,大抵是因为他的病。 他得在自己强大之前,把这件事情瞒得死死的。 医生嘴唇阖动,行医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看到这种反应,肯定是因为知道自己早期,才精神错乱了吧? “我知道你年纪轻轻,肯定接受不了这个……” “接受、接受!” 这么好的事情都不满足? 殷长夏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这个:“我右手……有时会有点泛疼,医生,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医生拿起片子,刚才就看了许久,这次又反复在看。 医生还特别奇怪,殷长夏在知道自己是早期的时候,都没这么严肃,反倒右手的问题上,显得如此紧张? X光和CT,的确显示有些奇怪。 上面有些阴影面积。 医生:“你的右手之前骨折过吗?” 在听到这句话过后,殷长夏脸上的表情逐渐僵硬。 他无法不和之前的梦境联想到一起。 右手的骨头是宗昙的。 宗昙的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 夜已经深了,就忙了这一件事,便进入了黑夜。 各色的霓虹灯照在殷长夏的脸上,他的半张脸都陷在黑暗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郑玄海从后视镜里看着他,斟酌着用词:“也没必要那么紧张,游戏里赢了阳寿,肯定会让你的身体变好的。” 殷长夏显得心不在焉:“……嗯。” 郑玄海更加觉得他是因为今天这事儿受了打击。 掌控者永远是高高在上,更别提殷长夏这样潜力极佳的玩家。 郑玄海笨拙的安慰:“我们可以多进几场游戏,多赚点阳寿。我也是C级玩家了,完全可以被人雇佣,得到一些雇佣费……” 殷长夏回过神来,无奈的笑了起来:“我的身体还没差到这种地步。” 郑玄海:“那……” 殷长夏掩饰道:“是食欲这个游戏,以唐书桐的能力,都还没查清楚,可想而知信息有多么冗长。” 郑玄海反倒松了一口气,游戏的事情总比消极身体的事情来得强。 郑玄海握紧了方向盘,终于赶在深夜前回到了任叔的家里。任叔在门口等了老久,瞧见他们总算回来,连忙招呼他们过去。 任叔:“有人找你。” 据他多年走南闯北的经验看,这人不光实力强大,还来者不善。 殷长夏歪过头,看向了屋子里面:“裴大佬?” 任叔傻了眼,这两人认识? 而裴铮这一行,还吸引到了瘦猴和姜允,纵然载物大厅的事,裴铮一力承担了下来,从某种程度上压了过去。 这也只是对底层玩家的说辞,上面的人都跟人精一样,始终对这件事情保持存疑态度。 裴铮一出家园,他们便悄悄跟了过来。 瘦猴和姜允死死的瞪着前方,恨不得把那边都瞪出一朵花来,裴铮和郑玄海当初带到载物登记大厅的人,会是这个殷长夏吗? 他们眼睛都瞪红了,也不肯放过前面的任何一个细节。 里面的裴铮缓缓走到了屋外,抵达了殷长夏的面前。 一定没错了! 能让裴铮离开家园,就朝着这边赶,他们关系肯定不一般。 殷长夏就是那个人! 真相呼之欲出,即将彻底展露。 不过就算暗处观察的瘦猴和姜允,也都觉得以裴铮的脾气,殷长夏让他等了这么久,裴铮一定会就此发怒。 就算殷长夏是压垮载物登记大厅的人,他们也仅仅是合作关系,裴铮没道理会宠着殷长夏。 然而就当他们以为会爆发冲突的时候,‘裴铮’却凑到了殷长夏面前:“夏……夏,我乖,等着……没发脾气。” 像是在求表扬。 还往人家手心里蹭。 瘦猴:“……” 姜允:“……” 裴、裴铮还有这性/癖? 他什么时候卖身给人家当宠物了!? 第79章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裴铮发誓, 他要是能掌控身体,现在的表情一定是扭曲的。 江听云这个智障,把他的脸都丢尽了! 风、评、被、害。 裴铮余光瞥到了郑玄海和任叔,在看到他们两人的眼神之后, 更是一口老血哽到了喉咙里。 我不是!我不是! 内心纵然极度否认, 但谁也无法听到。 此刻掌控身体的江听云, 仍是懵懂的表情。 郑玄海干咳了一声:“没想到裴大佬私下, 这么‘温和’。” 裴铮:“……” 郑玄海试图安慰:“都是成年人了, 我们应该学会尊重。”别人的癖好。 裴铮气压更低, 很想抢回身体。 尊重什么? 有本事把后面那句话说完! 然而这具身体就跟不是他的那样, 裴铮宛如一只蚂蚁在搬一颗巨石,根本无法挪动半分, 更别提抢回身体了。 裴铮:“……” 任叔起初被裴铮的气场给吓到,觉得他像是一柄磨砺得锋利的刀刃, 散发着寒光。 裴铮一定经历了许多危险, 拥有极强的实力,不然也不会这样骇人。 他说过来找殷长夏的时候, 任叔还一度担心。 现在看来……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到底是他井底之蛙了。 任叔打消了戒备, 连眼神也和蔼了许多:“老了、老了, 不比你们这些小年轻玩得野。” 殷长夏双肩抖动,憋得实在厉害。 但裴大佬现在一定看着呢, 他可是专业的, 不能笑出声。 江听云:“玩得……野?” 他的话太轻,听上去不像疑问, 反倒像是陈述。 辛苦跟来的瘦猴和姜允的脸上染上一大片阴影, 心口的郁气无法发泄出来。 沉默无声蔓延。 他们一路波折, 彻夜蹲守,忍受蚊虫叮咬,可不是为了来看裴铮的花边新闻! 原以为裴铮一定会过来见压垮载物登记大厅的人,他们也好确定对方身份,让自家队长早做应对。 没想到的是…… 裴铮难得出一趟家园,竟然是上赶着求抱抱求蹭蹭。 瘦猴表情生出一丝龟裂,哪里知道向来独来独往的裴铮,私下‘爱好’这么特别。 瘦猴仍然不肯死心,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冒一冒风险,用道具吸引周围的低级邪物,试探一下殷长夏的深浅。 然而他尚未出手,便听到了某个奇怪的声音。 昨夜下了雨,宿露未干。 不知从何处刮来了一阵阴风,迅速向着那边聚拢。 树叶和树叶互相拍打,抖落了一地水珠。 那些水珠凝结了起来,逐渐形成了一个薄薄的人影,随着那些鬼鸣声不断,更多的水珠开始组建着它的身躯。 任叔走南闯北多年,头一个发现了端倪:“不好!快躲进去!” 等他们走入了里面,殷长夏才察觉到屋子里的古怪:“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任叔正在翻动桃木剑、墨斗线之类的玩意儿。 一听殷长夏这么说,他手里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众人屏息凝神,终于发现,屋子里有什么东西! 任叔死死的盯着,眼瞳里爬满了红血丝,似乎被吓到了一样。 他顾不得外面的那只鬼,而是发疯一样的拿锤子砸碎了地板,连去拿锄头的时间都来不及,立即用双手迅速挖了起来。 殷长夏:“任叔,怎么了?” 任叔身体紧绷,没有回答殷长夏的话。手指甲里已经满是泥土,深深嵌入其中,底下的碎石将手指都给划伤,任叔却像是感知不到痛觉那样,终于挖出了里面的东西。 “呼……” “还好没事。” 殷长夏吞咽着口水:“任叔……” 之前任叔说过,他这屋子里,只是做了扩建,就是为了封住里面的东西。 任叔缓缓抬头,对上了殷长夏的目光,还觉得有些奇怪。 任叔低头一看,发灰的骨哨自己在被吹响,那幽咽的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的。而刚才任叔着魔一样的挖出这东西时,仿佛耳朵被什么东西给捂住,完全没有听到声音。 殷长夏:“这到底是什么!?” 任叔:“……” 江听云露出戒备的模样,在朝着那根骨哨发出低低的威胁声。 眼看江听云的神色姿态,让殷长夏表情更加凝重。 宗昙给出了答案:[恐怕是和绿毛僵一样的东西。] 殷长夏微怔:“这是樊野的……” 任叔面露惊愕,没想到殷长夏已经猜到了。 骨哨的回鸣声变得更大,仿佛在急迫的吸引着外面的那只鬼物,想让它闯进来。昨夜当着几口凶棺喂食的事情,产生了极其严重的后果。 骨哨在逼迫他继续这么做。 该死! 殷长夏低喊了声:“郑玄海,去看看外面有没有人!” 郑玄海:“是。” 郑玄海飞快从屋内走出,外面还未凝结的鬼魂根本奈何不了他。 郑玄海根本没把目光放到这只鬼物上,迅速向着黑暗当中而去。 树叶的拍打声更大了,栽种在远处的那几颗桑树,迅速聚集着水珠,在空气之中形成了一条细线,组建着鬼物的身躯。 桑树是阴树,沾染在上面的宿露,也最适合。 不出一刻钟,这具身躯便要凝结完毕。 任叔已经拿出了一堆东西,紧张的望向门口,也不知道桃木剑管不管用。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类型的鬼物! 也许是漫漶的秋意,也带上了凉气,爬上了他单薄的身躯,令任叔感受到了一丝冻人的寒冷。 原本该认真对付鬼物,而站在任叔身侧的江听云,终于按捺不住敌意。 眼瞧着江听云就要对骨哨下手,殷长夏率先夺过了任叔手里的东西:“骨哨到底什么来历!?” 任叔:“这、这是……” 殷长夏:“你还不打算说吗?大不了我把骨哨送到凶宅。” 任叔:“不可!” 喊完过后,任叔这才反应过来,觉得是自己口气太过强烈:“小祈,你、你拿墨斗线和公鸡血,我们先解决那只鬼物。” 殷长夏连眼睛都没抬。 在鬼物即将闯进来的时候,殷长夏冰冷的看了过去:“连身体都没凝结完成,就想跟我玩?” 鬼物:“……” 任叔:“……” 它竟本能的退后半步,没有立即向前。 殷长夏重新将目光放到了任叔身上:“不用这么麻烦,不过就一只低级鬼物而已,我一会儿应付得了。” 任叔:“小祈,不要逞能。” 殷长夏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有几分能耐,他难道不知道? 任叔还以为他这么说,不过是虚张声势。 可他转念一想,殷长夏这样,也是为了想知道骨哨的事。 任叔狠了狠心,终于道出:“新的镇棺人一直没有出现,那几口凶棺也没有动静,就是因为这根骨哨。如果让他合整为一,他就会苏醒过来。”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其他几口棺材,任叔好像没这种反应。 他过多留意的,便是樊野…… 任叔:“骨哨,是将人的手骨抽出,以特定的办法,所制成的哨子。而大部分骨哨都是在人死之后再做,这根骨哨是在樊野生前就被剥离下来了。” 殷长夏眼皮直跳,难怪会成为凶棺。 任叔:“尸骨安葬处便为坟地,樊野其实有两个坟地,一个在这里,另一个在上面。” 鬼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一只透明的手,啪嗒一声拍在了门上。 被骨哨所招来的鬼魂,完全没有任何的意识,只凭靠着本能行动。水珠无形间渗透了进去,分散成细小的分子,想要钻入他们的身体当中。 任叔:“我已经说完了,快跟我一起对付这只鬼物!” 话音刚落,灯泡破裂,屋内变得黑暗。 任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是那只鬼所引发的骚动现象。 不知何时,殷长夏的右手变成了鬼骨。 殷长夏粗暴的拽住了那只鬼,鬼骨所窜出的火焰,将那只鬼的水汽给蒸发干净。 骨哨还在响,像是不肯服输。 “你可以继续,我不介意把你捏碎,让你永远也醒不过来。” 殷长夏的手缓缓用力,面上无波无澜,“你休想完整。” 任叔心口一跳,没想到殷长夏胆子这么大,连半鬼王都敢威胁。 他生怕殷长夏遭受怨恨:“小祈……” 殷长夏毫不所动:“觉得我的左手捏碎不了你?那你可以试试右手。” 骨哨终于有了反应,不敢再响动。 门口的邪物立即跌落,不再具备人形,只剩下了一摊水洼。 任叔目瞪口呆,原来刚才殷长夏所说,并无半点虚假。 他是真的能对付那只鬼! 这样的天赋、这样的实力,在道门这一代,也算是顶尖了吧?万一被那些人瞧见,恐怕要求爹爹告奶奶要留住殷长夏。 任叔脑子如坠云雾,还觉得自己那些年遇到的天才,都TM是狗屁,连殷长夏半点都比不了。 殷长夏:“任叔,屋子里还有樊野的东西吗?” 任叔摇头:“这次真没了。” 不过他已经向时家发出了邀请信,想把这两样东西交给他们。如今全被殷长夏拿走,到时候时家的人过来,他该怎么糊弄过去? 任叔一嘴苦涩,已经脑补时家的人咄咄逼人,找殷长夏的麻烦了。 时家可是道门的顶梁柱。 听说最近还出了个悟性极高的后辈。 明明还未见面,他就已经为殷长夏树了敌。 任叔:“你这右手……” 殷长夏把手指放在唇边,露出一个笑容:“嘘。” 他和江听云同时注意到了外面,那才是他今天这一出表演的重中之重! — 瘦猴和姜允奔走于夜色之中。 秋叶腐烂于脚底,他们只得小心的加快速度,还好这里并不算荒芜,房子互相挨着、鳞次栉比,为他们的躲藏创造出了条件。 瘦猴表情凝重,一时半会儿没能分清是谁做的手脚。 但听到同等的躲藏声,瘦猴便把这锅推到了姜允的身上。 看来是他! 瘦猴本打算离开,谁知道又被姜允阴了一把,暴露出了他的位置,以此来堵住郑玄海的追击。 直到瘦猴和郑玄海面对面,瘦猴才暴跳如雷的说:“该死的姜小子,我没阴他就算了,他倒是先来阴我了!” 两人隔着一栋废弃的房子遥遥相对,郑玄海作势拿起了骨灰香烟。 瘦猴:“等等!” 郑玄海:“从家园跟到这里,是熊天意要对人动手了?” 瘦猴:“……” 郑玄海面露杀意,瘦猴便从角落里钻了出来,身上满是灰尘和柴火的断枝:“现在的小朋友,真是喜欢胡乱揣测。” 郑玄海:“难道不是?” 瘦猴:“你长期在九区,哪里知道A级玩家的事?队长可不会这么做,你嘴里说的人,怕不是李蛹吧?” 郑玄海一时间无法分辨他话里的真假,戒备的观察着。 瘦猴:“出了家园,现实世界又无法动用道具。” 郑玄海:“载物倒是能用。” 瘦猴干笑了两声,没想到郑玄海反应这么快。 瘦猴:“刚才殷长夏对付那只鬼的东西……是他的载物吧?” 是说的那只骨手? 起初郑玄海也这么认为,毕竟在游戏里殷长夏多次使用,反倒不见他拿出什么载物。可载物登记大厅被压塌过后,就彻底颠覆了郑玄海的认知。 那东西不是道具、不是载物,那会是什么呢? 郑玄海来不及深想,便对上了瘦猴探究的眼神。 他终于明白,殷长夏喊他出来,表面上是为了捉住瘦猴他们。但如果真要这样做,应该还有更好的方法,而不是派出只剩下一次载物使用次数的他过来做这件事。 郑玄海终于明白了过来:“那又怎样?” 瘦猴的心沉了沉,看来是他们找错了人。 “没什么。” 区区一根骨头,还压不垮载物登记大厅。 难不成真如裴铮所言,载物登记大厅是年久失修,而那个时候展示载物的人是他? 瘦猴做过排除法,那天被裴铮带过去的,最有可能的人选就是殷长夏。 如今瞧见他在现实世界使用了骨手,瘦猴便下意识的以为那是他的载物。 郑玄海:“我劝你还是别挣扎!裴大佬可站在我们这边!” 瘦猴表情严肃了起来,思索着脱身的办法。 想起半路卖了他的姜允,瘦猴觉得也没必要为他们瞒下去了。 瘦猴:“小朋友,你们是不是想去食欲那个游戏?” 郑玄海:“你怎么知道?” 瘦猴嘎嘎的笑了起来:“好歹我也是队内专门负责信息收集的,唐书桐的人偷偷摸摸打探情报,我们自然联想得到。” 郑玄海:“……” 瘦猴:“你也不用这么戒备,我只是提醒你们,李蛹在下一场也要进入食欲这个游戏。” 李……蛹? 这人算是A级玩家当中,手段最阴险毒辣的。 郑玄海:“为什么要告诉我们?” 瘦猴:“我家队长和李蛹向来不对付,敌人的敌人,可不就是朋友?” 瘦猴的确不像是在骗他们,家园都知道,奸诈的瘦猴跟了老实人熊天意,脾气一根筋的姜允翻到跟了手段毒辣的李蛹。人人都说他们是跟错了人,郑玄海却不这么觉得。 瘦猴老奸巨猾,怎么可能不明白谁才能给他带来更大的利益? 可正是因为他老奸巨猾,看事通透,才不想与豺狼为伍。 如果李蛹真要去食欲这个游戏,可就麻烦了。 瘦猴笑得意味深长:“怎么样?对这个消息有没有兴趣?” 郑玄海:“……你还知道什么?” 瘦猴:“你只要放我离开,把今天的事情吞到肚子里,不告诉裴大佬,我就告诉你。” 郑玄海冷了脸,瘦猴刚刚主动告知李蛹的消息,原来是丢下鱼饵,让他们尝到甜头,就好来谈条件。如果直接说有一个秘密,郑玄海一定不会听。 这种细微处的较量,他们那群人里面,也只有殷长夏能接得上。 ……或许还能反坑他一把。 郑玄海已经被勾起了心思,却又不肯松口放过他,一时间陷入了僵持。 瘦猴:“放心,这个消息,我一定让你物超所值。” 郑玄海:“……” 他叹了口气,最终妥协:“好,但凡你的消息无用,我就抓你去裴大佬面前!” 瘦猴嘿嘿的笑了两声:“李蛹手里的载物叫做‘鬼蛊坛子’,可以用来装入无数鬼魂。这说来也是一种古法,炼蛊提纯,把所有毒虫放在一个瓮缸里密封,最后只剩下一只。但他的载物有缺陷,只能装,不能炼,差的就是半鬼王镇守。” 瘦猴越说,郑玄海的眉头就越紧。 大致的东西郑玄海也知道,但绝不会这么细。 瘦猴可是A级玩家队伍里的消息通,能知道得这么详细也算合理。 郑玄海:“那他去食欲这个游戏……” 瘦猴:“他想要一个半鬼王。” 此言一出,令郑玄海心口一跳。 “陆子珩的载物是双鱼玉佩,他的载物哪儿哪儿都好,就是被双鱼玉佩所害之人,怨气会是正常人的十倍……乃至生出鬼种,生前稍微厉害一点的人,鬼种也越发稳固。” 瘦猴眯起眼,“你们难道不觉得,秦封死得太蹊跷了吗?” 这话重重的砸在郑玄海的心上,令他表情变得严肃。 瘦猴点到为止,也没再继续说下去:“话已经告诉你们了,具体需要怎么做,就看你们自己。郑玄海,你好歹也是C级玩家了,真的甘愿待在这种队伍?” 队伍? 郑玄海有些恍惚,突然间因为这两个字而破冰:“原来在你们的眼里,我们是‘队伍’。” 瘦猴有些莫名其妙:“你们这几人,从来都一起进游戏,殷长夏难道没打算组建队伍?” 看郑玄海这表情,瘦猴摇了好几次的头:“没一个懂事的!老大的心思都猜不透!算了算了,我和你们这些小朋友多什么嘴。” 瘦猴转头离开,徒留郑玄海一人。 回去的路上,他几度思索。 想起在深渊博物馆这个游戏的时候,殷长夏一反常态的救人。纵然有游戏的限制,但殷长夏不愿意做的事情,他完全可以想其他办法。 无论对时瑶、还是对他,殷长夏许多时候都在引导。 如果……真是队伍…… 郑玄海的脚步变得轻快,仿佛拨开了云雾,进入家园战战兢兢的三年,每天都处于刀口上。他又是次数限制类的载物,总担心自己迟早有一日重重摔下去。 郑玄海更加不敢加入那些所谓的队伍,无非都是像寒鸦一样弱肉强食,捧高踩低。 而如今被外面看着的人点出这两个字,才令郑玄海恍然大悟。 原来他早就从昔日的泥潭里活出来了啊。 — 殷长夏搬了根长板凳,坐在农家的小院里。 “郑玄海怎么还没回来……” 他一口口的咬着老冰棍,嘴里嘟囔了半天,想着要不要过去看看。 冰棍儿已经被他吃了一半,江听云从他身后探出头,趁着殷长夏发呆的空隙间,一口咬了下去。 把木棍儿都给啃了。 殷长夏吓了一大跳:“快吐!不能吃!” 江听云眼瞳雾蒙蒙的,牙齿咀嚼了起来。 裴铮:“……” 好TM硬。 殷长夏头疼不已:“吐出来,我给你拿新的。” 任叔手忙脚乱:“给他准备了吃的,他不吃,还去抢别人的东西。” 任叔又丢了一支新的过来,殷长夏无奈接过了手。 殷长夏哀叹:“这可能不是抢……” 雏鸟情节,记主人,只吃主人过了手的东西。本来是有意唤醒夏予澜,给江听云喂吃的。但夏予澜的棺材上目前长了阴菇,必须先控制樊野。 这不就复杂了吗! 等进入游戏过后,殷长夏还想先研究研究A级道具繁衍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毕竟现实世界,可没这个条件给他研究。 殷长夏眼瞧着江听云听不懂,即将把东西吞下去,连忙用手捏住了他的脸:“吐。” 江听云没再继续,终于听懂了殷长夏的话,把东西给吐出来。 宗昙:[呵,智障。] 殷长夏笑嘻嘻的说:[老婆,难道你也想吃?] 宗昙:[我可不做这么幼稚的事。] 殷长夏笑弯了眼,逗弄似的,拿快要融化的冰棍抵到了右手旁边:[吃啊,你随时想吃,我随时喂你。] 宗昙反客为主,控制右手之后,把冰棍抵在了殷长夏的唇边:[那不如我来喂你。] 这当然是那根新的冰棍了。 冰冷的东西抵在了唇边,触感在被一点点扩大,鼻尖还有一股奶香味。 殷长夏心跳微乱,脑子灵活如他,一时间也没接得上话。 宗昙的声音勾人心弦,戏谑一般:[也就嘴上厉害。] 殷长夏:[……]那也不见你实操多强。 殷长夏面无表情,一口咬了下去。 江听云:“狗……” 殷长夏:“今天去检查身体,狗就放在了任叔这儿。” 江听云眨眨眼:“检查,身体?” 这个词太难了吗? 殷长夏尽量解释:“就是生了重病,看看病情发展得怎么样。” 一听这话,任叔轻松的表情,便僵了起来。 气氛变得低迷,仿佛寒风过境,令原本凉意蔓延的秋日,瞬间转向了更加冰冷的冬天那样。 江听云担忧的看向他。 担忧? 看来不是他的错觉,江听云比起初见时,真的学会了更多的情感表达。 殷长夏无奈的笑了笑:“现在已经很好了。” 他本人不太在意,反倒觉得游戏是他阴暗消极时的一束光。 人人都害怕游戏,他却乐在其中。 任叔:“别站在这里,进去说吧。” 屋内准备好了一桌菜,任叔的沾了水的双手在衣服上擦了两下,忙了一晚上这才坐了下来。 与此同时,郑玄海从夜色深出归来。 殷长夏:“等你老半天了。” 郑玄海的脚步越来越快,向着屋内点着蜡烛的地方,原本极其遥远的距离,眼睛如果不看着四周的黑暗的话,只是一昧的朝着那一幕走去,便极快的抵达了门口。 殷长夏向他招手:“坐。” 郑玄海心绪翻涌,殷长夏也没问他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几人平静而温馨的吃完了这桌菜。 殷长夏抱起残疾狗:“任叔,我一会儿想上山。” 任叔摆了摆手,也没有多说什么。 夜晚的山路仍有些湿滑,一同随行的郑玄海才将瘦猴的话告诉了殷长夏。 “早知道这件事发生得奇怪。” 殷长夏走得艰难,“看来尹越一直被冷待,从那句‘你好没用’开始,我哥就刺激着他进入游戏了。” 郑玄海也对那句话记忆如新,只是没想到陆子珩从上个游戏开始,就已经开始在对尹越进行心理压迫。 郑玄海:“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有时根本就搞不懂,陆子珩到底是在害殷长夏,还是在救殷长夏。 殷长夏垂眸,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凝固在他身边。 他终究没有回答郑玄海的话,等到三人终于抵达了凶宅,殷长夏才对郑玄海说:“向思思的头七应该在明天就能到了,你去找任叔处理向思思的身体。” 他们即将要进入C级场游戏,前路危险,殷长夏却要闯一闯。 但该做的还是得做,郑玄海的骨灰香烟,早在深渊博物馆游戏场,威力就不比租客的时候。这是由于向思思的骨灰,还未成功融合到载物当中。 郑玄海点了点头,很快便抵达了存放向思思尸体的房间。 殷长夏站在凶宅处,身后还跟着江听云。 盘踞于天空良久的乌云终于褪去,一轮明月于浓云当中浮动而出。 江听云仍站在屋檐之下,阴影把他和殷长夏分割为两个空间。一道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落于殷长夏的身上,只是很快又收敛了起来。 殷长夏蹲着身体,像是在坐着什么。 江听云缓缓踏出黑暗,脚步踩得极轻极缓,略带负面情绪的观察和打量在悄无声息的蔓延。 他的身上缠着巨大阴影,被月光笼罩,那些光芒又穿过了枯枝,投影在地上时,就像是一只硕大的蜘蛛。 殷长夏拿剪刀挖了个坑,还心道裴大佬给的剪刀真是挖掘利器。 “总算做好了。” 江听云身上的阴影正打算接近殷长夏,想要比樊野先一步种上鬼种。 此刻前方的殷长夏却站起了身:“我给做了个坟,你觉得怎么样?” 那是一个极丑的小土包。 江听云的目光放到了那边,却无论如何也没能挪开眼。 他并不是什么事情都不记得。 包括自己苏醒过来之后,如何在他面前摇尾乞怜,如何借着一只狗的身体撒娇卖萌。江听云呼吸凝滞,有些不想再回忆这些。 大型社死现场。 和裴铮的感受高度重合。 他的记忆缺失,只能回忆起简单的碎片,连自己为什么死了都不知道。 他像是一株浮萍,找不到立根之地。 就连殷长夏身上,也只有唯一一次感知到他是夏家人。在那之后,无论殷长夏如何流血受伤,江听云也没能感知到了。 江听云想过,那有可能是他的错觉。 初初醒来,力量还未恢复,感知错误太正常不过。 宗昙讨厌囚笼,恐怕他连那个栖身的笼子……都没办法找到。 江听云:“为什么……要……” “你的棺材不是被我当了吗?里面万一有尸骨呢。”殷长夏干笑了两声,“你既然那么想要找夏家人,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残疾狗的身体就埋在这里,当成补偿好不好?” 江听云眼神黯淡:“没有,尸骨。” 殷长夏:“没有尸骨?怎么可能?” 江听云:“在,蜘蛛,肚子里。” 平常蜘蛛肯定无法啃食那么硬的东西,那些蜘蛛和江听云关在一起,日以继夜,恐怕早就成为了一群邪物。 殷长夏的心情复杂,所以每杀一只小蜘蛛,就是在摧毁江听云的尸骨一次? 摧毁到最后,他真的会毫无五感,没有听觉、嗅觉、视觉、触觉、味觉。 他重活于世不是在获取,而是在失去。 殷长夏牵过江听云的手,令他和自己一起蹲下,双手捧着土壤,盖到了残疾狗的身上:“蜘蛛是找不到了,但是这具身体好歹算你栖息过的,我们可以一起做个坟。” 一起做坟…… 江听云的手指僵硬,似乎并不习惯。 他原本是想早些种下鬼种,依托殷长夏的身躯,在最短时间供养鬼力,好让他有足够的实力冲击最后剩余的空白区域。 直到最后,他发现…… 自己根本就算计不了眼前的人。 江听云双手捧着土,轻轻的撒到了上面。 也算安息。 — 江听云又变回了那懵懂的样子,殷长夏简单的找了根木头,插在小土包的前面,当做简单的墓碑。 这期间宗昙一直没有说话,也不曾阻止。 要知道他和江听云向来不对付,这样的举动已经是反常。 郑玄海背出了向思思,三人便打算先下山。 一路上殷长夏好奇的发问:[你的棺材也在报名场的时候毁了,也算可惜,怎么不向我闹?] 宗昙不耐烦的说:[毁掉就毁掉,有什么可惜的?] 棺材向来是亡魂的安寝之地,而那口凶棺,只是束缚他们的东西。 那些他痛恨的、发疯的、想要摧毁的东西,被殷长夏阴差阳错的打破。 如果早了几百年,那该有多好。 宗昙再也没有说话,殷长夏脚底像是踏着清冷的月光,薄薄的一层秋叶铺在小路上,步调虽静却不杂乱。 这一路上全是殷长夏的声音,在如此寂静的山里,周围像是快要死了一样,唯有眼前这人是鲜活的。 [就知道这次裴大佬来找我,一定会被某些人盯上,果不其然。] [还是我够聪明,将计就计。] [老婆,你今天可是亲耳听到我生病,咱们以后可得同甘共苦,不能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宗昙不爱说话,却愿意静静听他嘟囔。 殷长夏说到最后,还听到宗昙几声轻笑。 宗昙也没有任何解释,仿佛刚才的笑声,不过是一场稍纵即逝的幻觉。 殷长夏:[?] 他说的话有这么好笑? 夜色浓稠得犹如墨汁,却不像往常那样阴冷,秋风送来了凉爽。 宗昙没有告诉殷长夏的是—— 尸骨存放处,即为安寝之地。 而他的安寝之地,就在殷长夏的身体里。 第80章 第一章(修bug) 第一章 七天时间眨眼已到, 期间殷长夏又去观察了第三口棺材。 阴菇仍旧被冷冻着,可那些冰块像是无法阻挡阴菇的生长,根须已经穿透了棺材, 扎根到了泥土当中。 再不快一点, 恐怕夏予澜就再也无法苏醒过来了。 [A级玩家唐书桐动用权限, 已为您报名游戏‘食欲’,距离游戏开始, 还剩三分钟。] [00:03:00。] 趁着这段时间, 殷长夏走到了凶宅大厅。 “根据唐书桐给出的资料来看, 食欲这个游戏存在了许多年了, 期间进入了数以万计的玩家,都没有出来。” “没死、也没出来,就一定是迷失在里面了。” 殷长夏用手拍了拍手里的文件:“这是一座鬼城,而且副本面积极大,降落地点为三处, 我们很有可能被分开。” “但不管发生什么事, 都要保持镇定,只要都在食欲这个游戏, 我们迟早会见面。” 还不知道规则, 殷长夏便直接做了最坏的打算。 郑玄海:“……小心李蛹。” 裴铮:“你觉得他会担心吗?别像个老妈子。” 郑玄海欲言又止:“李蛹可是A级玩家。” 裴铮:“那又怎么样?七个A级玩家, 就属他最垃圾。” 郑玄海摆出一副苦瓜脸,很想提醒裴铮一件事,殷长夏才E级啊! 看裴铮的样子,他反倒对殷长夏更加安心。 裴铮看到殷长夏手指上的骨戒, 不知怎的莫名来了句:“必要时, 你得利用一切活下去。” 殷长夏:“……” 你不也是老妈子?好意思骂别人? 殷长夏不知道裴铮为何多次瞥向骨戒:“裴大佬是想把东西要回去?” 裴铮恶声恶气的说:“我像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殷长夏:“……” 像。 而且江听云动了他的小金库后, 裴铮总是一脸肉疼。 不过骨戒可是裴铮亲自给他的, 并不存在是江听云在胡给,殷长夏不知裴铮深意,只是点了点头:“放心吧。” 殷长夏拉紧了黑色兜帽,隐藏着自己的外貌:“没确认李蛹的位置之前,我一定会提高警觉。” [游戏‘食欲’已开启,是否确认进入?] 殷长夏:[确认。] [游戏正在连接——] — 眼前虚晃一片,殷长夏陷入了深深的沉眠当中。 他的身体素质不行,向来属于人群中最晚醒过来的那一个。 “有鬼!!” 破碎的句子从女人苍白的薄唇中挤出,恐惧与绝望渐渐蔓延,双腿抖得犹如筛子。 殷长夏尚未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见一只涂满红色指甲的手,缓缓从女人的后背伸出,放到了她的心口处。 女人呼吸急促,浑身惊颤,眼瞳瞪得犹如铜铃那般大。 下一秒,女人就被拉入深沉的黑暗当中。 咔嚓——! 她的脖颈像是断掉的线,被轻易就给扯断成两截,鲜血飚溅了出来,将地板也给染红。 游戏的提示音立即回想在脑海里—— [玩家嵇小菀已死亡,道具禁止时间增加三分钟。] 殷长夏表情微沉,立刻便注意到了脚底的小刀,正是刚才那名女性玩家所留。这并不是道具,而她带的寻常武器,在被禁止了道具的时候,反倒成了抢手货。 殷长夏在行动的过程当中,和另一只手互相碰撞。 霍一尘:“滚,醒得最晚,还敢跟我抢?” 那只涂满红色指甲的手,再次从黑暗中伸出,殷长夏猛然朝后仰去,才发现自己的脖间被绑了锁链,根本来不及躲藏。 他摔了个跟头,跌坐在了地上。 殷长夏:??? 不过也正因如此,那只湿哒哒的女鬼没能抓住殷长夏,那只手反而触碰到了木柱,柱子竟跟腐烂一般,不停的掉落木屑。 如果刚才被碰到的人是殷长夏,恐怕就会触碰到她手上的诅咒。 女鬼似乎恼怒,缓缓从那边的黑暗走出。 滴答、滴答。 她每走一步,都伴随着粘腻的声音,像是因为浑身沾染了鲜血,而发出的声响。 殷长夏不断靠后,锁链的半径只有五米,他的活动空间只在这件屋子,连门口都无法到达。 周围升起一股雾气,寒意从尾椎骨上升至四肢百骸,后背泛起细小的鸡皮疙瘩,是身体的下意识反应。 “嘻嘻……” [恭喜您进入鬼城。] [此处是阴阳两界的夹缝地带,居住着活人,也同样藏着死人。] [这里是由怪谈所组成的世界,每三日怪谈便会轮转,玩家必须成功赢下三个怪谈,并取得路引凭证,以此贿赂黄泉路上的恶鬼,才可从鬼城返回阳界。] [你们已进入怪谈其一。] [三百年前,万家找到了一处风水极佳处安葬长辈,至此万家开始发达了起来。可近年战乱不止,荒野满是尸体,破坏了墓穴,导致风水由好转坏。] [万家不得已开始迁坟,却发现棺材中的万家长辈,三百年的尸身都未腐化,原来他当年假借收养之名,利用‘女儿’陪葬,和一具尸体躺在一起,每隔十年就差人送来新的‘女儿’,以此来将自身炼化为鬼将。] [然而战乱纷飞,万家后人断了传承,也不知此事,‘供奉’已经断了二十年。] [万老爷没能将自身炼化成鬼将,反而成为了没有神智的僵尸,开始对万家开启了无规模屠杀。] [万家后人为求自保,开始重新挑选‘女儿’进入墓地,并且留下了遗言,直至将万老爷炼化为真正的鬼将之前,都不可中断。] [你们……便是其中之一。] [今夜过后,你们便要被送到万老爷身边。] 今夜过后? 看来入墓的时间在明晚! 那只原本走出来的女鬼,在所有玩家苏醒过后,便立即缩到了黑暗当中。 这里是鬼城‘食欲’的降落点之一,根据唐书桐的资料来看,殷长夏早已经知道游戏的降落点有三处。 郑玄海和裴铮果然没在这里。 看来没有通关怪谈一,是绝无可能和他们汇合。 “妈的,还女儿,老子可是男人。” “别嚷了,你没发现我们都被穿上了襦裙?” “穿个女装就是女儿了?这游戏的思路也太粗暴了!” 殷长夏:“……” 他顿感不妙,完全没有勇气看向自己。 殷长夏眼前有些发黑,放眼望去那边全是群肌/肉/猛/男穿着粉色的襦裙,那青筋凸起的手臂和大腿,完全不是薄薄的布料所能包裹的。 “噗嗤。”身后传来一个强憋的声音。 辣眼睛。 殷长夏朝后望去,才瞧见了熟人:“时瑶?” 时瑶一惊,转而露出狂喜:“殷、殷考……” 殷长夏将手指放在了唇边:“嘘。” 时瑶立即点了点头,瞧着殷长夏还带着兜帽,身上也披着披风,遮住了那张脸和身体。她却完全没了刚才的嘲笑,而是有些好奇殷长夏身上穿的是什么。 殷长夏:“……” 别好奇! 上方写着两个倒计时,一个是绿色的、一个是停止不动的红色。 绿色的是他们所拥有的十分钟安全时间,而另外一个,则是因为玩家之一已死,他们被禁止使用道具的时间。 几个玩家围坐在了一起,他们的脖子上都被绑着铁链,活动范围仅限于这个屋子,根本就走不远。 陈泉阴阳怪气的看向了殷长夏:“实力这么差,也敢报名C级场。” 时瑶微笑的表情顿时僵住,拧眉扫视了过去:“你什么意思?” “哟,又是新人?你还不知道吧?身体素质越好,醒来得也就越快;身体素质越差……”陈泉毫不掩盖自己的恶意,“就像他这样的,是玩家里最后一个醒来的。” 其他人也纷纷抱怨了起来:“如果他能早一点醒来,我们就能早一点获得安全时间,嵇小菀也不至于死了。” 时瑶很是尊敬殷长夏,把他捧到了神的位置。 自己心里的神明,被他们这么侮辱,自然触怒了时瑶。 “嵇小菀是怎么死的,还用我提醒你们吗?” 时瑶看向了那边的霍一尘,“还不是被某人,拿试探规则当借口,活生生引来了女鬼。” 这群人真是太可恶了,他们见霍一尘实力强大,就把枪/口对准了殷考核官! 纵然这场殷长夏不是考核官了,时瑶也想这么叫他。 霍一尘牵动着唇角,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我这可是为了大家好。” 时瑶:“为了大家好?现在十分钟过后,第二个倒计时就会生效!我们足足有三分钟无法使用道具,这是为了大家好?” 霍一尘:“我一个拥有众多道具的C级玩家都没说什么,你们手里有几个道具,反倒在这儿乱吠?” 众人:“……” 时瑶似乎还想反驳,便被殷长夏先行按下:“桌上有煤油灯,先点亮,观察一下周围。” 宝贵的十分钟,决不能这么浪费。 时瑶仍有不爽,只得先把这口气给吞下,霍一尘再这么侮辱殷考核官…… 她、她也不是好惹的! 时瑶为自己打气,她也是拥有载物的人了,在郑考核官和裴考核官没在的是,她一定要雄起保护殷考核官! 殷长夏:“……” 此刻的时瑶,莫名很像快要咬人的兔子。 木桌上便摆着打火石,殷长夏尝试点了好几次,终于擦出了火星,将桌上唯一一盏煤油灯给点亮。 他举着手里的灯,正想要打量四周。 没想到刚把周围照亮,众人便瞧见了上方被悬吊着的东西。 “嘶——!” 眼前的尸体已经浮肿,五官被水泡得发白,发涨得仿佛一个白面馒头。她的身体全是被挠出来的爪痕,却不同于被人给抓伤的,伤口呈现诡异的绿色。 是吊死鬼。 这么近的距离,令殷长夏神经紧绷。 咚咚咚。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震惊的观察着眼前的尸体,整个人也仿佛被眼前惊悚的一幕所染,变得异常惊恐。 时瑶好歹是道门天骄,上个游戏她不懂,民俗鬼怪这方面她却是行家。 “是鬼媾。” 众人:“……” 又一个声音惊恐的喊了起来:“怎么还有男人!?” 一时之间,穿着襦裙的几位壮汉,全都瑟缩了几下,可怜得犹如风吹落叶。联想到自己之后,他们只觉得怕!极!了! 殷长夏:“这些应该全是玩家。” 陈泉:“你怎么知道?” 殷长夏一本正经:“裙子的款式跟我们的一样。” 陈泉突然就被吓哭了。 这可是关乎自己的贞操啊! 他撕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觉得这裙子就是夺命之物,就连死了都要被吊在这里,这真是他经历过所有游戏当中,玩家最凄惨的死法之一了! 殷长夏:“我劝你还是别扯了,万家人是要抓‘女儿’进入墓穴,他们要是发现你是男的,可能半路就……” 殷长夏做出了一个咔嚓的手势。 陈泉哭得更大声了。 时瑶憋着笑,终于爽了一下,谁让这个陈泉嘴巴也不干净? 还是殷考核官厉害,损一损,阴一阴,对方就不敢阴阳怪气了。 哭!哭大声点! 时瑶完全不觉得这哭声烦人,反而有种干了坏事,想要欣赏的感觉。 殷长夏站起身,继续观察着四周。 这里的场面太吓人了。 原来吊死的人不光只有一个,甚至放眼望去,全是这样的尸体。这是一座赤红的大宅,柱子和横梁全是一片殷红,而这些吊死的尸体,就显得更加刺目。 “……好多尸体。” “这些都是玩家?” “呜呜呜呜,难道没有通关,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时瑶仔细观察着上方悬吊的尸体,总觉得他们的眼睛有些奇怪,强忍着害怕伸出了手。 陈泉:“你做什么?” 时瑶掰开了尸体的眼皮,里面果然只剩下眼窟窿,看上去鼓起的原因,是因为所有尸体的眼睛都被塞满了泥土。 时瑶闷闷的说:“是水鬼。” 殷长夏:“怎么回事?” 时瑶:“水鬼喜挖眼珠而食,这些玩家的眼球里又被填了淤泥,而且刚才的女鬼又浑身湿漉漉的,可想而知,这间屋子外面……” 殷长夏:“是水边?” 时瑶点了点头。 殷长夏表情凝重:“看来墓穴也建立在水边,要不然万家人也不会把我们关到这种地方了。” 众人更加噤若寒蝉,脖子上的绳索,就像是索命锁一样,令人无法忽视。 水鬼在民俗里太有名了。 但大部分人,都不会去研究它的习性。 他们只知道,水鬼想要投胎轮回,就必须害人找替死鬼!如果找不到,将永远被束缚在水里。 死在水里的女鬼、万老爷炼化的‘女儿’,答案昭然若揭。 殷长夏:“恐怕这次女鬼杀人,不是找替死鬼这么简单。” 陈泉:“那是为什么?” 时瑶刚想说,找到的线索又不多。 然而殷长夏却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做一个合理推测吧。游戏告诉我们,万家人挖出墓穴,想要迁坟,但发现万老爷的事情之后,反而选择助纣为虐。” “而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就是由玩家后人所修建的,正立于墓穴上方,他们每次找到了人,都会绑到这里来,让万老爷下手。” “那只女鬼……恐怕是前几次的女儿。” “她虽然死在水里,但束缚她的并不是水,而是万老爷。” 众人:“……” 水鬼的死法和其他‘女儿’不一样,这是万老爷使下的阴招,要让女鬼被本能驱使,不断寻找替死鬼,为他办事。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推测出如此合理的信息,看来他除了身体差点之外,脑子倒是转动得挺灵活的。 霍一尘单手托腮,嘲讽的说:“知道了又能怎样?这场游戏又不是纯粹的悬疑类,而是综合类。” 没有实力,也不能逃生。 霍一尘算是知道了,这人身体这么差,敢进入C级场,就是仗着自己脑子转得快。 是低级游戏场给了他自信? 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霍一尘的判断自然是有理由的。 他作为高位玩家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毕竟E级场还能纯靠脑子蒙混过关,D级场开始就要考验智力、体力等多方面因素。 殷长夏醒来得最晚,已经让大部分人给他盖棺定论了。 十分钟倒计时,此刻已经过去了一半。 陈泉和其他几个人,一想到自己脚下就是墓穴,已经显得焦虑了。 可脖子上被绑了铁链,除非毁掉拴住他们的柱子,否则根本无法离开。 霍一尘不耐烦的用手指一下下的在绳子上打圈:“一根铁链而已,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冷风终于吹破了窗户纸,就这样灌入了进来,再度将煤油灯熄灭。 霍一尘脸上的刀疤,难看的爬行至脖颈处,面积极大,以至于那张本该俊美的脸,都看着十分狰狞。 “在场不都是老玩家?”霍一尘目光恶意的扫视着所有人,一字一句道,“还是说你们都是E级的垃圾?” 众人:“……” 谁不知道,升级需要完成考核官任务。 大部分玩家对考核官都心生恐惧,家园里足足有七成玩家都还是E级。 他们宁愿在自己的世界浑浑度日,也不愿接下考核官任务,承担不该有的风险。 其中有位穿着西装的精英男开了口:“趁着这个机会,不如报一报等级吧?” “我先来,E级,田兴。” “E级,时瑶。” “E级,陈泉。” “哎……怎么这么多E级?我叫龙罡,也是E级。” 剩下只有三个人还没发话。 不过七人当中,竟然有四人都是E级。 霍一尘冷笑了一声:“还真是群E级的垃圾货色,就你们这群废物还敢报名C级场的游戏?想送人头啊?” 田兴:“那你又是什么等级?” 霍一尘低低的笑了起来,带着危险和血腥:“C级。” 此言一出,所有玩家立即收起了不快,脸上带上了谄媚。这种等级歧视,他们早已经见怪不怪。原以为顶多是个D级玩家,没想到竟然是个C级玩家! “我好像见过他,是寒鸦的霍一尘。” “寒鸦?那岂不是陆子珩所领导的队伍?” “太好了!我竟然这么荣幸,能在游戏里看到A级玩家的下属。” 他们一人一句的对话起来,根本不在乎刚才霍一尘骂他们废物、垃圾,甚至觉得和霍一尘待在一起是荣幸。 霍一尘眯起眼:“还有两个没报自己的等级吧?” 他的目光落到了殷长夏的身上,其他人他可懒得多看一眼。 殷长夏:“……” 除却殷长夏,角落里还有个戴着隐藏道具的人。只不过他手里的道具远比殷长夏高级,只在手腕上戴着白色手环,就让人看不清他的长相。 只见一道寒光飞过,啪的一声钉在了地上。 是一把小刀。 然而变故来得太快,差一地划伤了霍一尘的脸。 霍一尘:“你找死?” 这人到底是谁? 竟然完全无视C级玩家的威压! 这是要打起来? 时瑶:“角落里那是……?” 他们定睛一看,却发现角落里爬来了一条水蛇,已经被小刀钉住了蛇头,那条蛇却没有死,在不停的扭动着身躯。 原来丢小刀不是挑衅,而是救下他们。 男人:“游戏已经开始了,不随时保持警惕,还在这里使手段想要控场。霍一尘,你的C级是捡漏得来的?” 霍一尘表情微变,眼瞧着队内唯一的C级大佬被人给怼了。 刚才被霍一尘痛骂过的玩家,反而倒戈相向。 “你怎么能这么说?” “C级大佬可是咱们活命的关键。” “我劝你好好给霍大佬道歉!” 霍一尘止不住冷笑,这就是家园现状,永远慕强:“都是为了大局着想,你们还不愿意报自己的等级吗?” 霍一尘就算是寒鸦的人,也只是见过陆子珩一面,自然不可能了解更内部的消息。他拧眉打量着殷长夏,手里藏了个探查道具,想要看看殷长夏的底牌。 得找个机会下手啊。 霍一尘舔了舔唇:“你们都戴着隐藏道具,难不成见不得人?” 他一步步激将。 殷长夏完全没有理会霍一尘的挑衅,看着脖颈的锁链若有所思。 殷长夏再度点燃了煤油灯,右手举得太酸,便换成了左手。 然而就是这样,露出了裴铮在上个游戏交于他的骨戒。 在看到那只骨戒时,角落里另外一个戴着手环的人,呼吸都乱了几拍。 他完全失去了对待霍一尘时的镇定,小心翼翼的试探道:“这骨戒,难道您是……” 他最后那个发音,说得极轻极低,恐怕不是身边的人,根本没有听见。 殷长夏:?? 他没有任何的隐瞒,立即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我、我是B级玩家蔺明繁队里的人,当初您托队长做这个道具的时候,我有幸见过它。” 殷长夏:“那你……?” 他拿下了白色手环,一张脸映在众人面前。 “是C级玩家齐枫!” “他可是游戏狂人啊,从不怎么理会家园的信息的。” “齐枫的所有时间都在游戏里渡过,他也要有精力去了解家园信息啊,难怪不怎么鸟霍一尘……” “太好了,这下咱们有两个C级了。” 霍一尘脸色一阵青一阵紫,瞧他一直不露脸,还以为是个D级玩家,没想到竟然和自己同等级。 不过他上面可是陆子珩,而这个齐枫的队长不过是个B级玩家罢了。 想到这里,霍一尘又觉得自己胜了一筹。 “你们快看尸体!摆法是不是有点古怪?” 眼看着时间已经不多,霍一尘只得缓慢站起身,开始搜查起这间屋子,不再向殷长夏找茬。 趁着这个时间,齐枫眼神发亮的看着殷长夏:“听队长说您来了这个游戏,没想到我这样幸运,三个降落点,三分之一的机会,竟然能和您待在一起。” 殷长夏:“……” 完了,这家伙误认他是裴铮了。 没想到这只骨戒,还有这么曲折的由来。 众人早不敢再为难齐枫,一听齐枫态度如此恭敬,看向殷长夏的表情纷纷大变。 难不成殷长夏是B级玩家? 霍一尘:“齐枫,没想到是你,怎么现在学会和别人摇尾乞怜了?” 齐枫连理都没理会霍一尘,只当他是空气。 裴铮几乎不离开十区,是A级玩家当中露脸最少的。且大部分时候,又希望拿着伪装道具进入游戏,知道他长相的人就更少了。 作为A级玩家,裴铮大多数时间是受人排挤的。 家园的人提到他便缄默其口,觉得无法理解裴铮的脑回路,不断将十区的裴铮边缘化。 饶是如此,家园里仍有对他的疯狂崇拜者。 蔺明繁所领导的‘照夜’就是其中之一,由于队长对裴铮的疯狂崇拜,连着手里的人也对裴铮十分恭敬。 殷长夏:“你之前……见过?” 齐枫摇头:“都是听队长说您的事!” 这个骨戒来之不易,齐枫也想过骨戒会有被送人的概率,但裴铮独来独往的形象实在太深入人心,且佩戴骨戒又有极其严苛的要求,听说是命格上。 种种原因之下,令齐枫忽略掉了这个想法。 看来就是裴大佬本人无疑了! 还有什么比遇上A级大佬更感到安心的吗? 不,再也没有了! 殷长夏:“……” 殷长夏又忽然间想起,裴铮在进入游戏前,三番四次的看向他手里的骨戒,又意味深长的说了好些话。 裴铮说过——‘必要时,你得利用一切活下去。’ 难不成……? 殷长夏恍然大悟,这是裴铮另类的维护方式,毕竟李蛹也进来了。 裴铮就不怕自己拿他名声嚯嚯,让他风评被害吗? 殷长夏不敢大意,哪怕只是最低的可能性——这些人当中藏着李蛹,也要做足了防备。 殷长夏低笑:“你也算眼尖。”能观察到这只骨戒。 齐枫一听他笑了,就当殷长夏是默认。 他一时间处于兴奋之中,能和A级玩家一起经历游戏,那真是天大的荣幸啊! 齐枫是个游戏狂人,如果能和A级玩家过一次游戏,就能近距离观察高玩是如何搞骚操作的,这会成为宝贵的经验,对之后的游戏极度有利。 别人求都求不来! 殷长夏眯起眼:“你知道我喜欢怎么通关吗?” 齐枫摇头。 殷长夏压低了声线,力争语气里透着残忍:“就算停止使用道具三分钟,我也完全不在意,这样反杀的时候才会更刺激啊。玩游戏嘛,当然得玩得尽兴。到时候,我们可要好好招待一下水鬼。” 齐枫浑身振奋,激动到不能自已:“这才像你!!” 这才是A级玩家的胆魄!敢独身居住深渊十区的特立独行! 就是因为能做到旁人不能做的事,才有A级玩家和其他玩家的区别。齐枫在这之前,一直觉得自家队长有点一言难尽。 就算是崇拜,也不至于这样疯狂。 而真正当他看到之后,齐枫才发现自己错了。 这是真正的大佬啊! 殷长夏:“……” 我开玩笑的。 裴铮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然而齐枫却暗暗的凑到殷长夏面前,趁着他们查看尸体和水蛇的时候,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迅速说道:“您比队长形容得更具有上位者气场。” 殷长夏:“???” 第81章 第二章(捉虫) 第二章 这眼瘸劲儿! 殷长夏将手放到了齐枫的肩膀上, 摆出一副高深的模样:“C级玩家就是观察入微,不过你知道就行了。” 齐枫浑身一凛,郑重的点了点头。 那现在知道他身份的, 就只有自己一人了。 一想到这里, 齐枫的心头生出几分暗爽:“我明白。” A级玩家的通病,喜欢扮猪吃老虎。 这一点也很符合齐枫的想象。 殷长夏倒是有认真思考过,就算李蛹混在其中, 齐枫的行为也能给他造成了迷惑。 谁能想到,C级玩家的齐枫,会对E级玩家的他这样恭敬? 在没摸清自己的身份之前, 李蛹绝不会轻易下手。 殷长夏一时间明白了裴铮的用意。 不过他的操作只会更骚。 时瑶也算听懂了, 一直憋着笑。在她心里能和殷长夏过同一场游戏, 汲取的经验不比A级玩家的少。 毕竟每个A级玩家擅长的都不一样。 解密类、逃生类、直播类、扮演类。 比如裴铮, 就更擅长逃杀类,所以才会进入深渊博物馆。 比如唐书桐, 就更擅长解密类, 他心思缜密,还创下许多记录。 ‘食欲’虽然是综合类游戏,但每个怪谈的侧重点不一样,看现在这状况, 更偏向解密类多一点。 如裴铮这样的暴力碾压普通玩家可学不来,反而殷长夏的分析和观察能力可以学习。 [00:01:00。] 安全时间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分钟! 伴随着倒计时,脚底开始漫入了湖水, 里面还伴随着一些藻类。随着水位的不断攀升, 脚底古怪的长出了一朵朵荷叶。 这些荷叶的生长速度, 明显比灌进来的水更快。 众人不由的感到了焦虑, 的确有觉得尸体的摆放位置很古怪, 却因手里的情报不够,而无法和故事结合到一起。 霍一尘:“妈的,这条锁链可真烦人!” 想要看到更远的距离,却因锁链而无法动弹。 水位终于蔓延至小腿,殷长夏冻得唇色泛白,那些襦裙的裙摆泡到了里面,像是一朵朵散开的莲花那样。 陈泉:“呜呜呜,现在该怎么办?” 有什么东西灵活的游到了里面,一头青丝散落开来,夹杂在绿色的荷叶下方。 她只露出半颗长满了黑色发丝的脑袋,在水里窜来窜去,不知何时会窜起来。嵇小菀的尸体也在里面,被她如水蛇般的缠住。 时瑶:“水鬼进来了!” 随着水位的不断上升,水鬼的活动的空间会变得更大。 众人死死的瞪着这一幕,纵然看不清水鬼的模样,可绿色的荷叶间,很快就浮起了血丝,再隔没多久便有碎肉浮到了荷叶旁边,被水冲得一荡一荡的。 这一刻,他们都觉得自己的内脏也被水解一样,没有了根儿,在肚子里一荡一荡的,令他们感到了幻痛。 霍一尘:“没时间了!” “你现在知道着急了?”齐枫话里带着刺,“刚才害嵇小菀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着急呢?” 霍一尘:“……” 他们二人都是C级玩家,众人完全不敢插手。 刚刚霍一尘说嵇小菀是因为殷长夏醒来得太迟,才会晚了许多才等来了安全时间,所有人都在附和他。 纵然昧着良心,也比得罪霍一尘更强。 现在齐枫和他对上,两边针锋相对,完全互不相让,反倒想让人骂一句活该。 眼看着安全时间只剩下最后十秒,殷长夏紧盯着上方的尸体摆放位置,脑子嗡了一声:“是墓穴的逃生路线!” 众人大惊,纷纷想要记住尸体摆放的位置,却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秒,水鬼便如鲤鱼般一跃而起。 陈泉的腿被水鬼的发丝缠上,如刀刃般越累越紧,令他腿部的鲜血都流了出来。 水鬼伸出了长长的舌头,在他的腿部轻轻一舔。 陈泉:“啊啊啊——!” 冰凉粘腻的触感,令陈泉的神经崩裂。 水鬼还不肯放过他,想要把他拽入更深的水底。陈泉死死抱上了木柱,声音都在打颤:“不要、不要,求求你放过我!” 他的惨状,令气氛将至了冰点。 [距离无法使用道具的时间,还剩:00:02:34。] 房间的最上方是倒计时。 而倒计时的赤红的字体,仿佛由鲜血浇成。 饶是这样了,众人还不敢动手救人,只如石像一般,僵硬的躲藏着。 但水都已经蔓延到屋子里了,还能躲到哪里? 田兴牙关打颤:“你们……不想救他吗?” 霍一尘满脸烦躁:“拿什么来救?” 田兴:“他死、死了的话,我们又要三分钟无法使用道具了。” 这声音断断续续,也不知是被湖水冻的,还是被水鬼吓的。 霍一尘:“他已经被水鬼给缠住了脚,你想带一个废人走吗?” 霍一尘的问话,直击着人心。 田兴仿佛哑了一样,再也没能说出任何反驳的话。 陈泉刚才是附和霍一尘最激烈的,听到霍一尘这样说,内心涌起了绝望:“求求你们,我会有用的,我可以献出所有!” 霍一尘没有半点怜悯:“一个E级玩家献出所有,毫无意义。” 众人:“……” 霍一尘将目光放到了殷长夏和齐枫的身上,舔了舔嘴唇,只觉得可惜,如果有D级玩家,他倒是不介意收一个。 齐枫是C级,他态度如此恭敬的殷长夏,应该不是C级就是B级。 霍一尘还揣测过,殷长夏的身份是齐枫的队长蔺明繁。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看着那一朵朵生长的荷叶,水位根本追不上荷叶的生长速度。又瞧见这些悬吊在梁上的尸身,顿时明白了过来。 殷长夏:“坚持两分钟,等道具的失效时间过去!” 时瑶:“?” 殷长夏:“水位赶不上荷叶的生长速度,而那些荷叶又坚韧得很,硬得跟一片玉石一样,应该……” 时瑶恍然大悟:“是要我们学尸体,用铁链把自己悬吊在横梁上!?” 原来铁链并不是捆住他们的东西,而是唯一逃生的希望! 霍一尘犹如看傻子一般看着他们:“人吊在上面,又没有承重点,不就吊死了?” 时瑶:“水鬼的习性就是在水里极强!但在陆地上很弱,我们可以暴打的那种!你看看这四周的陆地,还有什么?” 放眼望去,皆是一片湖水。 霍一尘:“就算这样,也没人蠢成这样吧,落脚点……” 他尚未说完,便瞧见殷长夏向前一指。 是那些荷叶? 霍一尘眼皮直跳,终于弄懂了他们的意思。 霍一尘没了那散漫的姿态,立马用手去试了试荷叶。的确很硬,反而硬得根本不像是荷叶了。可饶是如此,还是无法支撑起一个成年人的重量,唯有脖颈的这根锁链…… 霍一尘仍有些不愿意:“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可以顺着柱子爬到梁上。” 殷长夏:“我目测过距离,这间房的构造古怪,柱子和梁并不相连。上面的横梁太远太高,几乎靠近天顶,你想爬,只能抱住柱子。” 霍一尘:“那只爬在柱子上呢?” 殷长夏:“不说你体力能不能一直拽住……就说水位会不会淹过柱子,你想赌?” 霍一尘:“那以这些悬吊的尸体为着力点呢?” 殷长夏:“没看到他们身上的绿色抓痕吗?他们被墓主进行了鬼媾,身上带着诅咒。” 霍一尘:“……” 就算再不愿意,所有方法都被殷长夏有理有据的怼了回来,霍一尘也只好作罢。 陈泉的双手已经快要抱不住了,在冰冷的湖水里迅速失温。绝望、哀苦、痛苦,所有情绪搅动在了一起:“呜呜呜呜,求求你们了,我不想死!” 他的声音回荡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尤其在这么危险的境遇之下,这种绝望还在一点点加深。 陈泉大喊:“不能使用道具,但可以使用载物啊!有拥有载物的大佬吗?我愿意给你们磕头,我愿意拿出所有道具!” 霍一尘讥讽道:“你那些道具又有什么用?就算是我,也没有载物……” 殷长夏:“时瑶。” 话音刚落,便瞧见时瑶朝天空抛了什么东西。 七枚铜钱迅速组成了一把剑,全身通黑,仿佛沾染了无数的血垢。 她在拔出的瞬间,那把七星铜钱剑上的污垢,被迅速染成了漂亮的金色。 时瑶双手握住剑柄,朝着湖水下方一刺。 水鬼低吼了一声,充满了痛苦的回响,便像是被惊住那样,如刀片般的长发,很快便将陈泉松开。 他们的眼底除了震惊,已经再无其他。 这就是…… 载物? 就连陈泉也一脸发懵,他身处绝境,却无一人向他伸出援手。他虽然知道规则漏洞,游戏限制了道具,而没有限制载物。 但手里持有载物的玩家,是千里挑一。 就算手里有,也不一定会愿意花费阳寿,去救他一个拖累。 时瑶:“快!水鬼只是被惊到,很快就会发起反击!” 众人受她提醒,立即拉拽着那根柱子,得赶紧把锁链搞出来! 他们还被拴着呢!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明明已经被白蚁腐蚀的木头,竟然完全无法扯断。 眼看着水鬼即将反扑,水位也上升得更厉害,如果再不上去,荷叶就要长过他们的腰部,到时候就不好爬上去了。 他们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游戏给他们的‘倒计时’。 水位! 如果等到渗进来的水彻底漫上来,这里便成为了水鬼的乐园。 在危机关头,道具的禁止使用的时间总算截止。 所有玩家纷纷拿出了自己的道具,一时间无数光束闪起,却还是对这根柱子无可奈何。 “完了!” “这根柱子到底怎么回事?根本无法撬动。” “快啊,快啊,水位到大腿了!” 齐枫对殷长夏的身份仍有些存疑,他虽然冲动,却并不蠢笨。 脑子发热过后,更多的却是思考。 万一不是裴大佬呢? 他的目光也带上了怀疑。 水鬼好歹也是C级场的鬼怪,时瑶的七星铜钱剑只是镇住了她一时,再加上这是水里,水鬼的力量大幅度增强。 她的发丝从水中钻出,像是一双手,将嵇小菀被啃食一半的身体,犹如玩具熊一样的抱了起来。 七星铜钱剑所散发的金光被遮挡,水鬼再度恢复了行动速度。 时瑶拧紧了眉头,已经撑不了多久。 危急关头,殷长夏将手放到了木柱上。 霍一尘:“你干什么?” 殷长夏:“这根柱子,雕刻的是升仙图,但底部没有祥云,反倒是污浊的泥潭。” 他们这才分辨出来,正如殷长夏所言。 木柱没有被水位浸泡的地方,仙娥栩栩如生,本是祥瑞的图案,却被底部涌上的泥潭所盖住,那泥潭宛如一只手,要把仙娥给扯下来。 手里的骨戒以腐烂的木头,迅速重新构造,形成一支支尖锐的木刺。 木刺朝外凸起,正巧填补了木柱的缺口,而那些木刺栩栩如生,宛如立体画一样,宛如一朵朵承载仙娥远去的祥云。 在得到释/放后,仙娥才从木柱之中消失。 而原本坚固如铁的木柱,也瞬间分散成好几块,倒在了水中。 四周安静了。 耳朵里只剩下晃动的水声。 众人目瞪口呆,更加觉得殷长夏深不可测。想起刚才还以为殷长夏和他们同样是E级,众人只觉得脸红,暗骂自己的愚蠢。 这是E级? 那他们愿称呼他为最强E级! 齐枫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喊了句:“快上荷叶!” 所有人都开始朝上方的横梁抛着铁链,没想到他们有朝一日,也会做出这种上吊的动作,还真是讽刺。 等到水位快要涨到腰部的时候,所有人都将铁链扔到了上面去。 他们借着倒下的木柱,迅速跳到了荷叶上,又用铁链承载,这才勉强够没有倒下去。 水鬼在湖水里低吼,眼神充满了怨毒。 她时不时冒出的头部,犹如一只游动的鲨鱼,不停的围绕着他们转动。 [恭喜七位玩家暂时脱离险境,万家嫡系已经在来的路上,还剩下半炷香的时间抵达此地。] [在这之前,玩家需要取得湖底的水鬼遗物,沾染死气,才能哄骗过万家嫡系,让他们误以为已经进行过鬼媾。] [万家嫡系在诸位玩家下墓之前,都受游戏保护,不可杀害。] 众人的脖子还用铁链悬吊在横梁上,被冰冷的链子咯得生疼,却又不敢松手,生怕脚下的荷叶无法支撑。 田兴:“半炷香……这是多久?” 殷长夏:“一炷香的时间大约是三十分钟,半炷香十五分钟。” 田兴:“……” 原来他们的时间所剩无几了。 田兴愁苦的说:“湖底……里面可有水鬼啊,我们好不容易才安全了,我不想去。” 殷长夏早已习惯游戏套路。 在给予你希望的时候,才拿出重重一击。 遭遇过恐惧和危险的玩家,没有一个不贪恋暂时的安全。 他们脚底的荷叶抵达某个高度的时候,已经不再生长了。殷长夏大致目测了一下,荷叶离水位,仅有四个拳头远。 但水位还在上涨,而荷叶已经停止了。 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殷长夏伸出了手,骨戒拆分重构着为数不多的浮木,然后朝着悬吊的尸体刺了过去。 木刺被骨戒打磨得像是一把刀,将尸首分离,铁链再也无法绑住尸体,那东西就这么砸了下去,溅起巨大的水花。 水珠蔓到了荷叶上,令众人惊了一跳。 底下的水鬼如鱼儿一跃跳起,趴在了尸体上,又潜入了更深的水底。 水位线上升了。 众人一时半会儿摸不清他的等级,瞧着他自取灭亡的疯样,顿时露出恐惧的表情。 殷长夏笑眯眯的说:“做个测试,别那么紧张。” 众人:“……” 这么危险的事,他竟然说是测试! 赌命的测试吗? 受到惊吓最严重的陈泉,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陈泉仿佛救世主一般的表情看向了时瑶:“原来您拥有载物……” 时瑶朝他伸出手。 陈泉动容,觉得这是大佬在向他伸出手。 时瑶无情的打破:“道具呢?” 陈泉:“……” 时瑶:“不是你说的,谁救了你,你就愿意把全部道具拿出来吗?” 陈泉:“……” 他涨红了脸,不敢有任何的耽误,把自己手里的两样道具交了出去,时瑶可是拥有载物的玩家,他失去两件道具算什么? 当然要讨好! 陈泉做着简单的说明:“一个D级道具,一个E级道具。是墨斗线和劣质药水。” 原以为这两件道具,会让他在时瑶这里挂上名号,结果时瑶转头便将东西捧到了殷长夏面前:“这两件道具,我想给您!” 殷长夏:“你第一次收‘保护费’,留着当个纪念。” 众人:“……” 保护费? 时瑶好歹也是拥有载物的玩家了,虽然现在是E级,迟早会上去的。 她竟然也对殷长夏这样毕恭毕敬。 想起方才的齐枫,这无疑于在给殷长夏叠buff,令霍一尘也不敢再小觑殷长夏。手里的探查道具,又默默的收了回去。 他是C级,对方必须也是C级以下才能探查得了。 倘若殷长夏是B级,只会白白浪费一个珍贵的探查道具,得不偿失。 时瑶没有献成功,失落的把东西给收了回来:“我、我下次一定拿更好的!” 等等,时瑶莫不是要走上收保护费的不归路!? 殷长夏很想解释,他不是嫌弃两个道具的等级。 然而下方飘来的东西,却再度吸引了殷长夏和其他人的视线。 ——是一颗颗眼球。 它们在水面一荡一荡的,由水底聚拢过来。 水鬼喜欢吃眼球,挖眼球,这些难道是她没吃完的存粮? 所有人的眼睛都在发凉,大口大口的喘息了起来,总觉得下一个被挖眼的人会是他们自己。 身上也变得阴嗖嗖的,心脏拼命颤动,撞击着他们单薄的胸膛。 ‘快要跳出来’, 想必就是形容此时的感受。 “这里曾经涨潮过,只有水位到一定程度,水鬼才能游上来吃掉玩家。所以……水位就是我们本场游戏的倒计时。” 殷长夏手里摩挲着骨戒。 在众人犹豫的片刻内,水位已经再度上升了。 齐枫:“不能再等下去,要做就赶快。” 他们当然知道! 可下水的名单呢? 这关乎玩家的生死! 霍一尘隐晦的看向殷长夏,这个被时瑶和齐枫同时追捧的人,霍一尘还真想看看他的能耐。 只是霍一尘已经推测到了殷长夏等级不低,也不敢轻易开口。 棒打出头鸟,以免得罪了真正的大佬。 “这可怎么办啊,这些尸体虽然能作为吸引水鬼的食物,但每次下去一具,都会让水位上升一点,迟早会蔓延到荷叶上面的。我们下水的时间,顶多只能丢四具尸体下去,作为吸引水鬼的诱饵。” 霍一尘煽风点火的说:“是啊,又要判断力佳,又要能力强,不在短暂时间捡到七个死者遗物,我们一会儿都得死。这种重担,当然得派最厉害的去了。” 最厉害的…… 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到了两个C级玩家身上。 “我?”霍一尘笑得奸诈,“你们难道没看到,齐枫和时瑶,都对这位……十分恭敬吗?” 霍一尘直视着殷长夏:“大佬,你再不出手的话,我们可都要死了。” 道德绑架? 他煽动这些玩家,无非就是想逼迫殷长夏下水! 时瑶:“你想得美……” 哪知道尚未说完,身后的齐枫便开了口:“就你这种实力,也是C级玩家?之前的游戏,难道是靠着耍小聪明赢下来的?” 霍一尘声情并茂的说道:“我自认技不如人,大佬下水也是在自救啊!这种做法是利于所有人的做法了!” “好啊。”殷长夏没有半点推辞,眼神幽暗的看着霍一尘,“不过我要你跟我一起下去。” 霍一尘顿时哑了。 他不选时瑶亦或齐枫,反倒选了自己? 难道他就不怕,在下水之后,自己暗算他吗? 还是说他的实力已经强大到这种地步,可以完全无视自己的存在。 殷长夏意味深长的说:“大家都等你做选择呢,快点,这可关系到大家的存亡啊。” 无数双眼睛出现在霍一尘的身后,紧紧盯着他。 如若此刻不做决定,恐怕这群人会来个鱼死网破。 现在情况本就危险,荷叶和横梁双方承重,才让他们能短暂喘气,如果再内斗打起来,后果根本不堪设想。 霍一尘表情僵冷,没想到的是,被他亲手耍的伎俩反噬。 现在被‘大势’威逼的,反倒成了他自己。 殷长夏催促道:“怎么了?刚才说得那么大义凛然,我都已经同意下水了,现在轮到你,反而就不愿意了?” 下水的确是为了自救。 殷长夏也不想把探查信息的事情交于旁人,他不太放心。 但被人逼迫,和自己主动愿意,又是两码事。 殷长夏一字一句的说:“这可是为了大家啊。” 霍一尘被逼得没有办法:“好。” 他神色阴翳,脸上的刀疤斜望着殷长夏时,总有种狰狞之感。 殷长夏:“可以准备下水了。” 霍一尘这种不稳定因素,放在上面给时瑶制造麻烦,还不如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 时瑶担心的说:“可是……” “我需要一个人,在上面用这些尸体,来吸引水鬼,当成水鬼的食物。” 殷长夏看着时瑶,“这项任务十分重要,我不想别的人插手。” 他的安全,就看时瑶的了。 时瑶:“所以您刚才割了一具尸体下去,是想试试水鬼会不会被吸引?” 难怪殷长夏说‘测试’。 殷长夏终于露出笑容,时瑶的反应力越来越快了。 一定会有人不乐意丢尸体下去,毕竟每丢一具,水位就抬上去一点,这好像是屋内的机关。 两样任务必须同时进行,配合得当,才能保证谁也不受伤的捞起水鬼的遗物。 上面考量的是人心、决断力、伙伴间的信任。 殷长夏刚才之所以让时瑶动手,便是想让她为自己立威,用载物在最短时间内镇住这些人。 时瑶这才明白了殷长夏的算计和苦心,她绷紧了面皮:“放心。” 这里像是一个被巨大建筑所罩住的池塘,脚边是一朵朵生长的荷叶,还有水鬼出没于水底。 放眼望去全是横梁上悬吊的尸体,正因为那些柱子和横梁的颜色太过殷红,才会导致那些被泡得发白的尸体看着多么渗人。 强烈的颜色对比。 待水鬼再次探头的时候,时瑶学着殷长夏,手里的刀子冰冷的划过了尸首,令他头首分离。 如此狠辣的手段,令在场众人心惊。 时瑶的手是抖的,她却藏了起来:“你们谁敢有脏心思,别怪我不客气。” 这模样,唬住了一些人。 霍一尘:“……” 看时瑶的样子,不仅有载物,手段也不差,她如此恭敬对待的人,肯定等级也会不差。 霍一尘越发确定殷长夏至少都是个B级。 他的心脏沉到了谷底。 两人共同下水,脖颈处的铁链反倒成为了牵引。龙罡和田兴一人拽住了一根,焦急的等待了起来。 这么会儿功夫,已经上升这么快了。 殷长夏向下游去,才发现他们刚才原来身处于二楼,由于破开了一个大洞,底楼的水才蔓延上来了。 得往更深的地方去才行。 殷长夏和霍一尘游到了更落于它们之间,就像是长出水藻的是那些尸体一样。 要打捞七样水鬼遗物,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霍一尘嘴里冒出几颗水泡,想要告诉殷长夏,根本找不到水鬼的尸体。水里太暗了,又没有照明,对他们来说很不利。 他就突然看到殷长夏抠抠索索,像是在拿什么东西。 霍一尘急躁了起来,都这种时候了,能不能集中一点注意力? 然后…… 他便看到殷长夏拿出了一颗圆滚滚的珠子。 淡绿的光芒,很快便将水底照亮。 霍一尘:“……” 这好像是个B级道具! 虽然被树木所包裹着,红色与绿色纠缠在一起,但用B级道具当照明灯……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高位玩家的‘底蕴’吗? 殷长夏像是发现了什么,朝前面一指。 霍一尘觉得奇怪,可顺着光亮看过去的时候,表情变得难看了起来。 一直都找不到水鬼的尸体,自然也不可能发现她的遗物。 而那些尸体整齐重叠,又被水鬼用发丝紧紧串成一团,就是为了护下最里面的东西。 水鬼的尸体,就在最中间! 饶是霍一尘这样见了许多游戏的玩家,此刻也恶寒了起来。 鸟类的筑巢,不外如是。 然而鸟类筑巢是用枯树枝,而水鬼的筑巢却是用玩家的尸体。 两人本就离得极近,飞快的凑到了那边,霍一尘只得徒手扒拉起尸体来。可每次将紧密结合的两具尸体分开,他们大腿与大腿间,拉出了一根根的头发丝。 手上冰冷滑腻的触感,不仅令霍一尘有些烦躁。 他真是自己为自己挖坑! 反观殷长夏,举着个照明珠,犹如监工一样,在外面指指点点。 霍一尘:“……” 他是奴隶吗!? 霍一尘气闷不已,本想发脾气当甩手工。可东西就在这里了,他们拿到之后就能安全躲过这一关。 眼前的诱惑,令霍一尘不得不埋头苦干。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受到剥削和压迫。 明明他是想试探殷长夏实力的啊! 暗处的水波流动很奇怪,监工殷长夏很快便有所察觉,他正举着被巨树之心包裹的血玉,朝着那边看去的时候,头顶却倒掉了一颗头。 肿胀的五官,已经烂掉的下颚,好像是被湖里的鱼虾给咬过。 她死死的盯着殷长夏,整个人倒吊着。 那双眼瞳里本该空无一物,如今锁定了玩家,便立即开始张牙舞爪,身体在水里扭动得犹如麻花辫,脖子如断掉的蒲公英,咔嚓一歪。 殷长夏吓了一大跳,心脏都快骤停。 妈的,水鬼有两只!她们是双胞胎! 刚才注意力太朝着那边集中,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头顶。乍一眼看过来,整个人都震颤了好几下。 而她还暂时没有动,殷长夏瞧见了她身上贴的一张符纸,已经快要被水给泡化。 符纸一定跟万家相关,看来接下来的游戏,他得多注意一点。 殷长夏立即就收回了血玉,不再提供照明。 霍一尘已经拿出了好些东西。 例如发钗、手镯、绣花鞋等等。 不过他可不打算拿给殷长夏。 什么合作? 他出身寒鸦,可没有这种打算! 霍一尘是故意没有拿够,就是想给殷长夏制造麻烦。反正他都拿了三件,也足够了。 后方的亮度熄灭,霍一尘还觉得奇怪。 下一秒,殷长夏便凑近了他。 兜帽只能遮住大半张脸,下巴和嘴唇还露在外面。他眼睁睁瞧着殷长夏笑得露出了小虎牙,还未等霍一尘有任何反应,殷长夏便拽过了他手里的东西。 那明晃晃写满了几个大字—— 拿来吧你。 霍一尘瞳孔地震,没想到殷长夏这么无耻,竟然在这么危险的时候进行打劫! 他气愤不已,立即就瞧见殷长夏游走。 霍一尘早就想给殷长夏制造麻烦,悄然间拿出了道具,正准备对殷长夏使出来,而那只水鬼身上的符纸终于彻底化开了。 霍一尘感到了自己的面颊有些发痒,用手挠了挠,竟然挠出了一缕头发! 他朝上望去,整个人都惊住了。 水鬼就在他的头顶,此刻已经睁开了眼,眼球竟然是用污泥做的! 霍一尘:“……” 妈的! 手里的道具转了个弯,使在了水鬼的身上。 就算殷长夏抢走了他手里的东西,刚才也是留了时间给他,但在那一瞬间,霍一尘想到的不是离开这里,而是暗害殷长夏。 手里赫然出现了一根桃枝,被他打在了水鬼的身上。 水鬼无声的嘶吼了起来,泡得发白的身体上,出现了黑色的灼痕。 桃枝丢到了底部,以水鬼的身躯为营养,开始生根发芽,迅速的成长了起来,渐渐长成了一颗小树,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粗壮。 水鬼痛苦哀鸣,头发缠住了霍一尘。 霍一尘眼神发狠,桃木是阳木,对这种阴诡的玩意儿最有杀伤力。 不过用出来之后,无比狠厉,有些鬼怪也作为NPC,就不可能从她们的嘴里套出任何线索了。 霍一尘一时间不确定殷长夏会不会把那三个遗物分给自己,只得趁此机会,扒拉出剩下的几个遗物。 霍一尘气闷不已,本来是想害殷长夏来动手,现在使力的全成了他自己! 他只得依靠生长的桃木,融断了手腕的发丝,迅速朝着上方游动。 然而那株桃木竟然没能坚持多久,原本该镇压水鬼,让她永世不得超生,一直在这湖水之中,却引得她更加狂暴。 [请全体玩家注意——] [水鬼已进入狂化状态。] 霍一尘目露错愕,便瞧见被尸体吸引了目光的那只女鬼,也停下了动作。 该死! 快点、再快点! 只要在岸边,他就会没事了。 为了躲过水鬼的追击,霍一尘再度使用了道具,打开了瓷瓶儿,几缕血丝融化于湖水当中,沾染在殷长夏的兜帽和披风上。 两只水鬼的注意力,立刻便集中到了殷长夏的身上。 殷长夏才刚换了一口气,如刀刃般的发丝,便向他扑了过来。 霍一尘也低笑了起来,自己则依靠这个时间,迅速爬上岸边。 谁让他的道具没奏效,水里又只有他们二人,他别无选择! 殷长夏不得已沉入到水中,水鬼也追了过去。 霍一尘:“快拉!” 时瑶着急万分:“你简直有病!” 霍一尘掩住了眸中的恶意:“我动用过道具,但没有用,反而激怒了她们。” “我说了多少次,水里是水鬼的乐园。”时瑶铁青着脸,“你在岸上用,的确能够镇住水鬼,但在水里面用,根本不可能!” 没看到她的载物的攻击力都失了一大半吗? 霍一尘这才明白过来,可那又怎样? 游戏以实力说话,没有实力的人只能去死。 霍一尘:“你们这样崇拜他,实力已经不弱,会没事的。” 时瑶似乎还想说什么,而身侧的齐枫已经跃入水下。 众人以为齐枫要出手,他却并非想要救人。 如果真是裴大佬,那这两只水鬼,一定拿他没办法。而且以A级玩家的能力,一定会把水底掀翻,想要担心的是那两只水鬼! 齐枫想要做最后的确认,不到最后一步,他只会袖手旁观。 然而他下水晚了一步,根本没有看清殷长夏做了什么。 浑浊的水里,忽然冒出了一道亮光。 而底下的那人,已经脱掉了被弄得脏污的兜帽和披风,襦裙在水里散开,仿佛一朵盛放的莲。 纵然暂时没能看清他的长相,光是骨相便十分优秀,想让人继续窥探。 他的手里拿住了一张丑陋的面具。 一只水鬼被他揍得如垫脚板,踩到了更深的湖底。而另一只则被他用戴着骨戒的那只手,捏住了水鬼的面颊。 殷长夏缓缓露出了笑容,看得齐枫心头直颤。 殷长夏终于戴上了那丑陋的面具,遮盖住了自己的容貌,毫不在意旁人,摸索到了A级道具繁衍者的第一个用法—— 可以将声音,直接响在鬼怪的脑子里。 [带我上去。] [你不想吃了我,对不对?] 骨戒凝练构造出了木刺,三百六十五度,全部对准着水鬼,她被捏着脸,眼神里只剩下了惊吓。 殷长夏笑弯了眼:[你点个头,我们就和平相处,毕竟我又不是什么魔鬼。] 水鬼:“……” 不,你是。 她在殷长夏的身上,感知到了强烈的威压。 水鬼抖了起来,这威压比即将成为鬼将的万老爷更恐怖。 就像是……半鬼王! 她呲目欲裂,再也不敢留殷长夏在这里。 水鬼被迫点头,凑到了殷长夏的下方,让他坐在自己的肩上,将他迅速抬出了水面。 上面的时瑶已经急哭,也想跟着齐枫一起下水。 要是殷长夏出什么事,她就跟霍一尘拼了! 哪知道时瑶刚要踏出脚,殷长夏便被什么东西给顶了起来。 时瑶面露喜色:“太好了,你没事!” 殷长夏拍了拍 水鬼无语的露出了头,怨恨的扫视着玩家,只得把火气全都发泄到他们身上。 众人:“……” 好吓人! 到底出了什么事?水鬼为什么愿意给玩家当坐骑了!? 到底谁才是反派啊? 他们怎么觉得,水鬼被欺负惨了? 殷长夏被众人一同拽起,重新站到了荷叶上。 水鬼又探下了脑袋,在暗处虎视眈眈。 齐枫也在此刻爬了出来,一把将打湿的额发抹到了后面。他直视着殷长夏,态度显得更加恭敬紧张:“原来这就是A级玩家的实力,我不会再有任何怀疑了!”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令所有人都安静了。 咚咚咚。 心跳杂乱无章,连呼吸也不敢太大。 A级玩家? 原以为顶多是个B级,他觉得自己能够应对,才敢做那么多的小动作。 可他错了,错得离谱。 竟然是家园仅有的七位A级玩家之一! 霍一尘猛地转过了头,面露震惊的盯住了殷长夏—— 第82章 第三章 第三章 A级玩家! 当霍一尘从震惊当中彻底清醒, 这四个字宛如刀刻一般,一笔一划的雕刻在他的心上。 站在荷叶上的殷长夏也如他们一样穿着白色中渐变红色的襦裙,只有裙尾沾染了一点儿, 像是雪中一点梅, 又像是锦鲤的尾巴。 而他的脸上还戴着丑陋的面具,直到如今他们都没能看清殷长夏的脸。 光是站在那里,就宛如发光般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想起殷长夏之前做的事, 完全令他们摸不着头脑,却又给人一种高深之感…… 这就该是A级玩家的风姿啊! 时瑶:“……” 瞧着他们一个个激动又憧憬的眼神,时瑶默默在心里吐槽, 在以为殷考核官实力平平的时候, 这群人直说他有病。 现在丢出一个A级玩家的名号, 他们就觉得高深了? 田兴:“难怪水鬼愿意像乌龟一样驮玩家上岸!” 水鬼:“……” 你叫谁乌龟? 两只水鬼都凑到了一起, 面部有大半个埋在水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怨毒的看着众人。 只是她们一个还有眼球, 而另一个却是用池塘污泥所做成的眼球。 这样令人背脊发凉的目光,自然令他们感到了惊吓。 然而看着身边的殷长夏,又觉得无比安心。 他们何其有幸,能和A级玩家分到一个降落点! 霍一尘畏惧的问:“不知道您是哪位A级玩家?” 陈泉:“哪位跟你有关系吗?” 陈泉这才恍然大悟, 明白过来时瑶为什么态度如此恭敬。一切事情都有迹可循,早在这之前时瑶和齐枫就认出了大佬的身份! 陈泉只恨自己眼睛太瘸,一时半会儿没能看出大佬的身份。 如今有机会挣表现, 他当然第一个冲了。 陈泉:“有些人, 刚才针锋相对。是不是以为大佬最多就是个B级玩家, 而自己头顶上有个A级玩家陆子珩撑腰?” 霍一尘一肚子火, 却又按捺下来。 可不得不说, 陈泉点出了他的心思。 他的实力已经最大逼近了B级,手里又握着那个道具,只等着再做一次考核官任务,就能彻底取下B级玩家之位。 再加上齐枫态度恭敬,让霍一尘误认为这是齐枫的队长蔺明繁。 蔺明繁的实力又不高。 他能成为B级玩家,还不是因为手里的辅助性载物,能够合成一些道具。 那些有求于他的人,自然会因为这个原因带他过关。 霍一尘哪里能想到,眼前的人是A级!? A级和B级,那能一样吗? 家园有无数个B级,却只有七个A级,这中间天差地别,有着本质的区别。 家园所有玩家对A级,都有着神一般的崇拜。 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慕强’两个字,就能解释清楚的了。 对A级的追捧,深深刻入了大脑,已经转化成本能。 就连霍一尘这样的人,在听到殷长夏是A级的时候,思绪都凌乱了起来。 霍一尘:“刚才……在水里,我……” 陈泉:“别解释了,我们又不瞎,全都看得清清楚楚,现在想伏低做小了?” 霍一尘眼神阴狠:“什么时候一个最底层的E级玩家也能睬我了?你找死?” 陈泉心里发虚,对霍一尘仍是害怕。 可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就算害怕也必须得壮着胆子:“我就事论事而已。” 霍一尘火冒三丈。 他之前利用规则压迫殷长夏,而如今也被规则所压。 倒真是有种孽力反馈之感。 要不是A级玩家在这里震场,他就要大开杀戒。 殷长夏:“七件遗物已经捞出来了,快点穿上。” 众人感恩戴德的接过了那些东西:“还是大佬您厉害,七件遗物全都捞起来了。” 霍一尘:“……” 那是他打捞的。 只是被对方给抢了而已。 要是以前谁抢了他的功劳,霍一尘早就跳起来了。而现在却是A级玩家拿过去了,他憋得表情扭曲,也得把这口气给吞下去。 殷长夏拿起从尸体拔下的两缕发丝,上面还系着红布,放到了自己的怀中。 水鬼在那一刻终于探出了脑袋,似乎想把那东西拿回。 殷长夏眯起眼,她对自己其他遗物不太在意,反而是这两缕发丝? 殷长夏曾经听过一句诗——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水鬼愿意留在这里,帮着万家害人。殷长夏曾想过是墓主万老爷的原因,但又被他给推翻,毕竟墓穴离这里还有段距离。 那……她到底和谁结发了? 答案呼之欲出,一切还得看万家嫡系。 他们佩戴上所有的水鬼遗物后,久不动弹的荷叶开始了缓慢上移。 荷叶底部也在变硬,犹如升降电梯那样,托着他们朝着上方而去。 房梁太高了,这里就像是一座极小型的水下地宫,殷长夏根本没看清上面有什么。如今荷叶托着他们,快要抵达上面的横梁时,殷长夏才注意到这上半部分细细描绘的仙娥升仙图。 只不过原本该灵逸的仙娥,皆是满脸血泪。 她们的七窍被塞入了发黑的东西,联想到底部的水鬼,不难猜出这些是荷塘污泥。 这幅画和朝下,仿佛要奔向彼此。 再想起底部的水鬼,乃是一对双胞胎…… 殷长夏微怔,恍惚间触及到了什么线索。而与此同时,荷叶已经抵达了顶峰,将他们送上了第三楼,荷叶与地板严丝合缝。 原来他们脚底的荷叶,竟然是房间的点缀。 屋内的暖炉里燃着香炭,侧边是一个雕刻着紫藤萝的屏风,充满了脂粉的香气。 几个娇笑声,从屏风后方传来。 “终于有人上来了。” “真好,真好,我们又要多几个姐妹了。” “爹爹早就等不及了,没想到这次这么多。” 她们视若无睹的对话起来,可这里面的内容,却让众人感到心惊。 这些都是陪葬的‘女儿’? 她们都死了啊! 而屏风上娇俏的身影,却完全看不出任何死去的迹象。 “快别说了。” 屏风后方突然伸出一只白皙如玉的手,一半藏在薄纱内,她坐到了屏风身后,声音带着娇笑,“几位能否帮奴家拿一下梳妆台上的胭脂盒?”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行动。 按照游戏提示,万家人很快便要赶来,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通常来说,要通关游戏,就要解决boss。 但他们连万老爷的面儿都没见到,更别谈解决boss了。 众人将目光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很想问问A级玩家的意见。但这A级玩家威压过深,他们没有一个敢上去搭话。 陈泉又谄媚又畏惧的看着殷长夏:“大、大佬,我们……” 殷长夏将手指放在了唇部,做出一个嘘声的姿态。 他压低了声音,理清了一个最简单的思路:“要杀boss,就要接近boss,对吧?” 这点显然易见,他们都能想通。 殷长夏:“万老爷即将成为鬼将,就是利用这些女子的阴血阴气,这点也没错吧?” 众人点头。 殷长夏:“这个怪谈一,高位玩家有高位玩家的玩法,低位玩家有低位玩家的玩法。实力强大的,只需要装弱,等被带到万老爷的面前,一刀宰了那东西就行。而低位玩家,只需要做两点。” 一听低位玩家也能过关,这群E级玩家不由眼睛发亮。 陈泉赶忙追问:“哪两点?” “一、万老爷的实力由这些女儿提供,需要帮她们升天。二、助纣为虐的是万家人……” 殷长夏做了个咔嚓的动作,“送他们上路。” 众人:“……” 这由A级玩家道出,可真是充满了血腥味。 陈泉恍惚的询问:“大佬明明选择最简单的办法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教我们这么多?” 田兴的脸都白了,A级玩家向来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陈泉连咨询,都是大不敬! 田兴连忙拉住了陈泉,尴尬的笑了起来:“大佬,您别介意……” 陈泉这才明白自己逾越了,表情变得难看,牙齿也开始打颤。 完了,他都做了什么? 殷长夏根本不在意,反正他又不是裴铮。 殷长夏眯弯了眼,一脸的期待:“敢让我穿女装,当然得宰了这群玩意儿。” 众人:“……” 他们不禁抖了两下,明明屋内这样温暖,都让他们感到了一丝寒冷。 怎么觉得万老爷可怜? 难怪大佬一直戴着丑陋的面具,想来已经是不爽到了极点。 A级玩家被迫女装啊! 这放到家园,准儿是个大新闻! 可没到游戏之前,谁能想到游戏会有这一环节呢? 田兴和龙罡羞涩的抱住了自己的胸口,他们本就十分强壮,这一个动作,更是让手臂上的肌肉凸起。尤其是那个龙罡,一脸的络腮胡,做着这种动作的时候,真是辣眼睛到了极点。 时瑶:“……” 没被鬼吓死,反而要被这些人给毒死。 这么大两块胸肌,还穿着女装。 时瑶又转过头去看向了殷长夏,表情终于得到了和缓。 殷长夏:??? 屏风后的女鬼催促了起来:“快呀,快呀,爹爹要到了,我们可不能以这个样子见他,爹爹会不高兴的。” 殷长夏缓步走到了梳妆台,拉出了暗色的抽屉。 一股异香飘了过来,呛得殷长夏立即捂住了鼻子。 过于浓厚的脂粉气味,好似气管都难受了起来。 那些香粉的颗粒极大,一时半会儿无法散开,便撒到了屏风上,像是唤醒了屏风一样,让上面原本含苞的紫藤花,突然绽放开来。 上面画着一幅画,一个佝偻着身躯的婆子,在给曼妙的少女梳头。 这样的异变,让他们骨髓都仿佛结冰,无法说出话来,只怔怔的看着这一幕。 并非有多么吓人。 而是他们知道,接下来一定会有事情发生! 殷长夏缓步踏了过去:“胭脂盒我找到了……” 为首的女鬼催促道:“快给我呀!” 殷长夏站得不远不近:“姐姐,你的手过来一点啊。” 女鬼气愤的说:“你靠近一点!” 殷长夏笑得无辜:“姐姐可不能这么说啊,外面的屏风都开花了,刚刚不是这样的,不太敢过去……” 众人:“……” 你哪里像不敢! 这么说,无非是遛女鬼玩儿。 齐枫暗暗赞叹,恨不得拿个小本本,把殷长夏的一言一行全都记录下来。 这就是A级大佬的风姿! 他的通关手段,一定跟底下这些玩家不一样。 得学着点! 女鬼一时半会儿无可奈何,又想要得到胭脂盒。 她小心翼翼的伸出了手,想要将殷长夏手里的胭脂盒拿过来。然而下一秒,她就被殷长夏给拽住了手腕:“我们都来了这么久了,姐姐还不肯露面吗?” 女鬼眼看着自己要被扯过去,万万没想到殷长夏敢这样做:“不——!” 殷长夏一个用力,她的模样便映在了众人面前。 是一具骨架。 她穿着娇艳的裙子,里面却裹着森森白骨,离了那屏风之后,便现出了本来的样子。头骨上方还连着稀疏的发丝,女鬼的另一只手还拿着梳子,似乎要进行梳妆打扮一样。 红颜枯骨。 这可真是字面上的意思。 众人死死咬着下唇,用疼痛找回自己的一丝理智,然而脚趾还是不自觉的蜷缩起来。 被揪出之后,女鬼面露愤怒,四周的香闺突然变了,由阳间转为阴间,一道大风刮了进来,真实的模样展露在了众人眼前。 除却那扇诡异的屏风外,四周挂满了蜘蛛网,家具腐烂,角落长满荒草,雕花窗破损。 这简直是个中式鬼片现场! 阴寒的冷意沾染到了皮肤上,冻得众人连连打颤。 女鬼阴狠的喊:“把胭脂盒给我!” 众人吞咽着口水,朝四周望去,眼前一阵虚晃,竟瞧见他们后方全是横死的尸体,除却拖他们上来的荷叶,竟然没有能下脚的地方。 竟然是义庄! 霍一尘震惊的看向了殷长夏:“难怪刚才那些女鬼在对话,生怕我们没有发现她们是鬼,是为了引导我们得出净化的结论!而您早就发现,还专门在屋子里剖析,指出得净化女鬼的时候,就是将计就计,故意演给她们看的?” 越是这样,他越想探究对方到底是七位A级玩家中的谁。 毕竟霍一尘在寒鸦这样的大组织,也有幸见过两三位A级玩家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是算到了哪种程度? 殷长夏:“……” 他敢说,要是普通玩家这样一套操作,这些人根本不会震惊。 而是A级玩家,为他所做的事情加了一重光环。 “鬼就是鬼,净化哪里是这么容易的?再说了,如果她们能这么轻松的脱离万老爷的掌控,就不会有这个故事了。” 殷长夏蹲到了地上,笑眯眯的问,“姐姐,还要梳妆吗?” 女鬼:“……” 殷长夏扯着她,令她抵达了梳妆台。 沾满尘垢的铜镜里,只能映出一副骨架的样子。 他夺过了女鬼手里的梳子,为她梳着骨头上的青丝:“姐姐,你看我手法怎么样?给你疏得漂不漂亮啊?” 女鬼正要发怒,可骨架被刺入了一把七星铜钱剑,将她的身体定住。 众人看着这一幕,身体抖动得更厉害了。 旁人见了女鬼不跑也就算了,哪里还有心情给她梳? 而女鬼被定住之后,屏风里的声音也消失不见了。 竟然是她自导自演? 时瑶:“这种鬼的名字叫梳头婆婆,被她上妆或者梳头的人,就会失去神志,任由她们操控。刚刚拿胭脂盒的时候,屏风不是现出了一幅画?” 众人恍然大悟,他们还以为刚才的画只是点缀。 毕竟比起画而言,那些在屏风上盛开的紫藤萝更加吸引眼球。 他们是被转移注意力了! 一般流程,应该是玩家受到哄骗,把胭脂盒递过去,然后成功被女鬼们蛊惑,她们就会按着玩家,为玩家一个个的上妆。 届时万家人再进来,就没有人能抵抗了。 他们究竟用这样的手段,害了多少玩家? 众人的脑子里还联想到,被一群女鬼追着梳头的场面。 画面感如此强烈,以至于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殷长夏反客为主,竟然先给女鬼疏起来了! 殷长夏拧开了胭脂盒,里面的确是胭脂,却混杂了一些碎肉,让众人不仅惊恐万分。 他忍住恶心,在骨头嘴唇的部分,轻轻一抹。 女鬼的表情立即就呆滞了。 殷长夏拍了拍灰尘,坐到了床沿上。 义庄连棺材都没有,只是用了一卷凉席,过了层麻布,把人给盖住而已。 而殷长夏坐的地方,正是那些尸体的安置之处。 殷长夏单手托腮,看向了梳头婆婆:“说说,你平时都是个什么流程?” 众人:“……” 跟个地主老爷似的。 梳头婆婆似乎在挣扎,但很快又变得呆滞:“着万家人过来,再送到老爷那里。”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已经不用玩家们想象了。 他们义愤填膺,觉得自己的贞操受到了惦记,而且这个万老爷也太毒了,竟然用那两只水鬼进行测试! 都死了好几百年了,竟然敢用这种邪门的办法。和活人进行交/合,来晋升鬼将。 死在他手里的人,怕已经成百了吧? 万家人很快便要到达,齐枫听到了脚步声。 殷长夏:“装傻子。” 众人:“???” 殷长夏:“人过来了,不要露馅。” 说完这句话过后,全员开始挺尸。 万家人总算是抵达了屋内,深夜沾染了一身宿露,提着灯笼前来。 微弱的光线照亮了前方,那人似乎很惧怕,恭敬的问道:“婆婆,可有合适的人选?” 梳头婆婆被控制着,手指缓缓抬到了玩家的身上。 万海亮吓了一大跳,没想到这次会这么多人。 “那几处义庄,也留下好几个,这一群人过去,估计祖爷爷许久都不会发火了,真是太好了。” 那几处义庄? 殷长夏捕捉到了关键词。 看来是新人的降落点,他们很快要和裴铮见面了。 随之而来的,一定有隐匿身份的李蛹。 重逢、也会伴随着危险。 “少爷,快把人给带走吧,这里到底是太过阴邪。” 万海亮突然提起了灯笼,看着里面的这些人,目光渐渐落到了殷长夏的身上:“前几批的姿色都一般,他倒是……” “可他不是戴了个面具?能看出来?” 万海亮恶劣的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你不懂。” 他那眼神当中,藏着的脏污,比河沟里的污泥还臭。 万海亮遗憾的说道:“可惜啊,这批是要给祖爷爷的。” 众人:“……” 妈的! A级玩家对他们而言,可是高高在上,需要臣服的对象。 就算数以万计的家园玩家当中,也仅仅出了七位! 他们仰望的人,竟然被一个游戏原住民给不干不净的看了几眼,这都让他们难以接受,一股火气立即就蹿了上来。 D级、E级场,NPC还只是一段数据。 到了C级场,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了。 玩家是外来者,而万海亮是原住民。 万家仆人赶忙牵住了他们脖间的铁链,一个个的带了出去。 一路上全是荒坟,不知哪家正在送葬,吹着一路的哀乐,连黄纸都被风给吹了过来。 四周尽显凄凉,等到他们走出的时候,果真看到了依水而建的义庄,和殷长夏推测得分毫不差。而他们要去往的万老爷墓穴,应该也临靠水边。 万海亮询问:“祖爷爷上次说,让我们多久送人?” 万家仆人答道:“少爷,是明日,中元节的那天。” 那一日万老爷将聚集所有阴气,借助天时地利,助自己晋升为鬼将。 万海亮:“今天到底是早了一天……” 看来还是得先回万家老宅。 万海亮做这事儿已经熟练,根本没有半点心虚。 他收拢了身上的衣衫,被阴风吹得身体发寒。 两人不再言语,很快便抵达了万家老宅。 仆人将他们全都锁到了其中一间屋子里,三批都分散了,待到明日之时,便要送他们下地狱。 他们听到了外面的锁门声,这才敢粗重的喘息起来。 屋内的布局分外阴煞,处处彰显着不祥。无论是桌上花瓶里插/着的槐树枝,还是涂满了红漆的大门,床头的铜镜,还有上方悬吊着的红纸伞,都是用来招鬼撞鬼的! 这不禁让众人感到压抑,神经也在此刻紧绷了起来。 时瑶:“咱们现在该做什么?” 殷长夏:“得到明天晚上,才会进入墓穴。我们还有半个晚上和一个白天的时间,能够探查万家。” 时瑶:“可外面还有门锁……” 殷长夏亮出了骨戒,眼底带上了笑意。 时瑶顿时生出了安全感,这东西可以进行重构,开一把锁根本不在话下:“那咱们干脆和其他玩家先汇合吧!” 霍一尘察觉到了几分怪异。 A级玩家里,好像没几个对这些细节这么在乎。 唐书桐好像算一个。 不过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参加游戏了,真有这么凑巧? 霍一尘表情微沉,倘若被他发现,自己是上当受骗。就说刚才殷长夏的那些操作,就足够自己动怒的了。 霍一尘没再像刚才那么犯蠢,怀疑是怀疑,但这一次绝对要拿到确切证据才行。 他们很快便抵达了门口,恰逢一群黑影在抵到了外面。 两拨人隔着门,互相都惊了起来。 “里面是玩家?” “你们也是?” 原本正想去找他们,没想到他们先找上门来了。 殷长夏知道,大概率会遇上郑玄海和裴铮,便凑到了门口。 正准备开口,外面便传来一个桀骜的声音:“你们领头的是谁?” 时瑶:“这关你们什么事?” “连这个信息都还没破解?”外面那人像是十分不屑,“这次会分为三队,就是游戏给我们人为的分组了,相当于三个队伍进入了游戏!三取二,会有一个队伍被当场抹杀。” 时瑶诧异的看向了殷长夏,里面的人也面面相觑。 三取二,难怪外面的人要问。 他们大可以选择强强联合,把另外一队作为炮灰。 为此,自然得知道领队的人。 殷长夏:“你们领队的又是谁?” 殷长夏的心沉到了谷底,害怕对面就是李蛹。 男人觉得更搞笑了,没想到还被人反问。不过他们推举的人,自然是实力最强,名号最响,能最镇得住场子的人。 男人:“听好了,我们这边……” 他的话尚未说完,那边便走来一队人:“还没找到?” 男人的态度立即就变得谄媚:“找到了、找到了,其中有一队在里面呢!不过看他们的反应,领队的人好像不太行。” 陈泉很是不服气:“你态度怎么这样?你知道我们领队的是谁吗?” 男人不耐烦:“问了半天,你们也没见说。” 陈泉:“我们都是玩家,当然得信息交换,有本事一起说!” 男人和陈泉纷纷看向队里的老大,得到认可之后,便鼓足了劲儿,谁也不肯认输。 男人:“我们这边领头的是新星榜第三,又和A级玩家唐书桐交情匪浅,最近还通关了深渊博物馆那个游戏,一定是未来的A级玩家!” 陈泉:“未来的A级玩家算什么?我们这边就是个A级玩家!” 男人完全不相信:“你当我是傻子?你说A级玩家就A级玩家?有本事说他的名字。” 陈泉反唇相讥:“不过是个新星榜第三,你有本事也说他的名字啊。” 听到这里,殷长夏便觉得有一丝奇怪。难道不是李蛹,而是郑玄海? 齐枫知道联手的重要性,便接替了陈泉。 两人不约而同的道出—— 男人:“殷长夏。” 齐枫:“裴铮。” 两个当事人表情微变,立即就安静了。 屋子被打开,殷长夏和裴铮终于打了个照面,互相对视了起来。 裴铮:“……” 殷长夏:“……” 你装我? 你也装我? 第83章 第四章 第四章 陈泉:“这个殷长夏是……?” 齐枫压低了声音:“最近的新起之秀, 很受唐书桐赏识,甚至让他住进了唐家在九区的会馆。能如此受A级玩家看待的,想必未来的成就不会太差。” 陈泉:“那有什么,就算他未来能冲上B级, 哪里能和咱们裴大佬……” 话到一半, 殷长夏便向裴铮伸出了手,露出一个虚假的笑容:“没想到又和你见面了。” 裴铮:“……” 裴铮不情不愿, 在两队的灼灼目光当中, 和殷长夏来了个世纪大握手。 陈泉疑惑的看着他们:“两位这是,认识……?” 齐枫眼神微闪的注视着那边:“虽然其他玩家参与的游戏会被保密, 但A级玩家参与的游戏向来是公开的,深渊博物馆那个游戏, 裴大佬和殷长夏曾经一同担任了考核官。” 两队人不约而同的簇拥着为首的殷长夏和裴铮, 手里捏紧了武器, 显得杀气腾腾,一时半会儿间还不敢放下戒备。 毕竟游戏规则是三取二! 在还没达成结盟前,队伍和队伍之间,只会是对手。 为了活下去, 就算对面是A级玩家/未来A级玩家,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冲。 一束月光穿透了游廊上的瓦片, 射/下一缕清光,仿佛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将两拨人隔绝。 空气凝固不化, 快要静止。 所有人都在看殷长夏和裴铮的反应, 稍有不对恐怕需要立即动手。 霍一尘低声又不屑的说:“……不过是个新星榜第三。” 那份名单他也看过, E级场冲上去的, 根本不足为惧。 这一句话仿佛在另一队人那边炸开, 刺头男不服气的说:“你一个连新星榜都没上过的人,凭什么瞧不起新星榜第三?” “不会又是个E级吧?那大爷我就给你好好科普一下。” 霍一尘完全没把他们放在心上,“每个玩家进入游戏,都会有个初始评估,他去了E级场,就说明游戏给他的评估是E级。而我一开始,接触的就是D级难度。” 这句话,好像在贬低他们所有人似的。 外面那队的人顿时怒火燃烧,纵然有A级玩家在这里,也不妨碍他们维护‘殷长夏’的心情! 再说了,裴铮在A级玩家也算是个特殊存在,大部分人都不愿意提起。 他们更愿意跟着和唐书桐关系好的‘殷长夏’。 “你根本就没有看过!” “是啊!夏哥刚才的表现简直精彩,虽然不怎么爱搭理别人,却凭着一己之力干翻了几只鬼!” “你也太侮辱人了,夏哥是我们推举出来的,骂夏哥就是骂我们!” 殷长夏:“……” 别夸了、别夸了,老脸都崩不住了。 陈泉这边也不甘示弱,纷纷和他们杠上。 “他能比得过A级玩家?你是没瞧见裴大佬的风采。” “裴大佬比传闻当中的柔和多了,还愿意拂照我们这些玩家。” “裴大佬才是永远滴神!” 裴铮:“……” 该死,殷长夏到底做了什么? 这两边针锋相对,你一句我一嘴的怼了起来。就算平时殷长夏脸皮极厚,此刻也觉得自己快要招架不住。 时瑶憋得面颊涨红,做了好几口深呼吸,都没能调整过来。 陈泉:“……?” 时瑶假装拿手扇了两下:“我热得慌。” 眼看着两边队伍各不相让,吵闹声也变得更大。 殷长夏大声喊了句:“行了。” 两队互相对持的声音安静了。 殷长夏笑弯了眼,刻意加重了语气:“我倒是很欣赏‘殷长夏’。” 一听A级玩家说出欣赏两个字,顿时就捋顺了另一队玩家的毛,表情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裴铮可做不到殷长夏这么不要脸,咬牙切齿的说:“不知道‘裴大佬’什么时候,这么情绪外漏了?” 时瑶差点笑吐了,一边暗爽这里的清醒人只有自己,一边还要绷着演技。 真是太辛苦了! 殷长夏笑得露出小虎牙,显得蔫儿坏:“上次合作的时候,我就看出你的潜力了。” 他就只差把‘我觉得你是个人才’摆在脸上了。 裴铮:“……” 好气。 一听他被A级玩家如此表扬,这边的霍一尘和齐枫按捺不住了。霍一尘阴冷的扫视着那边:“如果真这么厉害,上次和您一起接下了考核官任务,他怎么还是E级?别是个绣花枕头……” 裴铮表情彻底下沉。 纵然被殷长夏气得肝儿疼,但殷长夏的实力他的确认可。 殷长夏借着他的身份说出来,其实也不算说谎。 这人是什么东西? 裴铮将手背到了身后,神色冰冷,强大的气场压在了霍一尘的身上。 “A级玩家的话,你也敢质疑?” 霍一尘表情微变,自己刚才那话,的确像是在质疑。 可裴铮向来不说客套话,能够这么直白的说出欣赏两个字,可见这个‘殷长夏’潜力多大。 霍一尘的心像是淬了毒,里面被塞满了发臭的塘泥,此刻竟然生出浓浓的不甘和嫉妒。 他有朝一日会对区区E级玩家嫉妒? 霍一尘觉得可笑。 然而能在E级就得到A级的赏识,这的确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霍一尘碍于形势,终于低头:“……抱歉。” 现今已经到了下半夜,曙色很快便要冲破黑暗的束缚,迎来一天的晨曦。 他们不能再多浪费时间了。 众人打定了主意,想先找找万家大宅里的信息。 这里分为了大小两个院子,一边是主屋,而另一边则是茂密的竹林。那些叶片上沾染了宿露,互相拍打时,还有露珠落入众人的后颈,溅起一身凉意。 两队打乱分成了两批,一批前往主屋探查,而另一批则抵达了竹屋。 殷长夏的身边跟着霍一尘,裴铮那边则跟了一个叫做曹登的男人。 四人抵达竹屋后,便瞧见里面摆满了字画和纸墨笔砚。 如此庞大的数量,几乎堆积成了一座小山。四人不得不一张张的摊开画卷,纵然工作量巨大,也好比错过某些线索强。 殷长夏装作若无其事的和裴铮交流:“一直跟着你的那个郑玄海呢?怎么不见他?” 裴铮:“应该在三队。” 殷长夏手上的动作一顿,诧异的看向了他。 如果是三取二,剩下一队会被抹杀,那郑玄海怎么办? “等下墓之后,游戏有个环节,可以互相换队友。” 裴铮面露狞笑,“不过要力压所有人,取得胜利,才能得到这个特权。” 殷长夏:“……” 裴铮:“我期待极了,A级玩家一定会力压全场吧?” 周围还有霍一尘和曹登,纷纷向他投来了目光。 殷长夏沉默良久:“如果不赢下来,任何人都会被抢。” 这说明,队伍里的领队,也会被抢走。 到最后只会强者和强者联手,弱者只能靠一边。 殷长夏露出一个标准式的反派笑容:“这可真是刺激,那就能随我的心意,随心所欲的选人了。抢你也行吗?” 霍一尘浑身一震,A级大佬可真疯。 他越是这么表现,越是让霍一尘断定眼前的人是‘裴铮’! 这也太符合他们对‘裴铮’的想象了。 裴铮眼皮直跳:“你胆子真……” 想起四周还有人,裴铮又给压了下去:“只要你够这个实力。” 他向来凭借实力说话。 霍一尘和曹登翻动着画卷,直到地上的画卷堆积起来,都没能察觉到端倪。 更让殷长夏觉得奇怪的是,整个竹屋画满了扭曲的仙娥飞升图,几乎是在以各种姿态描绘。可看画主笔下的画卷,根本没有半点仙气,反倒像是被束缚了一样。 那些被摊开的仙娥画放在了地上,宛如一具具仙娥堆积的尸体。 殷长夏抚摸着画卷,感受到了纸张的温暖。 殷长夏心沉到了谷底:“你们也来摸一摸。” 曹登:“……暖的?” 怎么可能是暖的呢? 殷长夏:“我幼时听过一个故事,拿美人皮当做画卷,拿美人骨研磨成颜料,可以把那只鬼魂永远困在画里。” 曹登心里咯噔,想起了画皮的故事。 不过不同于一只画皮鬼,这么多的画卷,每一张都是一条人命。 外面竹叶拍打的声音更大,似乎有人提着灯笼前来。几人神色冷凝,立即躲了起来,身体紧贴在竹屋的墙壁上,死死的盯着那边。 人影越来越近,终于抵达了竹屋。 万海亮的手已经放到了竹屋的门上,即将推开门走进来。 殷长夏的神经提了起来,在下墓之前不可对万家动手,这是游戏给他们的规则。 如果被发现,很有可能会被取消下墓的资格。 竹屋实在太小了,根本无法藏匿。 只要万海亮推门进来,他们必定会被发现。 霍一尘目光落到了另一队的两人身上,如果被发现已经成为定局,那必然要推一个出去。一个人出事,总比四个人出事更强。 这个‘殷长夏’,可真是深受A级玩家赏识。 现在还有了个换人的规则,那得罪过A级玩家的他,大概率会被换走。 霍一尘可不想失去机会,便悄然间拿出了道具,眼神发狠,连脸上的刀疤都显得狰狞了起来。 正当他准备下手时,裴铮敏锐的感知到了恶意。 裴铮在十区待了这么久,这方面早已历练的超乎常人。 裴铮的杀意更深,知晓霍一尘是想对他所装出的‘殷长夏’下毒手。 想要巴结和动手的人,被这蠢货给搞反了。 白色的绞丝比霍一尘更先一步拿出,不论是外面还是里面,都已经一触即发。 万海亮已经开了门,一阵风吹了进来。 灯笼的光照亮了屋内,脚步已经踏入半只。 正当此时,竹林深处忽然间跑来了一个人:“少爷,不好了!” 这声音惊动了万海亮,令他赶忙退了回去,带上了竹屋里的门。 万海亮赶忙吹灭了灯笼里的烛火,表情阴云密布,充满了浑浊和黑暗:“我不是说过,别在我画画的时候打扰我吗?” 仆人着急得跺脚,又不敢靠近竹屋:“小少爷又魇住了。” 万海亮立即走出了竹屋:“笙儿?祖爷爷不是说过,只要我照做,就会帮笙儿的吗!” 仆人:“老夫人已经赶过去了,特意差我来寻少爷。” 万海亮咬咬牙,只得先行赶过去。 屋内的众人一直注视着外面,再看到万海亮离开后,悬吊的心终于落下。 曹登回过头去,本想继续翻动画卷,哪知道刚才他们摊开的那些画,全都化作了女鬼,漂浮到了半空,向他们袭来。 曹登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就要叫出声来了。 殷长夏立即捂住了他的嘴,戒备的看向了四周。 这些画将他们重重围困住,包裹成一个巨大的圆形,而画上的女鬼仍是薄薄一层,根本没有血肉。 名副其实的纸片人。 “呜……” 鬼音上下重叠,再看过去,哪里还有仙娥的样子,只是被华丽的衣裳所包裹的骨头而已。 画里爬出了刀片似的发丝,让竹屋成为发丝的海洋。 每一寸空隙,都被发丝所填满。 桌上的颜料泼了下来,赤红得灼目,落在了那些发丝上,看得更加邪门。 女鬼趴在了画卷上,仿佛无法支撑过重的头颅,摇摇晃晃的抬起头,却只有骨头和蛆虫:“你看奴家的青丝,美不美?” 咔嚓,头颅滚落下来。 女鬼赶忙用手去接住:“哎呀,奴家的头……” 随着她的头颅掉落下来,离开画卷之后就不再是单薄的纸片,而是一颗完整的头。 画卷是漂浮在空中的,越来越多的连着稀疏的头发的头颅掉在了地上。 不一会儿,就堆积了起来。 再血腥的场面他们都见过,但惊悚远比血腥更加难以忍受。 这两者所带来的恐惧,一个在生理,一个在心理。 曹登瞪大了眼,脸色雪白,浑身都在发抖。 如果不是被殷长夏捂住了嘴,他恐怕已经叫喊出来了。 万海亮根本没有走远! 曹登眼角已经渗出生理眼泪,仍止不住紊乱的呼吸。 发丝里缠着那些头盖骨,乍一看就像是扭动的蜈蚣一样。头颅们纷纷发出哭音:“奴家的头被缠住了……” 曹登受不住了,拿出了珍贵的C级道具。 一只沾染了红色颜料的毛笔出现在了曹登的手里,他迅速画了一个圆,那些脏东西这才没有进来。 此时暗中对峙的霍一尘和裴铮终于爆发,两人各自拿出了武器。 裴铮最喜欢这样狭窄的空间,细如烟缕的绞丝已经布下杀局,霍一尘朝前击去,却发现自己浑身都被缠住。 裴铮:“想对我动手?” “不是你想对我动手吗?” 霍一尘看向了殷长夏,“我们不能和这样的队伍结盟!” 裴铮冷笑,倒是把恶人先告状学得娴熟。 霍一尘:“我们现在应该合力对付女鬼,这个‘殷长夏’却把武器对准了自己人,哪里有结盟的价值?” 新人果然是新人,被他随手一激,就上当受骗。 现在先出手的可是他,自己的手上干干净净。 如此不顾大局,不光会让他失去队内的推崇,想必A级玩家也会厌恶了他。 不得不说霍一尘的确打了个好主意。 只可惜…… 殷长夏余光瞥向了裴铮,纵然他戴着遮掩容貌的道具,此刻已经怒不可遏。 咱们裴大佬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啊! 霍一尘真是反复在生死边缘蹦跶。 殷长夏想起原本被针对的该是自己,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对霍一尘的恶感就更深了。 正当殷长夏先要开口,便听那边的裴铮说道:“本来目标不是你,不过能钓出和李蛹的相关人员,也不算太亏。” 霍一尘眼瞳紧缩,强辩道:“什么李蛹?你对我动手,反而把脏水泼到我的身上?” 殷长夏猜测过,裴铮为什么会假借他的身份。 但他们周围一直都有外人跟着,根本不可能单独交流。 原来表面上隶属寒鸦的霍一尘,竟然和李蛹那边的人? 裴铮:“你手头的道具,叫做金蝉蛊,能爬到别人的脑子里,七天之后整个人都会被一只只蝉占领。还需要我再继续吗?” 霍一尘表情难看,没想到‘殷长夏’一个新人,眼睛竟然这么尖。 裴铮完全没把地上的女鬼放在眼里,凑到了霍一尘的面前:“难道李蛹没告诉过你,裴铮当年为了活命献出所有,被人夺走了掌控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绞丝崩得更紧,让霍一尘忽然有种五马分尸的痛感。 霍一尘心跳极快,忽然生出了害怕。 可他竟然对一个E级玩家产生了恐惧,这未免也太可笑了! 裴铮愤怒到极点,反而显得平静,声音犹如万年寒冰:“李蛹和那个人,就是裴铮当年新人时期的考核官。他就是受了李蛹暗算,才不得不献出所有。要不然,你以为光凭鬼怪,能让他屈服?” 这样的秘密,霍一尘自然没有听过。 没想到手里的金蝉蛊,竟然成了他的催命符。 霍一尘紧张的看向了殷长夏:“我……裴大佬,这道具的确是李队……不对,李蛹给我的。但是我和他,也只做过一个约定!我帮他办完那件事情之后,就再也没了联系。” 他对比了李蛹、陆子珩、‘裴铮’,自然想要跟着能够保证他安全的人。 殷长夏表情极冷:“……办过一件事?” 霍一尘:“……” “我劝你还是说出来,要不然……” 殷长夏站到了裴铮的身边,“我会和他一起对付你。” 裴铮瞥向了殷长夏,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又立即收回自己的眼神:“哼,多管闲事。” 然而他这个举动,却让裴铮从旧日的深痛恶觉中,回到了现实里。 殷长夏笑嘻嘻的说:“我这个人就是乐于助人。” 再说了,这可不是闲事。 这极大程度,是有关寒鸦的事。 裴铮:“……” 霍一尘已经被勒得无法呼吸,没想到这两人关系好到这样的地步。‘裴铮’向来独来独往,脾气又古怪,就连同为A级玩家的唐书桐也和只是和他相交,而不是相熟。 这样的裴铮,竟然会选择去无条件的帮人! 霍一尘没了退路,终于道出:“李蛹要我做的事,是让我对秦封的尸体……” 话到一半,曹登手里的毛笔便破裂开来。 脚底的红圈消失,外围的女鬼透着煞气袭击着他们。那些发丝终于组成了一条巨大的蜈蚣,上面一颗颗头颅,宛如结出的果子。 蜈蚣向着他们横扫过来,直接将竹屋的墙壁撞烂。 几人被扫了出去,接下了这强有力的一击。 还好殷长夏迅速用骨戒凝练出了竹板,这才没有让他们骨折。 可这样的冲击力,还是令他们受了伤,再度站起来的时候,口腔里都尝到了铁腥味。 女鬼们犹如唱戏一般,声音婉转悠扬。 可在这种环境下,却显得尤为瘆人。 “郎在欢心处,妾在肠断时……” “委屈心情有月知,相逢不易分离易,弃妇如今悔恨迟……” 蜈蚣上的头颅,随着歌声的进行,忽然开始长出了血肉。 她们每一张脸,都挂上泪痕。 原本是楚楚可怜的,可她们犹如辫子一样辫在了头发丝组成的蜈蚣身上,这样的表情只会让人更加害怕。 曹登再也受不了,竟在这曲戏曲当中,这么晕厥了过去。 那些画卷聚拢在一起,将几人围堵其中。 当最后一片遮盖起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被困到了人皮所组成的空间里。 女鬼唱得如诉如泣,快要把人逼疯。 殷长夏只得先行对付女鬼,毕竟死一个玩家,就会增加三分钟无法使用道具的时间。这于接下来的游戏,大大不利。 骨戒凝结着四周的物质,形成了碎石刺和木刺,想要离开这个空间。 不知女鬼使用了什么手段,人皮空间里,阴气大量汇聚,令他们沾染了诅咒。 手指已经被染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不断向上爬。 不能耽搁了! 蜈蚣朝他们袭来,裴铮拿出了道具,揪住霍一尘丢到了殷长夏那边:“问出最后的情报!” 说完之后,他们便被气泡所包裹,迅速升到上空。 绞丝强行拧开了最后一丝人皮空间,殷长夏和霍一尘得以逃离。 气泡飞了一段时候,即将抵达池塘时,便骤然破裂。 殷长夏和霍一尘跌在了地上,溅起巨大水花。 然而他们身染诅咒是事实,已经无法扼制诅咒的蔓延了! 霍一尘眼瞳赤红:“不……” 身上的皮被撑开,快要长出密密麻麻的眼睛。 殷长夏感知到了皮肤的痛感,又奇痒无比,快要忍不住伸手去挠。 脑子仿佛受到了影响,变得混乱无序,怒面更加引起了狂化状态,令殷长夏即将突破危险的50%。 情况已经危险到了极点,就连进入游戏后,一直陷入沉眠的宗昙,也在此刻用鬼力冲击着自己,想要强行苏醒。 身上除却右手外,已经全都染上了诅咒。 霍一尘痛苦至极,赶忙哀求道:“裴大佬,呜呜呜,我愿意献上所有,求求你,使用载物……只有进入第二阶段的载物里的鬼魂,才能吞下诅咒……” 第二阶段,对接? 可是他和宗昙远远没达到那一步! 殷长夏表情难看,与此同时,脑海里突然响起了提示音。 [A级道具繁衍者正在被激活……] [您已满足种上鬼种的条件。] 什么? 是樊野! 池塘旁的花园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暗处一道微光亮起,脖颈的铁链就像是被吸引似的,迅速飞到了他的手中。 最先被拉过去的是霍一尘。 一把锃亮的小刀,经由水光的折射,抵在了霍一尘的脖颈,即将要割下去。 霍一尘:“你、你是……” 略带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仿佛冬日里的腐朽木枝,里面生了虫,在暗处发烂。 “听说你是裴铮?” 殷长夏心脏跳动极快,终于明白那边的人大有可能是李蛹。 李蛹的做派,似乎并不相信他是裴铮,还想要他的掌控权! 只有A级玩家才不会被夺走掌控权,如果被他猜出身份,自己就危险了。 [A级道具繁衍者已激活50%。] [由于鬼种尚未接种完毕,目标对象樊野暂时没有对接成功。] [空余的位置,可暂时建立父子关系,不限制玩家、怪物、NPC。] [时限:一分钟。] 殷长夏心口跳动得厉害:[选定对象——裴铮!] 人皮空间里的裴铮在接到游戏提示后,脸色黑如锅底。 [是!] 不能让李蛹拿走殷长夏的掌控权。 李蛹瞧着那边的人久久没有说话,生出了怀疑:“我所知道的裴铮,可不是这样。” 李蛹一刀刺向霍一尘,毫不留情的割开了他的喉咙,在他的脸上溅起了一道热血。 霍一尘倒在了地上,痛苦的呼吸了起来。 李蛹却没给他痛快,反而令他缓慢的死去,是要一点点的折磨他。 李蛹慢条斯理的擦拭着小刀,又把目光放到了殷长夏那边:“这样吧,你只要能答对我几个问题,我就相信你。” 刺骨的恶意席卷而来,让身体宛如虫爬。 殷长夏坐在池塘边,腰部周围全是碧绿的荷叶。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令他如水妖般惑人。 A级道具繁衍者令他们能够进行一分钟的对话,也能感知到对方的危险处境。 裴铮沉声道:[给我越嚣张越好!] 殷长夏微微扬起下颚,那姿态显得无比桀骜:“李老鬼,这么久不见,你敢质疑我了?” 第84章 第五章 第五章 无论如何, 把握这一分钟! 殷长夏没有动,姿态显得更加肆意。 冰冷入骨的池塘水围在他的腰间,碧绿如盘的荷叶也为他做裙。 殷长夏:“李老鬼,你还是像之前一样, 像只老鼠似的躲躲藏藏。” 这话完全没有激怒李蛹。 月光从浓云里浮出, 李蛹所站的树下也筛了零星的银光,阴惨惨的落在李蛹的身上。 李蛹抬着松垮的眼皮, 其中一只眼睛竟然是金色, 根本不像他自己的眼睛;而另一只倒是浑浊而含着欲,和他的姿态相符。 裴铮:[小心, 是怨狐眼。] 殷长夏:[怨狐眼?] 裴铮:[是李老鬼在现实世界得到的,而后他就活生生取下自己的眼睛, 放上了这一只怨狐眼。] 殷长夏:[怎么是一只?] 裴铮:[另外一只据说还在原主人的身上。] 殷长夏心在不断下坠, 能对自己这么狠的人, 对旁人只会更狠。 必须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 几只锦鲤游到了殷长夏的身边,在接触到他之后,诅咒很快便向外侵袭,让那几只锦鲤立即死亡, 一时间池塘上漂浮了许多的鱼尸。 看到这一幕,李蛹终于开了口:“能够抵抗诅咒……” 殷长夏嗤笑:“都是A级玩家, 有什么好吃惊的。” 李蛹:“小子,你知道冒用A级玩家的身份,莫说是我, 就算裴铮知道, 也不会饶过你。” 殷长夏:“……” 正主在线指导, 根本就不可能撞破。 李蛹这话, 无疑是威吓和试探。 裴铮:[别被唬住。] 殷长夏:[向来只有我唬人。] 裴铮:[???] 殷长夏一边和裴铮对话, 一边装得桀骜嚣张:“李老鬼,我还没找你算账,你竟然敢主动惹我?到时候别怪我打烂你那破坛子!” 李蛹:“……” 殷长夏:“你以为我像霍一尘,可以任由你动手?你不会忘了吧,狗东西,你的实力是A级玩家当中最弱的。” 霍一尘的喉咙已经被割开,精准的伤到了气管,不断在涌出血,但李蛹又没割开太大,让他一边感知着痛苦,一边缓慢的死去。 身体的温度被夺走,变得无比冰冷。 霍一尘很想离开,可他脖颈的铁链都在李蛹手里,就算逃跑又能逃跑到哪里去? 他绝望的感受着生命力的流失。 两位A级玩家的对撞,冲击着霍一尘的大脑。 光是简简单单的对话,就有足够的压迫力,令霍一尘变得更加难受。 李蛹勒紧了手里的铁链,将霍一尘拽到了面前,给他喂下了药水,帮霍一尘止住了血。 李蛹:“你也觉得他是裴铮?” 霍一尘眼瞳紧缩,比刚才还要感到害怕。 就因为想问他一句,就浪费一个珍贵的治疗类道具? 刺破喉咙是他干的,止血也是他干的。 杀人的是他,救人的也是他。 这到底是什么神经质的做派! 霍一尘牙关打颤,身体抖得犹如风中落叶,根本不敢回答李蛹的话。害怕他一不高兴,自己又要被刺破喉咙。 李蛹的手放到了他的伤口:“只是让你简单发表一下意见,都做不到……” 霍一尘被折磨得神经衰弱,大喊了起来:“是!我觉得他是裴铮!” 李蛹的手停了下来。 霍一尘还以为自己躲过一劫,哪知道剧痛再次传来。 霍一尘痛苦难忍:“啊啊啊——!” 腿断了。 李蛹:“人老了,腿脚就不太好使,跟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万一你逃跑可怎么办?” 这一幕看得殷长夏心头发紧,呼吸也乱了几拍。 殷长夏知道,这是李蛹故意而为,就是想要试探他的反应。 裴铮:[一分钟快到了!记住越嚣张越好。] 殷长夏:[裴大佬,别的你不担心?] [你在我面前怎么表现,就可以再他面前怎么表现。] 裴铮又不情不愿的补充了一句,[收着点。] 殷长夏:[……] 收、收着点? 所以我在你面前的形象,到底有多么变/态? 殷长夏:[放心,我一定将裴大佬您的名声发挥得更让人闻风丧胆!见着害怕!保证做到小儿夜啼,人人称颂你为家园唯一反派!] 裴铮咬牙切齿,怒意熏染着他的双瞳,下手变得更狠,一脚踹飞了正要袭来的蜈蚣。 [殷长夏,你有种!] 殷长夏做出意外的口吻:[哟,这次真是A级玩家的夸奖了。] 裴铮:[……] 他这张嘴,简直气死人不偿命。 如果是对准敌人,那一定会很爽。 殷长夏:[说回正题,江听云呢?] 裴铮:[进入游戏之后,就陷入了沉睡。] 宗昙也是这样。 殷长夏感到了古怪,思索着这个游戏到底哪里特殊,会让宗昙和江听云都变成这样。 一定有什么规则,是他暂时还没有发现的! 趁着最后的时间里,裴铮迅速说了一长串话。 殷长夏微怔,表情显得错愕。 然而一分钟的连接时间已经清零,两人的对话中断,殷长夏再度将注意力放到了李蛹那边。 [A级道具繁衍者正在继续激活。] [目标对象再次指定樊野,正在接种鬼种。] [00:10:14。] 最后这十分钟,一定要撑过去! 李蛹接连做出了两次的试探,瞧他皆无任何反应,便真的开始怀疑是自己错了。 可是…… 李蛹的手放到了左眼上。 金色束瞳的怨狐眼,正兴奋得乱跳。 只要眼里映入了坐在池塘里的人的身影,就有一种奇妙的反应涌来。李蛹自从得到怨狐眼之后,怨狐眼一直死气沉沉。 又兴奋又发烫,这还是头一回。 裴小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激起怨狐眼这样的反应? 李蛹手里就是两根铁链,却只敢动霍一尘的那根,完全不敢动另外一根。李蛹垂着过厚过松的眼皮,手上摩挲着冰冷的细链:“裴铮不是一直都讨厌帮谁吗?这一次怎么肯带队?” 殷长夏毫不掩饰直白的恶意:“那当然是因为你啊。” 李蛹手上的动作一顿,重新开始审视起他来。 A级与A级之间,一旦动手,就是鱼死网破。 李蛹为人多疑,再不确定对方身份的时候,绝不会这么做。 真是可惜,本来以他的推测,还觉得对方是冒领身份,又因怨狐眼的异动,便让李蛹生出了想要他掌控权的想法。 李蛹:“……为了引出我,你可真是煞费苦心。” 殷长夏平静的注视着那边,心脏跳动极快,这样危险的情形,随时都有可能会暴露,竟然让殷长夏觉得刺激又乐在其中。 他宛若走钢丝一般,踏错一步都会坠下悬崖。 然而越是这样,越是让殷长夏如鱼得水。 殷长夏对他的称呼再次变化:“我看该叫你李老狗!当年的事,你以为就是这么容易揭过去的?” 思路变得清晰。 李蛹还真是奸诈,他这么说绝不是相信了自己就是裴铮,而是两次的拉锯战没讨到好处,便主动退了一步,以此来让人放松戒备。 这一波,是以退为进。 若是换了别人,和A级玩家的较量,一定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看到李蛹相信过后,就会漏出破绽,松懈那一口气。 李蛹拽住铁链的手,已经有所松动。 “你都是A级玩家了,怎么还惦记那点儿小事。” “我向来小气。” 被迫成为当事人,参与到这件事之后,殷长夏突然间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李蛹为什么要在寒鸦做那么多小动作。 裴铮在慢慢变强。 而李蛹却是A级玩家里最弱的那个。 不仅是因为自己的野心,也是因为这一点,李蛹都无法坐以待毙。 纵然这一点是裴铮没有告诉他的,殷长夏直视着李蛹,大着胆子骂道:“李老狗,你绕这么大个弯子,不就是因为你自卑?” 李蛹表情大变,一时间他的身后,就像是混杂堆叠了无数道影子,犹如一张巨幕般吞噬着四周。 他的载物鬼蛊坛子能装无数低级冤魂,想必里面已经成千上万了吧。 前方的花园深处传来了鬼哭狼嚎,听起来凄厉幽怨。 霍一尘离得最近,直面感受到犹如和死人肌肤相触的阴寒。他的身体抖动得不像样子,这就是两个A级玩家之间的较量吗? 骂了李蛹那么多声老鬼、老狗,不见他有任何反应,只是一句自卑,便彻底挑动了李蛹的情绪。 殷长夏目露冷意:“万家人就要找来了,你想跟我动手?” 李蛹声音粗嘎:“裴小子,你别狂太久。引出我又能如何?怨狐眼的功效你难道忘记了?这具身体可不是我的!” 说完那具身体便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躲过去了! 殷长夏一直泡在池塘里,身体都被冻红,膝盖和手肘都像是染了一抹殷红。他赶忙把锁链拉到自己这边,心道这东西可真是个累赘。 然而刚拉了一半,便瞧见那边霍一尘极度恐惧的脸,他的双手都拽住了锁链:“裴大佬……别丢下我……” 殷长夏从池水中站起身,襦裙吸足了池水,向下滴落的时候,犹如下雨般泛起一圈涟漪。 他的四周都是死掉的锦鲤,受到了诅咒所染。 真当站起身时,才看到了刚才视角内没能看到的东西。 花园已经成了炼狱,就像是一个沼泽那样,让霍一尘的身体下陷。 李蛹的确给霍一尘喂下了治疗类道具,但所有的治疗类道具,都是无法在短时间恢复如初的,只不过保住小命而已。 霍一尘的伤并未痊愈,诅咒还依附与他的身上,已经无法从炼狱沼泽之中离开。 李蛹可真够狠毒,这大约是他和自己对话之前,就设下的陷阱。 殷长夏脖颈处的铁链被霍一尘朝前拽去,令他整个人不断朝前倾倒。 殷长夏这才知晓,李蛹为的不是逼疯他,而是逼疯霍一尘。 “松开!” 霍一尘疯言疯语的喊:“你们这群混蛋,都想明哲保身!!” 殷长夏被拽得脖颈发疼,后颈已经被勒出一道伤痕。 诅咒受到炼狱沼泽的侵蚀,在霍一尘的身上蔓延。他满脸泪痕的抬起头,脸皮已经被撑开,像是流脓般的破开了几道口子。 猩红的眼睛长满他的右脸,霍一尘流出了血泪:“我不想死。” 那声音已经带上了鬼魅般的重音,就像是精神污染一样。 殷长夏被勒得喘不过气,努力看向了另外一头,裴铮仍旧困在画卷所组成的人皮空间里。里面战况激烈,人皮空间被撞出了好几个凸起的大包。 他得自救! [A级道具繁衍者激活时间:00:04:14。] 最后四分钟! 殷长夏的身体已经可以动弹,他拿出了剪刀,狠了狠心,用骨戒迅速重构凝结。 眼前一道光芒虚晃而过,手里赫然出现了一把匕首。 脖颈的锁链不可斩断,这是和身上的襦裙一样,是明日下墓的凭证。殷长夏不退反攻,迅速朝前冲去。 炼狱沼泽里伸出一根又一根的长鞭,朝着殷长夏鞭打而来。 这就是李蛹载物的使用方式,他的载物名字纵然是鬼蛊坛子,却只能装不可炼,缺少的就是能够镇守的半鬼王。 李蛹为此费尽心机,不惜算计牵连了众多玩家,让日暮西山的秦封主动抛下人类身份,选择成为半鬼王。 决不能让他们汇合! 殷长夏迅速躲避着,脚踩踏在池塘上,弄脏了一圈荷叶。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靡靡细雨,雨丝如春酒,粘腻在皮肤表面。 四周安静极了,只剩下脚踩在池塘边的声音。 几条黑色的鞭子坚硬至极,已经刺穿了殷长夏的手臂。他却像是不知疼那样,全速朝着前方冲去。 一条黑鞭刺在他的面前,直冲脑门。 殷长夏脚步一顿,朝后仰去。 黑发被烧灼得掉落了数根,如丝绸般的坠落到了池塘里面。 殷长夏用手上的匕首割开黑鞭,发现这哪里是什么黑鞭,而是一只只鬼魂。 在一路上殷长夏已经不知道割开了多少,在他身后是庞大的冤魂。 殷长夏轻轻挑眉,突然笑出了声:“李蛹!” 他设下的招还真是环环相扣。 殷长夏反而兴奋了起来,有种解扣的探究感。 失去理智的霍一尘,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紧拽着殷长夏脖颈处铁链的手,也颤抖了好几下。 这就是A级玩家和普通玩家的区别吗? 他竟然还乐在其中! 殷长夏不管不顾,反倒把那巨大的冤魂引到了霍一尘的面前。眼看着他们即将用那些争先恐后的鬼手触及到他们,霍一尘恐惧到极点:“你疯了!?” [是否使用载物?] 殷长夏显得十分平静,主动解除了鬼骨的限制。 他要用这些冤魂,刺激宗昙和江听云苏醒! 养灵体质时隔已久的暴露了出来,无论是脚底的炼狱沼泽,还是即将靠近殷长夏的大批冤魂,在此刻犹如静止般的,停在了原地。 一秒、两秒、三秒。 霍一尘从泪水横流的视线里看到这些,终于惊住了。 鬼怪根本没有人性,怎么可能在最占据优势的时候,停了下来? 令人震惊的已经不是他游鱼般的耍弄着冤魂,而是冤魂克制了本能。 随之而来的,则是无数的声音挤到了脑子里。 他的身躯和炼狱沼泽相连,这才能听清。别的人,就算是设局的李蛹,恐怕都无法明白冤魂们在说些什么。 [养灵体质……传闻竟然是真的?] [他看起来阳寿充足……] [选我!我要成为鬼王!] 什么? 霍一尘的大脑已经无法整理这么多庞大的信息了,他只觉得头疼欲裂,像是有人在拿凿子锤他的头盖骨。 “别说了……” 霍一尘眼瞳赤红,“你们住嘴!” 然而冤魂变本加厉,绕在殷长夏的身边:[选我选我!我会令你满意的!] 就连困住裴铮的人皮空间,此刻也有了异动。 那些画卷犹如积木一样,缺一块儿都无法构筑成人皮空间。 终于有一副画开始溃败,不再齐心协力,反而一股脑的冲向了殷长夏。 越来越多的画卷冲到了殷长夏的那边,像是大厦崩塌的碎片—— [嘻嘻嘻,来和我玩儿啊。] 冤魂自然不会让她们如愿,竟形成一个巨大的幕布,将画卷鬼给挡在了外面。 两拨冤魂开始内斗。 裴铮站在外面,只能瞧见他们互斗的场面,却无法看到里面。画卷鬼和冤魂阻隔了视线,恐怕不光是他,就连想要观察的李蛹,也不能看到里面了。 裴铮立即反应过来,殷长夏在这么做之前,恐怕已经有所预料。 他在玩命! 炼狱沼泽当中,伸来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拽住了殷长夏的脚。 他犹如福娃娃般的露出笑容,穿着红色肚兜,手臂犹如藕节一样。 他扬起一个笑容:“爹爹……” 殷长夏一脚将其踹回了炼狱沼泽:“乖,卖萌在我这儿不管用。” 鬼娃娃的脸立即就变了,原本圆滚滚的肚子,突然开始腐烂长虫。就连刚才可爱甜腻的笑容,也变得阴森凄厉。 鬼娃娃一把扑向了殷长夏,嘴长得极大。 殷长夏侧身躲过,手上的匕首刺向了鬼娃娃的头颅,把它踹得更远。 霍一尘:“……” 这年头,还有人强行认爹。 鬼娃娃放声大哭:“嘤嘤嘤……” 那姿态,好似充满了对殷长夏的控诉。 殷长夏毫无反应,瞧见所有画卷已经聚集完毕,不必要再等下去了。 [是否使用载物?] 殷长夏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是。] 手里的阳寿在不停被倒扣,原本只能转化低级邪物的凶宅,此刻却因为他们互相争斗时,双方各有伤残而捡了漏。 [阳寿扣除一个月。] [阳寿扣除一个月。] [阳寿扣除一个月。] …… 许多冤魂和画卷鬼受到了波及,这才发现他们上了当,纷纷带着怨毒的朝着殷长夏袭击。 然而此刻已经来不及了。 她们被融化成一颗颗魂珠,像是梦幻的肥皂泡,萦绕在殷长夏的四周。 画卷一张张的跌落到了地上,已经无力组成人皮空间。 殷长夏声音轻柔:“你们不醒过来的话,这些东西我就先喂樊野了。” 裴铮突然发现,身体里的江听云在强行用鬼力冲击着自己。 抢食抢成这样!? 裴铮虽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但江听云强烈异动,自己无法苏醒,反而驱使着万家大宅里的蜘蛛,不论大小,全都向着那边爬去。 这里的蜘蛛,比起深渊博物馆,可营养不良太多了。 最大也不过半个拳头,气势都输了,还怎么唬住别人? 而江听云仿佛不这么认为,亲自用行动证明,什么叫做蚊子再小也是肉。 裴铮:“……” 这没出息样! 冤魂们终于知道害怕了,将他们给唬住,竟然着急忙慌的缩回了炼狱沼泽。 李蛹正在房间内操控着载物,对于这样的状况始料未及,喉间尝到了腥甜。黑色的坛子光芒变暗,李蛹冷着脸擦了下嘴角的血丝。 “能抵抗我的载物,竟然真是裴铮。” 只可惜,这次是试探。 如果真的对上,以他的手段也未必会输。 池塘夜雨下得更大,霍一尘身体抽搐,没想到诅咒竟然在更快速度的蔓延。 他是炼狱沼泽的核心,如今炼狱沼泽消失,诅咒开始恢复繁殖速度。 只是霍一尘已经恢复了神智,他痛苦哀嚎,拿出道具桃枝,想要借此来自救。 然而他的身体已经和冤魂同化得太过,桃枝掉落在他的身上,滋滋声不断,燃起了许多黑色浓烟。 霍一尘面部已经扭曲:“呜……” 殷长夏:“继续刚才的话题,告诉我李蛹都让你做了什么?” 霍一尘眼角渗出生理泪水,不明白为什么殷长夏身上的诅咒没有蔓延。 霍一尘张了张嘴,正打算告知于他。 刚才被殷长夏一脚踢走的鬼娃娃,突然一跃而下,张口便咬住了霍一尘的脸。 它的牙齿如突刺,又像是锯子,咬住便不肯放开了。 霍一尘痛得在地上打滚,桃枝触及到了鬼娃娃,没想到让他们两人的皮肉,犹如水泥一样融化,竟然连在了一起。 鬼娃娃呲牙,还想要害人。 它嘴里吐出黑鞭,将那边殷长夏面颊上的怒面,打落了下来。 霍一尘这才看清了对方的脸。 他像是淤泥之中的莲。 以至于乍一看去时,才会这样惊艳。 细雨霏霏,如春酒般落入发丝间。 他身上的襦裙并没有任何不同,甚至裙摆还弄得脏污,让那一抹渐变的红色,也黯然失色。 可能正因为如此,对比才会这样强烈。 人的眼睛在看到过多的丑陋后,这一眼的惊艳便会被放大。 只一秒过后,他便重新戴上了面具:“你为李蛹办事,他却早就想好让你不得好死。” 霍一尘已经来不及询问他到底是谁了,永远的闭上了眼睛,身体交由和他相连的鬼娃娃操控。 桃枝在他身上扎了根,一如当初的水鬼,汲取着他身体里的阴气滋长起来。 鬼娃娃又重新挂上了伪装,再次以可爱的年娃娃模样示人。他装作委屈的叫起来,瘪了瘪嘴:“爹爹……” 殷长夏脚踩着他,完全不受蛊惑。 鬼娃娃:“……” 殷长夏笑弯了眼:“你这小伎俩,赶我还差点。” 蜘蛛大批涌来,已经吃下不少魂珠。 右手也在此刻不受控制的抬起,似乎是宗昙半梦半醒,迅速将剩下的魂珠吸纳到右手当中。 借着这些魂珠,宗昙总算是苏醒了过来。 宗昙嫌弃的说:[江听云,你是狗在撒尿吗?每一颗都啃了一口。] 裴铮:“……” 江听云:[……] 宗昙的鬼火亮起,将被江听云啃了一口的魂珠烧掉。 天空仍下着小雨,落在殷长夏的身上。只是他的四周还燃着蓝色鬼火,这一刻水和火的结合是如此和谐。 十分钟已到,脑海里再度响起了游戏的提示音—— [A级道具繁衍者已完全激活。] [您已种上鬼种。] 这两个字,令宗昙的表情都变了,没想到沉睡的这段时间,被樊野给抢了先机。 宗昙的脸色骤沉,有种被人偷家的不爽。 心绪开始波动,郁气盘踞成结,宗昙的眉头也越拧越紧,某种感情即将爆发。 [特殊任务已触发,是否同意接下?] 特殊任务? 这还是游戏世界的头一次! 殷长夏连忙正色道:[是。] [推动C级场升级为B级场,您将成为boss的培育者。] 殷长夏:[这是什么意思?] 游戏发出难得的滋滋音,像是透着无穷的恶意—— [由您选定,即为boss。] 第85章 第六章 第六章 殷长夏不觉得游戏会这么好心。 由他选定, 即为boss? 这话简直可笑! 游戏向来是高高在上的、阴险的、玩弄着玩家的姿态。 把如此巨大的权利交给玩家,这大概还是头一回吧。 他的一念之间,决定着这个C级场里, 数以万计的玩家的性命。手里仿佛捏着沉甸甸的棋子,若是轻轻一抛, 便是数万尸山血海。 殷长夏:[如果我现在不想选择呢?] 游戏:[权利可一直保留到怪谈三。] 殷长夏毫不示弱的回击着游戏的恶意:[那如果我想选择的人……是我自己呢?] 游戏:[……] 殷长夏轻笑:[不是你说的,由我选定, 即为boss?我想了想这么辛苦的活儿, 还是不能让给别人。] 游戏:[……] 向来都是它去玩弄别人,鲜少被怼到这种程度。 殷长夏表情里透着无辜, 好像自己什么坏事也没干:[别那么紧张嘛,我开个玩笑。] 他当然知道不能这么做。 镇守游戏的boss,和扮演boss是两件事。 前者将永远留在游戏,后者只是游戏规则的一环。 而且玩家的通关任务和特殊任务,看似毫无关联,实则起了冲突。 想要通关玩家任务,一定希望boss不要太强,能让他们早些扫除障碍。 想要推动‘食欲’升级为B级场,一定希望boss不要太弱,否则根本无法承担。 殷长夏眯起眼,一肚子坏水想使。 游戏:[请您遵守游戏规则。] 殷长夏做了个投降姿势:[你看我哪里没有遵守?] 游戏:[……] 你哪里遵守了? [由于您为培育者,本场游戏需保证养灵体质的开启时间累计满足30个小时。] [倒计时正式开始:29:59:59。] 殷长夏:“……” 殷长夏只得安慰自己,养灵体质如果不近距离接触,根本不可能被发现。 鬼娃娃的身体犹如熔浆一样,和霍一尘相连。 它瘪着嘴一副欲哭的模样, 脱口就喊了一句:“爹爹……” 这大约是它的惯用伎俩。 它已经无法逃脱, 身上的桃枝不停生长, 快要变成一个参天大树。 在鬼娃娃那两个字说出口时,江听云懵懂痴傻的表情,突然就有了变化。 他竟然学会了着急。 江听云抢过了裴铮的身体,注视着殷长夏,有许多感情无法用语言表达。 “爹爹。” “夏……夏……” 鬼娃娃叫一声,江听云也跟着叫一声。 殷长夏头疼扶额,觉得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词儿。 天已经快亮了,却因霏霏如雾的小雨,而迟迟不肯离开树梢,让晨曦降临。 周围仍是黑暗,大片浓云横在远天,仿佛得到了自由那样,在愉快的撒着欢儿。 正当几人交谈之际,原本趴在地上的画卷,突然飞了起来。 她们这次学聪明了,要把人先拖入画卷的世界再动手。 那些画立在了四周,将他们围堵了起来,如一个个黑洞,将一切碎石、残枝、包括池塘里断裂的荷叶,都一并吸入进去。 一时间狂风做起,让里面形成一道龙卷风。 殷长夏身体摇晃,有些站不住脚。 本来压在鬼娃娃身上的桃树,也因为没有彻底生根,树叶被一点点吸走。 这吸力是如此之大,脚底是松软的烂泥,霍一尘的尸体开始朝前,拖拽了一条长长的凹痕。 他的衣衫也染上污泥,画卷鬼们又宛如唱戏一般,凄厉的声音里充满了哀婉:“郎在欢心处,妾在肠断时……” 画卷里的世界仿佛搭建了戏台子,里面有敲锣打鼓的伴奏声。 咚铛铛铛…… 女鬼们粉墨登场。 “委屈心情有月知,相逢不易分离易,弃妇如今悔恨迟……” 那咿咿呀呀的声音,蒙上了阴惨和戾气。 殷长夏只觉头疼欲裂,这声音由外向内,直接响彻于脑海。 鬼种受其催动,变得不安分了起来。 裴铮再度拿回了身体,幸亏江听云刚醒,他这才能轻易的将身体给抢回。 裴铮:“我对付画卷,你去搞死鬼娃娃。” 殷长夏已经半蹲下来,发丝和裙摆被吹得狂扬,轻轻的点了下头。 身体在迅速失温,整个人都像是死了一样。 鬼种再度闷动。 殷长夏将金色匕首插入了鬼娃娃的身体,鬼娃娃不停乱躲,在霍一尘的身体里游走,怎么也不肯轻易受死。 鬼娃娃看殷长夏的眼神已经不是渴望,而转而变为了害怕。 它本来想殷长夏选定自己,原来他早就被种上了鬼种。 如今那个厉鬼,在发出警告。 养、养灵体质又不是只能种一个! 至于这么小气吗? 看殷长夏的样子,阳寿充足,起码能种两个! 鬼娃娃的神智不如几百年的老鬼,对养灵体质的渴望,以及对半鬼王的恐惧,同时在它内心交织了起来。 殷长夏的身体越来越冷,呼吸间都是寒气。 他感受到自己生命力的大幅度下降,殷长夏的眼神涣散,此刻也明白了不对劲,瞧见了自己疯狂下跌的阳寿。 一天一天的减少。 久未说话的宗昙终于忍不住自右手而出,红衣飘散在半空,借由鬼力抬起殷长夏的下颚,两人的距离变得极近。 宗昙的手放到了殷长夏的胸膛处,话语里透着十足的危险:“给我安分点。” 殷长夏的眼瞳映满了宗昙的身影,他是一把锋利的冷刃,根本没有能够压制他的剑鞘。 鬼种不甘示弱,更加迅速的夺取着阳寿。 右手的红线一度涌出,包围在两人身边,周围的狂风碎石,也完全没有影响到他们,这里就宛如形成一个独特而安静的空间。 残缺而破败的环境下,宗昙的红衣显得凄厉,给人一种极其强烈的冲击感。 也正因如此,才会生出无法言语的美感。 在这个空间当中,宗昙的手终于触及到了殷长夏,两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来自灵魂的颤栗。 就这一瞬间,便让殷长夏苏醒过来。 宗昙阴沉的说:“你该不希望我直接徒手挖你出来吧?” 殷长夏:“……” 老婆,要这么血腥吗? 宗昙似乎对鬼种十分不满,尤其是他沉睡的这段时间内,殷长夏就被这东西给盯上了。 殷长夏对他的意义不同。 他的尸骨在殷长夏的身体里。 宗昙往日从未生出过这种感情,就好比属于自己的东西遭到外来的东西侵占,哪怕只是屈居于小小的地方,都让宗昙觉得无法忍耐。 宗昙:“你以为,我会任你壮大?” 鬼种又猛烈冲击着,仿佛在反抗。 宗昙施放出了强大鬼力,借由红线形成的空间,如有实质般的呈现了出来。 那种不祥和扭曲,根本不是一般的鬼魂。 这一幕令鬼娃娃惊愕,随之而来的便是深深恐惧。 是半鬼王! 万老爷费尽千辛万苦,也不过是想让自己成为鬼将。而殷长夏的身边,就跟了一个半鬼王! “还敢反抗?” 宗昙戾性尽显,却是以一个最为平静的笑容展露,“你知道他的身体里有我的骨头,还敢贪婪,就要承担危险。” 他寸土不让。 鬼力暴动成这样,终于压下了鬼种。 殷长夏脖间的骨哨轻轻摆动了一下,这才回归了平静。 宗昙淡漠的眼瞳重新和殷长夏相对,手指绕上了骨哨的红绳,一把将其拽落下来:“你太没防备心了,那些东西可恨不得全往你身上去。” 骨哨跌在了地上。 鬼种彻底变得安分。 不过当初发现骨哨的时候,谁也没想到樊野会拿骨哨作为媒介。 殷长夏心脏乱了几拍,仿佛要迷失在这种暴力、强大、又孤注一掷的美感当中。 像是荒野里不肯熄灭的野火。 宗昙:“怎么了?” 殷长夏语气认真:“我在想,对你也需要防备心吗?” 他们在初初相见的时候,可是互相算计,也不会给对方留有余地。 宗昙提醒自己,他们只是被婚契和鬼骨强行绑定在一起。 然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让宗昙心绪搅乱。 “我们只是……同谋者。” 宗昙低声在他耳旁说道,声音如同融雪时的那抹冰冷,“当然要对我保留防备心。” 话到此处,宗昙便进入了右手当中。 红线又重新收回,载物对接再度中断。 殷长夏:“……” 他只是单纯的发了个问而已。 殷长夏倒是没有想太多,却不知自己搅动了别人的心湖。 裴铮那边已经解决了画卷鬼,手里是一张张的画卷堆叠,他将所有的人皮都收了起来。而小鬼和霍一尘的尸体,也不知道跑到了何处。 眼瞧着这里乱成一片,殷长夏捡起了地上的骨哨,赶忙和裴铮一起离开。 竹屋那边还有昏迷过去的曹登,他们也将曹登带走。 得快些回到关押玩家的厢房。 裴铮一路上沉默寡言,等到快要抵达的时候,才说了一句:“抱歉,利用你的身份,是想钓出李蛹。” 殷长夏:“我不也用了你的身份?再隔不久家园就要传裴大佬是个变/态了。” 虽然很好气,但不知两人怎么都笑起来了。 裴铮:“这是E级道具清净瓶,能把脏污全都装到里面,一次性道具。先把你身上的衣服弄干净,免得让人生出怀疑。” 殷长夏也没有推辞,他们还需要过万海亮这一关。 能不能下墓,见到万老爷,就等白天了! 裴铮:“这些画轴你先收着。” 画轴全都被缩小了,变得极其容易携带。 殷长夏知道,除却道具以外,游戏里的物品并不能缩小。 现在这些人皮画能被缩小,便证明了它有能制成道具的可能。 ……人皮灯笼。 裴铮:“我听闻每个故事之间,都可以用某些东西进行开启。” 殷长夏:“你的意思是,这些人皮画,就能成为人皮灯笼故事的开启钥匙?” 殷长夏接了过来,目光闪烁的看着这些画轴。 能找到材料,就一定能找到‘制作’的人。 看来还得搜寻更多的线索才行。 两人各自回到了厢房,他们关押的方位是截然相反的两边。 时瑶已经在屋内等待良久,如若殷长夏再不出现,就算是冒着风险,她也要出去寻找殷长夏。 一队的所有玩家也紧绷了起来,他们推举的领队玩家还不见回来,一定会对接下来的游戏环节产生影响。 “大佬不会有事吧?” “别胡说!那可是A级玩家!” 等瞧见殷长夏的身姿,他们惴惴不安的神情才终于放下,连忙赶到了殷长夏的面前。 田兴松了口气:“您可算回来了。” 殷长夏压低了声音:“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田兴和时瑶正准备告知殷长夏,谁知外面却亮起了灯笼的光。 是万家的人!? 他们紧张的注视着这一幕,原以为他们会进来。可哪知这些灯光由近及远,很快响起了骚乱—— “池塘那边出事了!” “又有鬼物夜袭?今夜还真是不太平,小少爷那边,晚上一直在学狗叫。” “不是说万家有祖上庇佑?怎么还会闹出这些事?” “快到七月半了,希望今年早点挨过去。” 仆人间的对话声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田兴脸色泛白:“不会节外生枝吧?霍一尘呢?” 殷长夏:“死了。” 屋内的人表情都变得微惊,一时间只听得到他们的抽气声。 那可是C级的大佬啊! 没想到继嵇小菀之后,竟然是霍一尘出事。 齐枫:“那为什么我们没有收到游戏的提示音?” 殷长夏拿起桌上的茶杯,为自己倒了一杯水,轻轻抿了一口,润了润过于干涸的嘴唇:“准确的说还剩最后一口气,不过他的身体长了鬼娃娃。” 齐枫抓住了那个字眼:“长……?” 殷长夏:“因为桃枝的原因,鬼娃娃的身体像是半融化的膏体,黏在了霍一尘的脖子上。” 大抵那是霍一尘的伤口,才让鬼娃娃有了可乘之机。 听着他的描述,众人感受到了瘆人的寒意。 霍一尘都没能躲过去,他们便知道殷长夏今夜的遭遇一定更加危险。 殷长夏:“时瑶,报告你们找到的线索。” 这么多人当中,他唯独点了时瑶,这不禁让众人有些嫉妒。 在众人的目光当中,时瑶清了清嗓子:“我们今夜找到的全是跟小少爷笙儿有关的东西,他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如畜生上身,夜夜狗吠,就是临近七月半的时候。而万家每年都会在这个时间,带笙儿下墓,让墓主万老爷,为他缓解症状。” 殷长夏觉得有意思,这听上去像是被脏东西给上身了。 殷长夏:“万家不找道师驱鬼,怎么找到了万老爷?” “万家倒是找了,没有任何用处。” 时瑶连忙看向四周,压低了嗓音,“其实小少爷笙儿会变成这样,是有原因的。” 屋内的烛火被风吹得摇曳,随着时瑶的话,仿佛汇聚了阴气,令屋内的气温逐渐变低。 时瑶缓缓道出:“笙儿在三年前,狠心虐待死了一只狗。若说寻常的虐待,根本不会招致怨恨,他拿剪刀剪断了狗的四肢,又让它在太阳底下暴晒,在狗的身体流脓生蛆后,又在它奄奄一息时剪开了它的肚子。那一天……正好是七月半。” 碰—— 窗户垮塌了下来。 众人吓了一大跳,纷纷朝那边望去。 周围并没有人影,应当是窗户年久失修。 时瑶这才定了定心神,继续说道:“紧接着万老爷就出现了,因为万家的供奉没有及时到位,便动怒要屠杀万家。而后倒是有一位道师,好心救下万海亮,告诉他们这事儿蹊跷,而且那只狗像是两只残魂,被人强行缝合到了一起。” 阴风呜呜呼啸,如诉如泣,殷长夏怀中的画卷开始渗出鲜血。 瞧见这一幕,时瑶怔怔的问:“您……” 殷长夏:“继续说。” 时瑶吞咽着口水,只得继续说道:“那位道师反而被万海亮坑害,恐怕已经尸骨难寻了。而万家也开始每年为万老爷供奉‘女儿’,这才让笙儿的病有所好转。” 接下来的故事,游戏背景里都有提示了。 殷长夏眼瞳漆黑,毫无任何光亮,忽然间想起了那两只水鬼。 她们心甘情愿为万老爷筛选能够承受鬼媾的人,就真的是为了万老爷? 殷长夏:“还有吗?” 他怀中的画卷终于按捺不住,想要就此逃跑。 殷长夏右手鬼骨缓缓用力,便犹如在捏一块海面,鲜血顺着他的手掌不断滴落,很快便将地板给染红。 画卷鬼:“嘤嘤嘤……” “还差一点忘记你们了。” 殷长夏笑得和善,“姐姐们,你们唱的那首曲子,好像是在说一个负心人?” 画卷鬼嘤的声音更大了,仿佛殷长夏才是那个凶神恶煞。 众人:“……” 他们也想嘤了! A级玩家都这么凶残吗? 殷长夏满脸的跃跃欲试:“我很好奇,寄托物如果损坏的话,姐姐们会不会永世不得超生?” 人不可以有这么多好奇心! 画卷鬼终于现身,穿着一身素白衣衫,用长长的袖子遮住了自己的嘴唇,惊恐的看着殷长夏。 众人战术性后仰,好家伙,竟然随身揣着一只鬼! 更多的画卷鬼展露众人面前,他们起初是震惊,而后看着那些穿着素白衣衫的鬼物,渐渐的已经麻木了起来。 大佬就是大佬,连数量都如此奇葩。 他们望尘莫及。 殷长夏:“说吧。” 画卷鬼仍是害怕,她们已经神志不清,一肚子的怨恨,张口便唱了起来:“郎在欢心处,妾在肠断时……” 这一次殷长夏没有打断。 唱到最后,她们这才哭着喊出了一个名字:“夫人……” 这仿佛是故事的关键。 时瑶微惊,连忙对殷长夏说:“我们找到了一个账本,上面有几笔款项,一笔说的是万家大行善举,知晓世道不太平,临水修了许多义庄。而另一笔款项,说的就是这位夫人,资助收养了许多可怜女子,还教她们刺绣,让她们有一技之长。而这位夫人,平日里也爱唱两句。” 殷长夏感到了古怪,这听上去就像是夫人为了残害这些人,故意收养她们,故意修了义庄。 但真是这样的话,这些女鬼不该对夫人这么死心塌地。 看她们的反应,便只剩下一种可能—— 夫人是真的善心。 殷长夏:“笙儿……是夫人的孩子?” 画卷鬼们的脸上除却怨恨,头一次生出了其他的表情。 “他不让我们靠近笙儿!” “他该死,他该死!” 是愤怒。 殷长夏不过提了一嘴,便让她们生出如此强烈的反应。 天终于亮开了,万海亮身染宿露,再度出现于众人面前。 众鬼立即缩回到了画卷当中,由于生前惨死,在看到万海亮过后,反倒只剩下了恐惧。 万海亮的面色比起昨日更加苍白了,有种死人的发青,如若不是还能感知到微弱的呼吸,他们都要以为万海亮是死人。 万海亮阴冷的扫视着他们:“池塘和竹屋那边,我还以为是你们……” 众人心底一咯噔,此刻只能充傻装楞,又无法跟万海亮动手。 在下墓之前,万海亮受游戏保护。 瞧见他们脸上的害怕,又无法动弹的模样。 万海亮冷哼了声:“别耍小花招。” 梳头婆婆也真是的,这么丑的人,也不好生打扮一下。 幸亏祖爷爷不求他们长相,只求他能够成为鬼将,要不然可吃不下这些人。 万海亮站在破烂的窗口,眼皮阖动,忽然很想看看殷长夏的脸。 他拿起铃铛,铃铃铃了好几声,被梳头婆婆梳妆过后的人,便会追寻这铃铛的声音前行。 万海亮急迫的说:“过来。” 殷长夏只得装作受人操控,一步步朝着万海亮走去。 幸亏裴铮给了他道具,衣服上的脏污已除,要不然现在一定会露馅。 万海亮目光淫/邪,不断催促着,恨不得黏在殷长夏的身上。 众人不禁心焦了起来,他们还得装作被梳头婆婆控制的痴傻模样,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帮到殷长夏。 万海亮呼吸急促,已经将手触及到了殷长夏脸上的面具。 殷长夏目光幽深,不想拿 他已经跟李蛹打了个照面,如果被人发现他不是裴铮,李蛹一定会死盯着他不放。 殷长夏悄然抚摸着手指的骨戒,思考着到底是被李蛹盯上的危险更大,还是被万海亮得知,他并没有受到梳头婆婆的控制危险更大。 碰—— 另一扇窗拍打了过来,让万海亮的手当场被夹。 万海亮:“唔!” 殷长夏:“……” 万海亮还以为是风,毕竟就那么一下。他再度将手伸到了殷长夏的面颊上,此刻已经触碰到了殷长夏的肌肤。 万海亮心神荡漾,正当他准备把面具掀开的时候,那扇窗更加过分了,直接死夹着万海亮的手臂不放,痛得万海亮大叫:“啊啊啊!” 他终于明白,是有东西在作祟。 万海亮觉得自己手臂都快断了,发狠的看向里面:“钱乐君,你还冤魂不散?” 他奋力将自己的手给拔了出来,立马倒退了好几步。 万海亮骂骂咧咧的说:“晦气!等晚上祖爷爷出来的时候,我要你魂飞魄散!” 说完这句话,他便离开了这个地方。 殷长夏:[老婆……] 窗外传来万海亮痛骂声:“连块石头都来绊我!” 殷长夏:[……] 万海亮:“妈的,这里怎么有一坨狗屎。” 殷长夏成功明白了这人有多么小气,难怪他激活A级道具繁衍者,被种上鬼种的时候,宗昙的反应会这么大。 殷长夏转过身来,对上众人敬佩赞叹的眼神。 “A级大佬的道具,果然不同凡响。我平生第一次瞧见,能把晦气转嫁给别人身上的道具!” “这么轻松就化解了危机,果然不愧是大佬。” “要换成是我,早就已经脑子混乱,哪里还想得出应对之策?” 殷长夏:“……” 虽然但是,这是宗昙做的。 不过刚才的事,倒是让他们知道了夫人的名字——钱乐君。 万府所藏的东西太庞杂,一天时间根本无法全部搜寻。现今知道了夫人的名字,搜查起来会更有针对性,时间也会大大缩减。 七月十四,远天积满了阴云。 到今夜子时,他们便要正式下墓。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众人早已经累到极点。但万家的事情还没查清,让他们根本不敢大意。 时瑶:“咱们还要再查吗?” 万海亮来看了一次,吃了些苦头,想必不会再过来。 万海亮笃定他们被梳头婆婆控制。 殷长夏:“找个时间溜出去,顺道看看……” 时瑶知道他在说郑玄海,这一次他们分散为三个降落点,直到现在郑玄海都没有现身。 不光是殷长夏,就连时瑶也害怕郑玄海成为三个队伍里,唯一被梳头婆婆控制的队伍。 时瑶心事重重,一时间也开始胡思乱想。 门口突然出现几个人影,立即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力。 众人聚拢到了一起,戒备到了极点,不知道外面的人的真面目。 “是……裴大佬吗?” 玩家? 听声音不像是昨天那队! 难不成三队的人终于现身了? 时瑶替外面的人回答:“是。” 那人一脸喜色,是偷偷溜过来的。昨夜发生那么大动乱,三队的人又难以凝聚,便各顾各的行动。 昨夜他得到了不少的情报,在得知有队员互换的规则后,便迫不及待的赶到了这边。 “我是D级玩家倪佑,我手里掌控了关键线索,想加入你们这边!” “只要我能通关这场游戏,无论是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以献出所有!” 转角口的郑玄海本来跟在他的后面,想看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在听到这句话后,神色冷漠,对他也生出了几分不屑。他或许还不知道,自己被人使用了窃听道具,那边的声音再小,也能传到这边来。 李玖:“你不过去?” 郑玄海:“良禽择木而栖,过去做什么?” 他丝毫不在意,裴铮是A级玩家,这样的事只是家常便饭。 李玖:“但倪佑一直偷偷摸摸,万一和藏在暗处的李蛹挂上勾当,故意投诚……” 郑玄海:“裴铮也是A级,他自己会处理的。” 李玖刚要收回窃听道具的时候,里面却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献出所有?” 郑玄海僵了。 他的态度立即转变,大步朝着那边走去,该死的倪佑,找人都能找错,他不是要找裴铮吗!? 任何事情他都能稳重,唯独这件事,是郑玄海的逆鳞! 李玖立即跟了过去,没想到郑玄海反应这么激烈。 李玖想拉住他,可已经来不及了。 倪佑:“成为我的掌控者……” 那句话尚未说完,便被郑玄海给一拳揍了过去。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了郑玄海,而他此刻的表情宛如恶鬼。 “你,还不够格。” 第86章 第七章 第七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郑玄海额头的青筋凸起, 面部神经紧绷到极点,怒目横视着倪佑,不可遏制的怒火开始熊熊燃烧。 李玖拦着他:“你别冲动啊。” 刚才是谁说, 裴铮是A级玩家,会自己解决倪佑的事。 结果转过头来, 便一拳打了过去。 在他的记忆里,郑玄海不是这样暴力解决问题的人。他之所以嫌弃烈雨, 不就是因为觉得烈雨都是野蛮人? 现在看这情况, 郑玄海比他这个二把手,更像是烈雨的人! 郑玄海:“老子不冲动, 老子就要被……” 李玖:“被什么?” 郑玄海一口气憋了回去,只是面部涨红,仍想给倪佑来一拳。 李玖:“冷静!你也是C级玩家了!” 郑玄海气压如寒风过境:“正因为我是C级玩家,才容不得被这么挑衅。” 早在上个游戏的魏良时,郑玄海便做好了准备,殷长夏只会越来越名声大噪,被他所吸引的玩家也会越来越多。 比他厉害的也就罢了。 但这个倪佑,不过区区D级玩家! 郑玄海:“你敢献出掌控权,不如先赢过我?” 倪佑本就不是真心投诚,而是李蛹麾下。 用这个借口不过是因为李蛹知道,裴铮是绝不可能收下别人的掌控权。 他要用这个诱饵过来试探。 如果是冒充,大有可能会露出端倪。 倪佑揉了揉脸上的伤,嘴里满是血腥味,竟然直接吐了口血。 那口血里面还夹着一颗牙齿,没想到郑玄海这一拳打得这么用力。 倪佑很快又回过神来, 故意刺他:“怎么了?C级玩家也着急上赶着巴结?” 郑玄海气到极点反倒冷静了:“我巴结, 也总比你巴结更有分量。” 这怎么听着像是在比什么? 屋内仅开了一扇窗, 众人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齐枫解释道:“郑玄海,九区佼佼者,E级玩家当了四年,最近连赢两场考核官任务,如今已经是C级玩家。” 连赢两场考核官任务? 屋内玩家集体失声。 考核官任务极度耗费心神,一旦失败就会被扣除超乎想象的大量阳寿。 且D级玩家之上,会附加一个新的条件—— 降级。 如果考核官任务失败,就不是扣除阳寿那么简单的了,还会面临着重回E级的可能。 郑玄海好不容易升到D级之后,竟然直接接下了第二场的考核官任务。 令人震惊的并非郑玄海是C级玩家,而是连赢两场的小概率事件。 他们纷纷将目光集中到殷长夏的身上,就算外面如此剑拔弩张,为的也不过是求他的一次注目而已。 这可是引起了别的队伍的内斗啊。 不知怎的,他们的心里也涌起了一股爽感。 时瑶却显得焦心,生怕郑玄海露出端倪,暴露了殷长夏的身份。 郑玄海和倪佑已经针锋相对到了极点,只差一个火星就会被彻底点燃。 早晨漫着浓稠的雾气,还有香烛纸钱燃烧过后的味道。 正当此时,正在屋内的玩家忽然听到了几声古怪的铃音,和万海亮手里的青铜铃又有区别。 黑色的燃灰从坏掉的窗户飘至屋内,明明只有几片,那味道却如成千上万的元宝蜡烛燃烧,让人不禁想发问,这到底死了多少人。 “是母子铃!” 时瑶面露吃惊,“这个游戏还能见识到这种凶煞之物。” 不能再放任他们不管了。 时瑶立即反应过来:“快进来,有东西要过来了!” 突如其来的危险,却没有威吓到郑玄海和倪佑半分。 两人之间终于开始动手。 他们一个对李蛹是死忠,内心发誓要完成李蛹交代的任务;另一个对殷长夏献出了掌控权,决不许比他弱的人上位,变成殷长夏的拖累。 一人是为了李蛹,一人是为了殷长夏。 郑玄海戴上了黑色拳套,上面全是一颗颗锃亮的钢珠,看上去无比坚韧。 他一拳扫了过去,拳风直达倪佑面前,惹得倪佑朝后倒去,感受到了强力的冲击感。 倪佑也拿出了武器,双手里是容易偷袭的长刺。 “郑队,这么看不惯我投诚?” 郑玄海冷哼了一声,倪佑偷偷摸摸根本不干净,不然自己也不会和李玖一起过来看热闹。 就这个样子也想当二五仔!? 郑玄海:“废话少说。” 两人武器相撞,谁都不肯让半步。 眼瞧着铃声越来越近,让屋内的时瑶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陈泉:“母子铃?” 时瑶这才解释道:“是赶尸铃的一种,分为母铃和子铃,子铃的持有者会对母铃绝对忠诚。而且制作起来很不容易,需要……母子互食。” 众人一惊,脸色也变得难看。 殷长夏目光幽深,这个万府还真是脏污纳垢。 “笙儿虐待致死的那只狗,是两只残魂……” 殷长夏的语气轻飘飘的,“你们说……那其中一只残魂会不会是万海亮的夫人钱乐君?” 众人:“……” 如果真是这样,未免也太可怕了。 殷长夏:“她死之后本来担心自己的孩子,借由一只狗上身,这满腔的母爱,却被笙儿残暴的虐待了。又或许根本不是笙儿主动虐待,而是被母子铃的制作者所引导。” 原以为一切悲剧的源头是万老爷。 没想到万老爷只是作为了导/火/索。 众人心里发憷,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了上来,令他们脑门发凉。 这也太恶毒了。 殷长夏:“引母子铃持有者过来,看看那到底是谁。” 不躲还要引? 众人心脏颤了几下,觉得和殷长夏待在一起,时时刻刻都像是在走钢丝。 殷长夏趴在窗口处,半张脸陷在手臂里,黑色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瞳:“倪佑,你不是想献出所有吗?” 倪佑略一分神,又被郑玄海给揍了一个大包。 倪佑疼得至抽气,都快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了:“当然了!大佬您有什么吩咐?” 殷长夏:“我想弄个铃铛玩玩。” 我、想、弄、个、铃、铛、玩、玩? 这句话他们每一个字都看得懂,可连在一起活生生令他们觉得自己是个文盲。 难道大佬刚才没听时瑶说吗? 这么凶煞的东西,自然是离他们越远越好。 众人看殷长夏的目光已经带上了畏惧,又想巴结又不敢巴结。 这是什么反派行径! 殷长夏笑弯了眼:“倪佑,你觉得呢?” 倪佑:“……” 他怎么觉得? 还不是只有硬着头皮上。 倪佑在心里已经把‘裴铮’骂了百八十遍,能去深渊十区久住的人,果然脑子不正常。 难怪他受到大部分A级玩家排挤。 自己活该! 倪佑再次庆幸自己选择了李蛹,而不是裴铮这样的疯子。 倪佑还得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大佬这是在考验我?我一定会证明自己的价值!”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影便没入到浓雾之中。 郑玄海似乎也想跟去,脚都已经踏出好几步。 殷长夏:“你去做什么?” 郑玄海:“弄个玩……铃铛。” 众人:“……” 你是想说玩具吧? 大佬又不是什么嗷嗷待哺的孩子,而郑玄海也不是什么拴着粉色围裙的男妈妈,怎么既视感这么重? 殷长夏:“让倪佑去。” 郑玄海似有不甘,内心陷入了挣扎当中。 理智和感情短兵相见,最终还是听从了殷长夏的话。 那边的铃声更大了,他们远远便瞧见了一群穿成红色绣花鞋,垫着前脚跟的尸体,正跳着赶过来。 随着每一次的铃声响起,他们便这样垫着脚跳一下。 游廊幽长,挤满了这些‘尸体’的影子。 倪佑脸僵到了极点,以自身精气和鲜血为引,没想到有这么大一批尸体! 倪佑这才发现,自己是来试探,想在队伍里当个二五仔的。没想到二五仔没当成,反而成了‘裴铮’手里的马前卒! 哪个二五仔能冲得这么厉害? 等到抵达了这里,倪佑才低喊了句:“我把他们引过来了。” 郑玄海早已蓄势待发,极度不爽的将骨灰香烟放到了嘴边。 真不想和敌人合作! 他深吸了一口气,众人闻到了浓郁的生犀香味。郑玄海朝着天空吐息了一口,烟丝便在半空之中凝结,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众人怔怔的看着这一幕,载物使用时,总有种让人无法挪开视线的魔性。 那些烟丝掠过郑玄海的胡茬,在游廊当中形成了一堵墙,阻隔了过多的燃灰。 这就是……载物! 随着燃灰气味的变浅,众人的脑子变得清醒了一些。 刚才做任何事情都觉得迟缓,连思考也变得简单。 殷长夏观察着那边,母铃的持有者始终没有出现,但被载物阻隔之后,没想到空气里的隐藏燃灰这么多,直接把郑玄海吐出的烟丝给染黑。 烟丝和燃灰好似混杂在了一起,互相吞噬着对方。 殷长夏:“别挡了!” 郑玄海立即用烟丝凝结出了向思思,有了骨灰相融后,她的身躯比上个世界更加完整。只是在沾染这些燃灰后,向思思的戾性全都凸显了出来。 那些玩家在看到向思思的身影时,失声的喊了句:“是尸怪!” 尸怪可比母铃控制的尸体高级多了。 陈泉是里面资历最浅的,不由好奇的询问:“尸怪是……?” 时瑶不好长篇大论的解释,只是对他说:“对于这些尸群而言,一只尸怪,就相当于是他们的‘王’一样的存在。” 陈泉一阵恍惚,没想到那东西这么厉害。 向思思趴在梁上,金色的眼瞳已经被染黑,变成了金色向黑色的渐变。这便是那些燃灰的影响,所凝出的身体,就会受到污染。 郑玄海戒备的看向了那边,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殷长夏要让他别再挡了。 被那些燃灰所沾染之后,殷长夏的身上在滋滋的冒着黑烟。 原本尚未消除的诅咒,此刻又在蠢蠢欲动。 除却轻微诅咒外,只有进行到第二阶段对接的载物,才能将这些东西清除干净。 向思思眼睛蒙上了点点雪花,像是老化的电视机。 母铃会对各种‘尸类’鬼物产生影响,随着母铃的响动声,向思思的神经也跟着一跳一跳的。 外面的细雨尽数向内倾斜,诡异的是并非像被风吹得朝着一边倾斜,而是四面八方任何角度都向着游廊内倾斜。 “来了!” 五米……四米……尸体离他们的距离越来越接近! 向思思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声音,从梁上一跃而下,利爪瞬间长了出来,向着尸体狠狠一挠。 那些尸体的脸上完全被高帽子的面纱给罩住,犹如一只只勾魂的黑白无常。 这一挠令他们集体向后倒去,犹如多米诺骨牌一样。他们又没有完全倒在地上,而是僵直着身躯,脚还死死的黏在地上。 一阵阴风吹起,把他们脸上的面纱掀起。 众人终于注意到了尸体的模样,青面、獠牙、怒目。 “是那些义庄的尸体!” 万府位于鬼城的郊区,离义庄并不算远,赶尸铃恰恰能操控他们。 殷长夏总觉得这里面藏着更深的东西,义庄是钱乐君修建的,而她分明是个受害者。 “大佬,咱们会不会太冒险了啊?” “贸然把这些东西引过来,会不会出事?” 倪佑戒备的向后退去,心道这群人还真是没用。 如果换成是他们队长李蛹的话,不分分钟解决了这些? 他隐晦的注视着殷长夏,这样的目光却被人给捕捉。郑玄海拳风扫过,对准了他的脖颈,力道十分强劲。 倪佑的脖间擦伤,额头滴下冷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别发疯!” 郑玄海:“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们之间的比试停止了?” 殷长夏轻笑了一声。 倪佑的心沉了下去,觉得这声轻笑是砸在了他的心上。 倪佑提醒道:“我手里握着关键信息……” 这一点他的确没有骗人,手里没点儿资本,怎么可能骗得过他们? 怀中还藏着通讯道具,他们现在所做所言,全都会传到李蛹那边。 郑玄海烟嗓沙哑:“你既然要加入我们,当然得对你把把关。” 郑玄海哪里知道这一波是双重窃听? 他只知道倪佑想献出所有,就必须要赢过他。 倪佑:“……” 谁要你把关? 倪佑终于察觉到了违和感:“郑队和裴大佬……关系很好?” 时瑶着急的说:“我们一起过了游戏,自然是比你好。” 郑玄海:? 时瑶朝他使眼色,表现得宛如一个争宠的无脑角色。 郑玄海大脑宕机了十来秒,看了看倪佑,又看了看殷长夏,话到嘴边,对殷长夏的称呼,活生生变成了:“裴大佬。” 时瑶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有裴大佬在,我们一定可以顺利通关游戏!” 演员 1。 郑玄海张了张嘴,演技不如时瑶顺滑,只得僵硬的附和道:“当然。” 演员 1。 屋内一众玩家也纷纷开始吹起了彩虹屁。 “二队还推举一个E级玩家殷长夏当领队?怎么可能比得过我们!” “大佬才是永远滴神,咱们能遇上您,简直是咱们的荣幸啊。” “现在连三队的领队,都上赶着巴结,三取二的淘汰条件稳了!” 群演 N。 这一群人里,仿佛就只有倪佑是受害者。 殷长夏:“……” 倪佑眼皮直跳,垂着下三角眼看着郑玄海:“你不是和殷长夏的关系好吗?为什么……” 郑玄海:“良禽择木而栖。” 李玖:“……”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那边的向思思已经退了回来,身躯再度凝结成了一堵烟雾:“不能,扬起面纱,会让他们,变强。” 郑玄海:“突破点是面纱?” 向思思点了点头。 她余光瞧见殷长夏正要翻窗出来,脚怎么都踩不到,飘到了他的面前:“要我,抱吗?” 殷长夏:“倒也不用。” 众人:“……” 什么尸怪?这么狗腿? 这还是尸群里‘王’的存在,竟然这么能舔? 被郑玄海比过去也就罢了,他们生怕自己连一只鬼物都比不过,纷纷争抢着—— “大佬咱们能做点什么?” “有什么吩咐,随时候命!” 现在连舔都开始内卷了吗? 倪佑面无表情,都快要觉得自己眼花。 如果这不是裴铮,家园又有几个玩家能够到他的实力,而不被露馅呢? 而达到裴铮实力,又有几个人愿意替别人装逼? 殷长夏翻窗翻到了一半:“你们……” 好好做个群演?争取以真挚的态度忽悠对方? 殷长夏看了眼倪佑,内心噼里啪啦的打着小算盘。 倪佑:“……”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冷? 倪佑:“我是真心过来投诚的……” 殷长夏不忘裴铮教他的态度嚣张。 或许现在,‘嚣张’两个字才能成为他的保护色。 殷长夏故意装得凶悍:“我管你投不投诚,要是我解决完母铃之后,你还没把关键信息说出来……以后别造谣我裴铮为难你。” 刚才他一直隐忍不发,倪佑还觉得奇怪。 如今在听到这句话过后,倪佑才觉得他就是本人! 就连通讯道具后面的李蛹也是如此,怨狐眼已经不再发烫发热,可他仍旧没能忘记那个感受。 殷长夏已经彻底翻出了窗户,这么久都没能对付尸群,对面应该觉得他们好欺负了。 要引出母铃的幕后之人,就应该这样做。 太强对方不会出现,反倒会躲起来。 太弱直接用尸群收拾,也不需要对方出手。 唯有这样,表现得不强不弱,又有向思思这个尸怪作为诱饵,对方才会现身。 屋外的燃灰味果然极重,那些尸体像是踩在元宝纸钱燃烧过后的路上,游廊的地板也染成了一片灰黑。 连成一排的尸群终于不再等待,看着烟丝完全被燃灰染黑以后,铃声变得急促。 铃铃铃—— 随着这个声音,尸群的动作更快更大。 原本就离他们不远,此刻已经近在咫尺了。 尸群的后方,果然出现了一个全身用黑纱罩住的人,她一直盯着向思思不放:“新生尸怪……” 青铜制成的铃铛,强有力的甩了一下。 不同于之前,尸群开始暴走。他们犹如压逼天光的乌云,黑压压的向着玩家袭来。 郑玄海一拳打了过去,发现他们身体虽然僵硬,弹跳力却很强大,一下子蹦得老高。如此多的数量,就像是七月十五鬼门关提前开放,里面的恶鬼倾巢而出。 殷长夏悄然靠近了李玖,在他耳边说道:“夹击。” 李玖顿时睁大了眼,无法掩盖自己内心的震惊。 还真是殷长夏!? 他刚才就有怀疑,只是觉得殷长夏胆子不至于这么大,E级玩家装A级玩家,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然而离得这么近,李玖终于不能再骗自己了。 殷长夏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李玖嘴角扬起笑容,神经也开始兴奋,得找到最合适的时机才能离开。 幸亏他刚才没动手,应该不至于那么容易引起对方的戒备。 也太刺激了! 多亏了刚才向思思的试探,让郑玄海几个来回下来,已经抓住了对方的弱点。 郑玄海拿出道具,用牙咬开了玻璃瓶,符水洒在了拳套上。 他一拳向着尸体打了过去,沾染符水的拳套打在尸体身上,令他们犹如被泼了硫酸一样滋滋作响,很快高帽子的面纱,便被黏在了面颊的皮肤上。 尸群仍然在受母铃催动,却没有那么凶悍了。 应当是那面纱用特殊材质所做,为的就是能封住尸群,让他们乖乖受铃铛操控。 这却成了反败为胜的突破口。 一身黑纱的女人怒不可遏,铃声摇晃得更大,已经不打算试探,越来越多的尸群向着郑玄海扑了过去。 向思思从烟雾之中伸出利爪,完全无法防备。 起初郑玄海的骨灰香烟只是迷惑类,兼具一点儿攻击力,只能对付最低级的鬼怪。而融合了向思思的骨灰之后,缺少的攻击力被弥补了。 形势在逆转,母铃已经破开一道口子。 女人却在此时掏出了怀中的香粉,一把洒在了母铃上面。 郑玄海眼尖的说:“是道具。” 倪佑大脑混乱,认出那道具是李蛹曾经使用过的。 怎么也想不明白,‘裴铮’到底有什么重要的,竟然让李蛹为了试探,站到了玩家的相反方向,和鬼物勾结在了一起。 这铃声越发的诡异,越来越多的尸群冲了过来。 快要实质化的死气朝着他们聚拢,仿佛要把他们同化一样。 殷长夏这才瞧见,尸群里不乏一些和他们穿着一样款式的襦裙,看样子是玩家。 只是他们已经死了。 殷长夏拽着匕首,一刀割了过去。 然而尚未触及到尸体的时候,它们便像是一颗撑爆的气球,里面灌的全是水,在快要割到的瞬间,砰的一声炸裂开来。 那具身体快速干瘪,碎肉散落一地。 再朝那具尸体看去的时候,发现连骨头都融化了,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衣衫。 这骇人的一幕,掀起了玩家的恐惧。 随着铃声的波动,负面情绪被引了出来,而以负面情绪为依托的狂化状态也因此开启。 “不——不要!” 如若现在开启狂化状态,一定是最强烈的情感。 倪佑心口发凉的看着屋内的玩家,他们已经被铃声影响得东倒西歪,而他们现在最强烈的情感就是恐惧,李蛹这一招是要算计所有人! 倪佑的耳朵里响起了李蛹苍老的声音:“既然是三取二的任务,一队的人全都死了,那小子不想来三队,也得来三队了。” 倪佑:“……” 李蛹竟然不是想害他,而是这么做! 那他呢? 一直以来,为李蛹出生入死! 倪佑的心头生出了深深嫉妒:“我过来,甚至不惜拿献出所有……”这样的借口。 李蛹:“你也算为我确定了他的身份。” 倪佑眼睛都红了,表情也逐渐扭曲。 倪佑退到了暗处:“明明在这之前,您根本不对裴铮感兴趣……” 李蛹没有告诉他理由,而是摸了摸自己的一只眼睛,十分宝贝这只怨狐眼。 屋内所有人都在打滚,E级玩家大多数都没有开启过狂化状态,这铃声越是响动,就越是成为他们的催命符一般的东西。 “别响了,唔!” “由恐惧开启狂化状态,接下来的游戏,我们会……” 汗水已经打湿了他们的面颊,令他们如七八十岁的老人一样佝偻着身体,嘴里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就连开启了狂化状态的时瑶也受到了影响,心脏跳动极快,作为根基的狂热与虔诚,正在被恐惧所替代。 不、不! 脑子宛如炸开一般,不少玩家受到了影响。 但凡是玩家,就会有狂化状态,无论是开启和未开启,都会因为那道具和母铃的叠加,而生出不利影响。 原本他们已经占据了上风,此刻却开始被鬼怪压着打。 殷长夏已经干掉了大批的尸群,郑玄海冷汗涔涔,早已经坚持不下去。 在场之中,竟然只有殷长夏没有任何的影响。 堆满游廊的尸群,已经不再挤着游廊,穿着黑纱的女人,也出现在了不远处,眼神里带着恶意,再度摇响了母铃。 她坚信殷长夏是受到了影响,只是还在苦苦忍耐,没有露出端倪而已。 可怜啊。 这不仅仅是玩家和万家之间的对峙。 这俨然变成了殷长夏和暗处的李蛹之间的对峙。 殷长夏朝前伸出了手,手中的骨戒开始分析重构,怀中画卷开始变大,发丝编织在了一起,形成极其坚固的东西。 发丝缠住了女人手里的母铃,瞬间拉得紧绷。 画卷鬼早已对她怨恨已久,不可能放过眼前的机会,如刀刃般的发丝拉得紧绷。 女人脸色微变,不明白为什么周围的人都受到了影响,偏偏只有他没事? 女人再度摇响了铃铛,尸群便重新挤了起来,想要形成一道屏障。 然而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女人朝后跌倒,双手都在死死拉着母铃,愤恨的盯着殷长夏:“你狂化状态的感情是什么?那个人告诉我,只要是外面进来的人,就没有不受到影响的!” 竟然狂化状态都知道了? 李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殷长夏缓缓吐出:“傲慢。” 这两个字重重砸在所有人的心上,犹如重锤敲打。 这样隐秘的事情,家园无一人知晓。 母铃的声音变小,时瑶也从那无穷的恐惧之中醒了过来,她怔怔的看着殷长夏,内心涌起剧烈的感情波动。 虔诚的、狂热的、宛如一个信徒那般。 正因为是傲慢,那些尸群根本无法成为他认可的对手,没有负面感情的来源物,自然就不会对他产生影响。 也仅仅是这两个字,便激得李蛹缓缓睁开了眼。 内心翻涌着一种类似好战的情绪,他无声的笑了起来,竟然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被这小子视为对手。 母铃已经被画卷鬼的头发丝给抢了过来,到了殷长夏的手中。 女人趴在地上,抬头时眼神里的凶恶尽显。 她拿出了怀中的符纸,贴在了那些尸体的身上。 没想到她竟然还有后招! 此刻的尸群的高帽全都跌在了地上,接触到外面的东西之后,他们的脸颊开始长出一根根的绿毛。 时瑶:“小心,他们在僵尸化!” 这一幕看得众人心惊万分,再也没有比这更像反派的怪物了。 殷长夏倚靠在游廊的栏杆上,一身中规中矩的襦裙被他穿得肆意风流,手里还捏着一个青铜铃铛,好奇得盯着看了许久。 殷长夏试探着摇晃了一下。 铃—— 诡异的声音再度回响在游廊里面。 没想到这一摇晃,那些没被贴上符纸的尸群就起了反应,一跳一跳的,受到殷长夏的指挥,开始把利爪对准了主人。 殷长夏眼眸弯起如月,犹如猫捉老鼠般逗弄着对方。 “当反派,还是我更擅长。” 第87章 第八章 第八章 宗昙快要笑出声来。 这唬人的姿势, 倒是学得有模有样。 自上个游戏之后,他在这方面的确进步良多。 宗昙:[临近七月半,天地清浊交融, 他们很快要彻底变作绿毛僵了。] 绿毛僵的事, 倒是在任叔那儿听过。 骨哨和绿毛僵,都是樊野的东西吧? 殷长夏充满了好奇,每挥动一次青铜铃铛, 那些尸体便跟着跳动一下。 不仅是尸体, 受到铃声影响的,还有屋内的那些玩家。 他们全都在痛哭流涕, 脑子里已经生出了幻觉。 “大佬……求求你别摇了。” “呜呜呜呜……我觉得我的头都快裂开了。” 鬼哭狼嚎的不是怪物,反倒成了玩家。 殷长夏:“你们忍忍,我很快搞定。” 众人哭得更大声了,母铃被殷长夏所操控之后,他们虽然不再被强制开启狂化状态, 没有那毁灭性的威胁了, 但他们的头也很疼啊! 救命! 这哪里是什么救苦救难的慈悲神明, 而是彻头彻尾的反派! 殷长夏好心的说:“加油!” 众人:“……” 哇的一声哭得更大了。 戴着高帽的尸体在铃声的控制之下, 犹如飞蛾扑火一般袭击着绿毛僵。 一时之间, 地上全是如熟透的果实一般破裂的尸体, 融化在地上的时候,只能看到地上稀碎的腐肉, 以及黄色的脓水。 女人眼皮直跳,尝到了心痛的滋味。 不光是绿毛僵还是义庄尸体,全是她辛苦炼制而成。 不管那边受损, 到头来被影响的全都是她自己。 然而女人已经被逼上绝路, 原本七月十四照常趁着万老爷还没来的时候, 想在那些‘女儿’当中分一杯羹,看看有没有能填补进来的尸体,为她保持容貌不腐。 到头来分羹不成,反倒被人杀了个措手不及。 女人嘴里叽里咕噜的念着什么东西,不一会儿那些被符纸贴上的尸体,脸上的腐肉已经完全看不见,随之而来的则是绿色的细小绒毛,挤满在脸上。 七八只绿毛僵伸长了利爪,袭击着剩余的尸体。 自古鬼怪怕僵尸,那些画卷鬼再度缩到了殷长夏的怀中,不光是外面的绿毛僵让她们胆战心惊,还有那只尸怪! 殷长夏继续操控母铃,分散着女人的注意力。 向思思方才就在抵抗铃声的操控,如今母铃终于被殷长夏夺了过来,她再也不用扼制自己的本性,重新凝结出身躯,一跃向着绿毛僵扑咬了过去。 绿毛僵牙齿伸长,想要咬住向思思的脖颈。 而他却忘记,向思思如今的身体由烟雾凝结,一咬就直接散开了。 殷长夏再度摇铃。 铃——铃——铃—— 那声音如嘈嘈大雨,越来越急切,向思思的身体幻化成锁,用烟雾将其中一只绿毛僵给缠了起来。 绿毛僵发出低吼声,身体宛如刀刺,正在沦为尸怪的食物。 那边的女人愤恨得直跺脚,瞧见尸怪的战斗力,变得越发渴望。 她太想要了。 殷长夏笑意加深,不断挥动着手里的青铜铃铛:“怎么样?比你操控得如何?” 女人:“……” 众人不忍直视,竟然有种心疼起对面的感觉。 这种游戏的反派boss既视感,让他们觉得丧心病狂。 A级玩家手里都有三个游戏内核,可以设计和构成一个游戏。 自己扮演反派的这种行当,A级第一人薄临锋倒是搞过,不过人家是为了寻求变得更强,而大佬一定是阴损!为了自己好玩! 不过他们仍旧苦苦忍耐着,现在只是头疼而已,比刚才强制开启狂化状态已经好上太多了。 要是引起狂化的是恐惧,那他们接下来的游戏都不用过了。 论起战斗力,绿毛僵和新生尸怪差不多,再加上这么多只,恐怕还是尸怪占据劣势。 然而殷长夏令剩余尸体和向思思配合了起来,竟然在一点点流转着局势。 绿毛僵已经被制服了大半,还剩下最后三只,终于突破了重围,直直的向着殷长夏袭击。 “小心!” 时瑶是下意识喊出口的,殊不知绿毛僵奔向的是,在场众人里战斗力最强的那个。 殷长夏:“哇哦,好怕。” 众人:“……” 女人已经开始着急,她控制不了多久,已经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腐烂味道。 驱动这些绿毛僵,必须耗费极大的精气。 她身上的精气本就不多了,不然也不会在七月十四这天冒风险。 女人咬紧牙关,眼神更加怨毒,不断用发黑的指甲挠着自己的脸:“给我杀了他!” 尸体在成为绿毛僵之前还十分僵硬,现在速度也变得十分敏捷,如果不是女人没有太多精气驱使他们,这东西一定会更加厉害。 殷长夏拿出匕首,发现他们简直是钢筋铁骨,根本难以戳动。 这也让殷长夏更加好奇,樊野到底是什么人,他所炼制的绿毛僵,过了千年威力都如此巨大? 女人看到这一幕,眼底露出些许兴奋。 原以为殷长夏的攻击没用,绿毛僵就能得手,把母铃给弄回来。 不知从何时,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一举将女人按在了地上。 李玖:“快!” 绿毛僵失去了掌控,脑子混乱了几秒。 就在这个时间内,殷长夏撕裂的他们脑门的符纸。 屋内的时瑶在此刻递出了墨斗线:“用它们!” 殷长夏这才瞧见,时瑶用了自己载物里的一枚铜钱,绑在了墨斗线上,以作镇压。 殷长夏将墨斗线接到了手中,女人也在此刻回过神来,再次催动绿毛僵,要和殷长夏来个鱼死网破。 然而她终究是慢了一步,墨斗线就此张开,借由柱子绕满一圈。 绿毛僵发出了嘶吼声,牙齿变得犹如凶恶的狼一眼尖锐,想要把殷长夏的头给拧开。 然而在碰到墨斗线的时候,他们开始发出痛苦的悲鸣。 李玖按住了女人,从她的身上搜出了好几只子铃,竟然和万海亮手里的如出一辙。 母铃足有一个巴掌那么大,子铃却显得小巧,拇指大小罢了。 他心头微惊,见殷长夏已经走了过来,赶忙把这害人的东西递给了殷长夏:“快把这东西给毁了!” 女人挣扎了起来:“不……” 殷长夏盯着子铃,又看着女人挣扎的样子,突然对她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女人:“……” 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殷长夏弯起的眼眸。 这应当是近些年的‘女儿’当中,最好看的一个。 然而还未等她回过神来,殷长夏便抽出了其中一只子铃,乘着女人失神的片刻,捏住了她的下巴,活生生的把子铃给喂了进去。 李玖感受着身体的冷意,冻得瑟瑟发抖。 女人趴在了地上,开始干呕了起来:“你做了什么!?我杀了你!” 殷长夏摇动着母铃,女人的身体也跟着抖动起来。 “试试嘛,别激动。” 女人在不受控制的扭动身体的时候,已经对殷长夏生出了几分恐惧。 一直观察着他们的倪佑,心脏都快停止跳动。 这摆明了是万府的小boss,别人躲着都来不及,他还敢玩得这么骚? 倪佑越多越远,自己到底接下了怎样的任务啊! 李蛹依靠通讯道具询问:“发生了什么?” 倪佑已经躲到了暗处:“裴铮他……他把子铃抢到了手,还喂到了那个女人的肚子里。” 李蛹许久没有说话。 就连倪佑都以为,李蛹是因为错估了‘裴铮’而感到自责。 哪知道通讯道具里,却发出一阵笑声:“哈……!哈哈哈!” 李蛹的声音苍老极了,这笑声却像是为他注入了一股生机那样。 李蛹玩弄别人玩弄惯了,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 除却载物缺陷的烦恼,李蛹依靠着自己的心计胆魄爬到了A级,也算是顺风顺水,还从未有人给过他这种感觉。 在听到他说自己的狂化感情是傲慢时,李蛹便生出了战意。 他以前不屑A级玩家大多都是野蛮人。 现在轮到李蛹自己的时候,他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以前的‘裴铮’从未给过李蛹这样的感受。 他开始正视起对方,认真将他当成了对手。 随着殷长夏控制了她,原本诡异的雨丝,此刻终于恢复到了正常角度。就连游廊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气,也减弱了不少。 李玖单膝跪地,一直用身体压制着她,根本不让她寻找到任何能够逃脱的机会。 再加上子铃已经被吞到她的肚子里,女人只好作罢。 只是她的怨气不消,呲目欲裂的看着殷长夏。 李玖额头滴下冷汗,别说老玩家了,A级玩家的操作都不可能这么骚的。 李玖询问:“把她带到屋子里吗?” 殷长夏:“先别急,掀开她的黑纱。” 女人面露惊恐,唯独这件事是她不愿意的。 然而她已经无力反抗,仍有李玖掀开了她身上罩着的黑纱,容貌和身体全都展露到了众人眼前。 这…… 几乎腐烂得不成样子了! 众人怔怔的看着她,女人仿佛是死了好几天,身上也带着一股恶臭。 如果不是空气里过于浓郁的燃灰味,遮住了她身上的味道,恐怕他们一早便会闻出来。 殷长夏:“说出你的名字。” 女人:“……” 殷长夏感知着身上的鬼种又在异动,不由的拧紧了眉,这个时间他可没有功夫压制鬼种。 然而令殷长夏没想到的是,死活不肯回答的女人,看他的目光就像是失了魂一样,吓得哇哇大叫。 “呜呜呜……” 是半鬼王的威压! 这家伙也是被鬼上身的吗? 好像在这之前,水鬼也有过类似的反应。 殷长夏心脏乱跳,终于明白过来,这是鬼种和A级道具繁衍者的功能。 不过A级道具的事,不可以暴露。 殷长夏开始装神弄鬼的表演,用母铃在女人的身上摇晃了好几下。 [告诉我,你的名字。] 女人眼瞳失去光亮:“隗茹茹。” 殷长夏:[这具身体,为什么会腐坏?] 隗茹茹:“因为……这不是我的身体。” 众人瞪大了眼,诡异的感觉涌入脑海。 正当此时,外面突然有仆人叫喊:“老夫人不见了!” “快找!”仆人们着急万分,“万一少爷追责下来,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无奈之下,殷长夏只得操控着母铃,让那些尸体和剩余的绿毛僵进入到屋内,又拿裴铮给的清净瓶扫清了现场。 几个仆人着急赶来,幸亏没有发现异样。 屋子里的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和这么多的尸体身处一室,倒是太过瘆人了。 殷长夏:[这不是你的身体,是谁的身体?] 隗茹茹:“是……钱乐君的。” 画卷鬼终于忍不住,穿着素白纱衣从画卷里挣扎出来,伸出了一双双的手,朝着隗茹茹掐了过去。 那么多的鬼手同时伸出,画卷又是被殷长夏揣在怀里的,乍一看就像是从殷长夏的身体伸出来的。 众人吓了一大跳,纷纷因这阴森的一面而感到恐惧。 殷长夏将其中一副画卷丢在了地上,一只女鬼现形,仍对隗茹茹有着痛恨。 这样的态度一定是有古怪! 殷长夏越发感到好奇:“你们现在敢说了吗?” 女鬼:“……” 在隗茹茹被抓到之后,她们才恢复了一些神智。 女鬼用长袖掩面,哭得十分可怜:“夫人……夫人死得好惨呐。” 越来越多的哭音响起,还伴随着吹拉弹唱的唱戏伴奏。 女鬼行若登台表演,翘起了兰花指:“好个奸夫淫/妇,万家当年衰颓,万海亮吃绝户娶了夫人,竟然不好好待她,反倒和继母勾搭在一起。” 继母? 隗茹茹是继母? 女鬼声音婉转,竟然唱了起来:“夫人怀孕难产,正是他万海亮同继母偷奸之时。万海亮恐惧旁人眼神,娶夫人只是拿她当做挡箭牌。夫人撞破他二人奸情,隗茹茹竟把夫人残害。” 一尸两命。 原来钱乐君是在怀二崽的时候,被隗茹茹杀害的。 那鬼娃娃…… 殷长夏想要继续探究,原来进入万府看到的那些东西,早已经和这个故事紧密相连了。 “嘤嘤嘤……” “夫人好生可怜。” “隗茹茹找来生父赶尸道人,想以自身魂魄,进入到夫人的身体,好名正言顺的和万海亮在一起。” “奈何那赶尸道人,自知大限将至,生前又做了太多坏事,便想劝女儿就此收手。” “隗茹茹怎肯听从?” “她竟然引出了千年老鬼,与万老爷同谋,抽离了夫人的残魂,结合到了一只烈狗的身上。那只狗野性难消,竟然咬下了笙儿的一块肉,害得笙儿九死一生。” “而后笙儿苏醒,她便让笙儿亲手虐待自己的母亲。” “而她就在一旁拍手叫好,借着祖母的名声,故意教坏三岁的笙儿。” “隗茹茹原来早就选中了夫人,知晓她们父女亏损阴德,不能长命,又害怕遭到报应,而不敢进入地府冥都。” 原来这便是母子互食? 母子铃竟然是这样得来的? 隗茹茹和万老爷演了一出大戏,一个为了能和情郎永远待在一起,一个为了能让万海亮受自己控制,每年送来‘女儿’陪葬。 隗茹茹掌控欲极强,为了不让万海亮背叛自己,哪怕是将他出卖给恶鬼,都在所不惜。 而时瑶曾经找到的线索,有位道师曾经提醒过万海亮那狗是两只残魂。可惜后来又遭受惨死,恐怕就是万老爷下的毒手。 时瑶倒吸一口凉气:“我们之前找到的账本……就是那两个款项的支出!” 一个是修建义庄,一个是收养孤儿。 如此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竟然会发生在同一人的身上。 原来是这样! 她们所找到的账本支出,的确是钱乐君所做的,但现在的‘钱乐君’,已经不是当时那个‘钱乐君’了。 借原配的身体,和继子缠绵。 这样的事情,简直恶心又恶毒! 女鬼们唱到最后,咚咚锵锵的吹弹声已经迎来了高潮—— “郎在欢心处,妾在肠断时……” “夫人苦啊。” 殷长夏:“所以双胞胎水鬼、你们、都留在万府,甚至不惜帮万老爷测试能够承担起鬼媾的人,都是因为唯有万老爷能够救笙儿?” 女鬼再也没有说话,眼底已经是两行血泪。 她们重新回到了画卷当中,上面仍有淡淡怨气尚未化解。 要想人皮画卷成为真正的道具材料,就必须超度这些女鬼。 殷长夏再度把目光放到了隗茹茹的身上,或许她也是受万老爷控制的一员,但万家悲剧的始作俑者就是她和万海亮。 纵然不清楚万海亮是如何想的。 他日日抱着这具身体,真的可以亲得下口? 他们看到了隗茹茹这边的故事,梳理了故事的脉络,却有许多的漏洞。 恐怕故事的原貌,还要从万海亮和万老爷那边下手。 殷长夏:[为什么要修建义庄?] 隗茹茹挣扎了起来,很不愿意说出口:“为了收集阴气,维护这具身体……不腐化。” 殷长夏:[那画卷人皮呢?] 隗茹茹:“是……我父亲的一位好友所托。” 殷长夏:[谁?] 隗茹茹:“他是个手艺人,常年居住在鬼城最繁华热闹的客栈里……” [叮——] [恭喜玩家已触发怪谈二,请在完成怪谈一的故事之后,三天内赶到无定客栈,那里是玩家的聚集区。] 看来找到怪谈和怪谈的连接点了! 这倒是意外之喜。 众人的脸上露出笑容,还一度想着这个故事之后该怎么办。 还好抓住了隗茹茹! 他们看向了殷长夏,想起之前他让倪佑吸引隗茹茹过来,主动蹚这趟浑水,只是满足个人欲/望的发疯,不仅陷入危险,还对游戏没有任何帮助。 但现在没有一个人这么想。 他们甚至庆幸,如果不是大佬冒着风险,恐怕他们现在还没有目标,惶惶不得终日。 陈泉小声议论:“我在三队的熟人还怀疑大佬是假的A级玩家,能有这种水平,哪里还需要冒充和借别人的名号?怎么可能是假的?” 你认清真相! 郑玄海:“……” 李玖:“……” 时瑶:“……” 不过他们都没怀疑殷长夏,也是实力兜底。 装得比本人还像,说的就是他了。 说到这里,郑玄海突然发问:“倪佑呢?” 陈泉等人这才注意了过来,倪佑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根本没了人影,可他的手里还掌控着一个关键情报! 陈泉和田兴有些愧疚的看向了殷长夏,受母铃影响的后遗症还在,不是脑子混乱,就是身体能力退化,一时之间根本没顾得上照看倪佑。 殷长夏倒不在意,反正目的已经达到。 这一次的试探,想必李蛹已经得出了结论。 马上就要下墓了,殷长夏不想生出事端,能借着这件事产生威慑也好。 殷长夏:“不用管他。” 郑玄海欲言又止,想告诉殷长夏倪佑有古怪。 殷长夏向他挤眉弄眼,仿佛传递着什么。 郑玄海立马就懂了,殷长夏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件事,他竟然早就开始防备倪佑了。 众人:“……” 这两边打什么哑谜? 外面传出一阵阵悠长的喊声:“茹茹……茹茹……” 也许是情郎追来,隗茹茹总算是有了反应。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操控着屋内的绿毛僵,以此抵挡着众人。 正朝着那扇窗奔去时,以为自己终于能够逃出去。 可刚要抵达那边,便听到了后方,令人绝望的声音传来—— 殷长夏站在了她的后面,面无表情的摇着铃铛。 铃铃铃。 隗茹茹身体里的子铃牵制住了她,令隗茹茹的双脚根本无法抬起。 她站在了窗户里,和外面的万海亮遥遥相望:“我在这里。” 万海亮:“茹茹,你怎么来这里了?” 隗茹茹眼神空洞:“我要在他们之间,挑选几个加入尸群。” “……马上就到十五了,祖爷爷要过来了,你自己小心。” 万海亮捧着她的脸,“是不是精气又不够了?我送你的香粉在用吗?” 隗茹茹:“在……用。” 万海亮:“真乖。” 两人隔着一扇窗户,竟然落下一个吻。隗茹茹这具尸体,脸上腐烂得几乎看不清容貌,身上也散发着恶臭味道。 万海亮像是看不见一样,仍旧如痴如醉。 众人心口狂跳,都被这诡异的一幕而吓得心里咯噔。铃声依旧不断,片刻之后万海亮才放开了她,做出深情的模样:“茹茹,我先去准备今晚的事,你也别杀太多了。” 隗茹茹:“……嗯。” 等到万海亮的身影消失,屋内的人才发出一阵作呕。 殷长夏的面色泛白,手上的铃铛还摇晃个不停,必须以这样急促的频率,才能控制隗茹茹体内的子铃。 宗昙:[又是一个被种上鬼种的人。] 殷长夏:[……是万海亮?] 宗昙:[另一个。] 殷长夏呼吸紊乱,头一次以这样清晰的感知,明白了鬼种是什么东西。 万海亮放纵隗茹茹行恶事,又能忍下恶心去亲吻隗茹茹,难不成是希望通过亲吻,掠夺隗茹茹好不容易从别人手里获取的精气? 殷长夏脸色有些难看,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前。 宗昙恶劣的问:[现在知道害怕了?] 殷长夏:[……] 殷长夏不适的问:[你和江听云的鬼种呢?] 宗昙:[我和他是镇棺人。] 难不成镇棺人没有? 看来有这东西的,就只有那四口凶棺。 殷长夏深吸了几口气,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不幸中的万幸,便是他得到了母子铃,暂时控制住了隗茹茹。 殷长夏隐隐有种感觉,樊野恐怕就快苏醒过来了。 其余几口都要依靠他喂食上一个,才能惊动下一个,而这个樊野,是在主动掠取他的阳寿,借此转化为自己的力量。 殷长夏的面色微沉,要抢过主导权,就要弄懂鬼种是什么! 万海亮和隗茹茹,将会成为他的观察对象。 殷长夏再度摇晃母铃:[你和万海亮今夜,会和我们一起下墓。] 隗茹茹这才带着屋内的尸体和绿毛僵离开,重新罩上了黑纱,身体沉重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屋内总算是恢复了平静,玩家得到了喘息的时间。 时瑶心事重重,转过头便看到他们坐在地上,东倒西歪,穿着女装还在抠脚的场景。 时瑶:“……” 辣眼睛。 田兴清楚的看到她眼里的嫌弃:“都是大男人,我们穿女装辣眼睛不是理所当然吗?” 时瑶觉得眼睛疼,又把目光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 虽然他仍旧戴着怒面,光是那站姿、那骨相,就让人看着舒心。 有对比,才有伤害。 离下墓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们都精疲力竭,毕竟从水鬼到绿毛僵,一直没有休息。 郑玄海和李玖也回到了三队,安静等待着夜晚的到来。 殷长夏合上了眼,这一觉竟然沉沉睡去。 梦里光怪陆离,有一团绿色的毛球,一直往他身上蹭。 殷长夏用手提起了它,不知道它嘴里在咀嚼着什么,一直不肯张口。 他们大眼瞪小眼,殷长夏想要就近看看,它到底在吃什么。 然而刚一靠近,毛球便张嘴喊:“叭叭……” 殷长夏顿时惊醒了过来,额头冒出了细密冷汗,发现体内鬼种又在蠢蠢欲动。 殷长夏:“……” 他忍不住锤了两下,想让这东西安静下来。 可脑子里仍有梦境的画面,让殷长夏莫名联想到一句话…… 来自叭叭的捶打。 屋外已经再度变暗,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灯笼的光晕铺在了地上,冲开了那些黑暗,不一会儿便有仆人赶到了这里。 屋外阴风大作,吹得人也东倒西歪。 等到仆人近了些,玩家才瞧见,他们手里拿着花圈、纸钱、纸人,更有锣鼓和唢呐,活像是一支送葬的队伍。 “把他们牵出来!” “快些,免得会波及到我们。” 怀里的人皮画卷一直在发颤,抖得不成样子。 众人脖颈的锁链,被仆人们也牵着走,宛如押送着犯人一样。 殷长夏这才发现,这次送葬的仆人队伍当中,全都是一些脸皮松垮的老人。 正当他觉得古怪的时候,宗昙忽然给出了解释:[有意思,是防止墓主把所有人都给杀了,这些人于他没用,大抵能逃过一劫。] 殷长夏:[听上去,这个万海亮也不是什么善类……] 宗昙:[哼,无礼之人。] 宗昙还记着万海亮要掀他面具的事? 宗昙死了几百年,某些时候竟有种可爱的古板,就像个小老头一样。 殷长夏憋着笑,被人当奴隶押送的不爽,也消失了大半。 宗昙:[……] 殷长夏:[你和江听云,在这个游戏之后,怎么沉睡了一段时间?] 之所以没有问出口,是因为殷长夏觉得以宗昙的性格,不大会搭理。 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问,宗昙却简单的给出了解释:[受到了这个游戏的影响,在被植入某种规则,兴许你们很快就会遇到……] 宗昙意味深长,让殷长夏有种他在看戏的错觉。 殷长夏还未深问,三个队伍的玩家便集中到了万府后门。 这是玩家们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初步估计约有十七人,再算上之前死亡的成员,恐怕这一次数量过了二十人。 “启程——!” 锣鼓的响声被敲响,他们被前方的万海亮拉着,送葬的队伍吹吹打打,若不是今夜是中元节,只怕路过的人要以为是在送亲。 湖面一荡一荡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探出脑袋围观。 岸边送来了许多死鱼,翻着鱼肚子,嘴巴长得极大。 送葬的宾客由正常人类,变为了这些死物。 等到一炷香后,他们总算看到了那个大墓。 坟墓全都是用石头堆成,后方的坟包被惊雷所劈开,将里面的东西裸/露了出来。 宗昙:[这只鬼倒是懂点儿门道,知道为自己的墓选一个阴/穴。] 殷长夏:[阴/穴?] 宗昙并未解释,不过看样子对阴/穴也充满了不屑。 “子时已到——!” 天空飘来了一团翻滚的黑云,不断有人脸挤压了出来,仿佛熔浆地狱,明明挤出来的都是些痛苦的面容,里面却传出了娇笑声。 在这样诡异阴森的环境下,这些娇笑声比恶鬼索命更让人感到恐惧。 他们还没忘记伪装痴傻,在外人眼里,梳头婆婆所设下的魔障还在。 阴风吹得纸钱到处飘扬,纸人被卷了起来,又重重跌在了地上,年老的仆人们抱住了自己的头,害怕的喊道:“老爷息怒啊……” 他们送葬时的反应很是缓慢,活像是被鬼迷了心窍一样。 现在被威胁到了性命,才知道求饶。 墓碑后方的坟包裂得更开,从青色的石碓当中,几只鬼手伸了出来。 它们仿佛要冲破坟包一样,用一张张腐烂的脸朝着外围顶着:“放我出去……!” 然后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拽住了后脑勺的发丝,下一秒又被拉回到了墓穴当中。 众人:“……” 三队之中的领队,站在最前方,自然看得最仔细。 殷长夏面色难看,那些鬼物的身上,穿着和他们一样的衣裙,明显是前几批下墓的玩家。 看来前方危险重重,必须打起精神。 黑色浓云就在他们头顶,抬头便能瞧见,离他们的距离尤为接近。 只听啪嗒一声,越来越多的东西从黑色浓云当中落下,就像是在模拟老天爷下雨似的。 然而这下的可不是雨,而是一颗颗的血珠! 血腥味扑面而来,将整个墓穴给染红。墓碑上铭刻的黑色字体,也染上了凶煞的血色一般。 “吼——!” 一声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声音从坟包里传出,震声响彻荒野。 仆人们已经吓得东倒西歪,脆弱的神经也在此刻崩断。心窍被迷的他们,这一声就像是把他们点醒似的,所有仆人的神智都恢复了。 “有鬼!” “啊啊啊!” 这些凄厉的叫喊当中,还伴随女子的娇笑声。 两边的声音交融在腥风血雨之中,凭添几丝幽深诡异。 众位玩家也受到了影响,面颊苍白如纸,双腿也开始打颤。等到地面开始生出裂痕,一只手悄然拉住了他们的脚踝时,终于有人支撑不住。 “滚啊,滚啊!呜呜呜!” 瞧见他竟然没被梳头婆婆所控制,女子们的娇笑声立即就变了。 她们的声音添上了鬼魅声,重重叠叠,如虚幻一般,立即冲向了刚刚那位玩家。 乌云将他整个包裹,没一会儿玩家就开始抽搐。 殷长夏:“……” [有玩家死亡,禁止使用道具三分钟。] 众人的表情都不大好看,终于明白过来,这是下墓前的一次测试。倘若面上露出其他表情,被发现过后他们面临的便是死亡。 墓主是为了精准筛查,那些能为他所用的‘女儿’。 等到女儿们的厉鬼终于将那名玩家吸成了人干,地面的裂纹更加扩大,更多的鬼手伸了出来,暧昧的从脚踝,一点点摸上了某部分玩家的小腿。 遭到毒手的玩家并不算多,郑玄海就是其中一人。 郑玄海奉劝自己要冷静。 妈的,有什么好摸的,一手腿毛! 所有男玩家的表情都不对劲,强憋着怒火似的。被鬼手扬起的裙摆,露出犹如穿了毛裤一样的腿。 只是游戏让他们穿着女装,有规则保护,他们又戴着水鬼的遗物,才使得被墓主误解。 殷长夏:“……” 脚踝的确在被什么东西暧昧的抚摸,却透着种谨慎和试探,根本不敢往上。 不过这一瞬间,身体的血液变得冰凉,有一股戾气在蠢蠢欲动。殷长夏余光瞥见,右手在缓慢的鬼骨化。由于不能有任何动作,所有的感知能力都在被放大。 殷长夏:[宗昙!] 可宗昙的戾性一旦显现出来,绝不是轻易能够阻止的。 脑海里突然响起了游戏的提示音—— [游戏规则已激活。] [鬼城玩家请注意,今夜鬼门关大开,万鬼降临于世。浊气盘踞于上空,今后七天之内,将受到恶鬼影响。食欲与爱欲互通。] 殷长夏还在想,这到底是什么狗屁规则。之前在家园他就听到食欲这个名字,还总觉得奇怪,和几个怪谈都挂不上。 爱/欲,会带来饥饿。 饥饿,会带来爱/欲。 他总觉得这条规则鸡肋,对游戏没有半点帮助可言。 然而下一秒,殷长夏便感知到了某种甩不掉的阴寒,像是他头一回见到七口凶棺时的场景。 殷长夏抖了好几下,心脏不由震颤。 他抓到了那个关键词,饥饿…… 从凶棺出来的厉鬼,试问哪一个没有感知到饥饿? 殷长夏不敢再想下去,觉得游戏为他挖了大坑。 地面开裂,已经有不少的玩家朝着墓穴里跌入进去,在上面的玩家已经不多。 一切都是混乱的。 殷长夏瞧见一只蜘蛛迅速爬向了他,又被一道亮起来的鬼火阻隔在外。 那种令人恶寒的窥探感再度袭来,第三口凶棺闷动了好几下,仿佛要从长远的沉睡之中苏醒。 [警告——] [滋滋。] 游戏不知道说了什么,半途就听不到声音。 一口黑棺冲破了空间,立在了殷长夏的面前,它被冰块所包裹,散发着森森的寒气,上方还长着一朵正在吸走他鬼力的阴菇。 纵然如此,也没有减弱他的压迫感。 这是夏予澜跟进来了? 殷长夏着魔似的朝着黑棺伸出了手,然而下一秒,他的脚底也出现了极大的裂缝,所有剩余玩家被一同拽入到了地底。 与此同时,那口黑棺也伴随着众人一起跌了下去。 一墓两棺。 夏予澜在抢万老爷的墓。 这是夏予澜要借着阴/穴苏醒过来。 第88章 第九章 第九章 滴答。 冰凉沁骨的水珠滑入了手指的缝隙之间, 已经不知滴落了多久,让殷长夏的骨头都有些刺疼。 殷长夏身体猛地抽搐了几下,终于苏醒了过来。 玩家东倒西歪, 有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正趴在他们的身上,一个个的犹如蚊子吸血一样,在吸食着他们的精气。 是万老爷! 殷长夏这才发现, 游戏疯狂的提示音。 [有玩家死亡, 禁止使用道具三分钟。] [有玩家死亡,禁止使用道具三分钟。] [有玩家死亡, 禁止使用道具三分钟。] …… 这么多的信息,让殷长夏一时半会儿数不清累计禁止时间已经有多少。不过他的附近出现越来越多的干尸,都是万老爷的杰作。 七月半鬼门大开,墓室内的阴气凝聚,冻得人宛如身处于阴间冥都。 那口黑棺也消失不见, 看样子是跌下来的时候, 跌入了不同的墓室。 而倒霉如殷长夏, 直接来了主墓室。 殷长夏试图挪动身体, 似乎受到了太多阴气侵染, 他身上的诅咒又没得到解决, 身体僵化得宛如一块石头。 [宗昙?] 无人回应。 殷长夏的额间已经浸染了冷汗,心脏咚咚咚的跳了起来, 宛如密集的战鼓,即将冲破胸膛。 他尚未得知,突然被强化的饥饿感会带给宗昙什么。 想起从宗昙的记忆世界看到的那些, 他生前每月一日的发病, 深渊博物馆最后的时候, 宗昙也差一点失控。 宗昙能够忍受唤醒夏予澜,恐怕就是想知道解决办法。 突然被强化的饥饿感,会让宗昙控制不住自己暴走。 所以他才强制令自己陷入沉睡? 殷长夏越想越惊,能让宗昙在这种时候选择沉睡,情况一定十分紧急。 就像是弹簧。 短暂的压制并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在弹起的时候,更加惊心动魄。 殷长夏尽量拉长着自己的呼吸,竭力让脑子更加清醒。 他开始观察着四周,发现万老爷已经杀了太多玩家,竟然把他们一具具的拖到了自己的棺材旁边。吸食完了精气还不够,还要将他们如杀鸡似的放血。 棺材里很快便重新盛满了红色的血液。 万老爷将玩家的尸体丢到了一旁,整具尸体便躺入了棺材里面。 殷长夏:“……” 这一幕,不禁让殷长夏想起了某个流传的故事。 说的便是用少女鲜血,保存自己的容貌和身体不老的伯爵夫人,据说她残害的少女,超过了六百人。少女们的尸体,全都埋在她为自己所修建的私人浴室里。 她不仅用少女的血来洗澡,平日还会用她们的血代替红酒,喝上几杯。 这个万老爷…… 棺材里干涸的血液又再度被装满,原本躺在里面的万老爷,突然感知到了疼痛。 他疼得在棺材里挣扎,终于发现这些血的古怪。 竟然没有经过鬼媾!? 阴气没能侵染到他们的身体,血液自然没有太多的作用。 万老爷气急败坏的从棺材里爬了起来,身上腐化得比刚才还要厉害,几乎犹如一摊烂泥,皮肉组织在不断的往下掉落。 啪嗒。 沾满鲜血的脚掌,接触到了地面。 万老爷从棺材里站起身来,伸长了脖子看向主墓室剩余的两个玩家。 原本留了两个最好看的,打算之后再享用。 殷长夏朝那边望去,这么危险的场面,那个玩家都没有任何动静,想来应当是陷入了昏迷。 后背被墓室的石板咯得生疼,殷长夏感知到了一股窜入骨髓的冷意。 二选一,以他的倒霉程度…… 下一秒,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便一跃抵达了他的面前。 这样近的距离,殷长夏终于看清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全身都被鲜血侵染,泡得每一块皮肤都染成了血红色。他看起来十分干瘦,根本没有穿衣服,皮肉无遮无挡的映入了殷长夏的视野。 怨毒而贪婪的眼瞳。 万老爷张开了嘴,喉咙仿佛含了异物,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养灵……” 他突然奸笑了起来,骨节扭曲的手指放到了殷长夏的肚子上。 “让我……” “让我成为……” 殷长夏屏息凝神,万老爷就差把‘鬼王’两个字说出口了。 万一他再晚一点苏醒过来,养灵体质又被游戏强制开启,只要近到一定距离,这些鬼物就能分辨出来。 不能使用道具、凶宅又非得低级邪物才能吸收。 万老爷的手不断按压着他柔软的肚子,内脏被挤得生疼。 正当此时,向来不安分的鬼种,仿佛被侵占了领地,头一次不是添乱,而是发出了反击。 地上的干尸突然跳起,受到了控制,张开嘴撕扯着万老爷的身体。 殷长夏得到了喘息的时间,狠心咬下了舌尖,剧痛刺激了五感的恢复,令他终于能够控制身体。 既然道具、载物、统统都不能用。 那他便用鬼骨! 就算鬼骨如引路标般,会带领着他进入危险的狂化状态,殷长夏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右手的血肉在消失,很快露出了里面的森森骨爪。 心脏在颤栗,一举将他带入更深的渊薮当中。 殷长夏浑身都在兴奋,傲慢在身体里肆/虐,过于狂暴的扭曲着其他的感情。 再次看向万老爷时,殷长夏的眼神已冷。 骨爪隐藏在宽大的袖袍当中,等待着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万老爷已经解决完了那些尸体,正要向着殷长夏扑来的时候,便被某只骨爪,一举刺穿了他的肚子。 万老爷呆愣的数秒,眼前有些发黑,缓缓低下头看见这一幕。 骨爪在搅弄着他的内脏。 殷长夏新奇的说:“原来僵尸也有内脏?” 万老爷:“……” 殷长夏抱着学术心理:“让我看看,肝……胆……” 他真的只是在认真分辨! 这才是最可怕的。 49%…… 一直躺在那边的李蛹,失神的在心里念出了这个数字。 这是独属于A级玩家的领域。 那条线泾渭分明。 地狱与天堂、怪物与人类、混乱无序与自控力。 一旦迈过那条线,A级玩家,将成为游戏的最大boss! 看他的架势,似乎还被什么东西刺激着,推动着他的狂化值上涨。 李蛹却没有阻止,眼瞳里映满了殷长夏的身影,透着痴迷和沉醉,美好的事物毁灭的那一瞬间,再也没有比这更绚丽夺目的场景了。 万老爷到底是僵尸,已经没有了疼痛感。 只是殷长夏突然而来的行动,还有他右手发出的威压,令万老爷有了一段时间的错乱。 这一刻,他把他误以为是半鬼王。 然而这个念头飞快消散,万老爷的面部狰狞了起来:“吼——!” 他拥有养灵体质。 他是鬼王的育成者! 育成者怎么可能又是半鬼王呢? 据说被挑选的那只鬼,在成为鬼王之后,往往会对养灵体质死心塌地。 但比起这些,成为鬼王的吸引力太强了。 万老爷嘴里吐出臭气,语气竟带上几分迫切:“选我……选我……” 殷长夏眼神平淡冷静,丝毫没有在意异动的鬼种。他露出一个笑容,却没有任何温度:“不好意思,你不够格。” 连演都不愿意演了。 这便是傲慢。 万老爷表情僵硬,顿时被泼天的怒意所淹没。 既然不选他,吃下养灵体质的血肉,也能增强实力! 万老爷干瘦的手臂,肌肉如雨后春笋般繁殖着,很快便膨胀得骇人。手指甲赫然变长,血丝般的毛发覆盖在他的四肢上。 万老爷向前挥舞了一拳,缓慢却强劲有力。 殷长夏没有选择与他硬碰硬,同他拉开了距离。 这几乎是下意识的判断。 这一拳扫过来的时候,主墓室的石墙都凹了一大块,将外面的墓道也给露了出来。 如果还自持力量,没有躲得及时的话,受伤的恐怕是他自己了。 李蛹从地上爬起身,以往对‘裴铮’还有不上心,现在完全改变了这个想法。 他低低的笑了起来,眼中跳动着兴奋的光芒。 这一刻,李蛹完全把他放在了对等的位置。 对手。 多么美妙的两个字。 李蛹曾亲耳听到他说过自己的狂化感情是傲慢。 李蛹敢打包票,所有玩家里,唯有他对‘傲慢’有掌控力。 这真是太有趣了。 万老爷的手陷在了石砖里面,殷长夏拔出金色的匕首,朝前刺去。 纵然道具无法发挥功效,但普通的锋利程度还在。 殷长夏伸出骨手按在万老爷的后脑勺,面无表情的用匕首刺入他的心脏。 左右的力度果然不对称,再加上匕首对灵异类怪物的效用消失,这一击根本没能刺穿万老爷的皮肤。 殷长夏拧眉:“真硬。” 万老爷被按得挣扎起来,头部不断向石墙撞击。 好几次的撞击后,石墙终于被万老爷给锤开,墓室彻底露了出来。 殷长夏心脏跳得极快,血液也在燃烧。 明明在这样寒冷的墓穴里,他的面颊却带上了微微的眼红,眼神也有些迷醉。 像是要被拉入无序当中。 殷长夏反复挣扎,大脑犹如吸食了精神鸦/片,爽得微微发麻,就快要沉溺下去。 眼看着狂化状态的49%,在朝前跳动,数字的‘4’,很快要迈入‘5’。 后方突然出现了一只手,巨大的阴影抵在了殷长夏的后背,仿佛要压制他:“就算得不到半鬼王,拿走你的某一部分,养出一具傀身,也能解决我的心头大患。” 什么? 道具禁止时间已清零。 李蛹一直装睡,甚至任由自己的人被僵尸杀害,放任危险来临,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一道耀眼的白光闪烁起来,三个人的身体都被浮到了半空。 [玩家李蛹使用了A级道具。] 所有道具的使用,游戏都不会进行小范围通报,唯有A级道具! 殷长夏立即回击,骨戒迅速凝结周围的石块,形成了许多长刺,围住了李蛹。 可做出这一个动作之后,骨戒便碎成了粉末状。 刚才倒在地上的玩家竟然是李蛹? 情况太过危急,万老爷一直咄咄相逼,让殷长夏没能分出手去对付李蛹。 这便给了他可乘之机! 殷长夏看到了下方的圆圈,明白过来这是A级道具的适用范围,必须离开这个圆圈才能安全。 乘着那白光还未彻底张开,殷长夏借用长刺和万老爷着力,迅速朝着后方的墓道倒去。 李蛹整个人陷在黑暗当中,只是负手看着他,露出一个苍老而诡异的笑容。 殷长夏:“……” 使用了A级道具,却不下狠手。 为什么? 殷长夏很快就知道了答案,宗昙的鬼骨本就骨折过,如今被夺去了一些细小的骨碎。 还有他在墓室内被擦伤,原本应该滴落在地上的鲜血,也来到了李蛹的面前。 殷长夏整个身体倒在了墓道,主墓室又被A级道具所操控得恢复了原样。 出来的仅有他一人。 身后的郑玄海赶忙将他拽起,本想过来帮忙,已经来不及了! 郑玄海:“你怎么样?” 殷长夏的右手恢复了原状,右手有些无力的垂在地上,鲜血从手臂滴落了下来。 狂化值停止。 殷长夏立即便站起身,想要重新进入到主墓室。 李蛹到底想干什么? 郑玄海一看他这样,便知道糟糕了。 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紫,立即拦住了殷长夏:“快跟我一起到陪葬室!我跟你解释!” 殷长夏表情难看,于他而言不过只是失去了几滴血和一些骨碎而已,连疼痛也算不上,只是右手的操控变得十分困难。 这个墓穴十分巨大,周围还能听见地下暗河的水流声。 冰凉的水滴不断从上方滴落,不知何时墓穴会塌陷。 殷长夏跟在郑玄海的身后,很快便抵达了陪葬室。裴铮正压制着倪佑:“没事吧?” 郑玄海自责的说:“去晚了一步。” 裴铮:“……妈的!” 殷长夏:“到底怎么了?” 裴铮用脚踩在倪佑的脸上:“你听他说吧。” 倪佑方才已经被教训乖了,根本不敢耍花招。 他狠了狠心,终于道出:“李蛹手里有个A级道具,叫异空间之卵,能在一定范围内隔空取物。” 殷长夏:“我刚才遇到过了。” 倪佑:“他一直想要个半鬼王,如若不成,也准备了后手。” 殷长夏隐隐感到不妙:“……什么后手?” 倪佑:“是傀身。” 裴铮一脚踹得他老远,骂骂咧咧半天,都难以消气。 “傀身,就是养尸。” “通过拿走活人的血肉之躯,以阴/穴滋养,将其放在装满血液的棺木当中,那别人的血肉,组成一具新的身体。” “我就是因为知道李蛹想要养尸,才着急进入深渊博物馆,想收集血玉镇魂,好解决我的后顾之忧。” “他在前几次的试探里,就已经盯上了你!” 裴铮无比自责,没想到他让殷长夏用自己的身份,还是没能威慑李蛹。 殷长夏微怔:“组成新的身体,那……?” “就跟你想的一样,李蛹取得了哪个人的骨血,就会造出哪个人的身体!”裴铮表情凝重,一字一句道,“他想要你!” 殷长夏:“……” 想要他的战力? 不应该是裴铮吗? 裴铮脸色阴沉:“你在想什么?正因为李蛹不会把目标锁定是我,所以我才把身份给你。” 良久的沉默,在几人之中蔓延开来。 周围的水滴声,全都落在了他们的身上,只教人心里发慌。 郑玄海难以想象,只觉得李蛹和‘另一个殷长夏’联手,会多么难以应对。 殷长夏面色凝重,转头便走。 裴铮:“你想做什么?” 殷长夏:“李蛹拿了我的血液和……” 宗昙的骨头! 那他养尸成功以后,到底会得出个什么东西? 殷长夏心脏狂跳,恶寒的感觉涌入到身体里,朝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殷长夏的话只说到一半,裴铮根本没有听懂。 裴铮沉声道:“异空间之卵是个特殊的A级道具,李蛹前不久激活得太粗暴,让这件A级道具只有一次使用机会,你就算要过去,也得两个小时过后!” A级道具的激活不同,所产生的功效也有偏差? 殷长夏:“呵,李蛹还真是花了大价钱。” 一旁的倪佑不断向后爬,想要抓紧机会离开这个鬼地方。 郑玄海这一次不会放跑他了,将倪佑的衣领揪起:“你还想跑?” 不知裴铮用了什么手段,倪佑吐出好几口恶血,染红了郑玄海的手。 倪佑:“就算你们逼我说出来又如何?李队……他很快就能如愿以偿了,哈哈……” 郑玄海一脚踹了过去,差点要了倪佑的半条命。 倪佑双眼发黑,陷入了昏迷当中。 郑玄海似乎还觉得不解气,想要继续动手。 刚要下脚的时候,便听殷长夏问了声:“和我一起下来的那个黑棺呢?” 郑玄海动作微顿:“暂时还没找到。” 他们落下来的范围太大,墓穴又有太多的陪葬墓,他们一时半会儿只顾着李蛹的事情去了,根本没能找到黑棺。 那东西很有可能跟时瑶待在一起。 他们下落的时候,时瑶和他离黑棺最近。 既然李蛹养尸也需要这个阴/穴,黑棺里的夏予澜苏醒也需要这个阴/穴,只要能把黑棺带到正确的地方,李蛹的算计自然会不攻则破。 殷长夏从千万缕信息当中,理清了这一点。 “李蛹的A级道具操控时间为两个小时,也就说养尸的时间也是两个小时。” 裴铮:“你难道是想……” 殷长夏平静的注视着墓室:“阴/穴而已,破了就是!” — 这座坟墓依水而建,墓室内壁异常湿滑,水滴不断从缝隙当中渗入,又顺着排水沟被地下暗河给派出去。 由于地形复杂难辨,他们并不打算分头行动。 他们已经走了一阵儿,寻找着黑棺的所在。 前方是二选一的岔路口,时间太紧,这让他们感到了为难。 “怎么办?” 哐当—— 头顶突然有东西掉在了地上。 一般像这种地方,都会圈养一些毒物守墓。 三人原本做出了备战的姿势,还以为是触动了里面的东西。然而等他们定睛一看,才发现万老爷墓中用来照明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一根长长的灯芯,插在了骨头里。 以骨髓为燃料,才微弱的照亮着前方的路。 殷长夏的脸色难看:“……难怪这里的阴气会聚集成这样。” 比起深渊博物馆的人体改造,食欲这个游戏的手段更恶更邪。 “奇怪。”郑玄海不解的问,“这根骨头好像在为我们引路?” 胸口的画卷在轻轻的颤动,像是因为看到了这些骨头。 难不成这里面除却陪葬的‘女儿’,还有一些是钱乐君死之后,被隗茹茹强行送到里面的孤女? 殷长夏:“跟着它走!” 他们足足拐过三个分叉口,才找到了另一间陪葬室。 如果不是获取了画卷鬼的信任,墓室里面恐怕会危险重重。 郑玄海惊得心口发紧,拿了好几颗糖,才压下想要抽一根的想法。 果然是C级场的难度! 大门里传出了对话声,玩家被分成了三批,除却他们所有一队玩家都和黑棺跌到了一起。 陈泉恐惧的说:“这口棺材到底怎么一回事?我在上面的时候,似乎听到了游戏想要说什么话,又被一阵滋滋声给掩盖了过去。” 瞧见几人不发话,依旧沉默着,陈泉嘴唇发颤的说:“你们也听到了吧?为什么不说话!” 齐枫气定神闲的坐在一角:“就算听到了又能怎么样?难道你们还想撬开这口黑棺不成?” 时瑶:“不能撬开!” 齐枫的目光落到了时瑶身上,不明白她反应为什么会这样激烈。 时瑶不知如何解释,但黑棺是和殷长夏一起掉落下来的,一定和殷长夏相关。 齐枫不再是刚才那副放松的坐姿,眼神变得锐利:“看来还真的要对这口黑棺动手?时瑶,你到底知道什么?” 时瑶:“……”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时瑶的身上,三队某些人的手已经搭在了黑棺上面。 自从进入到墓穴里面,黑棺的坚冰就在融化,现在已经化开了一半。 时瑶:“那口棺材上面长着阴菇,如果强行打开,里面的东西会……” 话到一半,刚刚抵达门口的殷长夏便发出了声:“时瑶。” 听到他的声音,一队的人无不惊喜。 “大佬!您来了?” “呜呜呜呜,我们何其有幸,大佬下墓还惦记着我们。” 一队的人个个嚎了起来。 这屋子里本就只有一队和三队玩家,看到这一幕,三队玩家内心醋到极点。 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 他们怎么没这机会,被分到一队去? 刚才他们俨然已经绝望, 殷长夏:“你们退后,开门的机关在外面。” 时瑶赶忙站起身,朝后退了几步。 石门很快便裂出几道口子,外面微弱的亮光透了进来。 从那支离破碎的石缝里,众人怔怔的看向了戴着面具的殷长夏。这个陪葬室异常瘆人,还在污染着他们的精神,待在里面越久,人就会变得越不正常。 殷长夏的出现,就仿佛是救世主那样。 让他们在这种环境下,得以窥探那一丝的微光。 在这一刻,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虔诚。 站在门外的三人,也头一次瞧见了里面的布局。 裴铮:“妈的……是浮屠塔。” 那一座如三角的塔状物,是由无数枯骨头颅铺成,最上方是一具尸骨,享受着碾压万人尸骨的快/感。只可惜在黑棺坠落的那一刻,这浮屠塔就像是为它所准备的那样。 殷长夏:“快出来!” 众人赶忙往外赶去,时瑶热泪盈眶,又朝着殷长夏报告:“我们被万海亮坑了,他带着隗茹茹离开时,把我们反锁到了这个地方。” 万海亮果然不单纯! 他救走隗茹茹,不过是害怕隗茹茹体内的鬼种受到影响。 裴铮丢过去了几个铁钩,想要把浮屠塔上的黑棺拉过来。没想到刚一动手,便惊动了那些尸骨。 骨头一个接一个的活了过来,她们身上还穿着烟云般的华丽衣衫。如若不是森森白骨,活脱脱像是吸人精气的艳鬼。 殷长夏:“快拉!” 众人差一点又要受到影响,时瑶声音都在发抖:“刚才……就是这些女人,围到了我们面前,引诱着一些意志薄弱的玩家自相残杀。其中还有一个男玩家,被深埋到了那些骨堆里。当我们企图把他拉出来的时候,发现他在里面和女鬼们……” 殷长夏:“交/合?” 时瑶鼻子里发出闷音:“……嗯。” 既然如此,玩家越多,这里面越乱! 殷长夏:“郑玄海。” 凭借着这几个游戏的默契,让郑玄海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很快便引领众人,朝着尽量安全的地方走去。 玩家死亡太多,绝不是一件好事。 尤其是……现在可是七月半,鬼物的力量最强的时候! 死掉的玩家,大有可能在今天返魂,成为他们的敌人。 时瑶祭出了七枚黑色铜钱,迅速组成了七星铜钱剑。 在女鬼即将靠近的时候,时瑶动作毫不犹豫的刺入了她的身体当中。 然而光凭七星铜钱剑根本无法伤到她,只能将她的行动暂时定住。 早在水鬼的时候,殷长夏便注意到七星铜钱剑的主要功效了。 虽然是攻击类载物,但不够锋利,定身的能力反而更强。 时瑶:“快!” 裴铮粗暴的拉着黑棺,一时间地上的骨头都哐当飞了出去,浮屠塔轰然倒塌,原本正坐的尸骨,全都变得东倒西歪。 殷长夏和他一起用力,终于将黑棺拽了出来。 裴铮拿出减轻重量的道具,一把将黑棺扛起:“走!” 几人不再久留,只要能争取到越多的时间,李蛹的诡计得逞的概率就会更少。 时瑶大口喘息:“我们这是要往哪边去?” 殷长夏:“找阴/穴!” 时瑶:“万老爷身为墓主,一定会把阴/穴藏得很深。” 他们在狭窄的石道里穿行,后方竟然跟来了一堆白骨美人,歪歪扭扭的追着他们。 “别走啊……” “妹妹不加入我们吗?” 那无时无刻传在石道里的娇笑声,快要让他们神经衰弱。 终于快要抵达主墓室,殷长夏对他们说道:“分头行动!时瑶,交给你了,这种民俗类的游戏,可是你的主场。”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完全听不出任何的局促。 就算被这些白骨追着跑,也没能动摇他的目标分毫。 时瑶心脏咚咚直跳,总觉得殷长夏有种神奇的魔力,只要是和他待在一起,就能获得一往无前的勇气。 时瑶曾经脱离队伍,这种感觉更加清晰。 她头一回进入游戏,便遇上了殷长夏,下意识的觉得队伍就该这样。 可直到遇上别的队伍,时瑶才感受到了那种细微的违和感。 这种感觉在遇上危险后,便显得格外突兀。 这个时候时瑶才明白,原来并不是所有队伍都像殷长夏一样。 在家园、众多玩家当中,殷长夏才是特立独行的那一个。 时瑶:“我会做到的!” 她的承诺如铅块般发沉。 殷长夏表情和缓,露出一个笑容之后,便转头朝着主墓室的入口走去。 时瑶刚刚听郑玄海偷偷询问她养尸,便知道殷长夏是遇到了这个难题。 在即将分离之前,时瑶急忙喊到:“养尸一般需要七天!但这里是阴/穴,汇聚了大量阴气,又逢七月半,才能让时间大幅度缩小。你要小心,养尸出来的东西,一般都是怪物!” 殷长夏脚步微顿:“嗯,我知道了。” 即使明白了危险,他依旧选择向前。 时瑶的眼神也变得坚定,看了眼身旁散发着凶神恶煞气场的裴铮,身体微微一缩。 但她又想着殷长夏拜托她的事情,重新立直了身体。 时瑶大着胆子:“裴大佬,麻烦你配合我。” 裴铮恶狠狠的看了过去:“哈?” 时瑶小白兔似的抖了两下:“我要你配合我!!!” 这模样跟她上个世界,在棋盘上大喊‘我听殷考核官’的样子如出一辙。 裴铮:“……” — 时间已经不多了! 殷长夏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暂时甩开了那些骨头美人。 由于骨戒被破坏,这一次他不能再从墓道直接进入主墓室,独自摸索了半天,才打开了主墓室的机关。 殷长夏在外等待了半小时,墓穴内忽然刮起了一阵大风,想来是时瑶她们已经找到了阴/穴。 黑棺迅速汲取着墓室里的阴气,以整个墓室作为恢复鬼力的寄体。 夏予澜很快就要苏醒过来了。 阴气大幅度减少,墓穴里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 殷长夏知道不能再继续等下去,终于大着胆子冲到了里面—— 主墓室内满是刺鼻的味道,就连青色的墙壁,也被碎肉粘住。 脚底铺满了一层鲜血,踏在上面粘得不像话,抬脚时还有微滞感,下一次迈脚必须得更加用力。 殷长夏用袖子遮住口鼻,拧着眉朝里面探了过去。 “别过来。” 苍老沙哑的声音,响在了殷长夏的耳朵里。 殷长夏顿时做出了戒备的姿态:“李蛹?” 李蛹捂着空荡荡的右手臂,背部靠在了石壁上:“我奉劝你别过来。” 他想借着怨狐眼离开这具身体,反正这也不是他真正的身体,事情还算有转圜的余地。可一时半会儿受伤太重,生命值下降过多,让李蛹暂时无法发动怨狐眼。 “这是我最后的善心。” 李蛹笑出了眼泪,“你不知道我造出了什么怪物。” 这个C级场,危险了。 所有玩家都无法通关了。 李蛹绝望的将头靠在了石壁上,根本没想到‘裴铮’的骨血这么难以驾驭。 也真是机缘巧合,在最后控制的那一步,阴/穴被人给破坏。 傀身失败了。 他无法操控。 李蛹的笑声停止了,主墓室内只剩下一片绝望。 炸开主墓室时的灰尘散去,殷长夏终于瞧见了前方的那个棺材。 里面盛满了血,还有尸体的碎肉漂浮在上面。 一只手赫然放在了棺材的边缘,苍白细致得宛如一朵白玫瑰。鲜血从他的手滑落的时候,有种让人心颤的美感。 很快,那具身体露出了更多。 殷长夏尚未看清楚他的长相,棺材便破开了,里面的鲜血全都泼在了地上。 墓室上方响起了一声惊雷。 轰隆—— 这样剧烈的响声,竟然在地下还能听见,可以想象外面的雷声有多大。 在这震耳欲聋的声音里,那东西趔趄了几下,似乎不太适应行走。 他的容貌被黏在脸上的黑发所遮,只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瞳,像是真的没有半点自我意识。 殷长夏怔在原地,两个字竟然脱口而出:“宗昙……” “别让他靠近!” 李蛹挣扎起来,呲目欲裂的喊道,“这个主墓穴的所有尸体,包括我的手,都是被他……” 然而下一秒,李蛹的声音便僵住了。 那极度危险的怪物,连走路也不会,正趴在地上,用脸蹭着殷长夏的手时,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不断在观察着殷长夏,像是下一秒就要袭击他那样。 可有一点毋庸置疑。 他在舔舐着他的掌心。 状若亲吻。 第89章 第十章 第十章 这绝对没有任何的善意。 他安分而温顺, 是在观察着自己的反应。倘若表现出任何的软弱,就会被死咬着不放。 殷长夏的所有感官神经都被提紧,尤其是触感。 宗昙冰冷的嘴唇印在他的掌心, 像是轻轻在擦着,如此肌肤和肌肤相触的场面, 仍不见任何暧昧和旖.旎。 这样轻如羽毛的力度,却带给殷长夏犹如被钢丝刮过的颤栗和疼痛。 只因为对方是……厉鬼。 “松开。” 殷长夏轻抿着苍白的唇瓣,“我的手不是给你吃的。” 李蛹的心跳乱了。 他知道自己失血过多,应该立马进行转移,可眼前这危险又刺激的一幕, 令李蛹根本无法挪开眼。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造出了什么怪物。 强大、冷血、又如此肆意妄为。 就像是燃尽荒野的野火。 李蛹放缓了呼吸:“他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别再刺激他。” 殷长夏:“你强行拿走我的骨血时, 怎么不说这话?” 李蛹:“……” 殷长夏语气放缓:“我们不是敌人, 对吗?” 他的衣裙都被地上的血液染红,如一朵盛放的红梅。 宗昙依旧没有松开他,这样的厉鬼怎么会凭借别人的三言两语而转变? 殷长夏的心不断往下坠落, 想起宗昙宁愿妥协, 都要唤醒的夏予澜。 他在发病。 并且这病,从生前带到了死后。 “我们不该是敌人。” 殷长夏大着胆子, 将手放到了他的面颊上, “这具身体是你的骨头,我的血液为核心制作出来的, 你真的感知不到?” 终于, 他的手指已经触及到了宗昙的面颊。 这绝不是破冰。 在那一瞬间, 厉鬼总算是发起了攻击, 力道极大的将殷长夏拉扯了一下。 殷长夏的身体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发出了闷音:“唔!” 宗昙将他压在地上, 呈现一上一下的姿势。 为了防止猎物动弹,宗昙跪压在他的双腿之间。 在宗昙咬住他脖颈的那一瞬间,殷长夏拔出匕首,也刺到了他的手臂当中。 鲜血横流。 殷长夏:“你真的要和我打?” 他们之前才刚有了默契,不再针锋相对,互相算计。 而如今表皮的温情被打破,露出更深层次的东西。 ——掠夺、侵占。 他们谁也不想做那只猎物,都想当拥有主导权的捕猎者。 一味的温情,不可能引导宗昙。 既然如此,那就痛痛快快的打一架。 殷长夏哑声道:“好啊,那就来!” 李蛹看得头皮发麻,觉得他简直疯了,难道他没看到主墓室的惨况吗? 不过李蛹依旧没有阻止。 他白皙纤细的脖颈被咬出了牙印,竟然只是破了皮,渗出淡淡血丝罢了。比起周围的惨况,以及他空荡荡的手臂,怪物对他简直可以说得上是温柔。 殷长夏自然有所察觉,不然也不会说出这话。 宗昙的戾性完全暴露了出来,殷长夏知道夏家人是如何对待他的,总是将他锁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让他独身一人凝望着别人的温情与热闹。 所以宗昙讨厌这些感情。 宗昙骄傲得不屑于参与,宁愿被锁着,被所有人惧怕,也不肯折断自己的傲骨。 他像是一块不肯融化在热水里的冰。 殷长夏不想像夏家人一样对待他,索性换了另一种办法。 两人各自回击,每一拳当中,仿佛都是各种情绪的碰撞。 殷长夏的唇角已有了血迹,仍旧不肯服输,丢了手里的匕首。 “我们关系没缓和之前,我就想过……” “如果你拥有了身体,以你的不肯服输,我们一定会打一架。” “你一定也觉得很郁闷,被我这样的人牵制着。” “明明按照你的性格,你该是自由的,不愿被任何人所掌控。” 匕首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摩擦声,殷长夏已经骑在了宗昙的上方,按着他的胸膛,举起了拳头。 这一瞬间,他撞入了宗昙的眼瞳。 两人的目光就仿佛黏在了一起,殷长夏屏住了呼吸,有一瞬间如吸食了精神鸦/片一样沉溺着。然而下一秒,宗昙又进行了反击。 两人再度滚在了一起,主墓室上方的滚石就此掉落,仿佛因为无法承受重量。 殷长夏:“……” 如果不是宗昙那么一下,他们都要被压在里面? 正当殷长夏以为宗昙有了点意识之后,对方竟再度袭击了过来。 殷长夏心脏狂跳,总觉得这场对战不止在满足宗昙,也同时在满足他。 他视宗昙为对手,为老师,为同谋者。 遗憾着宗昙没有身体的人,也包含殷长夏。 殷长夏血液沸腾,肾上腺素飙升,这场拳拳到肉的互击里,他终于看清了自己。 殷长夏头一回在宗昙的面前展露着自己的情绪—— “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几百年,你已经重新临世,我也答应了会给你找契合的身体。” “你不愿融入别人,那就好好看看我!” “比起那些过去,我希望你选择我!” 这股迸发于内心的感情,名为任性。 就连想要融化别人的时候,他说的都不是温情的话语。 欺骗时温情,真情展露时从来任性。 宗昙的攻势变得迟缓,接下来的一击不再连贯,原本以前总会一发病便是一整天,此刻大脑却有了几分残存的清醒。 李蛹绕到了他们身后,异空间之卵犹如蚕茧,被他捏在了手中。 无数石块高高举起,似要砸向宗昙。 殷长夏的身体立即行动,在巨石砸落之前拽起了宗昙。 他眼瞳赤红的看向了李蛹:“你做什么!?” “你又做什么?这可是只怪物!” 李蛹面色阴沉,“我们暂时联手吧,你牵制他,我来动手。” 殷长夏身边的气压一点点变冷:“要动手,也不该你来。” 李蛹:“……你想自己来?” 殷长夏:“这是我们之间的对战,容不下第三人,滚。” 因为那两次漂亮的反击,李蛹已经在心里认可了他。 如今听他把毫无人性的怪物视为对手,内心升起了一股郁气。 李蛹觉得他傻,联手的好处太多了,就算他能独自应对,留着这个实力用在接下来的游戏不好吗? 李蛹面皮紧绷,操控着A级道具异空间之卵,地板被碾压得凹陷下去,形成一个碗状。 隔空取物,竟然还能这么用? 殷长夏瞧见消失的石砖,出现到了上方,李蛹要以这个办法将那具身体压碎。 殷长夏一个翻身,便拿到了自己的匕首,拽起时朝前丟掷。 李蛹只得先用道具控制匕首,那边的石砖没能和地板严丝合缝,反倒零散的掉落在了一旁。 李蛹:“该死!” 竟然没能抓住这一时机杀了那只怪物。 殷长夏朝前横踢,溅起了地上的血液,出手毫不留情。 李蛹无法分心,只得先对付殷长夏。 异空间之卵虽然厉害,但每次的操控目标仅限一种。 李蛹:“你是不想通关游戏了?” 殷长夏没有说话,横踢之后又一拳打了过去:“谁说我不想通关?明明是你在动手。” 李蛹到底是失去了一条手臂,体术方面不如戴着怒面的殷长夏。他的身体摇晃,又面色扭曲的用异空间之卵,想要对殷长夏下手。 李蛹:“我是为了所有玩家。” “杀了A级玩家,岂不是更不好通关?” 殷长夏的拳头被李蛹给握住,两人的上方便是一块松动的石头,即将要掉落下来,“还冠冕堂皇说什么为了玩家?你费尽心思想毁掉那具身体,不就是因为他占据了养尸的名额?不毁掉你怎么能进行下一次呢?” 李蛹面色僵硬,没想到他如此敏锐,也不再用这种方法企图哄骗他联手了。 李蛹暴露出了本性,觉得正因为他无法上当受骗,才足够资格被他处心积虑的对付和忌惮。 李蛹开始以最强势的模样,同殷长夏对战。 他手里还捏着养尸时的几滴血液,不顾这具身体的破败,再度尝试着操控傀身。 后方的宗昙从地坑当中爬了出来,纵然周围灰尘掉落满地,仍然没能沾染到他的皮肤,光是静静站在那边,便带着强大的压迫感。 李蛹眼瞳生出了红血丝。 快了,就快了。 他嘴里满是鲜血,忍受着内脏被挤压的疼痛,却疯狂的笑出了声。 强行操控,会付出惨烈的代价,今后很长的时间当中,他都无法再使用怨狐眼了,李蛹也不惜一切。 那只怪物黑色的指甲变得尖锐,已经快要触及到殷长夏的肌肤。 李蛹:“动手!” 就让‘裴铮’好好看看,他到底要包庇什么样的怪物! 然而在宗昙摸到殷长夏右手的那一刻,右手的血肉迅速消失,变成了森森白骨。 宗昙身上鬼力大盛,震开了李蛹。 他同殷长夏的右手十指相扣,乍一看去十分诡异,血肉之躯竟然和骨头握住了。 下一秒,幽蓝的鬼火蹿了起来,犹如照亮道路的冥灯。 “控制它。” 殷长夏脑子嗡了一声,宗昙几乎是贴在他的耳朵边说出的这句话。 控制什么? 殷长夏立即明白过来,宗昙是让他控制鬼火。 眼前这个同他十指相扣的东西,几乎无法称得上是人类。也许是吸足了太多的阴/气,他的手臂上长出青色的鳞片,像是神话中的人鱼,又妖冶又神圣。 殷长夏沉心凝神,努力调动起了周围的鬼火。 起初只是一朵,缓慢的移动到了李蛹的面前,又被异空间之卵消灭。 饶是这样,殷长夏都大汗淋漓,微微的喘了起来。 宗昙唇边仿佛露出了笑容,又如昙花一现般迅速抚平。鬼火的数量更多,盛满了整个墓室。 李蛹目露震惊,脸上的疯癫之色骤然消失。 为什么……? 他身为养尸人,都没能控制住那怪物,暴戾又恣意妄为,让他受到了反噬。 而那怪物,竟然会如此温顺的站在某个人的身旁。 难道真是骨血相关吗? 李蛹眼皮直跳,眼看着异空间之卵的时间就要到了,他仗着自己能够借着怨狐眼转移,自毁式的朝着前方袭击。 主墓室更一步塌陷,上方破开了一个大洞,快要把天空都撕碎的惊雷,几乎将墓室映得犹如白昼。 在这声巨响当中,两边奋力一击。 殷长夏面部的怒面重重的摔落到了地上,露出了那张令人惊艳的脸。 鬼火将异空间之卵彻底毁灭,李蛹倒在了地上,死死的盯着这一幕。 黑暗的天空都被惊雷撕裂,殷长夏则站在撕裂之下,一身沾染了血液的襦裙,周围的幽蓝之火将他的面颊照亮。 李蛹短暂失神,用苍老的声音喊出:“你不是裴铮,你是谁?” 他告诉了李蛹自己的名字:“殷长夏。” 李蛹无声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没想到想要裴铮的战力,却阴差阳错的拿到了别人的。 能够伪装A级玩家而不被发现,说明他本身就具备A级玩家的潜力。 李蛹的身体在迅速老化,蜕皮,直至彻底干瘪:“我记住你了,殷长夏。” — 主墓室即将塌陷,殷长夏想要捡起脚下的怒面。 正要行动的时候,才发现宗昙根本就没有松开那只相连的手。 殷长夏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身旁这具身体到底有多冷,冻得像是冰块,寒气犹如小虫一般钻入到了骨头当中。 殷长夏挣扎着想要松开,刚做出了行动,宗昙便追着他的手指,捏得更紧:“这具身体有缺陷,松开之后,我又会失去人性。” 但这样怎么行动? 殷长夏额头冒起青筋,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那不然咱们用东西绑起来,就不用担心松开之后的问题了?” 宗昙:“有道理。” 殷长夏:“……” 原来你是认真的? 殷长夏苦逼极了,右手恢复了血肉之躯的原状,手指比任何时候都要僵硬。 刚想松一松,又被宗昙拽得更紧。 宗昙:“别乱动。” 殷长夏:“……其实我是手麻。” 宗昙鼻尖轻轻发出一个不信任的‘哼’声:“小骗子。” 眼看着这里就快塌了,他立即捡起了地上的怒面,想要赶在这之前出去。 然而外面那群白骨美人已经撞破了大门,堵住了唯一的出口,看来是想把他们困死在里面。 殷长夏吞咽着口水,下意识的喊:“老婆,咱们强行突围吗?” 然而刚喊出口,殷长夏就僵住了。 老婆就在旁边。 哦豁。 他平时也就嘴上占占便宜,仗着宗昙是厉鬼没有身体,就敢胡乱在心里喊喊。 现在喊出口之后,殷长夏才知道有多羞耻。 耳根在发烫。 他听到上方传来的玩味低笑:“现在知道反思了?” 殷长夏:“……” 遥想一开始,宗昙恨不得把他的头给拧下来。 叫得这么熟练,还以为是什么情场高手。 宗昙在知道殷长夏是个纸老虎后,便对这个字眼不那么反感了。 如果要形容这种感觉…… 初看时是吓人的,结果仔细一听,威胁别人的叫声却是嗷呜嗷呜的。 那些骷髅已经挤入了主墓室,被艳/鬼附身,光秃秃的头盖骨上,竟然长出了发丝。 并且那些发丝,还沾染了主墓室里的鲜血和碎肉,不断向下延长,看着十分瘆人。 殷长夏专心的看着那边,手里的匕首是由骨戒重构,材料便是那把剪刀,不同于唐启泽给的消耗品,显得十分坚硬锋利。 在发丝袭来之际,殷长夏奋力一割。 宗昙用鬼火点燃了匕首,都没能将其融化,反而让匕首威力变得更加强大。 火焰很快便烧着了那些骨头,她们发出了凄厉的叫喊声。 趁着这个机会,殷长夏拽住了宗昙,赶忙离开了主墓室。 主墓室终于崩塌,将许多骨头都压在了石块之下。她们似乎还想爬出来,朝着殷长夏伸出了手。 然而刚做出这个动作,便被宗昙一脚给踩碎。 殷长夏:“……” 你什么脚,金刚脚吗?这么硬! 宗昙:“衣服。” 外面的光亮明显,不像鬼火那么瘆人,自然让殷长夏注意到了不该注意的东西。 殷长夏总觉得自己有点慌,也可能是拿下怒面的后遗症,这些细微的情绪得不到最佳控制。 他赶忙扒了地上一具骨头的粉裙,递到了宗昙面前:“给。” 烟云一般的粉紫色。 宗昙眼皮直跳,很快凑近了殷长夏,似乎想说什么。 正要开口的时候,郑玄海从墓道另一端赶来,令他将话全都吞了回去。 宗昙眉眼微垂,用鬼力将襦裙穿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的发丝极长,里面还夹杂着几根像是要肆虐一切的红色。指甲是全黑的,肤色又白得如同死人,像是蛊惑人心的妖。 郑玄海从远处赶来,终于抵达了这边。 在看到殷长夏和宗昙时,急促的脚步越来越缓,紧盯着看了老久。 他们这群男人穿女装,穿得一个四不像。 怎么还有男人能把襦裙穿得不辣眼睛的吗? 这已经能秒杀一众玩家了。 郑玄海还没忘记这可是恐怖游戏! 郑玄海的脑子宕机,又很快回过神来:“他是……?” 额前的发丝太长,遮住了他一半的容貌,根本看不仔细。 既然已经被李蛹知道,殷长夏也不打算遮了。 殷长夏刚想要说出宗昙的名字,宗昙便再度用鬼力扯出了被主墓室里的石块压住的一块布料。 殷长夏认得,这是隗茹茹操控的那些僵尸所戴的高帽! 殷长夏:“时瑶呢?” 郑玄海:“我就是因为这件事来找你的,边走边说吧。” 殷长夏点了点头,赶忙同郑玄海一同离开。 宗昙把帽子递给了他,似乎不乐意别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微微的挑眉,想让殷长夏做点什么。 殷长夏叹了口气,拿这只厉鬼没办法,便拍了拍帽子上的灰尘,正要给宗昙戴上,却发现自己单手够不着。 殷长夏:“你低一点……” 宗昙慢条斯理的弯下头,那双猩红的眼瞳一直紧盯着殷长夏。 仿佛在看属于自己的猎物。 殷长夏重哼了声,终于把帽子戴在了他的头上。 还不知道谁才是那个猎人。 胜负未分。 郑玄海:“……” 自己是来玩恐怖游戏,拼死拼活的,不是为了看两个人在这里秀。 等等! 郑玄海惊恐万分的看着宗昙,忽然想起李蛹的养尸术,取下的是殷长夏的骨血。 这东西该是殷长夏的一个复制品。 现在殷长夏不销毁他,反倒对他这么好…… 水、水仙? 郑玄海:“……” 他觉得自己脸都麻木了。 待到两人离开了这里,靠近了地下暗河那边,一个巨大墓室才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那是一个巨大的凹洞,底部吹来呼啸的风声,宛如鬼泣一般。 时瑶守在上面,神色凝重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到几人来到这里,时瑶才宛如看到救世主一样,将手里的罗盘收了起来,走到了殷长夏面前:“对不起,我……” 时瑶的话到一半,注意到了殷长夏身边的东西。 她是道门出身,能看到一般玩家不能看到的东西。 时瑶眼瞳紧缩,竟大气都不敢喘,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名状之物一样,浑身都颤抖得不像话。 殷长夏:“时瑶?” 直到殷长夏的声音响起,时瑶才一个哆嗦,连看都不敢看,提也不敢提,躲到了郑玄海的身后。 时瑶结结巴巴的说:“我和裴大佬一起找到了阴/穴,就在这个陪葬室。我们把黑棺搬了上去,成功破了这个阴/穴。” 殷长夏:“我知道,养尸被打断了。” 正好是李蛹要植入控制的最后一步。 时瑶这一次帮了他大忙。 时瑶死死摇头:“可只到了一半!” 她艰难的看向了那个洞口:“黑棺掉下去了。” 郑玄海:“不仅是黑棺,还有万老爷,万海亮和隗茹茹,所有玩家都一起掉下去了。” 殷长夏:“……怎么回事?” 时瑶:“万老爷的墓室是墓上墓!他也是借着别人的福地,养出了这里的风水。” 她早该想到的。 如果真是阴/穴,万老爷怎么可能几百年都没进价为鬼将? 时瑶十分自责,她虽然学了很多,但就像是书呆子一样,到了实际操作,就会出现一大堆的问题。 殷长夏目光幽深的看向了那边:“万海亮……下去了?” 时瑶点头:“我在搬动黑棺的时候,是裴大佬牵制住了他们。” 看来万海亮早就知道地下的东西。 一个大胆的猜测涌入殷长夏的脑海。 恐怕万家……乃至万老爷,都是万海亮玩弄的棋子。他有可能就是最底部墓穴的东西,只不过占据了万海亮的身体,正如万老爷如蛔虫般寄生在别人的墓穴之上,他鸠占鹊巢,玩弄着万家。 殷长夏想要捞起黑棺,不能丢夏予澜在这个地方! 怪谈一尚未停止,便代表着游戏还要让他们探索更深层的故事。 几人打算下去一探究竟,正巧郑玄海在之前找到了朝下走的旋转阶梯,临着石壁建造,狭窄得每次仅能通过一人。 郑玄海走在最后面,古怪的看着殷长夏和宗昙。 这种情况了,还不舍得松手? 水仙实锤了。 时瑶却像是完全无视了宗昙,连目光都不敢落在他的身上,朝着黑暗深处指了过去:“你们看!” 黑棺牢牢固定在中间,双棺相压,不断汲取着对方的阴气。 底部传来鬼哭狼嚎之音,消失在主墓室的万老爷,也呲目欲裂的看着黑棺,想要阻止黑棺破坏阴/穴。 万老爷似乎注意到了黑棺上生长的阴菇,正朝着黑棺伸出手—— 殷长夏清楚的瞧见,第三口棺材的棺材板,突然向上耸动了一下。 难道夏予澜快苏醒了? 殷长夏心口微颤,低低的喊了声:“快点!” 第90章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棺材上的阴菇是樊野动的手脚。 如若不然, 夏予澜也不会冒着风险进入游戏。在还未彻底清醒前,就强行掠夺墓穴里的怨气,转化为自己的鬼力。 可再怎么汲取外部的怨气, 只要有阴菇在的一天,夏予澜大半部分的鬼力都会被阴菇所夺取。 更糟糕的是,阴菇还长在夏予澜的尸骨之上,根茎强有力的扎根在里面。 强行拔除,就是让夏予澜去死! “赶不上了。”郑玄海拽住了殷长夏,“来不及的。” 下去的通道太狭窄了。 就算他们想全力冲刺, 也没有安全宽度。 殷长夏当然知道郑玄海说的不是丧气话,而是在阐述事实。 只是情况紧急, 容不得他多想。 殷长夏急忙向下方望去,通过天花板被砸出的洞口,能看到棺棺相叠的画面—— 万老爷的手终于覆上了阴菇, 在触及的那一瞬间, 被鲜血泡得坑坑洼洼的身体,某一部分开始充盈了起来, 像是被填入了血肉一样。 万老爷着魔般的看着它, 一双眼瞳根本无法挪开:“半鬼王的……鬼力。” 时瑶见状,狠了狠心, 冒了风险。 七枚铜钱在她的指缝之间,时瑶将手指咬破,让符纸沾染到鲜血。 “去!” 时瑶朝下一丢,符纸张开了墨斗线, 将黑棺和万老爷一起定在了里面。 符纸里的鲜血像是在流动, 血珠从符纸表皮凝结出来, 染红了墨斗线, 形成了一个特有的空间。 时瑶对自己载物的掌控程度愈发熟练,可在里面的不光是万老爷,还有一只半鬼王,他们借由阴菇的作用,连在了一起。 时瑶身体紧绷如拉满的弯弓,只是勉强定住了他们。 时瑶的嘴唇已经咬破,她从喉间深处挤出几个字:“三十分钟。” 殷长夏:“做得好!” 墓穴的塌陷,让上方有一部分裸/露了出来,宛如一个中空的巨碗。 七月半万鬼出,这两个墓穴相连的下行旋转通道,本就是一个巨大深渊,上下相隔超过三十米。 而如今塌陷过后,一道白色惊雷仿佛是在洞口闪烁起来。 轰隆—— 这声音响彻整个洞口,像是要把里面撕裂。 殷长夏立即便捂住了耳朵,觉得自己听力都受了损坏。 只可惜有一只手和宗昙牵在一起,殷长夏能活动的便只有左手,另外一只耳朵疼得厉害。 时瑶心神震荡:“耳膜都快破了,好疼……” 郑玄海:“这个通道里雷声会回响!” 三人都不好受到了极点,殷长夏趴在石壁上,耳朵疼得受不了,总感觉里面出了血。 殷长夏咬牙坚持着:“快点下去。” 一只冰冷如初雪般的手,暧昧的顺着他的耳垂,逐渐到了耳廓,然后捂住了他的另一只耳朵。 “好受点了吗?” 这样敏/感的地方,被摸到的瞬间,就立即滚烫了起来。 殷长夏心跳乱了几拍,耳朵上的肌肤在微微发痒,诧异的看向了宗昙。 惊雷照耀着整个洞口,宗昙的猩红眼瞳被遮上黑纱,如红宝石一样漂亮。 殷长夏:“应、应该没用?” 宗昙贴近了他,微微俯身:“我用了鬼力。” 殷长夏:“……” 他竟觉得有些慌乱,不好受的挪动着身体。然而这通道的另一边根本没有护栏,底部刮来乱舞的狂风,吹得裙摆飞扬。 地方太窄,殷长夏走得太急,前脚不慎踩空,差一点就要坠下去。 得亏了殷长夏和宗昙的手连在一起,在踩空的瞬间,便被宗昙按在了石壁上,身体紧紧相贴。 他们呈现一里一外的姿势,乍一看就像是殷长夏被他抱住了那样。 宗昙的声音在耳膜里融化:“这个通道有机关。” 咚咚咚。 杂乱无章的心跳声如战鼓一般,又重又急。 殷长夏朝下方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令人眼前发黑的高度。 刚才不是他不小心踩空,而是触动了机关,向下的旋转楼梯断开了几个阶梯。 三人皆是惊出了冷汗,这么高的地方,万一真的掉落下去,恐怕会摔成一摊肉泥。 他们难以想象那个画面,不敢再鲁莽的加快速度,每次的行动变得更加谨慎了。 时瑶都已经走出老远,宗昙还以这样的姿势将他按在墙壁上。 殷长夏推着他:“该走了。” 不知是不是殷长夏的错觉,宗昙那双猩红的眼瞳紧盯着他,纵然被黑纱所覆盖,里面仍旧翻滚着混乱与疯狂。 咕噜。 他的喉结向下滚动。 殷长夏顿生不妙:“……你饿了?” 宗昙:“有什么不对吗?” 殷长夏一字一句的说:“控制住!” 那些由游戏传递给玩家的规则,就算宗昙寄居于右手鬼骨,也是听不到的。 宗昙并不知道饥饿会带来什么后果。 殷长夏不知如何解释,只得撒了个谎:“游戏植入了规则,饥饿会更加饥饿。” 宗昙眯起眼,猩红的眼瞳里跳动着光芒,里面的贪婪尽显无疑:[你在教一只厉鬼忍耐?] 这声音是直接响在脑子里的,让殷长夏微怔。 他们毕竟靠着鬼骨相连,除了能亲口说出来,当然能这样对话。 殷长夏抿着苍白的唇瓣,拧眉看向了他:“别闹。” 他的唇上沾染了暧昧的水渍,被抿得终于有了丝血色。 宗昙终于发现了端倪,如果是平日,他绝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但拥有身体之后,自己的眼瞳无法从他的唇瓣挪开。 总觉得殷长夏看上去…… 特别好吃? 宗昙松开了他,气压低沉了下去,犹如看不到尽头的黑夜,变得危险了起来。 殷长夏一定隐瞒了什么。 殷长夏再度将注意力放到了脚下。 他在内心不断安慰着自己,按照宗昙的自制力,应当不会被游戏的规则所操控。 想到这里,殷长夏不禁暗骂了句:“该死的李蛹。” 活人能依靠正常进食,使饥饿感消失。 可宗昙现在的身体,是通过养尸形成,连活人的温度都没有,哪里能够吃正常的东西? 原本厉鬼状态的时候,能够依靠凶宅投喂,来暂时抚平饥饿感。 现在可怎么办? 要让宗昙放弃梦寐以求的身体,简直是痴人说梦。 时瑶和郑玄海都听到了他的暗骂声,突然说起:“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李蛹在二队还是三队,他用了隐藏道具,万一他从暗处偷袭……?” 他倒是不担心这个。 殷长夏更想知道怨狐眼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答案,恐怕要唤醒夏予澜才能明白。 殷长夏眼神愈发坚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听了他的话,时瑶和郑玄海也定了心神。 时间一点点流逝,他们足足走了十几分钟才抵达了底部墓室。 虽然是墓下墓,这里的规格却比万老爷墓大了不止一倍。 断裂的石柱倒在一旁,如古希腊的神殿。最中心的墓穴是一个圆盘,黑棺压在了中间的那口棺材之上,那里便是阴/穴的准确地点。 朝外共有九道拱门,一些开着,一些闭合。 这些拱门外皆是连通的小的陪葬墓室,结合阴/穴中的那口棺木,整个形状看上去宛如向外发散的太阳。 游戏忽而发出了提示—— [恭喜所有玩家都已抵达怪谈一核心地带。] [30分钟之内,优先结盟的两队,将会获得通关权。剩余一队则当场抹杀。] [仅限三队最高威望的人才能取得队长之位,在赢下游戏后,可获得挑选别队队友的权利。] [游戏:开棺。] [墓穴共有九口棺材朝着中间的阴/穴,其中有三具都会僵尸化,选到即失败。] [每次的选择,必须用阳寿下注。] [而阳寿可从队友身上获取,须得本人同意供奉!] [游戏开始!] 外面的惊雷终于停止,酝酿的瓢泼大雨就要落下。 狂风更大了,从高处卷入了许多黄色纸钱,乍一看宛如翩翩落下的蝶。 供奉? 这个词听上去,有些刻意引导的感觉。 殷长夏等人被掉落下来的碎石堵在了外面,不断用手掰着石块,想要赶紧走到里面去。 郑玄海:“裴大佬他们是直接掉在了里面,都不知道掉在了哪个陪葬墓里。” 他们走的是正常通道,能凭借高度将下方的整座墓室看清。殷长夏想起来,从上面朝下看去的时候,的确有几个墓室的天花板塌陷了。 “快挖,时瑶要支撑不住了!” 殷长夏话音刚落,便听到里面传来了玩家的声音—— “该死!这里面是迷宫吗?怎么都转不出去,又回到这里了。” “先别急啊,你们听到游戏的新规则了吗?” “所以才焦躁啊!现在只有二队的队长在场……” “不是说所有玩家都到齐了吗?队长他们一定就在外面。” 话到这里,陈泉赶忙向外喊了声,“大佬,是不是你们!?” 殷长夏:“我们进来的这扇门被堵住了。” 一队的人听了殷长夏的声音,立马就露出了喜悦,纷纷凑到了拱门旁边:“需要我们帮忙吗?” 殷长夏:“不用!别让其他人碰那两具棺材。” 他们朝中间看去,这才发现万老爷就站在另一侧。 两具棺材的高度太高,刚刚遮挡住了万老爷。 这是他们头一回瞧见万老爷,那东西的身体干瘦,四肢却青筋凸起,有种异样的违和感。万老爷的身躯都被血液浸泡了几百年,没能保持身躯不腐,反而坑坑洼洼,犹如无数颗凸起的黄豆。 仔细一看,里面全是脓水。 陈泉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身体跌坐到了地上:“妈耶……” 还好万老爷被墨斗线和铜钱给镇住,要不然又免不了一场恶战。 齐枫迅速走到了棺材前,生怕再出些意外。 陈泉哆嗦得不像话:“大大大大佬,如果我们不参加游戏的话,岂不是要主动认输?” 一门之隔,一队已然生出劣势。 殷长夏面色微沉,正思索着解决办法,另一扇门内,剩余不多的三队玩家纷纷走了出来。 从拱门的缝隙望去,在他们的背后站着一个人。 他的头上戴着黑色斗篷,边沿处用白色勾边,衣服的款式如同侍奉上帝的神父装,眼睛以下都被黑布紧密的覆盖。 人骨火把之下,橙色的火光跳动在他的身上,金黑异瞳远远望向了殷长夏。 他的体态看上去并不苍老,眼眸弯起时有种似狐似妖的感觉,根本不像是一个正常人类。 这便是李蛹真正的身体? [三队最高威望玩家发生变化,队长进行更替。] [取代者,A级玩家,李蛹。] 三队本就是最不稳的那一个。 刚才游戏宣布规则的时候,殷长夏便担心这一点。 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气氛快要凝结成冰,原本势弱的三队,因为李蛹的接替,而变得咄咄逼人。 两队争夺一触即发,陷入了焦灼当中。 李蛹扫视着一队玩家:“你们不重新选个队长?” 陈泉唯唯诺诺、不敢直视李蛹。 然而身处于拱门外的时瑶,却大喊了一句:“我想要的队长只有他!早在上一个游戏,我就进行选择了!” 时瑶拥有载物。 这声音成了他们的定心石。 “就算三队是A级玩家又如何?我们也是A级玩家。” “对,不能虚!” 听到这里,站在李蛹旁的倪佑喘着气说道:“他算什么A级玩家!?” 倪佑的肚子上有一道绿色抓痕,是刚才为了引诱二队的人去追万海亮所留下的。 隗茹茹手下的僵尸突然发了疯,给倪佑留下了伤口。 倪佑额间满是冷汗,想要通过踩殷长夏来讨好李蛹:“我们三队的队长才是A级玩家,你们全都被他给骗了。他……是E级!” 陈泉等人纷纷面露惊愕,转而又愤怒的看向倪佑:“你到现在还想挑拨离间?” 大佬三番四次展露出实力,根本就不可能是E级! 这样粗劣的谎话,他们绝不可能相信。 倪佑怨恨的说:“不如你们自己去问他。” 刚才被郑玄海几人折磨,让倪佑为了活命说出了不少线索。 索性都不是什么太过重要的东西,不然他现在早就凶多吉少了,李蛹不会放过他的。 倪佑知道李蛹的养尸被破坏,便对殷长夏咄咄相逼,想要在李蛹这里献忠。 一队所有玩家都不肯相信。 他们知道E级玩家的实力,把大佬和E级玩家联系在一起……这简直天方夜谭! 门外的殷长夏低声道:“我的确不是A级玩家。” 这个消息如同炸/弹般,在一队玩家里炸开了花。 他们惊诧的望向了拱门,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这个事实。 其中最惊讶的莫过于齐枫,他们照夜的队长蔺明繁十分崇拜裴铮,齐枫最开始是有逆反心理的,可自从见到‘真人’过后,他才明白了为什么。 如今告诉齐枫,这不是裴铮? 明明他比真人更像真人! 倪佑面露得逞:“他还敢装成是裴铮,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话音刚落,二队的人便聚集到了这里。 裴铮面色难看的扫视着倪佑:“装成我又怎么了?李老鬼,好好管一管你手下的人。” 一队的玩家还来不及感受到被欺骗的怒火,在听到这巨大的信息量之后彻底惊呆了。 什么!? 二队的队长才是裴铮? 李蛹露出笑容:“我早该猜到你们在玩这一套。” 裴铮还真够了解他的,知道他会对殷长夏感兴趣。 不过阴差阳错,养尸的对象依旧选定成了殷长夏。 裴铮不屑的重哼:“殷长夏,你闪开一点,我从里面破坏拱门,看看能不能让你进来。” 一队玩家:“……” 二队玩家:“……” 裴大佬和殷长夏玩得好骚! 他们终于明白过来,这两人是互换了身份。 遥想之前他们被骗得团团转,还不断吹嘘着自家队长,所有玩家的脸都涨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社死啊! 然而想到A级玩家李蛹也被骗了,他们的心情又好受了一些。 “这竟然是裴大佬允许的。” “裴大佬不是出了名的难搞吗?怎么可能跟别人的关系这么好?” 裴铮恶狠狠的看了过去。 谁说他难搞? 不过先下要着急的并不是找人算账,在外面的殷长夏朝后退了几步,裴铮将黑色按钮放置到了拱门外,只听滴滴滴的几声响声。 轰—— 石门被炸开的瞬间,又碎成了粉末。 震动波及到了外面,冲开了堆积在拱门外的碎石,让他们得以相见。 裴铮还来不及心情愉悦,在看到殷长夏和宗昙的瞬间,表情便僵到了脸上。 身为A级玩家,五感自然要比一般人敏锐。 他怔怔的看着被黑纱覆面的宗昙,所有的感官神经都调动了起来,每个毛孔都感知到了不祥和危险的存在。 时瑶乃是道门出身,对邪祟的感知力并不比裴铮差。 她至今仍不敢直视宗昙,和裴铮感同身受。 裴铮愤怒的回头:“李蛹,你个狗贼,到底养出了什么怪物!” 李蛹:“……” 裴铮鲜少在李蛹的眼里看到懊恼,这大约是头一次。 裴铮犹如一块石头哽在了喉咙深处:“你要找死,别拉着我一起!” 倪佑:“裴大佬,都是A级玩家,你何必如此撕破脸皮?” 别人不敢怼,倪佑却敢怼。 他必须挣回李蛹的好感,证明自己的价值。 裴铮:“那你先问问他做了什么好事?” 两个A级玩家如此针锋相对,根本难以遇见。如果说刚刚裴铮语气带刺,还愿意在众人面前维持脸面,在看到拱门外的东西之后,裴铮便懒得这样做了。 众人甚至产生了几分好奇,裴铮到底看到了什么? 与此同时,上方泼天的大雨终于落下。 在这样的高度之下,宛如从天边泻下的银河,形成一条巨大瀑布。 这么多的水,看样子不光只有雨。 殷长夏表情凝重:“是地下暗河的水流过来了!” 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再隔不久,这里就要被完全淹没。 时瑶头一个冲了进去,想要在大雨里护住符纸和墨斗线。她的发丝都被淋湿,没有能够遮挡雨水的东西,只得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它们。 裴铮阴沉着脸:“二队的人,给我去帮忙!” 瞧这架势,一队二队是牢牢绑在一起了,他们也不必太担心被抹杀的是他们。 陈泉等人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一点,内心酸得不行,向来独来独往的裴铮,怎么和别人抱团了。 一队出问题了。 队长威望在悄然坍塌。 就这样,玩家根本不可能供奉出自己的阳寿。 李蛹乐见其成,还在悄然间促成这件事情发生的倪佑感到满意。 一队其他人和他可没有关系。 李蛹想赢下游戏,选择殷长夏当自己的队友! 裴铮额头青筋凸起:“还不开始游戏!?” 雨水越多,这里坍塌的风险就会变大,他们如果没在这之前探索完怪谈一的所有故事,就会被淹死在这里面。 李蛹低低的笑了起来:“别急嘛。” 四面八方的水灌入进来,墓室已经成为了一个容器。 他们身上的衣衫全都被打湿,水面还漂浮着黄纸和香烛。 也不知道玩家里是谁说了句:“和A级玩家关系好,就能骗人吗?” 正护着铜钱的郑玄海冷眼扫了过去:“你说什么?” 那微弱的不满,在各种危机的堆叠当中,终于爆发了出来。 “他就是个E级玩家,凭什么凌驾在我们之上?之前使用的那些道具,不也是你们给的?” 有A级玩家撑腰,就能得到这么多的好处! 人望、道具、寿命。 这使得龙罡产生了深深妒忌。 李蛹的笑容缓缓增大,他没能操控得了那只怪物,对人心的算计可不会输给殷长夏。 看,这不就爆发了吗? 倪佑乘机添油加醋的说:“殷长夏凭什么引领一队?之前能有那些出色的表现,想来也是A级玩家给他的道具吧?如果换成是你们得到A级玩家的青睐和栽培,你们也可以轻易做到。” 他们也可以轻易做到? 这话重重的砸在了所有一队玩家的心上。 不是质疑殷长夏的实力,而是点在了裴铮对他莫名的重视上面。 他们不再愿意供奉阳寿,队长的威严与信仰开始崩塌,令他们神色晦暗的将目光锁定到了李蛹的身上。 赢下游戏的人,能挑选自己想要的队友。 距离更换队长,还差最后一把火。 不得不说,倪佑的话直入人心,抓住了那个漏洞。 殷长夏站在暗处,始终没有走入拱门内,而是注视着黑棺那边。 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根本就没有听到周围的人的话。 耳朵里仿佛听到了从黑棺里传来的话,直接在脑海里响了起来—— [拔掉……] 拔掉什么?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感受到了一丝古怪。 [夏予澜?] 然而黑棺再也没有声音传来,仿佛刚才的话,只不过是殷长夏的幻觉罢了。 对这话反应最为激烈的,便要属郑玄海和时瑶。 怒意汇聚在心上,比他们遭受到别人的质疑还要难受。 “你们忘记是谁带着你们逃离水鬼魔爪?是谁从隗茹茹的嘴里打探到了许多线索?又是谁提前让郑玄海带你们去安全地带,没有让僵尸伤着你们?” 时瑶一句句的驳斥着他们,余光却发现,符纸和墨斗线彻底断开了。 “不好!” 时瑶大喊了一句,“快来帮忙啊!” 殷长夏在此刻,终于走到了里面去。 他像是等待这一刻良久,面上无波无澜,显得异常平静。左手破了皮,被他故意垂在水里,把为数不多的血丝融到里面。 等殷长夏走到里面,众人总算是看清了他的脸。 之前殷长夏戴着怒面,没人看清楚他的长相。而如今众人刚才注意力高度集中于黑棺这边,在看惯了万老爷那张丑陋的脸时,殷长夏出现在他们的视野当中,才显得如此惊艳。 雨水打湿了他的襦裙,像是盛开在池塘的一朵水莲。 在这样令人压抑而绝望的环境之下,他立于瀑布水幕当中,像是从水里孕育的神明那样。 似乎嫌碍事,他用手去撩起前额的发丝,露出了那双墨玉般的眼瞳。 “时瑶,闪开。” 时瑶的身体下意识躲开。 万老爷终于摆脱了束缚,想要一举摘下阴菇。 然而他却闻到了一丝从水里散发出的香气,似乎是血液的味道……? 他被养灵体质所影响,手上的动作渐缓,竟然魔怔般的转动着头颅,看向了殷长夏。 “为什么、为什么……” 万老爷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仿佛大脑只剩下这单纯的思考,万事万物皆无法入了他的眼。 众人不禁感到古怪,纷纷做出了备战的姿态。 万老爷几近癫狂:“为什么不能是我!!” 万老爷进入了狂暴状态,之前已经获得了一部分阴菇的力量,他年老的身体在恢复活力,牙齿和指甲暴长,眼瞳不断伸缩,像是无法承担这股暴/虐的力量。 只是他残存的理智,让他没再继续拔下阴菇。 必须得一点点消化才行。 万老爷的变化依旧没有吸引到殷长夏,黑棺仿佛是在呼唤着他,发出细微的信息。 [控制……] [鬼种……] 万老爷低吼了一声,瞬间朝着殷长夏袭击。 在宗昙动手之前,殷长夏优先控制鬼火附着到匕首上,朝着万老爷刺了进去。 不同于之前,无法割开他的钢筋铁骨。如今匕首染上幽蓝的火焰之后,便直接刺穿了万老爷的胸膛,令万老爷的体内也开始受鬼火灼烧。 殷长夏:“嘘,别吵。” 他想听得更仔细。 这一幕看得一队众人心惊胆跳,他不知道害怕的吗? 想起刚才龙罡的话,殷长夏的举动宛如狠狠打了他的脸一样。 龙罡仍有不服:“他、他是靠着A级玩家的栽培……” “我可没栽培过他什么。”裴铮回望着他,“再说栽培两个字,你在侮辱我还是侮辱他?” 龙罡:“……” 一队玩家脸色微变,没想到裴铮如此认可着他的实力。 二队的曹登,终于忍不住开口,他啧了一声:“新星榜第三,A级玩家陆子珩的弟弟,又身拥载物,你们到底在怀疑他什么?” 真当他们二队都是蠢人? 没查清楚,就敢吹嘘‘殷长夏’吗? 一队的人也太无知了。 他们大部分都是E级,也不太会留意家园的动静,不像二队三队,大部分都是D级玩家。 就算有一些信息不好打听,倒也不至于因为妒忌,被人牵着鼻子走。 陆子珩的弟弟? 龙罡面露惊愕,想起陆子珩进入家园四年,到最后几个月飙升A级,算是家园中的另一个奇迹。 如果是陆子珩的弟弟,那殷长夏还是E级的事,就能说得通了。 这可是写作E级,读作A级啊。 莫非这两兄弟都有怪癖,喜欢待在E级? 若真是这样,他们愿意供奉阳寿给殷长夏! 殷长夏没有追究曹登暴露了他和陆子珩的关系,对比那边一惊一乍的样子,他显得格外安静。 殷长夏屏息凝神的聆听着,总觉得夏予澜是在教他控制鬼种的办法。 方才被七星铜钱剑定住,声音才没有传过来。 而如今失去了控制,夏予澜的意图就变得更加明显了。 形式改变了? 李蛹身侧的倪佑似乎还打算继续挑拨,绿色抓痕的毒已经蔓延到了脸上。 倪佑神志都有些不清楚,仍旧不肯服输:“他可是欺骗了你们啊,我们队长一定会赢,你们难道不想成为A级玩家的队友?” 话音刚落,便被李蛹一刀刺去,穿破了他的心脏。 倪佑怔怔的看着李蛹,身体僵直的倒在了水里,溅起了一身水花,直到坠落下去的时候,都不曾挪开眼。 “为……什……么……” 李蛹:“你已经被僵尸留下了绿色抓痕,很快就活不成了,我这是在减轻你的痛苦。” 倪佑颤巍巍的抬起了手,似乎想要去拽李蛹:“我……还有……价值,不要……丢下我。” “我是会赢下游戏,但我想选的人,只有殷长夏。”李蛹悲悯的看着他,“你不该拿这一点引诱其他玩家,我不喜欢。” 倪佑感受着自己身体在一点点发凉。 他千辛万苦,就是想要站在李蛹身边,坚信他能改变家园,可以消灭一两个A级玩家。 在奔赴这场变革当中,他或许选错了人。 另一边亮起了微光,匕首上的幽蓝火焰在变大,快要把万老爷的内脏烧光。 是殷长夏! 倪佑深深的看着这一幕,仿佛是他死前的定格。 在最后的时间里,倪佑忽而大喊:“我在游戏里得到的关键信息,别凑足十位……”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李蛹一刀割开了喉咙。 鲜血染红了雨水,倪佑彻底没了声音。 如此凶残的手段,令在场人缄默,在冰冷的雨水浸泡当中,狠狠的哆嗦了起来。 龙罡愤恨不已:“原来你是想挑走殷长夏,让我们一队自生自灭!” 李蛹不置可否,缓步挪向了殷长夏的方向。 裴铮终于压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和李蛹真正对上,武器相触的瞬间,发出强烈的波动。 周围的事对于殷长夏而言,没有丝毫的吸引力。 宗昙:“想听?” 殷长夏点头。 宗昙早就看万老爷不顺眼,只是害怕这具身体很快就要崩坏,贪婪的想要再留着这具身体一段时间。 听到殷长夏的话之后,宗昙踹开了碍事的万老爷,单手将他抱起,抵达了高处的黑棺。 殷长夏:“……” 两人坐到了黑棺之上,殷长夏眼皮直跳,总觉得这个动作,要把夏予澜气得揭棺而起。 殷长夏侧躺了下来,耳朵贴于黑棺的棺材板上:“你是想告诉我什么?” 棺材里的声音越发清晰。 殷长夏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终于明白了鬼种的控制办法。 堵不如疏。 原来控制鬼种的唯一办法,便是一次性让它吸个饱。 却不是投喂低级鬼物,而是阳寿! “别打了,还是赶紧开始游戏吧。” 周围都是下落的水幕,宛如瀑布一样,上方仍有沾染了雨水的黄纸落下。殷长夏重新坐正了身体,居高临下的扫视众人,像是玩弄操控着死气的幽冥之主。 “我会赢下游戏,让你们安全过关,不仅限怪谈一。”他做出了承诺,竟然向一队玩家做出宣告,要通关整一个C级场游戏! 殷长夏毫不掩饰自己的渴求,坐在黑棺上的姿态显得松散。 “向我供奉。” “我要大量阳寿。” 第91章 第十二章(捉虫) 第十二章 殷长夏竟然单方面做出了宣告! 这可是难度极大的C级场啊, 他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陈泉嗓子发哑,仰着头看着他,却发现自己无法挪开眼睛。 他试图控制身体, 憋红了脸, 想要调转脖子, 然而他发现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做到, 只能放任自己落在殷长夏身上的目光。 寂静在无声蔓延,墓室里仅剩下哗哗流水声。 四面八方的水幕都在泼落,即将把这个墓室灌满。这个墓室宛如一个地下水宫, 而黑棺上的殷长夏宛如水中神祇。 所有人都像是被光团所吸引一样, 带给他们身心的震撼感。 龙罡也深陷其中, 努力的控制自己的心神,勉力才找回了自己的思绪。 他发出了质疑:“你真的能带我们通关……整个C级场?” 殷长夏:“你看我像开玩笑?” 龙罡面皮紧绷, 在对上殷长夏的黑瞳时, 竟有种想要飞蛾扑火般的狂热。 殷长夏点燃了他们内心最深的期待! 不!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龙罡:“你拿什么来保证?” 坐在黑棺上的宗昙表情散漫,缓缓吐出两个字:“拿我。”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幽蓝的鬼火照在他覆面的黑纱,终于让他们看清了宗昙的如红宝石般的赤瞳。 “你?” 龙罡不屑一顾的笑了起来,刚想说他太狂妄了。然而周围亮起了更多的幽蓝火焰,最低程度的贴合于水面,将整个墓室所照亮。 龙罡吓了一大跳, 还以为对方发出了攻击。 万老爷发出嘶吼的声音, 心脏被刺中, 燃火的匕首犹如钉子一样, 将他钉在了棺材上。 这画面绝美, 又阴森瘆人。 那极其贴合水面的幽蓝火焰, 就像是一朵朵盛开于地下墓室的莲花。 而万老爷痛苦的表情, 就知道这火焰定然不像外表看着这样美好。 暴/虐、无序、就像其主人。 龙罡吃惊的喊:“你不是玩家!?” 李蛹的神色稍冷, 没想到这怪物竟然还有自主意识,能够和活人对话。 李蛹身后出现巨大的黑影,用载物暂且抵抗了裴铮的攻击。 裴铮嫌弃的‘呸’了声,终于收了手:“这东西是李老鬼用养尸炼出来的,骨血取自殷长夏,当然不是玩家。” 骨血取自殷长夏? 这无疑是个重磅炸/弹! 龙罡:“那他的实力……” 二队的曹登暴躁的说:“复制品随主人啊!你觉得A级玩家的李蛹,把目标锁定为殷长夏是为了什么?” 李蛹低笑了起来:“曹登是吧?你还算聪明。” 曹登:“……” 被李蛹表扬,可不是什么幸事。 一股恶寒涌了起来,令曹登不敢再乱说话。 然而这简单的对话,已经让一队所有人看清楚了局势。 是实力! A级玩家看上了殷长夏的实力! 龙罡倒吸一口凉气,难怪李蛹说要赢下游戏,将他们队伍的殷长夏选走。 决不能让李蛹得逞! 龙罡心结被解开,再也没了任何的不服和妒忌,反倒‘大逆不道’的跟A级玩家生出了争抢之心。 “殷长夏是我们一队的队长!” “我们一定会赢下游戏。” 威严与信仰在被重塑,换下队长的危机就此消除。 殷长夏看了眼宗昙,发现他饶有兴趣的看着这群人。 这是厉鬼的本能。 ——玩弄人心。 殷长夏:“……” 宗昙和他十指相扣的手指,在微微摩挲,让殷长夏生出点儿痒意,想要提醒宗昙别太过分。 宗昙:[有身体真好。] 殷长夏微怔,刚才那动作竟然不是宗昙故意耍弄他,而是下意识这么做的? [虽然这具身体的内里是溃烂的、没有一丁点儿活人的温暖、又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生出新的问题,但这通通都没问题。] 宗昙满足的喟叹,[至少不是被困在棺材里了。] 殷长夏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宗昙此刻是愉悦的,但他越是如此,就越让殷长夏心里发闷。 殷长夏没有再挣扎,而是反握着他的手:[我下次给你找一具更好的。] 宗昙笑了起来。 [好。] 简洁有力的一句回答。 一队的玩家都下了决心,此时也终于明白游戏对他们的考验,信仰坍塌和重建。 如果不是殷长夏,他们还处于内斗内耗当中。 不过显然打破重建之后,变得更加牢靠了。 龙罡闷声闷气的询问:“你要多少阳寿!?” 殷长夏斩钉截铁:“百年。” 又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李蛹低低的笑了起来,声音粗嘎苍老:“来我的三队,我把队长的位置给你,我保证你能攒够。” 龙罡的眼睛都红了。 原本他还想抱李蛹大腿,现在龙罡只恨刚刚自己的立场不坚定。 大腿都在抢殷长夏! 比龙罡反应更加激烈的还有时瑶和郑玄海,觉得李蛹简直太可耻了。 一队成员还剩下五人。 百年阳寿,便意味着他们每个人都得把身家性命交托给殷长夏。 这是一场豪赌! 然而人心就是如此,越是明白李蛹和裴铮对殷长夏的看中和争抢,他们便越是对殷长夏有信心。 一队玩家却像是狂热的赌徒那样。 在胜负的世界里,赢家登上天堂,输家坠入地狱。 如此残忍的弱肉强食。 “十年!我出十年!” “你也太抠门了吧?刚才是谁质疑得最厉害,不应该多出一点吗?” “妈的拼了,我出二十年!” 无数阳寿被换做一枚又一枚的黑色筹码币,飞到了殷长夏的面前。 黑棺上叮叮咚咚落满了由阳寿构筑而成的筹码币,而殷长夏则像是坐在它们之上,轻轻的用手指抚摸着这些阳寿。 李蛹眼底跳动着兴奋的光:“哈……” 多么疯狂刺激的一幕啊! 赌上这种危险的胜负,还真是令人上瘾。 正因为百年阳寿太过难得,才会这样有趣。 “总共多少了?” “还差三十五年!” “呜呜呜,我已经全都拿出来了,一滴都没有了。” 一直没能说话的齐枫,在紧盯着殷长夏良久之后,终于发了话:“剩下的三十五年,由我来出。但着并不是供奉,而是赌你……” 齐枫的话锋一转,冷静而危险的说道,“赌你能赢回来。” 话音刚落,三十五枚黑色筹码币便凝聚而出,散落到了殷长夏的怀中。他的衣裙沾染了点点血痕,而如今又压了许多枚阳寿筹码。 如此沉重的筹码币,压在所有人的神经之前。它们又如此轻盈,能够轻松被揽入怀中。 赢回来? 殷长夏微微蹙眉,思索着齐枫到底什么意思。 在凑足百年阳寿过后,游戏突然响起了提示音。 [叮——] [恭喜一队玩家,在本轮游戏凑足百年阳寿,一队将获得‘深渊时间’,游戏规则的基础之上,再额外增加新的规则。] [①到⑨编号的棺材里,除却不能翻到的三具僵尸,其余六口将被排上倍数,翻到之后即可增加阳寿。] [分别为:十分之一倍,二分之一倍,一倍,一倍,一点五倍,两倍。] 沉寂在所有玩家之间流淌。 这一次可是在所有玩家的脑海里进行公示。 这程度,这门面,堪比家园诞生A级玩家! 不止是还在进行怪谈一的玩家,鬼城内外所有迎击七月半的玩家,手上的动作都微微一顿。 下一刻,更深的惊叹爆发出来。 “啊啊啊!” “深渊时间?这是唯一可以薅游戏羊毛的机会啊!” “老子在这个C级场等了这么久,都没能触发深渊时间,到底是哪个大佬玩家啊。” “那个什么一队,简直幸运爆了。” 沸腾的不光是鬼城玩家,还有墓室里的所有人。 一队玩家面面相觑,被这么大一个惊喜砸晕了脑子。 龙罡的脑子乱糟糟的,眼眶微微赤红:“我的阳寿所剩不多,作为E级玩家,还敢冒险来C级场,就是为了等这个……” C级场以上的游戏,才能触发‘深渊时间’。 这是唯一能让自己手里的阳寿翻倍的机会。 只要殷长夏没用完的阳寿,都会返回到他们的身上。 要不然就算C级场通关后奖励丰厚,也不可能吸引这么多玩家进来。 这座鬼城里,可是有数以万计的玩家啊! “一队玩家竟然开启了深渊时间?” 曹登都傻了眼,“开启条件是供奉百年?” 这这这……! 他还觉得一队的人敢凑百年阳寿,简直匪夷所思,尤其是那个齐枫,敢一出手就拿三十五年。 现在想看看,原来是齐枫早已经打探出了游戏的深渊时间! 齐枫热爱游戏,游戏狂人的称号众人皆知,除了A级玩家之外,他的C级场经验比在场任何人都来得多。 现在开启深渊时间的队伍,就只是一队! 这哪里是损失?如果成功赌到倍数,就是巨大的收获。 就算赌不到倍数,也有殷长夏做出的承诺,要带他们通关C级场游戏。 无论怎么想,都是强有力的诱惑。 曹登吞咽着口水,怔怔的看着一队的玩家。 想起当初他们吹嘘裴铮所装的‘殷长夏’的话,而如今正要成为事实。 该死,殷长夏这要是待在他们二队多好! 水都已经蔓延到了半腰,必须赶紧推动游戏继续进行。万海亮和隗茹茹,必定藏在九个陪葬墓的其中一个里! 殷长夏手握百枚阳寿,不再压制鬼种,寿命在一天天的减少。 就让你吃个够! 樊野不老实想翻出花来,殷长夏偏要好好的‘教一教’他。 殷长夏眼瞳看向了那边:“开始吧。” [所有队长已同意开始赌局,开启每扇门最低限度为十枚阳寿,将按照倒序进行。] [请三队队长李蛹进行选择。] 李蛹眯起眼,游戏的赢法他已经摸透,避开那三具僵尸,以及找出九个墓穴之一的万海亮和隗茹茹,使故事展露出来。 李蛹朝天空抛起十枚阳寿,每次开启时的最低程度就是十枚阳寿。 他忽然明白了过来,为什么齐枫断定深渊时间会被触发。 这场游戏不过是开棺,根本不需要竞价,只规定了下限。 而游戏说的‘供奉’两个字,根本没说上限。 看来殷长夏那一队的人,也不都全是废物。 “编号叁。” 石门开始震动,抖落了许多灰尘。 随着李蛹的话落下,编号为叁的石门缓缓开启。 众人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定睛朝前看去,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东西。 一队玩家暗暗不甘,十分希望李蛹第一次就中雷,开出僵尸的墓室,让他宣告失败,丧失游戏的资格。 毕竟谁也猜不中增加倍数的墓室是哪一个,被别的队伍开启得越多,增倍的墓室也越容易被误开。 李蛹瞥向了殷长夏,眼神晦暗难明:“看来我的运气不错。” 裴铮:“李老鬼,咱们的恩怨也该算算了,你休想得逞。” 曹登周围都是水,艰难的迈了过来:“队长,咱们也开始供奉吧?” 二队所有人都殷切注视着裴铮,之前还觉得裴铮想和殷长夏结盟,还有些不满和不解。 而现在,他们是彻底服了殷长夏了。 李蛹残杀队友,根本不值得相交,这样的A级玩家的庇佑,不要也罢! 裴铮冷哼了一声,手里出现数枚筹码币,朝天空抛去:“我不需要任何人供奉,给我开贰号!” 曹登:“……” 石门里面仍然没有任何东西,又是安全墓室。 裴铮果然在深渊十区待惯了,根本不屑于和旁人组队。倘若不是这次的游戏规则,他们连叫裴铮一声队长的机会都没有。 之前觉得裴铮愿意和殷长夏相交,就觉得那个深渊看门犬的裴铮改变了。 是他们想得太天真了。 裴铮愿意承认的队友,仅限于殷长夏。 裴铮微微挑眉,意气风发的看向了殷长夏:“轮到你了。” 殷长夏闷笑了一声:“裴大佬也想和我比了?” 裴铮:“这可是游戏送给我的机会。” 千载难逢? 殷长夏莫名听出了这个意思。 但凡是高位玩家,皆有好斗的本性。就算一时按捺,也迟早有一日会爆发出来。 殷长夏:“如果我赢了,这一场游戏就请裴大佬一直跟着我了。” 裴铮:“……殷长夏,你有种。” 裴铮骂人是不是没词?每次都说这话。 殷长夏笑了起来,想欺负老实人。 裴·老实人·铮:“……” 突然有点冷。 [一队队长,请您尽快做出选择——] 游戏一定不会这么容易就给玩家福利。 殷长夏眯起眼:“倍数的墓室,就是万海亮和隗茹茹藏着的墓室!” 听到万海亮的名字,万老爷突然挣扎了起来。 他明明被匕首刺在棺材上,被鬼火灼烧,根本无法动弹。 此刻在听到万家后人的名字时,却突然起了点反应。 一队玩家十分震惊:“不是有两个倍数墓室吗?” 殷长夏:“所以另一个……一定也藏着什么。” 游戏给出的规则里,真是处处都有提示。 如果被牵着鼻子走,注意力太过集中到倍数诱惑上,而忽略了最本质的探查,倍数不光拿不到,还会丧失通关资格。 游戏一贯嘴脸。 殷长夏:“两个倍数墓穴,我都要得到!” 这也太贪了? 不过李蛹和裴铮的确什么也没开出来,说明倍数的墓穴还在。 齐枫表情松动,又强行严肃了起来。 装铮的事,他心里这个坎儿还没过去呢。 陈泉和田兴也无可奈何的笑了,队长这么贪,他们反倒没有了如履薄冰的感觉。 “下注,快!” “既然把阳寿都给了你,你可以随意支配!” 气氛灼热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 这是一队所触发的机会,和他们没关系。 但能亲眼见着这一场,也让他们兴奋不已。 “下!下!” 他们犹如一个个赌徒,眼睛瞪得极大,里面都生出了红血丝,都不肯眨一眨眼,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 三队的玩家心都提紧了,他们背弃郑玄海选择了李蛹,原以为是稳操胜券,哪知道会出现这么大的变故。 殷长夏的手动了! 他没有任何的犹豫,指向其中一个房间:“肆。” 众人吞了下口水,喉头滚动着,想知道殷长夏出价多少。 “那就先试试水。” 对……试水好啊! 试水稳当! 除却打开石门最低的十年阳寿,殷长夏说试试水,应该会增加到十一枚吧。 然而接下来的话,却令所有人的炸开了锅。 殷长夏:“五十年阳寿,开吧。” 众人:“……” 这就是你说的试水? 围绕在殷长夏周围的黑色筹码币消失了整整五十枚,玩家们惊恐的看向了肆号墓室。 为什么他能这么镇定? 他到底明不明白,这可是整整五十年阳寿啊! 他们纵然是相信殷长夏的,可真正到这一步的时候,他们还是感到了害怕。 石门颤动着,最后终于缓缓打开。 里面没有僵尸,更加不像是陪葬墓,石壁上反倒有许多壁画。 [恭喜一队抽中倍数墓室,除却开门所需的十年阳寿,剩余四十年进行1.5倍翻倍,所得为六十年。] “呜呜呜呜,我快哭了。” “我差一点觉得自己无了。” “救命!这考验的不是殷队的心理素质,而是在考验我们的心理素质吧。” 其余队伍皆是吃惊的看向了殷长夏,竟然真的能一举找到倍数墓室。 “天呐!押中了?运气也太好了。” 李蛹笑得狰狞:“这可不是什么运气,是他之前老老实实在万府寻找线索,取下的成果。” 殷长夏怀中的画卷钻了出来,忽而恢复了原有的尺寸。 画卷鬼飞入那个墓室,将里面的画卷全都拓印了下来。 这场游戏,果然跟故事相关。 殷长夏喃喃自语:“果然……” 他用这五十年,是想试错,再多就没意思了。 没想到还真如他预料的那样。 殷长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仙娥图。 他从不相信自己的运气,他从小就厄运缠身,游戏里又有多个类似赌运气的规则。 殷长夏只能做得比别人更加谨慎,用最笨拙的办法,尽可能将那些细微的东西翻查出来。 仙娥图出现在了多个地方。 藏着水鬼的义庄、万府的竹屋、以及肆号墓室! 殷长夏仍旧记得,他所捞取到的遗物,又是用红布绑着的两缕头发。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其中到底藏着什么故事? 等到画卷拓印了里面的东西,才飞到了殷长夏的身边,它们自上而下,被拉得极长,乍一看去就像是一根根白色轻纱。 狂风吹得洞口呜呜的叫唤了起来,像是在哭泣一样。 殷长夏终于收集完了所有画卷,这触目惊心的故事,让他的心在不断向下沉。 万老爷再度被刺激,低低的吼叫了起来。 他伸出了手,想要够到那些画卷,将东西给毁掉。 然而殷长夏却偏偏不让,面色冰冷的扫视着他们:“继续。” 殷长夏的这次操作过后,李蛹已经明白了倍数房间和故事相关。 他恶劣的扫视着其他编号的房间,这段时间他一直沉心于养尸的事,收集的信息不算全面。 但他还有另一种办法能够找到…… 一个巨大的黑色坛子,不知从何而降,溅起了无数水花。 里面被人用粗壮的麻绳和无数赤红符纸封住,李蛹一把拽起了坛子,手臂的青筋凸显:“去,给我把万海亮和隗茹茹找出来!” 里面的冤魂挤出了坛口,浓郁的好像是流动的液体。 他的坛子里不知道装入了多少冤魂,在拿出的瞬间,墓室内的气温便低了好几度。 李蛹正要控制冤魂继续行动,身后却撞来一个令人胆寒的目光,像是黏在了他的后背一样。 李蛹的动作一顿,猛地朝后望去。 他终于发现了威胁的来源。 是那只怪物! 那双猩红的眼瞳纵然隔了层黑纱,都能感知到他紧盯着自己载物里的这些冤魂时,所传来的强烈压迫感,以及无法扼制的…… 食欲。 心口像是被撞击了一下,李蛹下意识的戒备了起来。 这种历经数次游戏后的直感,让李蛹将坛子回收,只放出了几只冤魂,甚至连炼狱沼泽也不敢施展了。 宗昙:“……可惜。” 殷长夏也将放在怀中的手悄然收回,看来暂时还用不到喜面。 察觉到身旁的人变得烦躁,殷长夏抬眸看向了他:“饿了?” 宗昙没有说话,却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一样。 他的余光瞥到了殷长夏,对方像是有极强吸引力似的,不看的时候还好,可哪怕是看上一眼,就彻底无法挪开眼瞳了。 逐渐扩大的饥饿感,烧灼着宗昙的五脏六腑。 饥饿更深,又无从排解。 拥有了身体之后,之前从未注意过的细节,也随之而来。 宗昙凑近了殷长夏,想起之前在他身上咬了一口,不差分毫的找到了那个牙印,灵敏得像狼似的。牙齿变得尖锐,即将要再度咬下去。 殷长夏 宗昙顿时苏醒了过来,表情有些微僵,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殷长夏毫无察觉,用鬼火对付着李蛹:“看水流的速度,我们必须快点破解这个游戏。” 瞧着宗昙没有反应,殷长夏这才收回了心神,回头看向了他:“??” 宗昙用手捂住下颚,遮住了唇部,甚至还撇开了眼睛。 他仿佛极度郁闷,就连散在周围的鬼火,也来回晃动,混乱无序又不安分。 殷长夏专门凑了过去:[宗昙?] 宗昙:“……” 他简直像是故意的! 宗昙眼底跳动着危险的光:[养灵体质,什么时候能重新遮掩?] 殷长夏:[游戏之前说三十个小时。] 宗昙的身体微僵,这个数值令他难以忍受。 很好…… 这股无法发泄的戾气,使得他将鬼火变得更大,直直的向着李蛹操控的冤魂袭击而去。 宗昙凑近殷长夏的耳边,呲牙道:“你操控得不够狠。” 肆虐的鬼火,宣泄着他内心的郁气。 李蛹不得已放弃冤魂,眼看着冤魂已经打探好了石门里的情况,正要飘回来向他报告结果,便被宗昙一把火烧没了。 更惨的是,还祸及到了李蛹这个主人。 李蛹怒意上涌,对那个怪物的忍耐力已经快要达到峰值。 就算他实力强悍,也不能为自己所用。 该死! 李蛹瞧见怪物实力过后,更加不敢胡乱出手。毕竟怪物是殷长夏的复制体,他又亲眼瞧见殷长夏可以操控这些古怪的火焰。 这么多的巧合,李蛹又生性多疑,自然结合到了一起。 怪物实力等于殷长夏实力。 裴铮催促道:“李老鬼,你快点选啊。再耽搁下去,大家都淹在里面吗?” 李蛹阴沉的朝前指去:“捌。” 石门再度被开启,又是一个空的墓室。 李蛹得到了继续开门的机会! 众人都觉得可惜,李蛹也真够难缠。 殷长夏也不知道那三个会有问题,只不过九扇门当中已经被开了四扇,五选三,越到后面踩雷的概率越大。 裴铮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心想着倘若他和殷长夏这一次都选对,那第三轮的李蛹必然踩雷。 可这概率也太小了点。 殷长夏:“犹犹豫豫,磨磨蹭蹭,不像你。” 裴铮额头青筋凸起,更加擅长逃杀类的他,脑子里迅速做着最简单的算计。 如果他和殷长夏其中一个赢了还好,事情会按照计划进行,自己和殷长夏这一队结盟,挑选的玩家就能选择郑玄海。 如果他输了的话,李蛹会挑走殷长夏,大概率是选择和自己结盟。不仅不能杀了李蛹,死的人大概率会成为整个一队,自然也包括里面的时瑶。 他们会变得极其被动。 越是这样危险的赌局,给人带来的心理压力就越深。 裴铮原以为自己绝不会被这种规则给束缚。 他以前从未有过团队的概念,自然也不惧怕任何人的牺牲。 可此时裴铮却清晰的发现了自己的改变,目光放到了时瑶身上,已经在心里嫌弃了一百遍。 所以他和殷长夏必须有一个赢下来。 不能输。 如果输了,只会把压力全都堆积在殷长夏的身上。 裴铮一时半会儿没有选择,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令他心头更加烦躁。 殷长夏:“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会赢。” 意思是他不必害怕输赢? 裴铮哑然失笑,这一瞬间混乱的脑子清醒了。 赌了! 赢也好,输也罢,不该再这样自我束缚,他应该学着相信殷长夏。 裴铮使用了自己十年的阳寿:“壹!” 在壹号石门开启之后,竟有更多的水灌入到了墓室当中,里面的僵尸闻到了活人气息,早已等待多时。 众人只能看到一团黑影,迅速爬到了墓室上方。 它们迅速爬到了墓室上方,身上的服饰色彩鲜艳,身上的流苏悬吊了下来。 众人感受到了上方的水滴,落到了自己的眉宇之间。 朝上方看去时,发现原来是一只僵尸的津液! 他们顿时大骇,立即做出了战斗准备。 [二队队长裴铮开出僵尸房,距离暗河河水涌入,还剩最后二十分钟。] “完了!原来开对了墓室,是分出主墓室的水过去。而开错了墓室,不仅会放出僵尸,还会让那里面盛满的水流过来。” “别待在 “快找高一点的地方!” 水都已经漫过半腰了,快要抵达胸口。 所有玩家都不敢再待在水里,一些爬上了棺材,一些爬上了断裂的石柱,惊悚的看着这一幕。 裴铮眼神微闪:“交给你了。” “给我开柒。” 殷长夏不再坐到黑棺上,而是缓缓站了起来:“赌上我的全部,出价百年阳寿!” 轰—— 众人诧异至极的看着他,明明都没有开启狂气值,这一刻所有人都像是身染狂气。 他们被卷入了旋涡当中,心脏跳动得极快,猛地朝着编号为肆的墓室看了过去。 石门微微颤动,抖下了无数灰尘。 随着石门的打开,外面的雨水也灌入了一部分进去。 到底有没有? 这么大的风险,他们可经不起赌。 令人恐惧的事情,他却觉得上瘾。 就算抽中最差的十分之一倍都好,千万不要是僵尸墓室啊! 石门终于完全打开,藏在里面的万海亮冷凝着脸,本来觉得受石门保护,外面的人迟早会被淹死,现在石门被打开,狭窄的陪葬墓只会被淹得更快,他必须出去了。 [恭喜一队抽中倍数墓室,所持有阳寿增加至两倍。] 一百一十枚阳寿,其中十枚作为开门的底价,一百枚直接翻倍。 一队玩家的阳寿全都回到了他们的身上,不仅没有任何损失,相当于他们只是借出去了一百年阳寿,便得到了殷长夏的庇护。 百年阳寿累加在了殷长夏的身上! 黑色的筹码币化作了齑粉,泛起了微光钻入殷长夏的体内。 一队所有人都欢呼雀跃,血液都在沸腾燃烧。 殷长夏真的做到了! 他说想要两个加倍的墓室,就开出了两个加倍的墓室! 威严和信仰变得更加坚固,再没有任何人能撬动殷长夏一队队长的位置了。 三队的人试图挑拨:“他赢下了百年阳寿,就自己吞了……” 陈泉差一点快跳起来,愤怒的看向了三队的玩家。 “哔哔什么?吃你家大米了?我们供奉阳寿的人都没说话!” “开门需要十年阳寿打底,你看看你们三队每个人供奉了多少?” 三十年啊! 殷长夏不光没有用光他们的阳寿,反而返还给了他们。 之前因为一次性出血太大,又是抱着赌的心情。这样前后的反差,让他们大起大落,反倒觉得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刚才质疑的龙罡也变了脸色,难得的露出一张晚娘脸:“要是被你触发了任务,我看你哪里会赢下百年阳寿,别害我们都不错了!” 三队玩家:“……” 一队的拥护情绪到达巅峰,一时半会儿还真的不敢在继续挑拨了。 殷长夏毫无留恋的说道:[吃吧。] “他为什么两次选对!?” “你们快看他手里的东西,那是……?” 时瑶喃喃的说出了那个名字:“母子铃。” 游戏的两个房间,都是靠着他们在万府搜查到的信息赢下。前面的辛苦和冒险并没有白费,两次墓室都跟她们搜查的线索相关。 时瑶睁大了眼,忽然间明白了过来,殷长夏为什么会告诉裴铮他会赢。 母子铃能控制的是隗茹茹身体里的子铃,不是万海亮。就算摇响母铃,也只是能控制隗茹茹痴傻,并不能让她报告自己在那扇石门里面。 但万海亮将鬼种种在了隗茹茹的身上,并且悄然夺取着隗茹茹从四方夺来的精气。 只要悄悄等待着,用开启第一扇门为心理逼迫,万海亮一定会慌张的抛弃隗茹茹,想将她利用干净,再度吸食隗茹茹体内的精气。 在这瞬间,便能让隗茹茹体内的子铃,以口齿相依的方式,进入到万海亮的体内。 万海亮在发现的时候,一定已经迟了。 子铃在他身体里,令万海亮痛不欲生。 万海亮是被逼得报告了自己的位置。 殷长夏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万海亮心理崩溃,又不肯舍弃培养已久的隗茹茹,把她的力量全都要过来,彻底把她体内的精气吸干的时机。 万老爷在看到万海亮的时候,竟然不顾被钉住的疼痛,强烈的挣扎了起来。 他即将处于狂化状态,又被鬼火无情压下。 万老爷痛苦难忍,将眼神放到了那颗阴菇身上。 有希望又如何? 这个距离,无法够到。 郑玄海和时瑶跳到了水里,将万海亮给按压住。 殷长夏:“继续吧。” 墓室的僵尸已经更加靠近了他们,必须赶紧结束这个游戏了。 [最后一轮游戏,将不再采取顺序,两死一生,请同时选择。] 石壁在坍塌,墓室快要被水给灌满。 李蛹感知着雨水琳在身上的冰冷,朝着殷长夏张开了手臂:“两个和游戏相关的墓室已经打开了吧?不用再担心通关的问题了。接下来……”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和李蛹对视着。 怨狐眼太漂亮了,和他另一只黑暗扭曲的眼瞳完全不匹配。 殷长夏:“你在等我破解怪谈一?” 李蛹笑而不语,无法通关怪谈一就会被抹杀,他又不是傻子,会在这个时候妨碍殷长夏。 但两个墓室都被开启,殷长夏亲手花光了自己的护身符。 三队玩家开始行动,对压制万海亮的郑玄海和时瑶动了手。 与此同时,上方一个巨大石块快要砸落了下来,目标正是黑棺之上的殷长夏! 巨大的炼狱沼泽在殷长夏的头顶张开,李蛹刚刚拿出坛子,的确做了手脚,不过是在所有人的头顶。 李蛹:“那是我造出的怪物,就由我亲手毁了他。” 李蛹贯彻着自己的目的。 从万老爷墓到这里,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就连游戏和刚才的表现,也是为了现在。 上方的天花板就快坍塌,李蛹以为在这种威胁之下,殷长夏会离开。 可殷长夏只是平静的看着他,连动也没有动。 李蛹眼皮直跳,巨石也在此刻哐当一声落了下来,不知为何发生了偏差,将墓室空间分成了两边。 他们都在另一端,大批玩家被阻隔在外。 唯一发生改变的,便是三队玩家为了通关游戏,围攻郑玄海的时候,让万海亮得以逃脱。 万海亮也被卷到了这边的墓室,朝着被钉在棺材上的万老爷大喊:“祖爷爷,快!” 万老爷的肚子已经被烧得精光,只剩下中空的一个圆,穿透了身体。 他操控着所有僵尸,飞蛾扑火一般朝着殷长夏的方向冲了过来,自己则努力朝着阴菇伸去。 两方夹击,上面是借助天花板为支撑点的炼狱沼泽,里面无数冤魂涌了出来。 宗昙气压低沉,凛冽的杀意骤然生出。 就算这具身体无法承担半鬼王使用力量,在动手之际一定会崩溃。 可那又如何? 他向来讨厌被谁束缚,更别提一具破身体了。 被塞到了身体里,这些冤魂和僵尸就感知不出半鬼王了? 李蛹低低的笑了起来:“非要我把内里的溃烂展现出来,你才知道这怪物能不能留?” 牵手已经没用,饥饿感席卷而来,宗昙开始主动迎击。 殷长夏的眼瞳被怒火所染。 李蛹这是要逼宗昙做出选择? 是救他,还是保持理智。 殷长夏:“宗昙!” 然而这话已经无法传达,宗昙面部的黑纱燃烧了起来,露出了他张扬的容貌。他在救下殷长夏和保持理智当中,已经做出了选择。 宗昙的面部生出了血痕,像是快要破裂碎掉的肉块,身体无法承担! 上方的冤魂很快就被压制,包括底部的万老爷,在手指没有够到阴菇之前,又被鬼火强有力的燃烧了起来。 原来刚才宗昙一直在控制着力量,鬼火由小变大,是想要找到身体的平衡点。 而如今他已经做出了选择,自然不会在意这些。 鬼火不受控制,很快便把万老爷整个包裹其中,让万老爷无法分心控制水中的僵尸了。 始作俑者的李蛹显得十分平静:“继续游戏吧。” [阳寿减少一天。] [阳寿减少一天。] [阳寿减少一天。] …… 殷长夏的手捏紧成拳,心脏被鬼种所影响跳动得极快,脑海里不断响着这句话。之前他嫌弃鬼种擅自吸食他的阳寿,现在殷长夏只求它更快一些。 底部的黑棺再度闷动。 殷长夏终于察觉到了,猛地望向了它。 李蛹:“怎么了?” 鬼种吸足了六十年后,就已经乖巧不少。 然而更多的阳寿涌入了它,令它像是被吸上头一样,再度不安分了起来。 难道只需要六十年就够了?夏予澜在数字上做了手脚? 樊野这么算计他,夏予澜会回击才是正常思维。 殷长夏全然没有去听李蛹的话,比万老爷更快的握住了那颗阴菇。 “夏予澜,给我醒过来!” 殷长夏眼瞳赤红,一字一句道,“再装死,我就拔了这颗阴菇。让你知道谁才是主人!” 第92章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黑棺在震动。 它不再掩饰, 而是疯狂的吸食起了阴/穴里的怨气。 看这架势,全然不顾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坍塌、毁坏、所有人被掩埋,都与他全然无关。 殷长夏气压极低, 怒火似滚滚岩浆, 挤压着理智的生存空间,直到脑海里只剩下这种情绪。 “看来你觉得我在开玩笑, 不会真的毁掉你?” 周围的碎石不停往下砸落, 溅起一大片的水花, 短暂的寂静当中, 黑棺的肆无忌惮总算停止。 殷长夏的话起了作用。 水下的僵尸摆脱了万老爷的束缚,脸上身上都长满了长长的绿毛,他们看着阴菇,对力量有着本能的渴求。 僵尸根本不需要呼吸, 在水里神出鬼没,下潜根本没有太久, 就已经按捺不住, 几只僵尸全都一跃而起, 爬上了底部的棺材。 比起一般僵尸, 长满了绿毛的这种, 反应速度和四肢的灵活能力大大提高。 他们由下向上爬来,快要抵达黑棺。 殷长夏眼神发狠,手上终于开始使力。这一颗小小的阴菇, 原以为很容易□□,可没想到的是, 它的根茎如此之长, 殷长夏奋力向上, 扯出了一大片阴菇的根茎, 在空中形成一道抛物线,都没有完全将其拔出。 黑棺再次颤动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殷长夏能够拔出阴菇。 换做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做到。 殷长夏站起了身,在拔出阴菇的同时,用脚踹着即将爬行上来的僵尸,一脚一个,毫不拖泥带水。 绿毛僵们在被踹的时候,本应立即用爪子卡在棺材上,好稳定自己的身体。 他们的视线全都集中在阴菇上,对阴菇的反应最为灵敏。 然而在和殷长夏近距离接触后,他们被腐蚀的大脑终于运转了起来。 被殷长夏踹下去的同时,一双绿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养……” 咚—— 他们连反抗都没有,便溅起了巨大水花。 阴菇的吸引力减弱,转而对殷长夏生出无穷渴望。 那可是养灵体质啊! 阴菇虽然难得,那也只是半鬼王,而传闻中的养灵体质可是能够育成鬼王! 万老爷仍被钉在棺材上面,害怕会被其他僵尸捷足先登,着急的看向了万海亮:“吼——!” 在僵尸的掩护下,万海亮已经悄然抵达。 他握住了钉在万老爷身上的匕首,由于极其特殊的体质,导致他可以不受鬼火伤害。 殷长夏已经将全部僵尸都踹落下去了,站在高处看着万海亮:“你果然是鬼胎。” 万海亮:“……” 他没有说话,手掌已经被灼烧,终于解放了万老爷。 七月半阴气极重,鬼门大开,魑魅魍魉横行于黑夜。万老爷的肚子已经被火焰烧得只剩下边缘,仍不肯就此死去。 他怨恨的看了殷长夏一眼,便一跃进入到水中。 没过多久,水里便漂浮起了碎肉,鲜血染红了水面。 万老爷在吃那些绿毛僵。 殷长夏没兴趣在万老爷身上放过多的注意力,身体里的鬼种像是吸多了阳寿和精气,比以往还有不安分,令殷长夏的关节都僵硬了不少。 上方的炼狱沼泽里挤满了冤魂,以天花板为依托,犹如流动的粘稠液体,里面的东西在不断滑落。 李蛹无法理解。 明明身处于这种劣势,他还是不肯服输。 殷长夏是个聪明人,想要糊弄人的时候,能把人给骗得团团转。 但凡他松一松口,就算是假装,也好过他现在的处境。 李蛹朝他伸出了手:“就让那个怪物自我毁灭吧,他本就不该存留在世上。跟我合作,这才是最优选择。” “你做梦!” 殷长夏狠狠回击,“狗屁的最优选择,只要我不想要的,对我而言通通都不是最优选择!” 李蛹眼瞳紧缩,这才明白过来。 这并不是什么愚蠢,而是不肯服软的自尊心。 然而短暂的一秒之后,李蛹又恢复了原样。他阴冷的看向了殷长夏,觉得他的身上有种令人折服的魔力,就连刚才……他都差一点觉得殷长夏说的是对的。 理智不该被感情左右,这样就无法清晰的掌控局面。 李蛹不甘成为棋子,他永远要做操盘手。 李蛹骂道:“冥顽不灵。” 那就让他看看,被逼上绝境之后的殷长夏,痛哭流涕的向他求救的模样。 大雨霶霈,暗河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看这架势,似乎想要整个灌入到墓室当中。 天花板已经难以承受,破裂面积扩大数倍。 待彻底破开后,水流灌入的速度只会更大。 殷长夏黑珍珠般的眼瞳,被下落的水清洗得更加澄澈,就像是洗净了迷惘和负面情绪。 阴菇的根须太多太深,恐怕在这段时间里,已经积满了整个黑棺。 难怪夏予澜会反击成这样,他和樊野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了。 阴/穴被进一度破坏,受此庇护的方圆十里的冤魂都在哀嚎。 殷长夏拿到了怀里的喜面,任由它在自己手指间增大。 轰隆—— 原本消失的雷声,不知怎的又回响在洞口。 李蛹被震得脑子发懵,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所有在墓室里的玩家都东倒西歪,这个声音差一点没要了他们的老命。 而站在下方的殷长夏,竟然将喜面和阴菇放在了一起。 全部的黑暗都被闪电映得恍惚是白昼,所有冤魂,包括水底的僵尸,都停了下来。 喜面的蛊惑能力需要依靠特殊道具才能激发,但扩大原有的吸引力,这才是喜面最初的功效。 殷长夏:“还敢高高在上的看着吗?这样你就深陷局中了。” 他亲手拖拽夏予澜到了泥潭里。 在这样下去,鬼种非把他吸干不可。现在身体里的鬼种已经完全没了节制,必须要从夏予澜口中撬出扼制鬼种和稳定宗昙魂魄的办法! 下方的绿毛僵拽住了殷长夏的脚踝,令他朝着水面跌落。 然而殷长夏一直不肯放开喜面和阴菇:“你能忍受我拔掉阴菇,就看你能不能忍受自己的鬼力被这些杂碎给分食!” 殷长夏的话戳到了他的痛点。 但凡半鬼王,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傲气。他们能够忍受算计,能够忍受威胁,唯独不能忍受这件事。 黑棺的棺材板,碰的一声被弹开。 从里面爬出一具尸骨,他的右手摸到了棺材边缘,身上冒起了白烟,时间越久他的血肉便恢复得越快。 一颗骷髅头从棺材里探出,缓缓将目光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 [小崽子,算你狠。] 半鬼王的现身,震慑住了所有墓室里的阴物。 李蛹心脏颤了一下,错愕的看向了那口黑棺,许久都未能挪开眼睛。 李蛹的呼吸紊乱,眼神变得贪婪,一跃跳到了水里,不断用身体划开漫过胸口的水面。 是他梦寐以求的半鬼王!! 他之所以是A级玩家最末位,就是因为他的载物只能收不能炼,倘若有半鬼王震慑,他的载物才能变得完美。 李蛹无比渴求的看向了黑棺里的东西,没想到这个小小C级场,还能诞生半鬼王。 分明他用了无数心血,都只是让秦封逃到这个世界,他还没能获取万人血气,还没能成为半鬼王。 李蛹已经等得不耐烦,心里充满了对他的不满,否则也不会冒险使用备案方案,用养尸和阴/穴,企图得到一具战力强大的傀身。 但这都不是他最想要的! 李蛹永远渴求半鬼王! 黑棺里的东西,让李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美感,他的一举一动,仿佛都透着光一样。 骷髅的手里生出一张符纸,这是用鬼力制成,在坠落于水底的时候,水面竟然肉眼可见的凝结出了冰花。 一只鬼物,竟然在使用符纸? 殷长夏在水面凝结之前,赶紧爬到了黑棺处,心口震颤的看向了夏予澜。 李蛹:“这就是……半鬼王?” 强大的实力,令人沉醉。 他不再犹豫,而是拿出了自己的鬼蛊坛子,令其变得巨大,放在了冰面上。 李蛹亲手揭开了坛子的黄纸封口,一股强大的吸力,正拽着黑棺朝着前方挪动。 “你诞生在这里,你就该为我所用!” 骷髅身上的白烟冒出了更多,借由阴/穴已经生出了许多血肉。纵然这并非活人身体,也好过一般鬼物,没有任何依托。 骷髅的脸上已经有了筋肉,在听到李蛹的话之后,豪爽的狂笑了起来。 没想到刚刚醒过来,便能听到这种笑话。 骷髅用鬼力托起了殷长夏,令他跌坐到了棺材里:“你先问问这小崽子如何?” 李蛹终于收回了眼神,眉头一点点拧紧。 殷长夏:“……” 冰层在破裂,让黑棺离坛子的距离更近,可以看出坛子的吸力有多强。 无数碎石和冰屑飞到了坛子里面,狂风吹乱了殷长夏的发丝,同李蛹遥遥相视。 李蛹面部神经扭曲:“这只半鬼王……” 殷长夏:“是我的。” 原来那只半鬼王不是自游戏而生。 而是从殷长夏的载物里伸出来的! 李蛹没想到殷长夏还在E级的阶段,就能唤醒载物里的半鬼王。 李蛹心脏仿佛被注入了毒/液,他梦寐以求、日思夜想的东西,被别人轻易获取。 “我的才智,忍耐力,胆识,哪里比不上其他A级玩家?就因为载物缺陷问题,他们便看不起我,视我为A级末端!” “甚至还有人暗暗嘲笑,我应该是个B级。” “今天我就要让你们看看,我到底值不值得这个A级!” 李蛹将坛子扛在了肩膀,他咬破了手指,以鲜血刺激得载物变得更加凶残,里面的冤魂挣扎着想要逃跑,面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呜——” 鬼泣声充斥在整个墓室当中,黑棺被进一步拉动,底下那具棺材终于承担不住,木材板被吸力拉得直接碎成了几瓣,全都被吸到了坛子当中。 这口棺材常年受阴/穴滋养,里面的东西十分邪门。 它成为了万千冤魂的养料,冤魂以它为核心,手脚互相堆叠在一起,形成一个由鬼魂组成的巨大圆球,正像当初殷长夏在水鬼的湖底所看到的那样。 李蛹的脚底被冰棱冻住,也不肯挪步放弃。 骷髅的五感暂未恢复,李蛹拉动黑棺将他拽离阴/穴位置,令他身上的血肉恢复速度变慢。 骷髅已经从黑棺里站起身来,整个身体浮在半空。 黄色符纸形成一个圆圈,围在了他的周围,骷髅居高临下的看着李蛹,嘎嘎的笑了起来:“你以为就凭那个破坛子,就能成为我的栖息之地?” 他的声音当中鬼音重重,根本无法听清本音。 李蛹操控着大批冤魂,自杀式的朝着他袭击而去,自己则将坛子对准了他。 行与不行,可不是嘴皮上说说! 骷髅抬起了手臂,围绕在四周的黄色符纸便受他操控,袭击着成群结片根本看不到半点缝隙的冤魂。 一时间,爆音连连。 骷髅:“那个小崽子都比你会威胁人。” 殷长夏:“……” 李蛹眼睛都快滴血:“你既然不喜欢他这个主人,不如来我的载物!” 骷髅手里操控着符纸,没费多大力气便压制了冤魂:“这可不行。” 李蛹心口发闷,这便是半鬼王的实力? 他就算收入数万冤魂,都不可能赶得上。 李蛹:“为什么?” 骷髅的声音变冷:“我讨厌你的眼睛。” 怨狐眼? 殷长夏没想到夏予澜会来这么一句。 骷髅看了眼黑棺里的殷长夏:“再说了,这小崽子说我给我立牌位,虽说不是我夏家人,没有这个资格,但一时半会儿也能凑合。” 李蛹不再同他废话,既然无法交流,那就直接用抢! 只要得到了半鬼王,用载物也能强行压制他。 现在选队友的游戏还未结束,不能杀了殷长夏,以免怪谈一的故事无法推动下去。 李蛹将全数力气用在了骷髅身上,在他分神于冤魂和自己的时候,上方失去理智的宗昙,鬼火突然连成了片,直接将寄托于天花板上的炼狱沼泽给烧毁。 在宗昙残存的意识当中,危险便要被消除。 骷髅终于恢复了视觉,上半张脸已经长出了血肉。 抬头望去时,冤魂根源的炼狱沼泽的确被毁掉了,只是宗昙的力量太过暴虐,内心满是毁坏和混乱,把天花板整个震开。 墓室全都裸/露在洞口里了! 李蛹计谋得逞,就知道这只怪物会成为隐患。 天花板的石头朝下砸去,将原本冰冻的水面,再次砸开了裂痕。 已经来不及了。 骷髅不再对付冤魂,而是分出了为数不多的力量,注入到四张符纸当中,丢到了地上,形成巨大冰墙。 冰墙凝结得越来越高,不仅冲出了洞口,还将上方的万老爷墓都给顶开。 天空终于露出来了! 暴雨哗哗落下,像是一颗颗石子,极其有力的砸落到里面。 轰隆声再次响起,骷髅便立在撕裂的空间之下,任由大雨穿过了他的身躯。 鬼力变弱,他将目光锁定到了殷长夏手里的那颗阴菇身上。 [小崽子,把我的鬼力还来!] 黑暗将他的身影拉长,让他此刻的模样看着瘆人恐怖。 殷长夏:[好啊,不过得有条件。] 他想要扼制鬼种和稳定宗昙魂魄的办法,不过暂时还不能表现出来,在这场试探当中,谁先展露出更多,谁就处于劣势。 骷髅仰天大笑:[哈哈哈,你竟然想跟我谈条件?] 殷长夏站直了身躯,没有丝毫怯弱的同他对视:[继承凶宅的是我,今后能够喂食你的人也是我。除此之外,你找不到第二个人。] 轰隆—— 骷髅站在闪电之下,终于正视起了殷长夏。 他说得没错,就算拿回了阴菇,也不能让他恢复到巅峰。想要后续恢复鬼力,还真的要跟他合作。 骷髅迅速奔赴殷长夏那边:[今日是七月半,方圆十里都是冤魂,你手里的阳寿充足,既然能够做到,那就让我看看!] 殷长夏可不会上当,受他刺激,继续增加夏予澜的实力。 [好啊。]他一边答应,一边小心翼翼的从黑棺爬出,用余光瞥向宗昙的方向。 骷髅靠得更近,用手挑起了他的下巴:[你在看什么?] 原本是对峙和试探,可在触碰的那一瞬间,骷髅眉毛似乎跳了一下:[养灵体质?] 只有在极其接近的距离,才能感知出来。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樊野会选择将鬼种植入他的身体里。 在捏住殷长夏之后,骷髅就不肯放开了。 但凡是厉鬼,就没有不想成为鬼王。 养灵体质太过千载难逢,刺激着厉鬼本性之中的贪婪:“我可不喜欢受人桎梏,如果把你和阴菇一起吃下……” 闪电再度响起,铜钱大小的雨珠汇聚成水幕,泼在了他们的身上。 殷长夏手上不断用力:“那我就先毁掉阴菇,总让你无法得逞,不能凑齐两样。” 上方的伞状菇身已经开卷,汁水渗了出来,染黑了他骨骼分明的手指。 骷髅作势要抢,符纸悄然飞到了殷长夏的身后。 殷长夏咬住下唇,动用着宗昙的力量,在符纸发动之前便用鬼火将其燃烧成灰。 “你的鬼力不多了吧?” 骷髅目光幽深的看向殷长夏,承认自己受到了威胁。 而冰墙之外的李蛹却做了推手,他一直在观察着两人,瞧见他们之间分寸不让之后,便刺激着他们之间的裂痕变得更大。 道具悄然伪装到了那些符纸之中,向着殷长夏袭去。 骷髅虽然不知道是谁在帮自己,却也没有出声提醒。 推拉之间,殷长夏滑到在地,又不甘示弱的在滑到的时候拽住了他。 两人再度回到阴/穴之上,阴/穴最后的力量滋养着骷髅,让他的血肉凝聚得更快,那张脸很快就要全部展露出来。 养灵体质的吸引力太大了。 冰层下方的万老爷在吃下绿毛僵过后,已经恢复了大半实力。 他早在等待着这个机会,竟破冰而出,用鬼爪朝着殷长夏刺去。 殷长夏想要躲,已经来不及了。 骷髅:“要吃也轮不到你!” 万老爷受半鬼王威压,却不甘示弱。只是很快,他的手臂便被冰块冻住,没能用利爪戳破殷长夏的身体,冰块让他的后背破了皮。 骷髅拽住了一张符纸,爆音再度响起,让万老爷那只手臂都皮开肉绽。 万老爷痛到了极点,冰面上全是他断掉的碎肉。 骷髅果不其然的朝着殷长夏的手腕咬了下去,鬼力失去越多,就越容易被本能所控制。 正当他想把殷长夏拆吞入腹的时候,尝到殷长夏鲜血滋味的同时,却呆愣住了。 熟悉的感觉…… 夏家血脉!? 骷髅立即就松了口,但在这之前,又被殷长夏一拳锤到了地上。 殷长夏的脸上戴上了怒面,右手变成了鬼骨的样子,那一拳正中骷髅的面颊。 养灵体质的血液和阴/穴,终于帮助骷髅恢复了血肉。纵然身体大部分地方,还没有完全恢复,可五感已经全都恢复过来了。 夏予澜竟然没有反击,猛地浮到了半空,面色微微诧异。 殷长夏冷着脸,仰头看向了他:“都已经是半鬼王,还没有自控能力?” 夏予澜:“……” 周围都被夏予澜给冻住,他漂浮在半空,立于冰墙之下,白色发丝犹如冬日的浓霜。纤长浓密的睫毛,竟然也是白色,配上那双灰瞳,就像是毫无人类感情的兵器。 他的眼神发冷,刚才的爆炸令冰屑飘散,落在他的周身。 夏予澜仅有一秒的犹豫过后,便重新变得冷血。 夏家后人又如何? 他夏家乃是大族,后人无数,延续血脉已经足矣。 在尝到了一口养灵体质的鲜血过后,夏予澜便不可能再放弃。 他甚至变得更渴望,喉头干渴极了,想要饮下滚烫的热血、吃下新鲜的肉块。 夏家人人自私自利,同族却出了个舍己为人的养灵体质。 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报酬,庇护夏家千年后,让他晋升鬼王的报酬。 夏予澜双指间捏住了周围的符纸,突然兴奋了起来:“看来这都是命运!” 殷长夏:“……” 他已经做好了备战的准备,夏予澜不可能同时得到他的血肉和阴菇。 夏予澜眯起眼:“这么多年了,我夏家想必然不再衰颓,在凶棺的庇护之下,已经发展为泱泱大族了吧?” 所以区区一个殷长夏,他完全可以随便处置。 殷长夏:? 你在做梦? 时代变了。 殷长夏:“那都是千年之前的事了。” 夏予澜:“……” 他像是无法接受,终于被挑动了神经:“不可能!” 在这之前夏予澜万事万物都不介意,连阴菇他都能冷静的剖析,没想到一提到夏家,夏予澜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只能说不愧是当年为了夏家,主动选择成为镇棺人的家主吗? 在他即将动手之际,夏予澜突然问了一句:“我夏家……我夏家现在如何了?” 殷长夏捂着手臂,血珠从手指缝隙渗出,这是刚才被夏予澜咬的。 “要打就打,问那么多做什么?难道你还想拖延时间?” 但凡能从别人嘴里得知稳定宗昙的办法,殷长夏都不会选择唤醒夏予澜! 夏予澜咬紧了牙关,失却了理智:“那你家还剩几口人?” 殷长夏:“全死了,就我一个。” 夏予澜像是难以接受,在万老爷即将袭击殷长夏的时候,符纸不是对准了殷长夏,反倒对准了万老爷,连想吃了殷长夏血肉的心都蔫儿了下来。 万老爷哀声连连,身体再度受了重伤,只得一跃回到了水底。 夏予澜和殷长夏大眼瞪小眼,仿佛上了年纪的老年人,被气得如嘴里塞满栗子的花栗鼠,脸颊都鼓胀了起来,就只能和小辈干瞪眼。 什么? 他夏家就剩这一个崽了? 第93章 第十四章(捉虫) 第十四章 这可怎么办? 夏予澜脸上的表情如凝固不化的坚冰:“你没骗我?” 殷长夏可不想再耽搁! 鬼种汲取着他的阳寿, 老葛朗台殷长夏多被吸一天,都觉得浑身难受。 一道火苗蹿了起来,就算威力不如宗昙, 也烧到了围在夏予澜周围的一张符纸,还差点波及到所有。 夏予澜气闷:“小崽子,你!” 反了天了! 专搞老祖宗? 殷长夏比出手指测量着:“啧,太高没瞄准。” 夏予澜:“……” 殷长夏并不能操控太久的鬼火, 但夏予澜远远立于高耸入云的冰墙旁,用普通办法并不能够到夏予澜。 殷长夏就等着把夏予澜打趴下,好从他的嘴里逼问出控制鬼种的办法。 夏予澜在半空躲避了起来,发现这小崽子阴得很, 像是找到了他的弱点,专挑符纸点燃。 刚刚烧了一张,已经让夏予澜无比肉痛,现在眼看着又要烧到了。 鬼火虽小,却很烦人。 夏予澜:“你你你,谁教得你这么阴?” 殷长夏笑得露出小虎牙:“这种优良品德, 当然是列祖列宗教的。” 夏予澜:“……” 胡说! 夏家明明有谦谦君子之风! 他从来没托梦教过殷长夏阴人。 殷长夏:“夏予澜,你以为用冰墙封住僵尸, 阻隔炼狱沼泽的冤魂,就能不让阴菇被别人分食了?” 就许他算计,就不许自己回击? 哪门子的道理! 反正都已经受伤, 殷长夏不再顾忌。方才沉入水底的匕首, 又凭空出现在了殷长夏的手里。这是那把金色剪刀重构而成,和他绑定的武器类道具。 殷长夏没有犹豫的在原有的伤口处刺去, 几滴鲜血顺着匕首飞溅到了冰墙上面。 夏予澜还未明白殷长夏要做什么。 下一秒, 所有冤魂便都被吸引, 层层组合成一片巨大的蝴蝶翅膀,小心翼翼的探了过来。 殷长夏点燃了鬼火,这样一小簇,已经让他满头大汗。 可‘燃料’已经备下,干柴遇到烈火后,便熊熊燃烧了起来。 鬼火迅速窜上,把冤魂所组成的蝴蝶翅膀染成了幽蓝,很快便够到了夏予澜的高度。 夏予澜发现自己…… 被!围!了! 鬼火燃成了一圈,由于有‘燃料’的缘故,殷长夏能够操控的鬼火变多,立即便形成了一个巨大圆圈将夏予澜围在其中。 就算有养灵体质的血,也不可能吸引到这么多冤魂。 这毕竟是送死啊! 冤魂再没有神智,也得掂量掂量。 夏予澜这才瞧见,殷长夏手里的阴菇已经被用了四分之一! 夏予澜哽出一口老血:“我的鬼力……” 坑祖宗了,救命! 夏予澜飘离至冰墙,那一圈鬼火却追着他不放。 鬼火正在迅速融化着他所设下的冰墙,已经快要够到宗昙的方向,他刚才使用符纸的时候,也一同把宗昙冻在了里面。 夏予澜:“……” 所以目标才是冰墙? 一石二鸟,好算计! 等到宗昙从里面出来,他更加没有胜算可言。 夏予澜眼神发狠,想要拿回阴菇,不能再被殷长夏这么用下去了。 夏予澜双指夹着一张符纸,已经把所有雨滴都凝结成尖锐的冰刺,对准了殷长夏的方向。 这数量何其之多,一眼看去密密麻麻得犹如白色桑茧。 被巨树之心包裹的血玉被殷长夏拿了出来,从道具里长出无数绿红交织的藤蔓,使得底部的空间受到压缩,冰刺根本不好瞄准。 藤蔓之间,长出了嫩油油的叶片,将夏予澜的视线遮挡得更加不清晰。 夏予澜只得率先发动攻击,没想到听到叶片后方传来叮叮咚咚的声响,那些冰刺大部分被藤蔓挡住,小部分被殷长夏用匕首给砍下来了。 夏予澜很是好奇为什么这些藤蔓能生长得这么快,朝着那边看去时,发现阴菇又又又被用了四分之一! 夏予澜呲目欲裂:“住手!” 小小年纪,这么不懂得节制。 殷长夏微喘了起来,身体是僵硬的,不得不通过这些东西来赢下来。 殷长夏:“你之前坑我鬼种的事,怎么没想到会有这个后果?” 夏予澜:“……” 是、夏予澜承认这是他做的。 他们刚才针锋相对,自己还差一点把小崽子的肉都给咬了一块儿下来,那不是因为,他不知道殷长夏的身份么? 既然都到了这个地步…… 夏予澜很想下黑手,然而每次冰刺快要靠近殷长夏,又被他给操控得偏离了轨迹。 夏予澜再度尝试,决定这次一定不能手软,这小崽子谎话连篇,他夏家可是泱泱大族,怎么可能只剩一个人了? 然而冰刺连背后偷袭都舍不得,眼看着殷长夏就要受伤,又被夏予澜给停在了半空。 如此反复数次,连殷长夏也冷了脸:“神经病!这样耍弄我很好玩?” 夏予澜盘腿坐在半空,单手扶额,陷入了深深的自闭。 好饿。 又不能吃。 小崽子这个养灵体质,他还必须仔细保护着才行。 夏予澜立场悄然改变,从刚才发现殷长夏是养灵体质的兴奋,到现在的愁容满面。 血肉根本就没有完全恢复,通过冰棱的映射中,夏予澜看清了自己此刻的模样。 面颊只恢复了一半,左脸的血肉已经变得充盈起来,苍白得仿佛常年不见天日,脖颈向下的躯壳,便如同裂开的青花瓷瓶,处处都是蜘蛛纹,仔细一些还能看到里面连着血肉的骨架。 左脸是人类,右脸是白骨。 夏予澜深深望向殷长夏:“我夏家……当真……” 他自愿进入凶棺,成为镇棺人,被困棺内千年,不就是为了让夏家繁荣安康,绵延后世吗? 殷长夏不愿跟他废话:“当真。” 那些冰刺骤然融化成水,随着大雨一同跌在了地板上。 夏予澜无法接受,内心宛如洞口之外的狂风暴雨。 他所想守护的,终究化作乌有。 那自己忍受了那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悲呛和苍凉的感情涌入了心头,夏予澜感知着自己的崩坏,逐渐快要控制不住厉鬼化,连生前作为天才道师,用特殊方式制成的符纸也不肯听令于他。 夏予澜浮在空中:“连你们也想背弃我?” 轰隆—— 雷声狂响,把夏予澜此刻的表情也映得狰狞。 他本就只恢复大半,面颊一半恍若神明,一半恍若恶鬼。 夏予澜气压变低,发疯似的控制着符纸浇灭了围在自己周围的鬼火,而他的鬼力也损失大半。 洞口并不算大,可冰墙却直冲天空,殷长夏从下方看去,只觉得又高又远。 夏予澜只身漂浮半空,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那样。 内心某处的崩塌,让夏予澜变得混乱,他的神色近乎癫狂,猛地冲到了殷长夏的身边:“小崽子,说说夏家是怎么败落的?” 殷长夏:“?” 真的难以想象,刚才他们还针锋相对。 这难道又是夏予澜的算计吗? 可他殷切的眼神,和江听云有几分相似。在面对夏家问题上,这两人的反应高度一致。 大雨如跳珠,砸在了两人身上。 耳旁除却雨落的声音,就只剩下了那边的鬼泣。 这两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便显得尤为凄厉阴森。 殷长夏收起了攻势:“……我也在查。” 地面的坚冰忽然融化,裂开了好几个板块,冰块漂浮到了水面。 殷长夏脚下不稳,随着板块飘荡了起来。在鬼种使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加僵硬之前,殷长夏大着胆子借力,一跃跳到了黑棺当中。 更多的冰块融化,已经把这里变得宛如一个湖泊。 殷长夏表情冷凝,这个样子还怎么打? 他的手中依旧捏着阴菇,捏紧成拳的伸了出去,阴菇的根须长到拖在了黑棺里:“夏予澜,做个交易吧,你不想拿回阴菇了吗?” 然而夏予澜却只是以一种悲戚的表情看着他。 殷长夏:? 他认认真真在和夏予澜谈,这家伙到底怎么了? 殷长夏清了清嗓子:“你想要我的血,我可以满足你,但你要是用抢的方式,就别怪我用其他手段对付你了。” 夏予澜:“好。” 殷长夏更加古怪,怎么刚才夏予澜还顽固得犹如老古董,不肯退让半步,现在就这么轻松的答应了? 殷长夏眼神微闪,尝试着得寸进尺一点:“你要告诉我怎么控制鬼种。” 夏予澜:“好。” 殷长夏:“???” 这家伙是不是有病,怎么答应得这么快? 夏予澜飘着靠近了他,竟然连吸食阴/穴里的怨气也不屑一顾了。这样的眼神,令殷长夏毛骨悚然,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夏予澜:“你再说一遍自己的名字?” 夏予澜不是在棺材里的时候就知道了吗? 殷长夏沉默了片刻,才迟疑的道出:“殷长夏。” 这个名字令夏予澜显得痛苦,是他没能想到这个名字的奥妙,想来殷长夏真正的名字应该倒过来念。 夏予澜一阵后怕,他差一点就对殷长夏动了手? 这是他们夏家最后的崽了。 夏予澜:“阴菇的事先不急。” 夏予澜对任何人都自私自利,冷血狠毒,但唯独无法对夏家人如此。 夏家是他生存的意义,他自小便被教导要好好带领夏家,做一个合格的家主。 不然夏予澜也不会对自己这么绝,敢成为第一代的镇棺人。 殷长夏:“……你不想恢复鬼力了?” 这种大事还不急? 夏予澜尽量尝试着态度和缓:“你年庚几何?可有婚配?” 殷长夏浑身一震,终于明白这股恶寒从何而来。 任叔也说过类似的话! 殷长夏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向他:“这么危险,这么惊心动魄,这么剑拔弩张,你问我这个?” 夏予澜:“……” 殷长夏惊疑的看向他:“你能动用符纸,生前一定知晓很多鬼怪秘闻,要我的生辰八字……难不成是想做什么巫蛊之术,想来控制我?” 殷长夏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大。 没想到夏予澜这么无耻!原来答应他那些,都是假意退让,为的就是让他松懈下来。 殷长夏:“你做梦!” 他再度借着鬼火,想要烧光夏予澜周身的符纸。 夏予澜迅速漂浮到半空,盘腿托腮,深深望着殷长夏,浑身散发着一种类似沮丧、挣扎、自闭的情绪。 内心分化成两个声音。 一个在说…… 他可是堂堂半鬼王啊。 可不能被一个小崽子牵着鼻子走。 夏予澜长长的叹了口气:“哎……” 纵使自我欺骗,心里的另一个声音还是占据了上峰。 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谁让夏家凋零成这样。 他夏家可是泱泱大族…… 哐当。 这句话已经成了最好笑的笑话,在夏予澜的心里碎成了渣渣。 殷长夏拧眉站在黑棺中,本以为夏予澜会再度袭击,没想到被他撞破诡计后,反倒一脸的颓丧。 殷长夏冷笑了一声:“你那计策太过拙劣,还想我看不出来?” 既然暂时休战,对殷长夏来说也是好事。 其中一面冰壁烧了大半,很快便能救出宗昙了。 脑海里再度传出游戏的声音—— [请尽快进行选择,一分钟之内没有选择,怪谈一将宣告通关失败。] 殷长夏飞快看向了另一边,难怪是一分钟,关键的万海亮被凸起的冰棱刺中了大腿,鲜血渗出的同时,身体又迅速失温。 万海亮是关键人物,决不能出事! 可现在地面被分裂成好几块,一分钟之内根本无法抵达。 殷长夏望向了上方的夏予澜,抱着一试的想法喊道:“夏予澜,帮我把万海亮拉过来,情报交换,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 夏予澜忽而动了,融化了万海亮大腿的冰棱,又用冰块冻住了万海亮的伤口。 殷长夏微怔,没想到夏予澜真的会同意。 夏予澜:“该你了。” 殷长夏:“我当然有老婆。” 正当夏予澜想知道得更多的时候,殷长夏却沉声道:“一次交换一个。” 听到殷长夏说已经婚配,夏予澜悲呛的内心总算被填满了某部分。 他心满意足的喟叹了一声。 有就好、有就好。 等繁衍出新的后代,还是可以吃了殷长夏。 养灵体质千载难逢。 他须得成为鬼王,才能庇佑夏家千秋万载。 殷长夏将注意力放到了万海亮的身上,终于暂时保住了他的性命。 只是现在最后三扇门,殷长夏手里已经没有新的线索了。 万海亮抬眸看向他,满眼的复杂,自己终究是捡回了一条性命。他不打算告诉殷长夏正确的答案,在思绪混乱之际目光却发生了偏移。 这个细微的动作,很快就被殷长夏给捕捉到了。 他之前就有过推测,是关于万老爷墓的找到的人骨浮屠塔,那些陪葬的‘女儿’骸骨就在里面。 从那个陪葬墓垂直对应下来,就是正确答案。 再加上他们当初降落的时候,义庄形图完全记下来,仍旧能从里面读出一些线索。 所有细节结合下来,殷长夏已经有了八成把握。 万海亮的小动作,更加让殷长夏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在时间快要清零之前,殷长夏大喊了一句:“陆号门!” 开启大门阳寿瞬间减少了十年,脑海里发出了游戏的提示音:[恭喜一队、三队共同选出了正确答案。] 李蛹也答对了? 也对。 李蛹被隔绝在冰墙之外,没有人阻止他了,能驱动冤魂为他探查,也是情理之中。 殷长夏的心脏咚咚跳了起来,不清楚游戏会判谁赢。 所有玩家额头都冒出了冷汗,静静等待着游戏的宣判,他们的生死就在胜者的手中。 [叮——] [由于一队和三队队长共同赢下了游戏,没有决出胜负,因此结盟队伍定为一队,三队。] [两位队长皆可获取一次选择队友的权利,将在二队里做出选择。] 二队被推上了绞刑台? 纵然刚才掉落到万老爷墓里,被万老爷杀死了许多的玩家。 现在二队里,也还剩下四个人。 殷长夏和李蛹各自能选走两个,也要让另外两人被抹杀。 “不……我还不想死。” “队长,你和殷长夏关系好,你是A级玩家一定不会出事,李蛹肯定会选你的。我可以做任何事,你让殷长夏选我。” 裴铮:“……” 事情超出所有人的预料,是双方一起赢下来的。 二队的人已经痛哭流涕,求到了一队的人的头上:“求求你们了……” 一队的E级玩家最多,他们都没死,凭什么作为D级玩家的他们要死? 裴铮肯定会被选走。 三争一,还有最后一个名额。 一队的人有些不忍,他们面临了绝望和深渊,让人感同身受。 可这件事,他们不能替殷长夏做决定。 瞧着所有人不发话,陈诚表情扭曲,突然拿出了武器,一刀刺向了另一个队友。 人数减少成两个,那活下去的人就必定是他! 女人捂住了肚子,还未反应过来,便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冰层上面流出了滚烫的热血,女人的身体抽搐了两下,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被队友背刺。 陈诚已经发疯,把目光锁定了曹登,朝他劈砍了过去。 曹登:“妈的!” 再不做出选择,这边会更加混乱。 [三队队长李蛹,选择人选为A级玩家裴铮。] 果然! 万一殷长夏再选裴铮,就白白浪费了一个名额。 可他们被巨石、冰墙,分成了三个空间,信息根本不互通。 裴铮阴着脸,迅速在心里说了什么,爬行了大半的小蜘蛛便接收到了信息。 那边的殷长夏正要做出选择,忽然就瞧见了一群从冰墙缝隙外爬来的小蜘蛛。它们聪明的找到了被鬼火烧化的那个地方,冒着风险赶了过来。 小蜘蛛的出现,让盘腿坐在半空的夏予澜立即精神。 他感受到了威胁,眼神不由自主的放到了这边。 小蜘蛛迅速组成了一排字,殷长夏定睛一看:“选曹登?” 看来李蛹已经锁定了人选! 这约莫是裴铮要告诉他什么信息,看来二队的曹登并不简单。思虑再三之后,殷长夏不再犹豫便立即敲定了人选:[我要挑选的人选为曹登!] 他的信息通过游戏传达了出去。 曹登还在同刚才的杀人凶手对战,没想到游戏便传来了提示—— [一队队长殷长夏已敲定人选,玩家曹登存活,二队未被选中的玩家将会抹杀。] 话音刚落,他们便瞧见,不知何处伸来了黑色锁链,勒在了陈诚的脖子上。 这是郑玄海第二次见到游戏的惩罚。 违背掌控者铁则的时候,锁链便会钻入他们的骨髓,将他们活活拖至十区深渊。 郑玄海没想到的是,抹杀的玩家也会用同样的方式。 他们瞧见那些锁链钻到了玩家的七窍当中,口、鼻、耳朵,但凡是有洞的地方。陈诚的身体开始出血,这些锁链像是在审判着他的罪孽,很快就撕裂了他的身躯。 这一幕看得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他们也觉得没必要救陈诚,D级玩家就属他名声最臭,出了名的背刺队友。 然而被游戏抹杀时的样子,还是令他们不敢直视。 气氛变得诡异,所有人的脑海里,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他们宁可在游戏里被厉鬼杀死,都不愿意被游戏抹杀。 曹登没想到殷长夏会选他,这难道是巧合? 可他现在已经是一队的人了,在怪谈一没有结束之前,他就和一队的命运绑在一起。 曹登走到了一队之中,脚底的冰块融化得更厉害。 “不能待在里面了,赶紧离开!” “那怪谈一……” 裴铮也道:“先离开。” 能打开完整的三扇门,殷长夏已经获取了足够信息。 众人点了点头,从仅有的通道小心翼翼的往外爬。 冰壁就快完全融化,有什么东西坠落下来,殷长夏操控着巨树之心,藤蔓将向下坠落的宗昙的身体给托了起来。 夏予澜皱眉看向了他:“别怪我没提醒你,那东西……” 宗昙面颊的冰块迅速融化,缓缓睁开了眼。 饥饿感控制了整个大脑,看向殷长夏的眼神里,透着几分危险。 夏予澜没想到他醒得这么快,也顾不上闹别扭了,连忙飘至殷长夏那边:“小崽子,你不要命了!?” 宗昙比他更快的靠近了殷长夏,几乎是把他压在了黑棺里。 外面的大雨已经停了,直冲云霄的冰壁也开始断裂,沉下去的时候互相碰撞,落下簌簌的冰屑。 千疮百孔,就像是这具身体一样。 这具身体说到底是由他人的肉块组成,经不起半鬼王庞大的鬼力。 时间拖得越久,宗昙越容易发病。 真是讽刺啊,这明明是宗昙梦寐以求的身体,却刺激着他坠落深渊。 也许拥有身体于宗昙而言,是最不愿放弃的东西,是他和尘世相连的最后一根细线。 就是刚才,宗昙选择了救他。 宗昙轻易就舍弃了最渴望的东西,抛却了理智,选择救他。 所以殷长夏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并未像之前那样谨慎,而是冒险拔掉了阴菇,以此来威胁夏予澜苏醒。 殷长夏和宗昙无声对视着,很难想象宗昙现在是失却理智的状态,他竟然没有任何进一步的举动。 水面在荡漾,让棺材也跟着一荡一荡了起来。 夏予澜终于抵达殷长夏的身边:“小崽子,你没事吧?” 他老命都快吓没了! 殷长夏:“没事。” 夏予澜松了一口气,有转头看到了黑棺里的宗昙,心里膈应了一下,这家伙和他夏家的小崽子在做什么呢?怎么手都牵在一起了? 还当着别人祖宗的面儿? 夏予澜的脸沉了下来,心里隐隐有了火气。 “你先离开他……” 话还未说话,黑棺被底下的东西给掀翻,殷长夏和宗昙一同坠到了冰冷的水中。 冰壁碎裂,李蛹自然也不再受困。 这一次他却没有主动现身,而是留下了道具。万海亮大口喘气:“祖爷爷,别放过这个机会!” 底部有什么东西,迅速朝着殷长夏的方向游去。 李蛹依旧没有现身,几只冤魂在飘到了上方,传递着李蛹的话。 冤魂们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声音不断在夏予澜的耳朵里响了起来—— “你让他离开,想法应当和我一致,也是觉得那怪物危险?” “可殷长夏不愿意,和你背道而驰。” “都这样了,你还要待在殷长夏的载物里面吗?” “据我所知,半鬼王级别,有选择的权利。” “来我这里吧,你可以肆意的为所欲为,我不会像他那样限制你。” 这声音满带蛊惑,引诱着厉鬼们内心最深的渴望——为所欲为。 哪怕是屠杀整个鬼城的玩家,李蛹也会满足。 这毕竟是半鬼王啊。 大部分玩家都是供着,又怎么可能像殷长夏一样去制约和碾压? 李蛹刚才一直在观察着他们,并不知晓夏予澜和殷长夏之间的关系。 如果知道,他一定不会犯蠢劝说。 夏予澜只对夏家人庇护,对待其他所有人皆是冷血。他的声音仿佛披霜挂雪,变得越来越阴冷:“吵死了。” 眼瞧着底部的万老爷要对殷长夏动手了。 夏予澜飘至水面,身上所有符纸向外炸开,差一点要把整个墓室给掀翻,积累下了那么多的水,竟然在朝着洞口涌去。 这是逆流! 他要将墓室的水,全都灌到外面。 万海亮吓了一大跳,连忙看向底部:“祖爷爷!快点动手啊!” “祖爷爷?” 夏予澜抓住了这个词,冻住了万海亮的双腿,不准他再有任何的小动作。 他飘到了万海亮的面前,只恢复了半边容貌的鬼脸,比恶鬼还要瘆人恐怖,下颚骨骼在万海亮的眼前一张一合:“你以为就你有祖宗?” 第94章 第十五章(修) 第十五章 夏予澜的鬼音重重, 高亢和低沉来回交织,仿佛蒙了层山雾,在万海亮的耳朵里蠕动着。 万海亮脸色雪白, 惊恐的盯着夏予澜。 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喘音,被眼前这个鬼物的压迫感侵袭着自己的五感,让他感受到了如万年坚冰一样的寒冷。 万海亮:“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夏予澜:“你不是鬼胎么?区别于一般正常人的存在,就连半鬼王也看不出来了?” 万海亮又没死, 自然不如冤魂和僵尸们的感知力。 在听到夏予澜半鬼王身份的时候,万海亮的眼瞳紧缩,表情里充满了诧异。 半鬼王? 那他刚才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就你有祖宗? 不光是万海亮,暗处操控着冤魂的李蛹也反应了过来。 家园已经有了个继承祖坟的先例, 李蛹很快便产生了联想。 谁也无法撼动薄临锋的地位,不正是因为他载物里的鬼魂,全是薄家先祖吗? 内心顿时涌起惊涛骇浪,翻涌出巨大的水花。 李蛹立即便舍弃了那几只冤魂,就连交给万海亮的道具也不想要了。 走! 得赶紧离开这里! 他的确渴望半鬼王,但也知道什么能动, 什么不能动。 李蛹根据墓穴地形图找到了另一个出口,大雨停下之后, 月光便透了出来。 只可惜那些光线只将李蛹的后背照亮,他的整张脸依旧陷在浓厚的黑暗里,像是对光明的叛逃。 至于垂直向上的洞口, 是裴铮那一群人, 唯有这边的出口才能令他安静离开。 通讯道具的红光还在闪个不停,耳朵里传来苏媛的声音:“您进入鬼城了吗?队长上次尝试着吸取过冤魂, 但数量太少了。我们等到七月半, 也没能让队长变为半鬼王。” 李蛹深深朝下凝视着, 亲手毁掉了这个出口,也不管三队有没有人落队。 那双隐匿在黑暗的眼瞳充满了渴求和贪婪:“放心,我会让他成功。” 他的鬼蛊坛子能装万数鬼魂,就算把这个C级场的鬼物给吸光,李蛹都在所不惜。 至于殷长夏…… 待他让秦封成为真正的半鬼王,两边处于同等地位,再战不迟。 李蛹:“你们在哪儿?” “无定客栈,手艺人。” 说完关键信息之后,苏媛犹犹豫豫的问道,“殷长夏……” 李蛹语气沉闷的问:“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苏媛:“尹越原本想拿到血玉里的阳玉,不但失败了,还葬送了性命,那东西现在在殷长夏的手里。” 阳玉……竟然在殷长夏的手中? 看来他们注定是要有一次交战。 李蛹关掉了通讯道具,没再给苏媛提问的机会。 “他会自取灭亡。” “那具身体是由他的骨血制成,一定会互相影响。尤其是这个游戏,食欲和爱意相互转换。” “那个怪物会影响游戏,同样也会影响殷长夏。” 这也是李蛹为何要执着于杀了那只怪物的理由,因为他会和玩家有着特殊联系,实力弱的还行,但殷长夏明显不属于这个行列。 殷长夏的狂化值,快要冲破50%了吧? 李蛹犹如夜枭般没入黑暗当中,用苍老粗嘎的声音说道:“他将成为这场游戏最大的boss。” — 洞口内的水朝外逆流,在月光的折射下宛如一条巨大银河。 冤魂失去主人控制,开始在墓室里狂窜,呜咽声响在整个墓室当中。 万海亮眼底满是恐慌,折服于力量之下,脑子里想不出任何可以赢的办法,最终连手里的道具也不敢继续动用,圆形铁块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夏予澜不屑的说:“你刚刚不是想偷袭吗?现在不敢了?” 瞧瞧别人的后辈,再看看他夏家那个小崽子。 大逆不道是大逆不道,也不至于这么孬。 夏予澜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反倒对殷长夏生出了欣赏。 万海亮的腿本就受伤了,只是被夏予澜用冰给堵住罢了,如今封住他伤口的冰,竟然在血肉里长出冰花倒刺,深深扎到了更深的地方。 万海亮抱住自己的腿,痛苦的哀嚎了起来:“呜——!” 瞧见这一幕,夏予澜完全没有任何波动。 他本就冷血,唯一的善意只留给夏家人。 夏予澜用力量将圆形铁块碾压得扁平,朝着水面望去,如镜子一般平铺在水面上的膜终于消失。 道具失效了。 殷长夏总算能够探出脑袋,大口的喘息了起来。 刚才他在水底,发现根本无法浮上来,只得不断用手敲击着水面。 他没有听到夏予澜的话,却能猜到是夏予澜在救他。 原本是针锋相对,此刻殷长夏只觉内心复杂:“……谢了。” 夏予澜:“哼,别道谢。” 殷长夏手臂上的伤口,经由雨水这么一泡,涌出了不少的血丝,分毫不落的被万老爷给吸到了肚子里。 万老爷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陶醉于养灵体质血液所带来的战栗和满足上。 厉鬼永远会感到饥/渴,这是驱动他们作恶的本能。 明明都已经死了,失去了五感,唯独感受饥饿的能力被保留了下来。 万老爷虽然是僵尸,这一点已经比厉鬼好上太多。 但他并非完全感知不到的。 吞下养灵体质的血之后,万老爷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所有的鬼魂都会对他趋之若鹜。 还有传闻中的鬼王,也不会卸磨杀驴去伤害养灵体质。 不是不会,而是不能。 万老爷想要渴求更多,悄然间靠近了殷长夏。 水纹在身后波动,如果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分辨出来。夏予澜原本以为殷长夏安全了,在看到水里的血丝消失了,便立马猜到有东西在趁机取巧。 夏予澜气不打一出来,迁怒似的掐住了万海亮的脖颈。 “你们还真是一脉相承,再敢偷袭,小心他的狗命。” 万老爷浮到了水面,底下的僵尸已经完全被他吃光了,又有养灵体质的血液,他的身体重新充盈了起来,失去了老态,变得十分年轻。 万海亮眼底满是热泪,渴望的看向了那边:“祖爷爷……” 万老爷终于从那种痴迷的状态中苏醒过来,戒备的盯着夏予澜。 “吼——!” 夏予澜掐得更狠,眼中已浮现血雾:“你以为你威胁得到我?” 万老爷咬破尖锐的手指,血珠渗了出来,在手指的指甲里来回滚动。 僵尸的血是见血封喉的毒,哪怕落下去一滴,都会让这片水域被毁,里面血肉之躯的殷长夏自然也逃不掉。 夏予澜一时半会儿无法将所有的水给抽干,再加上万老爷不比刚才,已经成功晋级为更高级的僵尸,血毒的威力自然比一开始来得强大数倍。 夏予澜:“……” 双方陷入了僵持当中,夏予澜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被小小僵尸威胁。 他没能得到阴菇,鬼力已经快要用没了。 眼看着万老爷即将动手,某个东西出现在殷长夏的身后。 他们二人竟然十指相扣,使得殷长夏的右手骨手周围,再度生出了幽蓝的鬼火,瞬间点燃了万老爷手上的那滴毒血。 夏予澜见状,捏着手里最后一张符纸,飞快拉近和万老爷之间的距离。 夏予澜和殷长夏一前一后,刺穿了万老爷的身体。 一个是用染上鬼火的匕首,而另一个则是直接用尖锐的手指。 万老爷痛苦的嘶吼了起来,没想到之前他受了这么严重的伤都没有死,而如今却死在了刚刚晋级的时候。 殷长夏和夏予澜两人同时从他的身体里拔了出来,这诡异的默契令两人共同沉默。 殷长夏:“……” 夏予澜:“……” 纵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他们的的确确是一同杀了万老爷。 夏予澜想起鬼种还在吸食殷长夏的阳寿,顿时一个激灵,杀千刀的樊野,怎么可以让他欺负夏家的人? 少一天阳寿,都让夏予澜感同身受的肉痛。 夏予澜:“你身上的骨哨,最好戴在脖子上。” 殷长夏:“……” 他虽然觉得古怪,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殷长夏难得的听了夏予澜的话,结果真的控制住了吸食他阳寿的鬼种。 难不成樊野是因为自身缺失了一块骨头,才会拼命吸收阳寿? 看来鬼种的事,还是得从夏予澜的嘴里问出情报。 万老爷倒在了地上,时的时候还不肯瞑目,瞪着狰狞的眼瞳,仿佛是对所有人的诅咒一样。 此刻墓室里的所有暗河水,已经涌出去了大半,水位由胸膛减少至小腿。 万海亮着急忙慌的想要逃离这个地方,拖着受伤的腿,努力向着那边的通道走去。 快了、就快了! 万海亮的眼中迸发出渴望,告诉自己不要紧,他的身体里还有鬼胎,就算祖爷爷死了,只要他能活下来,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一个暗影从通道里探了出来,正是方才被他抛弃隗茹茹。 “万郎……” 刚才水位太深,根本无法看到底部的情况。 现在被抽干之后,所有的脏污都裸/露了出来。 眼前的东西高度腐烂,脸上的肉深深的凹陷下去,发髻已散,头发上的水滴不断下滑,脸上满是坑坑洼洼的黄脓。 万海亮惊得朝后退了好几步,没想到她竟然还没死:“你……” 隗茹茹走得更近,阴惨惨的喊道:“万郎、我的好万郎,你怎么不下来陪我啊。” 子铃也被万海亮吸到体内,隗茹茹完全恢复了清醒。 万海亮:“啊啊啊,滚啊!别靠近我!” 如此凄厉的喊声,惊动了通道里的玩家。 正走到一半的时瑶往回看去的时候,发现墓室里的冰块已经融化了。 从第六扇门里飘出了无数浮灯,不知是什么燃料,竟然至今都未熄灭。 那些灯盏上写满了字体,上面的编号若是配合殷长夏用画卷拓印下来的仙娥图,怪谈一的故事便会完全解剖出来。 时瑶:“真像是彼岸浮灯……” 惊心动魄的七月半,终于要落下帷幕。 这些浮灯就像是要牵引着无家可归的亡灵,万老爷墓被陪葬的‘女儿’全都现身了,她们穿着华丽的衣裙,犹如飞天的仙灵,跟随着每一盏浮灯。 “回家了……” “爹……娘……” 她们徘徊于暗河之上,误以为那是可以使她们超度的幽冥。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容,仿佛干涸沙漠里的行人看到了海市蜃楼。 一切皆是虚幻。 她们却沉溺于这样的假象。 那些不知何种材质制成的浮灯,那根本就不是托着她们升仙的浮云,而是让她们主动愿意变为阴/穴养料的诱惑物。 她们撞上了石壁,浮灯如触礁的小船,一盏盏沉入更深的水底。 阴/穴也得到了滋养,不再如刚才那么苟延残息。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阴/穴竟然是靠着吞噬亡魂的办法进行循环的。想必那个万老爷,也明白这一点,才会在自己的墓室里堆出浮屠塔吧。 时瑶有些不忍,不愿再看下去。 一个人影,终于绕过了将墓室分割成两边的碎石,来到了这个地方。 郑玄海也担心的凝视着那边,微微的松了一口气:“终于过来了。” 时瑶飞快转过头,望向了那边—— 底下的数盏浮灯,却像是飞蛾扑火般的迎向了他一样。 原本浮灯在暗河上空游荡,惶惶不可终日,就像是朝生暮死的蜉蝣。 而现在总算是有了目标和方向,不再一味的陷入虚假当中。 殷长夏站在那上方,旁边的夏予澜很是不情不愿:“都说了不好超度,教你的符纸和口诀也用得不对,小崽子你是不是故意气我?” 殷长夏:“那你还想不想要回阴菇?” 夏予澜:“……” 看样子不太感兴趣? 殷长夏改了口:“情报交换。” 夏予澜仍然盘坐在半空,似乎被殷长夏给气到,又无可奈何的只得重新再教了他一次。 殷长夏抽出了怀里的画卷,让她们将浮灯上的文字全都拓印下来。 殷长夏捏着符纸,学着夏予澜教给他的经文,低声念了起来:“元元之祖气,妙化九阳精,威德布十方,恍恍现其真……” 四下是如此黑暗,以至于让殷长夏的声音也衬得温柔了起来。 浮灯不再徘徊于暗河,竟然一跃腾空升出洞口。 她们作为陪葬之物在地底待得太久,不愿在腐烂于此,朝着晨光而去,才算是往生。 殷长夏终于收集完了所有信息,走到了万海亮和隗茹茹的身边。 这两人依旧纠葛着,隗茹茹不肯放过万海亮。 时瑶不放心的再度从通道中下来,郑玄海本来也打算下来,又想起队伍里还有曹登,有些不放心,最后只剩下时瑶先行回到地底。 时瑶:“殷考核官……” 殷长夏:“怪谈一很快就要完成了。” 时瑶:? 殷长夏:“因为天就快亮了。” 他展开了画卷,一幅幅的看了过去。 字画结合在一起,才能将整个故事完整解读。 那边的隗茹茹正扑倒着万海亮,像是小女儿撒娇一样。 可万海亮已经毁掉了隗茹茹体内的鬼种,对她毫无爱护之情,隗茹茹已经不再是他的育成者。 隗茹茹仰头想要亲吻万海亮,却听到他刺耳的哀嚎:“啊啊啊——!” 这个反应,也让殷长夏明白了。 他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万海亮能亲吻身体溃烂的隗茹茹,而毫无任何反应。 原来是鬼种。 殷长夏越发对鬼种感到好奇。 不过他已经不愿再拿万海亮和隗茹茹当观察对象了。 殷长夏一幅幅的解读出来,他的声音里,还伴随着万海亮的尖叫声,一前一后可谓是讽刺。 “万老爷的墓建在别人的墓穴之上。” “他在死之前找到了阴穴所在,又不敢动 “那些女儿是在他垂暮之年收养的,全是些孤女,只教导她们苟且之事,从小调/教。渐渐的,收养孤女已经不能满足他了,他开始寻找着那些有父有母的女孩儿。” “在万老爷死后,她们被仆人带到墓室之中,同皮肤褶皱,满身长着蛆虫的万老爷躺在了一起。” “她们不被允许穿衣服,浑身裸/露着,以这样恶毒的方式和万老爷肌肤相亲。” 听到这里,时瑶的脸上止不住厌恶。 身后万海亮凄厉的喊声,像是为这番话配上了背景音那样,将时瑶带入更深的遐想当中。 她还能从殷长夏的话当中,感知到那个画面,恶心得捂住了嘴唇,即将无法忍耐呕吐的欲望。 万老爷真是该死! “那个陪葬墓的浮屠塔,正是万老爷所建,他要用浮屠塔来滋养底部的阴/穴,这才才能使阴/穴能够长久的养起两个墓穴。” “他不仅死前对女儿们作恶,死后也不让她们得到超脱。” “之前来不及探查,能看见那上面缺了几层。” 时瑶这才回想起来:“这些都放在六号石门里?” 难怪殷长夏能选中六号门,原来是这样。 上下合起来,才是一座完整的浮屠塔。 殷长夏目光幽深,话音微顿:“你觉得,这个邪法是谁告诉万老爷的?” 时瑶脑子嗡嗡作响,突然觉得无比干渴,像是缺水的鱼儿,快要窒息而死。 故事缺了一环。 殷长夏垂眸:“万海亮……不,鬼胎,你还不肯舍弃这具身体么?” 万海亮浑身僵硬,压在他身上的隗茹茹,突然撕烂了他的衣衫,柔软的肚子露了出来,隗茹茹用冰凉腐烂的手指,在上面不停的抚摸着。 万海亮牙关发颤,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 隗茹茹:“万郎……狠心的万郎……” 下一秒,隗茹茹便剜掉万海亮肚子上的那层肉。 万海亮:“啊啊啊!” 里面的东西终于露了出来,却不是一个婴儿的头,他已经大得犹如成年男子了。 这都归功于隗茹茹,她提供的不仅是阳寿,还有从四方吸来的精气。 殷长夏原以为是鬼胎占据了万海亮的身体,正如万老爷如蛔虫般寄生在别人的墓穴之上,他鸠占鹊巢,玩弄着万家。 没想到他们之间……竟然是共生! 万海亮痛得在地上打滚,隗茹茹剜下他的肉,竟然笑嘻嘻的一口口的吃了起来。 万海亮呲目欲裂:“你这个……毒妇!” 隗茹茹吃得满嘴都是,手突然停了下来:“万郎……万郎你怎么能说我是毒妇呢?是你说爱我,也是你说必须要娶钱乐君,才能让我们正大光明的在一起啊……” 她跪在地上,凑到了万海亮的面前。 万海亮同她的距离,不超过三个拳头。 隗茹茹高度腐烂的面颊上,流出了两行血泪:“我帮你害了这么多人,你现在反过头来嫌弃我了?” 万海亮哆嗦了起来,连同嵌在他脏腑之中的鬼胎也睁开了眼,看着隗茹茹的目光里,竟然满含深情。 “呜呜……别让她再靠近我。”万海亮凑到了殷长夏的面前,“你要知道什么?我说,我都说!” 殷长夏身边的宗昙一脚踢开了他。 连碰一碰都觉得脏。 殷长夏默默收回即将踢过去的脚,反正有人帮他做了,不必劳烦他动脚。 殷长夏翻动着第二幅画卷:“结发两缕……看来第二座墓室的主人,和钱乐君的遭遇很相似,皆是被丈夫害死。” 万海亮之所以能对身体腐烂的隗茹茹亲下口,一方面是因为隗茹茹身体里的鬼种,另一方面就是深深嵌在他内脏里的鬼胎。 第二位墓主死时便已怀孕,也许是巧合、也许是蓄意,她的墓室建在了阴/穴之上,受到阴/穴的怨气滋养,让自身□□不腐,体内的鬼胎也在缓慢长大。 万海亮娶了钱乐君,便是怀着恶意。 然而共生的鬼胎,却怜爱着钱乐君,这个和自己母亲同样遭遇的女人。 时瑶发出疑问:“钱乐君能教养那么多孤女,真的是个没有脑子的恋爱脑?万海亮的虚情假意做得再好,她真的毫无所查?” 殷长夏:“……” 这种事情,就只有钱乐君本人知晓了。 也许她所感知的爱意,源自万海亮身上的邪物。 万海亮的确矛盾,时而精明阴冷,时而如草包。 她又怎么可能完全分不清呢? 画卷依旧在翻动,就像是在看着一本传记。 这些画作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却为他们画出了另外一个结局。 倘若不是为鬼胎,被其母用阴/穴滋养数年才得以存活,他应当长成翩翩少年。相遇的日子,就定在春风微醺的某个时刻,他们会为对方所吸引。 他们相识、相依、相守。 画作上面,署名乃是钱乐君。 这只是她的遐想,鬼胎如果真的长大,会比她早几百年出生。 这个相遇相守的故事,只存在于画卷当中。 她的哀思,也只被允许于画卷当中。 兴许是钱乐君死后,鬼胎又在万海亮体内壮大,将她的画作挪到了母亲的墓穴里。 原来如此…… 这个故事虽说依旧千疮百孔,许多细节仍然不曾得知,却呈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钱乐君在万海亮的身上追寻着鬼胎的影子;万海亮又利用钱乐君和隗茹茹厮守。 [怪谈一:夫妻。] [恭喜所有玩家通关。] [请在规定时间,尽快前往鬼城无定客栈,寻找手艺人。] 直至散场,怪谈一的故事名字,才为玩家所知。 隗茹茹饥饿无比,看向万海亮的眼里满是爱意,她凑到了万海亮的面前,终于一口口的把他拆吞入腹,吃得干净。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隗茹茹抱着那具尸体,万海亮体内的鬼胎也闭上了眼,乍一看去,便是钱乐君的尸身在抱着她的夫君一样。 也算作生同穴死同寝了。 七月半已经快要过去了,没必要再待下去。 殷长夏和时瑶废了极大的力气,才爬到了地面。宗昙暂时还未恢复,幸亏牵着手的时候,他收敛了所有的戾气,显得十分安静。 夏予澜仍未跟来,只是地面震动,万老爷墓已经塌陷了一部分。 原来是夏予澜在吸取阴/穴最后的力量,看着架势是要把它吸干。 天边有一缕阳光穿透了乌云,便犹如落下的金屑,璀璨耀眼,照得墓前的一株小草伸懒腰似的抖动着叶片。 郑玄海:“原来我们在 三队的人除了郑玄海和李玖,已经不知去往何处。 周围除却地上被泡发的黄纸,显得空旷无物。地上是被阳光照得波光粼粼的水洼,被昨夜的雨水冲刷,水质干净澄澈。 那些烧给鬼物的黄纸泡在里面,倒像是被净化那样。 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到了殷长夏的身上,等着他接下来的行动。 “夏哥,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叫什么夏哥,叫夏队!” 龙罡打了陈泉的后脑勺一下,陈泉笑了起来,没想到自己真能从C级场活下来。 纵然错过了深渊时间的阳寿加倍,但通关C级场之后,还有阳寿结算等着他们。 不仅不亏,反而赚了。 陈泉:“夏哥,咱们直接去无定客栈,找手艺人吗?” 殷长夏:“怪谈一和怪谈二有连接点,隗茹茹的父亲和手艺人有联系,画卷人皮便是手艺人托隗茹茹的父亲收集的。也许触发第二个怪谈后,怪谈一里的怪异点才能被解释明白。” 陈泉:“这……还有哪些怪异点?” 殷长夏眼神微闪:“那座浮屠塔的用途还未得知,以及谁把鬼胎从墓穴里带出来,放到万海亮的身体里的?” 陈泉挠了挠后脑勺:“这不都是故事吗?用得着这么追究细节?” 裴铮忽而开口:“E级场、D级场的NPC都是数据模拟,只有鬼怪是真实存在的,鬼怪所经历的故事也是真实存在的。到了C级场,这里连NPC……不,或许叫世界原住民,他们也是真实存在的。” 裴铮没兴趣做什么队伍里的引导者,他本来就嫌弃这些人麻烦。 裴铮看向了殷长夏,恶声恶气的说:“我不是提醒你,懂?” 殷长夏闷笑:“懂。” 裴铮心里舒坦了点儿:“李蛹会把道具交给万海亮和隗茹茹,就是因为他们不再是数据,能够使用道具牵制我们。你们用游戏心态轻视他们,以后一定会吃大亏。” 殷长夏若有所思,原来裴铮是想告诉他这一点? 毕竟他刚才必须专注通关怪谈一故事,让李蛹这个后患逃走了。 鬼城玩家众多,原住民也众多,自然得小心这一点。 殷长夏:“我明白了。” 众人不再耽搁,朝着鬼城赶去。 一队玩家虽然在内心认可了殷长夏,也不太敢接近他。尤其是殷长夏身边的宗昙,眼神空洞得宛如一具人偶。但看过他发疯的模样之后,他们可不敢再这么想了。 远天已经快要彻底亮开,时瑶赶忙撕了块儿布料下来,依旧不敢把眼神放到宗昙身上:“天快亮了,这具身体最好别照到太多阳光,给、给你……” 殷长夏正要接过来,此刻宗昙却像是有了反应一样,和殷长夏十指相扣的手指微动,眼珠也扫视了过来,浑身透着‘不稀罕’三个大字。 殷长夏沉默,怀疑是自己脑补。 哪知道时瑶真被吓住,递了一半又立即缩回了手,僵直着走到了裴铮身边。 时瑶眼泪汪汪的看向裴铮:“裴大佬,我再也不敢说你吓人了。” 裴铮恶声恶气:“哈?” 时瑶束起大拇指:“亲切!” 裴铮:“……” 殷长夏:“……” 敢说别人眼里的大魔王亲切? 殷长夏嘴角抽了抽,便扯了自己身上的一层布。 他看向了宗昙,也不知道宗昙能不能听到,纠结的说了句:“你低一点?” 宗昙竟然真的有了反应,微微弯下了头。 众人看到了这一幕,对殷长夏的实力又有了新的认知。这怪物连李蛹那样的A级玩家都不屑,现在能对夏队这么乖顺。 看看,这就是牌面! 眼看着阳光要更大了,殷长夏赶忙用布料盖住了宗昙。 宗昙此刻的样子,还让殷长夏想起了报名场的时候,憋笑憋得面颊涨红。 这次的盖头是他亲手盖住的。 待快两个小时之后,他们终于抵达了鬼城。 进入气势磅礴的城门过后,他们便朝着最中心的无定客栈走去。这里面热闹非凡,来往皆是熙熙攘攘的行人,建筑鳞次栉比,卖杂货的挑货郎吆喝了起来。 位于中心的无定客栈显得十分嘈杂,在他们走到里面过后,声音忽而就停下来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昨夜通报的深渊时间。 多少来C级场的玩家,就是为了触发这个环节。他们大多是亡命之徒,需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没想到唯一一次的深渊时间,却被新来的给夺走了。 他们当然要查查对方的身份。 “你们看那边,是C级玩家里的齐枫,这次难道是他带队吗?” “不仅是齐枫啊,旁边那可是烈雨二把手李玖!” “等等,我虽然是之前就进入了游戏,但也留意着家园的消息。我从后来进入游戏的玩家里面打探出,那边有个连赢两场考核官任务的郑玄海!” 他们不由暗露震惊,把想要打探挑衅的心给暂时按捺下去。 能带领这么多C级玩家…… 为首的莫不是个B级? 还处在E级玩家的殷长夏兑换了房牌,发现了自己身后的目光,和善的朝他们露出了笑容。 众人:“……” 所有人不约而同,齐刷刷的瞥开了眼。 他们不断在内心搜索着心里的资料库,皆是一无所获,B级C级都对不上号。 好怪。 对方难不成是个陆子珩第二?在短暂时间里升上来的? 待殷长夏几人都已经走入了房门,他们拧紧了眉头,又忍不住转动了自己的脖颈,朝着那边望去。 好怪,就再多看一眼! “夏队,裴大佬,他们……” 裴铮:“不用理。” 待一队所有人都走入了各自的房间休息,这边才炸开了锅。 “裴大佬!哪个裴大佬?” “还能有哪个裴大佬!” “窝草,A级玩家都没当上队长,那个什么夏队,到底是谁!” “这一批是最新进入游戏的玩家,家园里一定发生了巨大变动,肯定是我们信息落后。” 所有人在此刻都不约而同的想—— 他一定是个大人物! — 殷长夏走到了房间内,无定客栈的规矩,队员2-3人一个房间,队长则是单独一个房间。 本来应该去找手艺人才对,长期的神经紧绷,却让他们无一不疲倦。 见状,殷长夏便定了晚上再集合。 屋内还点着香龛,袅袅烟丝漂浮于半空。 这总让殷长夏想起了唐书桐,他在九区的会馆,也时常点着这些香。 也不知道唐启泽现在怎么样了。 殷长夏有些心事重重,怎么样都睡不着。他一点儿都不担心夏予澜那边,等他吸完了阴/穴里的怨气,一定会过来和他汇合。 毕竟自己手里还有二分之一的阴菇,里面蕴含着庞大的鬼力,夏予澜不可能放过。 殷长夏躺在床上,右手和宗昙十指相扣,也不敢松开,便悬吊在半空。 宗昙站在他的床头。 殷长夏晃了两下:“这具身体就这么好?还不想毁掉?那你在墓室里选择救我做什么?” 这只是自言自语。 谁知道宗昙竟然真的有了反应。 他突然间靠近了殷长夏,单膝跪在了床沿上,用手撑着身体,缓缓的朝他靠近。 殷长夏吓了一大跳,立即坐了起来,竟然下意识的朝着床内缩去。 然而他没发现的是,自己和宗昙此刻的模样,就像是一个进攻,一个躲避。 殷长夏:“宗昙?你醒了?” 宗昙将头凑到了他的脖颈处,那块盖着他的布料太大一块,不慎被殷长夏给碰倒,就这样拉了下来。 有一段时间没看到宗昙的脸了。 拉下的瞬间,殷长夏心跳乱了几拍,就像是亲手揭开新娘的盖头一样,底下是如同艳鬼一般惑人的面容。 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气氛犹如沸腾的水,迅速开始升温。 这样的姿势,莫名暧昧。 夏予澜已经吸干了阴/穴,鬼力又恢复了一些,已经可以凝结出三张符纸,正用特殊手法隐藏了自己身上的死人气息,进入到了无定客栈里。 刚想要殷长夏按照约定把阴菇还给他,就瞧见了这样一幕。 夏予澜:“……”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他们在客栈里干什么呢? 夏予澜:“你你你……给我出来!” 殷长夏:“介绍一下。” 夏予澜:“?” “你不是问我有无婚配吗?” 殷长夏干笑了两声,想要分散刚才那过于暧昧的气氛,“我老婆。定了婚契,掀过盖头的老婆。” 夏予澜脑子嗡的一声,犹如烟花炸开。 脑子里不断交替着两句话‘时代变了’、‘天要亡我夏家’,像是走马灯那样在脑海里浮现。 这下子夏家不会再有后代了! 那他之前还美滋滋的想着,小崽子有后代,就可以牺牲养灵体质的他的计划岂不是无法实现了? 梦想破灭了! 夏予澜颤巍巍的伸出了手指,不知是惊是气,一口老血哽在了喉咙里。 “你俩……” 夏予澜又瞧见他们二人衣冠不整,宗昙还和他家小崽子睡在一张床上,真是好不要脸。 刚想连着两人一同骂了,便瞧见殷长夏身上的衣衫凌乱,漏出了锁骨处的牙印,宗昙的手还放在上面。 夏予澜突然悲从中来:“摸什么摸?给我把手拿开!” 第95章 第十六章(捉虫) 第十六章 气氛诡异的尴尬和寂静。 瞧夏予澜这模样, 简直受到什么迫害似的。 一阵阴风刮来,将窗户刮得作响,屋内的家具也东倒西歪, 铜制脸盆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屋内一片狼藉, 活像是被打劫了一样。 殷长夏心里咯噔, 不知哪里惹怒了夏予澜。 没想到眨眼间, 夏予澜已然凑到了他的面前,阴森的说道:“婚契, 哪门子的婚契?你敬告列祖列宗了吗?” 殷长夏:“……” 祖宗? 那些人早就嗝屁了,哪里管得了他这么多? 殷长夏想起夏予澜刚刚醒过来, 很多事情还跟不上节奏,便出自好心的劝导:“人, 得活在当下。” 夏予澜气得够呛,俨然没有理解殷长夏的善意。 好家伙, 直呼好家伙! 这是为了媳妇儿要顶撞他这个老祖宗了? 窗外突然间传出了响动声:“咚——咚——” 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随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时间变长, 宗昙也趋向清醒。 他看向了那边,空洞的眼瞳里恢复了些神采, 仿佛外面的东西令他感到极度不适。 就连夏予澜的表情也随之收敛, 不再有任何的悲愤,反倒摆出戒备的姿态。 “外面……” 不知从何处刮来的狂风,竟然将大批的纸钱吹到了屋子里面。 黄纸沾染了宿露, 死死的黏在了地板上,看着更如阴曹地府一般瘆人。 殷长夏从床上起身, 小心翼翼的靠近了刷着红漆的雕花窗。 无定客栈总共三楼, 三楼给各个队长居住, 二楼是队员居住, 而一楼则是聚集和吃饭用的大厅。 殷长夏站在高处,将下方街道一览无遗。 “万鬼游街。” 夏予澜也走到了他的身边,神色冷硬得如冰川山樾,“老朽也是多年没有见到了。” 似乎是关系近了点,夏予澜连平日的口癖也不加掩饰了。 殷长夏心脏发紧,底下真是各类鬼物都有。淹死鬼、上吊鬼、饿死鬼……他们踏着纸钱和元宝,佝偻着身体游荡在大街小巷。 里面竟然还混杂了蹦蹦跳跳的纸人,扎着两个圆圆的牛角辫。 空气里漂浮着黑色的燃灰,像是黑色的细雪,烧焦的味道直扑而来。 七月半还未过去,这座鬼城又隶属于阴阳交汇处。 鬼门关大开,也难怪鬼物会肆无忌惮。 鬼群当中,有一个杵着拐杖,拿着染血菜刀的鬼婆,像是注意到了上方的视线,用快要吃人的眼神朝上瞥来:“……谁敢盯着我?” 在即将和那只鬼婆对视之前,殷长夏被宗昙朝后拽去。 殷长夏一时间没有站稳,两人齐齐向后。 眼看着即将倒在地上,还好被宗昙给稳住了,只是两人免不得拉紧了距离,气氛顿时变得暧昧了起来。 这具身体的确区别于活人,寒冷得犹如冰块。 只是肌肤相触时的柔软,还是让殷长夏觉得烫到了似的。 一定是低温产生的错觉感。 殷长夏暗暗想到。 明明心里明白,可自从宗昙拥有身体之后,原本应当忽略掉的东西,却犹如泡发的泡腾片那样,掀动了一整个心湖。 以至于生出了酥麻和发痒的感觉。 殷长夏微微拧眉,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 夏予澜正看着那边:“这小子把你拉到里面是对的,那鬼婆别名叫做鬼津,最喜欢长得出众的年轻人,如果被她盯上,夜晚她会过来找你,迷惑你唇齿相依之时,让你吞下她口中的津液,届时……” 夏予澜嘴里说着这话,缓缓回过了头,便瞧见殷长夏和宗昙暧昧的姿势。 夏予澜顿时铁青了脸:“你们做什么呢?” 当着祖宗的面儿,也不知道收敛? 夏予澜生前时常被人痛骂冷血,除了对夏家人以外,万事万物他都不会有任何的在意。 直到遇上殷长夏…… 冷血也能被气到怒火中烧。 殷长夏是什么老天爷派来收他的克星吗? 由于有第三方在这里,那点旖/旎很快就被冲散。 殷长夏没有半点羞涩和躲闪,反倒立直了身体,笑眯眯的说:“都说了是我老婆,情/趣嘛。” 夏予澜:“……” 也多亏了宗昙没有彻底清醒,不然听到殷长夏又在过嘴瘾,一定会表示小儿科。 反正他已经看透了殷长夏的本性,嘴上再强,实操都是怂的。 夏予澜却被他这个模样给唬住了,一副受到了雷劈的模样。 不仅找了个男媳妇儿,好像看着还挺恩爱? 玩得这么野的吗? “你你你……” 夏予澜一时竟然找不到骂的词语,他忽然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立即将身体隐匿到了暗处。 就算吸光了阴/穴的力量,夏予澜也没能拿回阴菇,身上某些地方依旧是白骨森森。即便是不躲藏,在阴气不够重的地方,也无法现身。 殷长夏一瞧夏予澜的行为,便明白外面有人过来。 果不其然,房门很快便被敲响。 咚咚咚。 极其有节奏的敲击音。 殷长夏整理了一下过于凌乱的衣衫:“进来吧。” 郑玄海推开了门,看到屋里变成这样,小心翼翼的问:“你们……打了一架?” 殷长夏脸黑:“当然没有。” 郑玄海身后还跟来了裴铮和时瑶,只是嘴了一句,就不再多言。 待所有人都聚集到屋内后,郑玄海才朝殷长夏说道:“七月半只过去了一个晚上,我打听了一下,这里的玩家说……” 郑玄海凝重而犹豫的态度,便让殷长夏知道有古怪。 “没关系,说吧。” 郑玄海忽然注意到了殷长夏身侧的宗昙,连仔细多看一眼都不敢,故意瞥开了眼睛。 可如此刺骨、不祥的气场,依旧不能让他忽视。 就连郑玄海也不大明白,这样的不确定因素,混杂了那么多玩家的血肉所制成的怪物,不应该提前消灭吗? 但这是殷长夏的选择,作为被掌控者的郑玄海,就算是冒死也要遵从。 郑玄海开始了正题:“我们进入鬼城的日子太特殊,接下来……会整整过上三天的七月半。” 殷长夏:“……怎么会这样?” 郑玄海:“这座城本就是活人和死物共生之城,既是阴间,也不算阴间,否则游戏也不会让我们找黄泉路引,返回阳间了。” 所以七月半阴气的影响,会足足多三倍的时间? 如果光是七月半还不打紧,但阴气过重,死物压过活物,底下的万鬼游街就会延续整整三天,他们的行动也会受限。 殷长夏:“有打探到手艺人的消息吗?” 进入客栈之后,时瑶便想要主动打探。 纵然一楼的玩家看上去凶神恶煞,但她曾经和裴铮一起行动,又见了宗昙好几面,心理承受能力得到了大大的提高。 甚至在看向他们的时候,时瑶都觉得完全吓不到她。 时瑶这才发现,萌新的她,遭受了太多毒打。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时瑶收拾好了情绪,连忙和他们交换着信息:“这里的玩家都卡在了怪谈二,在等手艺人出现。不过他们所经历的怪谈一各有不同。” 时瑶掰着手指数了起来:“每一个故事,最终都连接了手艺人。他做的东西很多,木头、糊纸、皮影戏、陶艺……” 他们是画卷人皮! 殷长夏目光幽深,点出了关键:“那这里共有多少支队伍?那些队长这么久,也没找到手艺人的线索吗?” “找到是找到了,据说在等今天晚上。” 时瑶面色凝重的说,“不过……通关怪谈二的队伍数量有限制!” 这才是她们聚集到一起,着急想要把情报告知殷长夏的理由。 时瑶道出了一个数字:“三支。” 这么多的队伍,客栈住满了全是玩家,能够在这次七月半通关怪谈二的,仅仅只有三支队伍。 剩下的玩家,又得等到下一批玩家进入游戏,才能够开启其他的怪谈二的故事。 有卡在怪谈二的玩家,自然也有卡在怪谈三的玩家。 不过无定客栈这一批,全都在竞争怪谈二。 原本松懈的神经,立马便紧绷了起来。 他们刚通关了怪谈一,根本就没有得到太久的放松,转眼就面临了更大的难题。 殷长夏:“难怪这座鬼城困了万数的玩家……” 裴铮进到了里面,敏锐的感知到哪里不太对劲。 他朝着屋内看了许久,目光最终落到了夏予澜的身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江听云在他的身上,对于半鬼王的感知能力,裴铮明显要比其他人好上太多。 夏予澜还是头一次这么安静的观察着裴铮,眼神晦暗难明,仿佛看到了什么很难让他理解的存在。 这算是他们第一次正式打的照面。 裴铮:“你这个屋子,好像有什么脏东西。” 殷长夏正在深思当中,便被裴铮给打断。 他有些诧异,难不成裴铮感知到夏予澜的存在了? 裴铮的长相和江听云十分相似,这一点直到现在殷长夏都没能弄明白。 屋外突然间出现一个人影,裴铮立即便拿出了绞丝:“谁?” “原来客人们都在这里?” 店小二弯腰道,“衣服都放在这里了,请各位客人穿上吧,如果等到晚上还没有穿上,恐怕咱们客栈会成为主要袭击目标,还请几位客人遵守。” 主要袭击目标? 谁会来袭击? 殷长夏想起 殷长夏推开了门,便瞧见如黄鼠狼长相的店小二,正弯腰将衣服放到他的门口。 店小二在看到殷长夏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又立即低下了头,赶忙离开了这个地方。 裴铮这才没有这么紧绷,喃喃自语的说道:“难道我刚才感知到的,是店小二?” 殷长夏:“……” 他没有任何解释,只是将目光放到了门外。 托盘里放置着好几套衣衫,又是清一色的女装,最过分的是……紫的、红的、白的,居然连粉色都有? 天理不容! 殷长夏没想到出了墓室还要穿这种东西,一时间蚌住了。 郑玄海有些悲催的说:“我正要去跟掌柜的说……” 殷长夏:“说什么?” 郑玄海:“让他别准备女装。” 殷长夏:“……” 原来还可以说吗? 难怪被人误会有女装癖? 殷长夏内心陷入了挣扎:“衣服……还能换吗?” “只有一次机会。” 郑玄海叹了口气,“这些都是寿衣。” 时瑶本来在憋笑,毕竟这些颜色都太少女,有种幸灾乐祸的爽感。 可一听‘寿衣’两个字,时瑶的面色瞬间苍白。 那岂不是给死人穿过的衣服? 就算这些寿衣依旧是襦裙的款式,并不是现实世界那样花花绿绿的。 但这到底是给死人穿的啊! 时瑶的汗毛都根根立了起来,像是无法忍耐似的来回搓了两下,冻得她全身直哆嗦。 气氛变差,谁也没有行动。 店小二像是想起什么,去而折返,回到了这个地方:“忘记告诉客人了,千万别往底下看,最近都不太平,万一和他们视线相撞……” 殷长夏:“怎么了?” 店小二结结巴巴的说:“七月半嘛,鬼门大开,他们也会更加肆无忌惮,万一对视之后,他们晚上会找来。” 时瑶脑子嗡了一声,朝后退了一步,还撞到了里面的凳子。 殷长夏表情微沉,连忙向店小二道谢,将托盘里的寿衣拿回来之后,便关上了门。 殷长夏:“时瑶?你和哪只鬼对视了?” “我……我不是故意惹祸的。” 时瑶都快哭了,“我上三楼的时候,看到好几队的队长都在朝着窗外望去,像是要争夺一只鬼婆的注意力,我还以为这是什么线索。” 殷长夏:“是鬼津。” 刚才他也差点和她对视,只是被宗昙给拉了一把罢了。 说到这里,殷长夏微怔:“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时瑶脑子乱哄哄的,为自己给他们添了麻烦而手足无措:“好几个……队长,在争夺注意力?” 殷长夏:“他们守了这么久,肯定拿到了关于手艺人的线索。今晚手艺人不是会出现吗?时瑶,你帮了大忙了!” 手艺人的触发条件是那个鬼婆! 郑玄海和裴铮微怔,这倒是他们没想到的。 殷长夏:“如果不是你,触发鬼婆的人就是我。” 结合刚才夏予澜说鬼婆喜欢长相好看的年轻人,殷长夏哈哈哈大笑了起来,看来那几个队长长得不怎么样,反倒被时瑶给捡了漏。 时瑶原以为给殷长夏惹了麻烦,听到并非如此的时候,差点快哭出来。 “呜呜呜……太好了。” 殷长夏:“不过今晚你一定会很危险。” 时瑶摇头:“没事!我能行!” 殷长夏语气犹豫,用最简单最不吓人的表述对时瑶说道:“那个鬼婆的别名是鬼津,晚上会……会跟你强吻,把津液放到你的肚子。我刚才也差点和她对视,在目的没达到之前,她不会罢休……” 时瑶:“……” 狗贼! 时瑶手里都是汗,想起陈泉奉献给她的那些道具,看来必须搜刮更多的保护费才能自保。 时瑶:“殷考核官,我应该怎么收保护……啊,更多的救人呢?” 殷长夏:“……” 你是想说收保护费吧? “你有载物……” 殷长夏说到一半,突然诧异的看向了身侧的宗昙。 明明还没恢复,却知道拉他一把。 难道是不想那丑东西……靠近他? “我懂了!”拿载物威胁,果然是高深的办法! 时瑶不断在内心做着心理建设,拿走了属于自己那件寿衣,终于为自己找到了一条康庄大路。 殷长夏:“!” 你懂什么了? 队伍里难得有个软萌小姑娘,就这么朝着暴力的方向狂奔了吗? 情报已经大致交代完毕,郑玄海也跟时瑶一同离开了这个地方。 屋内仅剩下了裴铮和殷长夏,他早就想跟裴铮聊一聊规则的事情了:“食欲即爱欲,爱欲即食欲,你觉得对象是针对谁?” 裴铮:“反正不大可能是玩家。” 殷长夏:“……” 他沉默良久,想起了隗茹茹活活吃下万海亮的场景。 三个怪谈故事,恐怕都是殊途同归,跟这条规则相关。 殷长夏:“我知道了。” 凶宅里苏醒了三个半鬼王,稍不留神便会被规则所影响。 殷长夏不想输给游戏。 裴铮正要离开,刚走到了门口,便突然想起了什么,脚步微顿:“深渊时间只在C级场发生,也就代表着越高位的玩家,手里握着的阳寿越多,你现在剩下多少?” 阳寿的鸿沟便是这么产生的。 不然底层玩家也不可能这样崇拜着C及以上的玩家。 殷长夏之前赚取了百年阳寿,却被鬼种吸走了足足六十年,之后又耽搁了那么久,夏予澜不肯醒过来。不然也不会把殷长夏给逼急了,在佩戴上骨哨之前,又被鬼种吸走了十几年。 殷长夏:“我手里统共还有三十二年零八个月。” 裴铮:“……嗯。” 还以为已经攒到百年了呢,结果还是这么少。 殷长夏:“你为什么让我选曹登?” 裴铮:“……” 他本来不想这样直白的告诉殷长夏,但殷长夏刚才很爽快的回答了他。 这换了任何人,怕都不会那么毫无保留。 裴铮面色黑如锅底,总觉得从上个游戏开始,殷长夏就抓住了他的弱点似的,怎么捋毛的方式全都学会了。 裴铮叹了口气,不情不愿的回答:“曹登有可能是薄临锋那边的人。” 殷长夏瞪大了眼:“薄临锋?” 裴铮:“载物登记大厅的事,闹得这么大。就算有我帮你糊弄过去,又有唐书桐的人在帮你转移视线,但你和薄临锋的载物性质类似,他又不是傻瓜,当然会有所察觉。” 虽然裴铮还不清楚殷长夏的载物具体是什么,大致也猜到了一点。 应当是祖坟一类。 殷长夏的一举一动,都会通过曹登传达到薄临锋那边。 殷长夏有一个名额,在那种情况之下,比起选择杀死队友的陈诚,倒不如给曹登,也算卖个人情。 就算殷长夏不这么做,A级玩家权限在游戏外可以使用,游戏内就不能使用。 薄临锋动手,曹登也是性命无忧。 殷长夏很快便明白了过来,面色凝重的说:“……谢了。” 裴铮故意放硬了口气:“我又不是想帮你,要谢就谢江听云那个智障。” 说完了这话,裴铮才离开了房间。 窗户刮来的妖风透着股冷意,水雾从接到爬至屋内,竟然在窗棂上凝结了一整排细小的水珠。 殷长夏有些心累,想关上窗户,静待今夜鬼婆的到来。 夏予澜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大约是‘自我消化’和‘一边郁闷’去了。 殷长夏刚要迈开脚步,身边的宗昙就有了反应。 宗昙在殷长夏毫无防备的拽了他一下,令他身体向后退了几步,后背跌在了他的怀中。 殷长夏:“别闹。” 话音刚落,便听到宗昙低声的喊了句,在自己的耳边缓缓融开:“我好饿。” 殷长夏的眼中涌起惊涛,没想到宗昙苏醒过来了。 殷长夏并未回头,身后是巨大的阴影,和他的影子暧昧的纠缠着,仿佛要将他拖拽至无尽的黑暗里一样。 毫无半点暧昧可言,就连刚才夏予澜撞进来的时候都比不上。 有的唯有危险罢了。 爱/欲不是厉鬼的本能,饥饿感却是。这该死的规则,会引诱生出饥饿感的厉鬼,把对方一点点,充满爱意的吃掉。 但他不想输给游戏,这只是被扭曲出来的感情。 一阵天旋地转,殷长夏被宗昙压在身下,宗昙紧盯着他锁骨处的牙印,不知在想些什么。 既然宗昙已经发现,殷长夏也不想再隐瞒下去了。 殷长夏的发丝散落于地板,黑色的发丝柔软得像是丝绸。地上是满地黄纸,他仿佛躺在坟茔上面。如此强烈的色彩对比,令殷长夏有了种惑人的美感。 宗昙盯着他良久,稍不控制,饥饿感就会被放大。 “食欲和爱/欲会互相转化,越是饥饿,越是对你不利。” 殷长夏以散漫的语气玩笑道,“宗昙,你是想爱上我吗?” 原本和缓的气氛,立即如紧绷的弦,快要拉长至崩坏。 在这样的游戏世界里…… 那句‘我饿了’,等同的是‘我爱你’。 殷长夏的眼神终于落到了宗昙的身上,清透澄澈如花枝上的露珠,表情却异常尖锐,仿佛在质问着宗昙—— 不是输给他,而是输给游戏。 你想一败涂地吗? 第96章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殷长夏讨厌一切不纯粹的感情。 他虽然嬉皮笑脸, 插科打诨,爱与恨都同等强烈。 这也许是周迎那件事的后遗症。 影响了他多年。 当殷长夏问出那句‘你是想爱上我’的时候,并不是想确定什么, 反倒是挑衅和对峙。 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味, 以及无声的寂静。 宗昙在那一瞬间的沉溺后,便清醒了过来, 眼神抗拒而挣扎:“殷……长……夏……” 他不会丢盔弃甲。 骄傲永远是他构造的一部分。 哪怕是被逼绝境。 宗昙暂时无法说出更多的话, 只是咬牙切齿的喊着他的名字。 殷长夏却感受到了安心。 他的态度不再那么尖锐, 轻笑了起来:“我在。” 宗昙拧紧了眉头,终于找回了理智:“……你还真是知道怎么刺激我。” 那一句话, 正中要害。 恰恰踩在了他的骄傲上面。 殷长夏无辜的看着他:“彼此彼此。” 现在游戏是在借由这个特殊规则,来使得鬼怪变得更疯, 他不能让游戏得逞。 一想到游戏对宗昙的影响, 会凌驾于他之上…… 殷长夏的内心立即便生出几分不爽。 也许正是这个原因, 才让他刚刚以挑衅的口吻说出了那句话。 至于宗昙会对他生出爱欲……? 殷长夏心脏骤停,才发现自己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殷长夏心头开始发慌:“你不会真的……” “放心, 我比你更讨厌别人的控制。” 宗昙语气微顿,突然想起他们此刻正十指相扣,“有你这个麻烦就足够了。” 他就算挣扎在泥潭,浑身被刺得鲜血淋漓, 也不可能轻易向游戏妥协。 殷长夏立即闭上了嘴,惊诧于自己差一点就问出口了。 他不再同宗昙对视,反倒半阖着眼眸, 稠密的长睫微微颤动, 垂下扇形的阴影。 完全暴露了主人此刻的心情。 他承认自己是怂了! 那又怎样? 殷长夏干笑着, 想要岔开话题:“没我这个麻烦, 你现在还在棺材里呢。” 宗昙:“……” 宗昙注意到了两人此刻的姿势, 却没有立即起身,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像是要吓唬对方一般故意询问:“你就不怕我被触怒后,真的将你生吞活剥?” 殷长夏没有被吓唬到,却被他逗笑,眉眼都弯了起来。 “哈哈哈哈……生吞活剥?那你就是要忍受自己输给那个游戏规则。”殷长夏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捂着肚子,“宗昙,你想输吗?” 虽说是询问,可宗昙绝不会轻易服软。 他无比确认这一点。 看殷长夏笑成这样,宗昙反倒没了气。 宗昙紧抿着唇,注视着自己身下的殷长夏。 而他笑得身体发颤,还侧过了身体,想要挣扎着爬起来。 殷长夏放松而微笑的模样,就像是全然忘记了他厉鬼的身份。 宗昙低低的道了一句:“真是没有防备心。” 殷长夏:“?” 宗昙冷着脸,将殷长夏从地上拽起。 殷长夏完全摸不着头脑,为什么宗昙突然间就生气了? 窗外被一大片浓厚的浮云所遮挡,阳光也无法渗透进鬼城当中,使得外面光线暗淡至极,阴沉得仿佛快要下雨。 还有六个小时,就要到达晚上。 殷长夏困倦至极,躺在了床上,想要尽快养足精神。 两人的手必须要牵在一起,并不能离得太远,宗昙身为厉鬼又不需要睡觉,就这么坐在了殷长夏的床头。 殷长夏被这一幕给滑稽到,笑出了声:“坐床头,手牵手,像男妈妈。” 宗昙脸都黑了。 他凉凉的回击道:“那要我和你睡一张床上吗?这样就不像了吧?” 殷长夏:“……” 不需要。 他将被子一捂,将自己半张脸都给遮住,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看向了宗昙,终于决定乖巧一点,不要互相伤害。 迷迷糊糊之间,殷长夏忽然想到,倘若宗昙没有恢复理智,而是败给了游戏的规则会怎么样? 那自己一定不会有后来的态度和缓。 而是会更加尖锐的对立。 殷长夏很快便陷入了沉睡,呼吸趋近于平缓。 外面昏暗的光线撒了进来,不知从何处钻来的一只低级邪物,圆滚滚的毛球,想要乘机钻到殷长夏的身边来。 也许是游街的鬼魂,误入了这个地方。 毕竟殷长夏现在还没换上寿衣。 毛球不慎碰到了屋内的铜盆,发出了碰的一声轻响。 熟睡中的殷长夏身体颤了一下。 宗昙冷眼扫视了过去,身上迸发出扭曲阴狠的鬼力,仿佛是在威吓着对方,也像是对它毛毛躁躁的行为感到不满。 毛球立即便缩到了外面,瑟瑟发抖的看向了宗昙。 宗昙:“低级邪物就是低级邪物,连安静两个字都不知道。” 毛球:“……” 原来不是不满于它进入屋子,而是因为它发出了声音? 宗昙靠在床边,黑色长发逶迤而下,随意的搭在肩头,浑身散发着恣意气场,就如同雪地里融开的鲜血,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 宗昙不知是在对谁说,好似那句‘防备心’的后续。 “你的身边,可不止我一个厉鬼。” — 转眼间已抵达了夜晚。 时瑶所住的乃是玄字三号房,白天又被好几个队长瞧见她触发了鬼婆,守在暗处的绝不止他们一个队伍。 所有人都换上了寿衣,安静的躲在旁边的玄字四号房。 这里并非客房,而是杂货间。 时瑶假意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的右手一直紧握着几枚铜钱,神经如同拉满的弓弦一样紧绷。 “夏哥,你瞧那边。” 陈泉小声提醒道。 殷长夏顺着门缝望去,一个黑影闪过。 还以为是鬼婆来了,他们的表情顿时变得凝重。郑玄海小心翼翼的探了过去,神色凝重的向殷长夏报告:“好像是玩家。” 玩家怎么在走廊里晃荡? 无定客栈里的人,无不想引出鬼婆。 外面那么多只鬼,必须要和鬼婆对视之后,才能引出后续的故事剧情。玩家们甚至冒着风险,以触发错了鬼为赌,都要在那个时候探出头。 毕竟街上这么多鬼,谁知道能不能精准的勾到鬼婆? 那些人可能争抢鬼婆、也可能守在暗处,唯独不可能大摇大摆的走在走廊上。 郑玄海:“不会是鬼婆假扮的吧?” 经历过上个游戏的伥鬼,他们已经有了经验。 殷长夏也小心的来到了门口,在黑暗中凝视着他的背影:“不太像。” 郑玄海:“?” 殷长夏:“有脚步声,而且不是脚尖着地。” 伥鬼的类型并不多见,再加上这个背影实在让人感到熟悉,就像是在哪里看到过。 殷长夏一时半会儿没能认出来,反倒陷入了沉思当中。 算了。 只要一直留意着时瑶那边,就不太可能放走鬼婆。 现在更需要担心的,是李蛹那边再度耍诡计。 殷长夏扫视着众人:“龙罡呢?没来?” 陈泉苦笑道:“今天龙罡不小心和一只鬼物对视了。大姐……啊不,时瑶说,只要交够保护费,就帮他这个忙。” 殷长夏:“……” 大姐? 保护费? 时瑶如此小白兔的人,怎么可能学会这些招儿呢! 殷长夏:“然后呢?” 陈泉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那只鬼物黄昏的时候就来了,被大姐……被时瑶用载物给解决了,作为交换便拿走了龙罡的治疗类道具,龙罡受了打击,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裴铮哈哈大笑起来,表情显得狰狞。 殷长夏:“……” 裴铮:“看我干什么?时瑶战战兢兢的样子,我早就看不惯了,就该这样。” 殷长夏无话可说。 裴铮是力量至上主义。 能够在墓室里,忍受和时瑶一起行动,还真是为难他了。 裴铮眯起眼:“要想叫大姐就叫,别叽叽歪歪,犹犹豫豫,做事记得干脆点。” 陈泉立即站直了身体,像是大学参加军训见到自己的教官:“是!” 强取豪夺,一脉相承。 殷长夏终于明白是谁教坏了时瑶。 不干他口误的事。 正当此时,客栈的墙皮上,突然发出一种类似刀刮的声音,墙粉唰唰往下掉落。 不会一会儿,时瑶的窗门便被吹开了。 一团黑雾已经抵达了窗口,伸出一条发皱的大腿。她的皮十分松垮,直接垂到了地上,软踏踏的被拖拽在地毯上。 这可真是皮肉分离啊。 皮是皮,肉是肉。 她的动作极其轻缓,像是在试探着什么一样,紧接着他的另一条腿也迈到了里面,粗麻的衣衫包裹着她过于肥硕的上半身。 她手上的菜刀,就像是活着的脏器,不断的往下滴着血。 那些血液远不是几滴这么少,在地板上拖拽出长长纹路。甚至鲜血之上,在生长出碎肉,不一会儿便把时瑶的房间变为人间炼狱般的地方了。 终于出现了! 纵然很想立即冲上去,又害怕鬼婆逃跑。 机会就只有这一次,一定要等到她更加靠近床边的陷阱,才能一举出击。 殷长夏紧盯着那边,不肯放过她任何的细微动作。没想到他们这边还没动弹,另一个房间的玩家,已经按捺不住,率先破开了木质墙壁,从那边一跃而出。 十几人开始围堵鬼婆,一定是稳操胜券。 可他们在踩到上方的碎肉后,竟然像提现人偶那样,开始朝着鬼婆的方向走去。 其中一个男人惊恐的睁大了眼,鬼婆嬉笑了起来,手里拽着血丝,将他拉到了自己面前,以唇相印了上去,津液很快便注入到了男人的口腔里。 男人:“唔唔……呜!” 他发出了可怜的呜咽声,希望同伴们能够救他。 他们在踩到那些碎肉后,全是一脸痴迷的看着鬼婆,仿佛看到了什么惊天美色。 鬼婆抬着松垮的眼皮,上面满是褶皱,如同食物一样的打量着他们。 那个被强行灌下鬼津的男人,原本想用舌头顶出去,可那根舌头就像是直接从他的食管里涌到了胃部,如果不吞下去就无法呼吸,他眼角满是泪水,冰冷粘腻的东西咕噜一声被吞入到了肚子里。 鬼婆这才放开了他,终于露出了笑容,她身上干瘪的皮终于被充填了一点肉。 男人低头看着自己,脸上满是惊悚:“啊!!!” 救命救命救命! 原本壮硕的肌肉像是被融化一样,以极快的速度消失着,手臂很快就成了竹签。 他牙关打颤,注视到了铜镜里的自己,发现此刻的他如同饿死鬼,已经皮包骨头,双颊深深凹陷:“不、不……!” 男人无法站立,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他无比惊恐的念叨着:“这和那个人说的不一样,这和那个人说的不一样……”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彻底死去。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 那个人? 他也觉得刚才这些人冲得太莽了,送死也没必要这么着急。 到底是谁在指使? 在进入鬼城之后,殷长夏才不得不重视起一件事。秦封和苏媛也在这个游戏,由于唤醒夏予澜的原因,他们在怪谈一并未解决掉李蛹。 倘若被他们汇合…… 殷长夏想起了刚才走廊的那个男人,也许就是这一次的关键。 [执行掌控者铁则,跟踪刚才的男人。] 郑玄海微怔,殷长夏没有直接说出,兴许是因为这里太多其他玩家了,都密密压压的挤在一个房间里。 郑玄海朝他轻轻点头,很快便没入到夜色当中。 陈泉:“他怎么……” 殷长夏神色冷淡:“没什么,郑玄海手里有载物,从那边夹击鬼婆对我们更有利。” 听他这么说,陈泉也不好再继续问下去了。 裴铮忽然懂了殷长夏的意思,就连想也没想,便跟上了郑玄海。 比起鬼婆而言,他更想找到李蛹。 陈泉:“裴大佬怎么也过去了?” 殷长夏:“嘘!” 眼见着那边的鬼婆即将靠近时瑶,其中一个受到蛊惑的男人苏醒了过来:“我们布下的陷阱载物,为什么一个都没被触发?” 他是前三批进入‘食欲’的玩家,名字叫做陈可天,担任着其中一队的队长。 陈可天眼睛充血,用匕首扎到自己的大腿,才清醒了过来。 他趴在了地上,想要离开鬼婆的控制范围,狠狠的咒骂道:“苏媛,你胆敢骗我!我和你势不两立!” 就算他想逃走,此刻鬼婆也没兴趣。 她心满意足的眯起了眼,终于走到了时瑶的床前,陷阱类的载物都没有得到触发。 拥有载物的玩家本就稀少,更何况是陷阱类的载物? 时瑶的铜钱在组合起来的时候,勉强能称得上是攻击类的载物,但分散开来,配合符纸和墨斗线使用,便能在短暂时间定住鬼物,运用得当便能当做陷阱使用。 眼瞧着一只鬼手已经撩开了时瑶的床幔,殷长夏早就等了良久:“行动!” 玄字四号房的玩家倾巢而出,在刚才将鬼婆的攻击方式看清过后,早就知道不能踏在鲜血上。 鬼婆愤怒的看向了他们,好像自己的好事被打扰。 她的血肉已经充填了一部分,又未能完全复原,便低低的吼叫了起来,让那些被操控的玩家,开始和他们对着干。 在目光放到殷长夏的身上时,鬼婆短暂的失神,随即生出万般的渴望。 这样白皙细嫩的皮肉,才配得上她。 瞧见了珍珠,这些鱼目般的臭男人,瞬间就失了色。 想要…… 原本离时瑶只有一步之遥,快要令她落入陷阱。没想到鬼婆改变了路径,径直的向着殷长夏而去。 “是我的……” 鬼婆眼睛充血的喊,“我要你的脸!” 时瑶再想发动载物,已经来不及了。 “危险!” 阴风刮了起来,窗口灌满了大批纸钱,数量多得没有一丝缝隙。太过于密密麻麻,以至于用极快的速度要塞满整个房间。 这纸钱一样的巨浪,让玩家行动艰难。 鬼婆即将触碰到殷长夏的身体,身侧的宗昙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鬼婆感知到了冰冷。 明明在她死之后,就完全感知不到冰冷为何物了。 鬼婆终于从那份渴望中苏醒,脖子僵直的望向了宗昙。 他戴着覆面的帽子,如山般的纸钱堆在他的身边,让他如勾魂的鬼差那样压迫感十足。 宗昙:“你说……想要谁的脸?” 鬼婆大力挣扎了起来,甚至不惜以菜刀砍去。 在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要攻击的时候,没想到菜刀竟然不是砍向了宗昙,反倒是短尾求生般的砍断了自己的手。 鬼婆的身影顿时没入由血迹铺成的路中,地砖涌动起了一个鼓包,她要借此逃脱。 殷长夏赶忙追出,却碍于屋内如山般的纸钱堆。 殷长夏只得推开了房门,迅速来到无定客栈的一楼,凝视着四周。 殷长夏:“你吓唬她做什么?她快逃了。” 宗昙:“……” 殷长夏余光看到了宗昙手里的东西:“你难道还想吓唬我?” 宗昙将手上的鬼婆断肢给丢在了地上。 手上干干净净,连血都没飞溅到,仿佛无事发生。 殷长夏:“丢掉就能当无事发生了?我们今天晚上必须找到手艺人!鬼婆就是关键……唔!” 抱怨到一半,宗昙便捏住了他的脸,语气阴恻恻的说:“你最近好像连怕都不怕我了?” 殷长夏的脸就跟被捏面团似的,上一次发生这种事情,还是在江听云现身的租客游戏。 还好殷长夏演技好,装得瑟缩发抖:“呜呜呜……怕。” 宗昙:“……” 还能再刻意一点吗? 殷长夏眼神闪烁,承认自己是在意早上的事,起了点试探的心思。 宗昙到底能接受他得寸进尺到哪种地步? 殷长夏很好奇。 他确定自己不是喜欢宗昙。 更多的将宗昙看做对手、老师、同谋者。 宗昙呢? 饥饿会飞快转化为爱欲。 宗昙知道了规则,也在抗拒着,不肯认输。 两人都没有设想过另一种可能,爱欲转化的饥饿感。 宗昙冷哼了一声,不再同他辩论。 反正他又坏又滑头,倘若不想回答,就永远能找到话来搪塞他。 宗昙:“七月半的晚上,鬼魂会在大街小巷乱窜,你确定要找?” 殷长夏:“找。” 这态度取悦了宗昙,他讨厌退缩的胆小鬼,殷长夏的某些举动是他所欣赏的。 正当两人准备行动之际,时瑶终于拨开了重重纸山,站在客栈二楼的瓦片上:“呜呜呜,殷考核官……也带上我吧。” 她小心的蹲在二楼,哪里看得出收人家保护费的样子? 时瑶一跃而下,终于安全着地。 殷长夏:“跟去可以,有个条件。” 时瑶:“您说!” 殷长夏:“这个游戏我没接考核官任务,不用这么叫我。” 时瑶一时想不到其他称呼,对于她而言,只希望殷长夏永远可以做她的考核官。 前男友留个她的阴影太深,时瑶无法改变自己的看法,不仅是游戏里那些考核官,还有家园的部分玩家,都视她们如需要挤掉的脓包。 越是和那些人接触,时瑶越是发现自己有多么幸运。 时瑶:“不这么叫的话,那该叫什么啊?” 殷长夏:“……跟其他人一样叫吧。” 时瑶激动的喊:“夏哥!” 他们正要在万鬼之中寻找到鬼婆,少不了要使用时瑶手里的载物。 寿衣尚能撑一段时间,只是刚到外面,殷长夏便发现寿衣底部开始灰烬化,就像是在烧纸一样。 看来游戏给了他们外出的权限,只是必须在规定时间——也就是寿衣完全变为灰烬之前,回到无定客栈! 鬼婆砍断了自己的一条手臂,沿路血迹斑斑,很容易便能追上去。 他们一路顺着血迹,穿梭到了一条小巷当中。 某个声音传入了脑海当中:[小崽子,我劝你今晚别往前走了。] 殷长夏朝上看去,青黑的瓦片之上,坐着一个人。 白色的发丝被阴风吹得微扬,他单手托腮。那另一半面颊,仍旧是白骨森森,和另一半精致的面容形成诡异的反差。 夏予澜? 宗昙的表情完全冷淡下去,在面对夏予澜的时候,和面对殷长夏的态度有着鲜明对比,连半点温情也没有了。 宗昙:“夏家人?” 夏予澜从上方跳了下来:“正是你太爷爷我。” 宗昙还以为他说的是夏家收养自己的那件事,表情里藏了深深的厌恶:“谁是太爷爷?” 夏予澜幸灾乐祸的对殷长夏说:“嚯嚯,你老婆不肯承认?” 殷长夏:“不承认就不承认,你难道还想拆散我们?” 夏予澜:“……” 不孝子孙。 迫害你祖先就这么得意? 殷长夏内外分明的口气,令宗昙的面色和缓。 为了唤醒夏予澜,花了不小的代价。 也许能从夏予澜的嘴里,撬出不让他继续发病的办法。 宗昙纵然不喜夏予澜,也不想如疯狗似的乱咬。他虽然大部分时间随心所欲,但某些时候,只要面对的不是智力低下的鬼物,却守礼而古板。 宗昙:“夏予澜,你是第一任镇棺人,应当知道很多事情?” 夏予澜略带深意的反问:“你是有什么事情想问我了?” 这些年昏昏沉沉,夏予澜却大致的知道宗昙的事。 夏家会敬告祖先,可不是说说而已。 夏予澜突然想起,宗昙是夏家在五百年前收养的,然后还和小崽子…… 童养媳? 只是这养得也太久了。 夏予澜:“松开,两个大男人一直牵着手,像什么话?” 殷长夏:“这可不行,松开之后……” 夏予澜哼了声:“无非是身体不稳定,找到镇住他身体的东西就行了,你还正当他是离了主人就会发疯的狗了?” 宗昙的脸色很快便阴沉了下去。 这是宗昙最如鲠在喉的事情,气压低沉得即将要爆发。 殷长夏喃喃自语:“找到稳定他身体的东西……” 夏予澜本想提点,用他手里那块血玉就行。 没想到还未说出口,便瞧见殷长夏拽出了他的阴菇,直接塞到了宗昙的嘴里。 这一举动震惊到了宗昙和夏予澜,没想到他会给得这么干脆。 阴菇滋润着这具身体,让宗昙脸上的裂痕逐渐愈合,身体也趋向于稳定。 竟然真的管用? “你你你!”夏予澜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发现自己每每在殷长夏这儿,都总能发现震惊他的举动,得花好多功夫才能消化。 殷长夏一脸无辜:“不是你教我的吗?稳定身体,阴菇对我来说又没什么用。” 相反血玉才对他有用。 答应了裴铮的事,他可不想耍赖。 夏予澜嚎了起来,再度受到了迫害:“老朽的鬼力啊!” 情急之下连口癖都出来了。 宗昙眼底浮现几分愉悦,殷长夏刚刚的举动,是拉了一把站在悬崖边上、即将爆发的他。 夏予澜不开心,他就开心。 毕竟夏家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那么多,不迁怒已经很好了。 夏予澜:“你还来!” 宗昙语气慵懒:“有本事,可以自己来抢。” 夏予澜气得冒烟:“管管你老婆!” 殷长夏宛如一个渣男,摆了摆手:“习惯就好。” 夏予澜:“……” 助纣为虐! 时瑶根本就没能看到夏予澜,只觉得眼前是一团模糊的黑影,连声音也听不清楚。 她唯一能确定的,便是这东西十分不祥。 直到殷长夏和他对话,许久都没有起冲突,时瑶才放心下来。 时瑶一直注视着前方,终于看到了角落里的鬼婆。 那边浓雾重重,鬼婆的身影隐匿在黑暗深处,像是在和破屋里的人说话。 时瑶:“夏哥,你快看这边……” 殷长夏也将注意力放到了远处,眉头一点点皱紧。 太多鬼了。 身后传来了夏予澜的声音:“今夜,有人想借鬼门关的万鬼来袭,成为半鬼王。” 话到一半,夏予澜的声音变得鬼音重叠,时而高亢时而低沉,仿佛是在幸灾乐祸:“小崽子,你还不想求我帮忙吗?” “求?” 宗昙姿态散漫,仿佛对这个字眼极其不屑,触动了他的神经。 “他有我。” “夏予澜,别忘了……” “你我同为半鬼王。” 第97章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求’这个字眼, 刺激到了宗昙。 曾被逼到绝境,失去右手,也不见殷长夏向他求饶;如今面对夏予澜, 他也不希望殷长夏舍弃自尊去求谁。 这无关乎爱欲。 这只是胜负欲和探究欲催动下而生出的感情。 对于宗昙而言,殷长夏和他对等。 就算夏予澜才是半鬼王、掌控力量的强者。 而殷长夏只是个朝不保夕、时时刻刻为了阳寿拼搏、不知什么时候会步入绝境的弱者。 但宗昙依旧这么想。 “我让他他求求我怎么了?” 夏予澜不过是想让小崽子哄哄自己而已, 没想到又被怼了, “你管得真宽。” 宗昙:“就算是求, 也轮不到求你。” 夏予澜:“……” 那求谁? 求你? 夏予澜被气到炸毛, 本想提醒殷长夏赶紧回无定客栈,又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想要消化自己内心的愤慨。 然而他又一时半会儿放心不下小崽子, 走到一半就隐匿了身体,坐在屋顶的瓦片上, 观察起了殷长夏这边的动静。 “气跑了……”殷长夏疑惑的询问,“他之前就这种老小孩脾气?” 宗昙:“他比我早死了五百年。” 殷长夏:“意思是你也不清楚?” 宗昙:“嗯。” 殷长夏叹了一声,宗昙不愿开口的时候,交流起来还真累。 还好自己聪明机智,能明白他的话外之意。 宗昙:“你刚才在借我去损夏予澜?” 殷长夏嘿嘿的笑了两声, 果然被宗昙看穿了。 难怪没反驳那句‘老婆’。 殷长夏:“没生气?” “正巧我也看不惯他。” 宗昙勾起唇角, 纵使黑纱覆面, 也能隐约看到那双染上愉悦的猩红眼瞳。 看冷血的夏家人跳脚, 倒是极其新奇的体验。 宗昙微微弯腰, 凑到殷长夏的耳旁,惑人的声线在他的耳朵里钻动发痒:“不过, 下次少在夏予澜面前叫老婆。” 殷长夏:“……” 嘴快而已。 之前报复性的在心里叫了好多次, 叫着叫着就改不了了。 殷长夏承认自己是因为夏予澜算计他鬼种的事, 导致他被吸取了过多的阳寿, 才会小小的气夏予澜几下。 现在有来有往,事情也算过去了。 夜风习习,鬼城内一片阴森之景,到处都挂着白幡,门口堆放花圈。若只是某个宅子这样,到不算稀奇。而如今整座城都被装点得如阴诡地府一般。 殷长夏再度将目光放到了鬼婆那边—— 七月半果然是众鬼聚集的时候,阴气浓郁得像是一根根黑色的绸带,在空气里漂浮起来,能用眼睛捕捉到。 鬼的数量多到离谱,远远看过去连空间都像是歪斜扭曲的。 鬼婆所在的破屋下方,就像是被分割成两半,连地面也像是拼接不整齐的积木,对接得根本不规则。 时瑶:“那边怎么……” 殷长夏:“我在第一个正式场遇到过,怨气太深会形成一个特有的扭曲空间。” 时瑶诧异至极:“怨气太深?谁?” 殷长夏:“……现在正和鬼婆对话的人,就在那间破屋里。” 如果是鬼婆的话,早在无定客栈就出事了。 要么就是所有人都想找到的手艺人,要么就应当是…… 秦封? 时瑶瞧他的神色变得凝重,神经也崩了起来。 时瑶更加细致的观察着那边,手缓缓覆上了荷包里的铜钱,心脏咚咚乱跳,做出随时都能进攻的姿势。 殷长夏压低了声音:“在没有摸清破屋里的人是谁之前,不要轻易出手。” 时瑶点了点头。 两人便蹲在宽巷的一处房子旁,借着巨大的水缸遮挡,小心翼翼的探出了头。 夜晚的空气十分湿润,角落里结满了蜘蛛网,看样子这条巷子很久都没人住了,显得荒无人烟。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一时间陷入了为难。 该死,得靠得更近一点才行! 可现在过去,又会打草惊蛇。 [小崽子,你求我啊,我帮你。] 夏予澜像是跟宗昙杠上了似的。 殷长夏面无表情,没想到夏予澜这么幼稚,竟然还躲在一旁偷看。 “夏予澜以前真是这种不着调的性格?” 宗昙心情略微好些,终于肯开口说话:“夏家人以冷血、自私自利著称,夏予澜更是夏家家主,你以为呢?” 殷长夏:“……” 宗昙眼底带着淡淡嘲讽:“大概是樊野在阴菇里动了点儿手脚。” 似乎听到了破屋里的声音,宗昙的表情一点点变冷。 周围的空气也扭曲了起来,阴气本就浓重,此刻更如巨大的丝绸向他们袭来。 扑面而来的寒意,快要刺入骨头。 殷长夏也注意到了宗昙的变化。 到底怎么了? 宗昙:“就那群小喽啰,也敢大言不惭的说让半鬼王诞生?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殷长夏微怔,看来宗昙已经渐渐适应这具身体,不然也不会听到这些了。 不过宗昙的话,却让殷长夏断定…… 今夜秦封和李蛹一定会搞事! “手艺人的事你自己找,我不会帮忙。” 宗昙的语气变得危险,“我倒想看看,想成为半鬼王的人是谁。” 他说完之后,便故意绕到了巷口,身影隐匿在了黑夜当中,朝着破屋的另一头走了过去。 时瑶一直处于强制无视宗昙的状态,不是因为轻视,反倒十分惧怕。 听了这话,她都忍不住吐槽:“找出那个人,不也是帮了我们吗?” 殷长夏:“……” 疯子发疯的时候,是无法预计他的行动逻辑的。 从结果上看,的确是帮了他们。 不过过程,却是满足自己。 殷长夏:“两边夹击,宗昙帮我们解决了难题。” 终于找到突破口了! 正当他们准备缓慢靠近那边的时候,后方突然袭来一股极重的杀意。 那杀意完全不加掩饰,冰冷刺骨得不亚于众鬼聚集的破屋。 接上鬼种之后,殷长夏的感知能力变得敏锐:“小心!” 殷长夏推了时瑶一把,令时瑶身体朝侧边滚动了好几下。殷长夏立即抽出了金色的匕首,迅速转过身,接下了对方的攻击。 碰—— 帮着红绸的飞刀,差一点就要插/入后颈,贯穿整个脖子。 对方还真是下了杀招。 殷长夏眼神微冷:“谁?” 一个身着黑色儒衫的男人,从暗处缓缓走了出来。 他的眼睛被黑色铆钉的眼罩被盖住,面部全是烧伤的痕迹,全脸只剩下另一只完好的眼瞳。他直勾勾的看着殷长夏,眼底透着快要溢出的恶意。 “偷袭却不收敛杀意?” 殷长夏嘲讽道,“你是傻子吗?” 不是不知收敛,而是不愿收敛。 男人张口便问:“殷长夏,你还认得我吗?” 殷长夏:“……” 他的腰部还戴着一个画着恐惧表情的面具。 喜怒哀惧四鬼。 是惧面! 时瑶在地上滚了几圈,身上沾染了泥土,半跪在地上的时候,赶忙仰起头:“夏哥?没事吧?” 男人望向了她:“你还喜欢庇护这种废物呢?” 他腰部的面具喊了起来:“别跟他废话!我要养灵体质!快去、快去!” 殷长夏终于喊出了他的名字:“徐默。” 在报名场遇到的徐默,没想到又见面了。 他早该想到,游戏的背景介绍说,鬼城位于阴阳交汇之处。 报名场鬼宴的小镇,也是位于阴阳交汇之处。 副本的地图变大了? 以前只是一个小点,而如今扩大为一整座连通的城市。 如果非要这样推算的话,鬼宴的小镇应当离鬼城不远。 殷长夏目光幽深:“惧鬼……怎么长在你的身上了?” 徐默烧伤的面容显得异常狰狞:“我这个模样,还不是拜你所赐?” 他的面容扭曲,自己身上的寿衣在变成灰烬。他反倒是不掩饰,索性撕拉一声,将里面的东西完全露了出来。 惧鬼的身躯嵌合在里面,借由徐默的身体,在长出自己的四肢。 最先长出来的,便是头颅。 殷长夏表情都快龟裂,他之前是怕鬼的,但经过了好几个世界,人总是得进步的,心理素质渐渐已经好上太多,大多数时候都能崩住场面。 不过太瘆人的时候,他也崩不太住。 就像现在。 徐默的肚子上,长出了惧鬼的四肢,就像是母亲和婴儿。只不过这个‘婴儿’,则完全长在他的体外。 惧鬼伸着四肢,似乎想从徐默的肚子里爬出来。 当他的手探出的时候,竟然满是鲜血。 徐默戾性十足,像是不知疼痛:“你当初手握号码牌,二选一的时候没有选我,反倒为你培养了一个仇人,现在是不是很后悔?” 殷长夏看到前方的东西,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恶寒涌了出来,心里有种发毛的感觉。 夏予澜一直紧盯着这边,声音直接响在殷长夏的脑海里:[鬼种接种得不成功,就会变成这样。] 殷长夏面露惊诧。 他刚才也觉得奇怪,惧鬼分明早就被消灭了,只是面具被哀鬼夺走,不该存活在世间。 听了夏予澜的解释,殷长夏才明白了过来。 原来如此。 鬼种…… 殷长夏越发感到好奇。 夏予澜郁闷的说:[我的鬼力都被你喂给别人了!我现在这个半鬼王,就是个空壳子,小崽子你要负责!] 殷长夏敷衍的回答:[好,负责、负责。] 夏予澜:[……] 态度为什么差别这么大? 他又不知道殷长夏是他夏家的最后一只崽了,只是坑了他一点阳寿。 要知道以他生前冷血的性格,换成是别人早就死无全尸了。 夏予澜一时拉不下这个脸道歉,便再次想到了情报交换的办法:[小崽子,你想不想知道骨哨的事?还有鬼种和育成者之间会有什么影响?对对对,怨狐眼你感兴趣吗?] 说起来,这也是因为夏予澜不知如何同孙辈相处。 他甚至连一切温情的方式都不知道,只懂得拿利益去交换。 夏予澜:[只要你帮我恢复鬼力,我就一样一样的告诉你。] 殷长夏:[……] 他在内心衡量了几秒,便不再犹豫。 殷长夏迎着阴风缓缓朝前走去。 巷口被风刮来了许多黄纸和花圈,被沾染上许多泥泞,变得更加脏污。 殷长夏的脚步十分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 [我要知道怨狐眼的事。] [报酬就是鬼将级别的惧鬼。] 夏予澜:[成交。] 徐默自从和惧鬼融合在一起之后,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性格大变。 身上的寿衣在灰烬化,已经抵达小腿。 徐默用手抱头,不断抓挠着自己的脑袋,嘴里一直问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花了那么多心思,都无法通关游戏?为什么宁愿选弱鸡,也不肯选我当助力?” 他想了太久,已经走到了死路,却迟迟无法出来。 也许就连徐默也无法接受自己此刻的样子。 配合着他腰部嚷嚷的惧面,眼前的一幕荒诞至极。 “养灵体质!” “我要成为鬼王!快抓到他啊!” 徐默从疯癫之中冷静下来,腰部弯起,双手无力的垂落在地上,死鱼眼般的眼睛里已经变得空洞,像是放弃了思考:“你们瞧不起我不要紧,等我成为鬼王,我要让你们全都跪在地上求我……” 徐默已经被惧鬼影响,对殷长夏的仇恨渐渐转化为对养灵体质的渴望。 殷长夏终于靠近:“看来你也知道养灵体质的事了。” 徐默将混乱的眼瞳放到了他的身上,仿佛在观察着他。 殷长夏低声蛊惑道:“你以为成为鬼王这么简单?不仅需要养灵体质,还要拿一城的鬼物活祭,今夜就有个想成为半鬼王的,正好是我的敌人……” 他边说边靠近,徐默没有直接动手,好似真的被他蛊惑。 夜风呼啸着,黑暗向远处蔓延,越远越深,就像是一头巨兽,张着血盆大口,要将他们所有人都拆吞入腹。 徐默的手动了,率先进行了攻击。 时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危险!” 殷长夏早就做好了准备,在方才忽悠的过程当中,离徐默的距离已经很接近了。 他手里的怒面增大,一拳打在了徐默的脸上:“还哔哔啥,谁要听你的心路历程?” 时瑶:“……” 夏予澜:“……” 徐默的牙齿都被打掉了一颗,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脑子懵了半秒,令他吐了一口血,牙齿都打落在地。 徐默身上的阴气更浓,长在他肚子上的惧鬼,突然伸长了舌头。 那猩红而粘腻的东西,沾染上一点,都会被腐蚀血肉。 时瑶已经爬了起来,拿出了七星铜钱剑,正要咬破手指,用符纸和墨斗线再次做一个定身的空间。 哪知没给她行动的机会,殷长夏反脚将其踩在了脚下,鞋子很快就腐蚀融化。 上面有诅咒? 徐默拿出了小刀,朝着殷长夏袭击,暂时牵制住了殷长夏,惧鬼的舌头便有了可乘之机。 徐默恶意满满的说:“想不到吧……” 殷长夏又用匕首插在了舌头的身上,发现匕首虽然对它有攻击性,也难以一直制服。 他想也不想,右手迅速褪去血肉,变成了森森白骨,拽住了那根舌头。 殷长夏笑得露出小虎牙,给舌头打了个麻花辫,反唇相讥道:“想不到吧?” 徐默:“……” 如此多的攻击花招,让徐默完全没能反应过来。 殷长夏看惧鬼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犹如在看一盘美食:“乖,可千万别跑了,你知道我很弱的,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S级道具! 说的就是徐默了! 千万不能让他给跑了。 时瑶都不忍看那边的表情。 很弱?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徐默果真被激怒,原本只是惧鬼催促着他靠近殷长夏,嘴里念叨着想要养灵体质,对殷长夏的执念颇深。现在是他自己,彻底的燃起了对殷长夏的恨意。 徐默疯狂反扑,手里绑着红绸的小刀刺向了殷长夏。 他在这段时间里,得到了一个道具,能增殖自己手里的武器数量。 借由惧鬼的鬼力,无数藏在周围的小刀,被操控着袭去。 殷长夏还能听到小刀的破空声。 只听咚的一声。 小刀寒光闪过,竟然打破了前方的水缸,落在里面的雨水很快便流了出来,将原本就满是泥泞的小巷给弄得更湿。 这声音惊动了前方的鬼婆,她本就没有进入破屋,只是站在门口同里面的人说话。 鬼婆浑浊的眼神如刀,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谁!?” 她瞧见了远方的殷长夏,立即就变了脸色。 鬼婆还想要他的皮肉,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他竟然主动跟上来了。 破屋内传来疑惑的声音:“鬼婆?” 鬼婆却完全没有回应,连谈话和交易都停止了,缓步向着殷长夏而去。 一簇幽蓝的火焰冒了起来,阻隔了鬼婆的道路:“想去哪儿?” 是宗昙到了! 殷长夏的心定了大半,不再有后顾之忧,开始专注对付起徐默来。 不同于时瑶几欲呕吐,仿佛精神状态受到了污染。 殷长夏看徐默和惧鬼的眼神,就像是恶龙看到了他的财宝,充满了渴望和贪婪。 “不错、真不错……” 徐默:“……” 惧鬼:“……” 这小子怎么和当初不一样了? 惧鬼莫名的感知到了害怕,可看到他脸上的面具,顿时燃起了滔天怒意:“阿怒……阿喜……” 惧鬼已经散魂过一次了。 其余理智全都消失不见,记忆也有大部分缺失,最容易引回来的便是执念。 哀鬼这次肯跟秦封合作,无非就是想接着这次七月半鬼门关开的机会,找到惧鬼剩下的几魄。 如果能夺回面具,喜鬼和怒鬼也有醒过来的机会! 徐默借由惧鬼的鬼力,让四周的小刀变得更多,密密麻麻的浮在了半空。 刀尖蠢蠢欲动的对准了殷长夏,不再一支支的试探,而是全都涌向了殷长夏。 这一刻,殷长夏宛如站在了刀山之中。 巷口处出现几个人影,陈可天、田兴和齐枫追来的时候,恰恰看到了这一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田兴大喊:“夏哥!” 齐枫目光幽暗的看着那边,完全没有帮衬的想法。 他错认殷长夏为裴铮的这件事情,也是在某些方面认可了他的实力。 不过那毕竟有A级玩家的光环加成,如今齐枫只想更真切的看看殷长夏的本事。 死? 那也是他实力不济。 巷口凄厉的叫喊却未能引起殷长夏的反应,他在刀山之中,每把刀的缝隙都如此之近,完全找不到任何出路。 殷长夏身上的诅咒并未得到解决,全靠着鬼种压制罢了。 在小刀即将刺来之时,他脖间的骨哨竟然微微颤动了几下,仿佛想借由鬼种苏醒过来。 巨树之心祭出,阳玉也一同被拿了出来。阴玉和阳玉的距离太近了,两边都各自发出了耀眼的亮光,游戏内核的初貌隐隐浮现。 那是一个巨大的兵器冢,里面摆放着格式兵器,以及几米高大的神佛,正微弯着弧度俯瞰着众生。 玩家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是游戏内核!” 继深渊时间后,他们竟然能窥见到唯有A级玩家手里才有的游戏内核? 妈呀! 所有人都想看得更多,殷长夏一手握住了阳玉,压下了它的血光。 游戏内核的景象,如同海市蜃楼。 虽然是虚幻的,却迟迟不肯散去。 所有人都被吸引,包括徐默和殷长夏。 在内核还未完全展现出来的时候,他们所有人都不能动弹,被血玉所压制。 借着徐默分神的这个空隙,鬼种竟然震开了那些刀片,让刀片的刀尖扭曲了起来,长出了一根根的绿毛,逐渐变成一团废铁,跌在了地上的苔藓上。 樊野能炼绿毛僵,没想到对付其他的东西,也是一贯手法。 殷长夏原本就打算点燃鬼火,根本不需要鬼种帮忙。 随着鬼种的行动,殷长夏留意到了脖间的骨哨…… 第四口棺材强烈晃动,像是要挣扎着苏醒过来。 殷长夏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用骨手死死握住了脖间的骨哨,戴上怒面之后,激起了他内心的傲慢。 [之前算计夏予澜,疯狂汲取我阳寿的时候,怎么不见动静?] 殷长夏的表情变冷,骨手缓缓用力,[我说醒,你才能醒。] 第四口棺材安分了下来。 之前刺骨的寒意,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随之而来的则是深深依赖。 樊野不应该是这个性子啊? 殷长夏突然间想起,宗昙从沉睡中苏醒,在感知到鬼种后的愤怒。 再看徐默和惧鬼的失败例子…… 殷长夏生理性的不适,在这种风险之下,樊野都敢接种鬼种? 樊野明明应该更加不安分才对! 夏予澜:[你想想万海亮和隗茹茹。] 殷长夏微怔,脑海里浮现起隗茹茹在没拔除鬼种之前,万海亮连她腐烂的脸都亲得下去。在拔除鬼种之后,万海亮却视隗茹茹为蛇蝎。 殷长夏:“……” 鬼物会对育成者生出依赖! 成功则拥有强大助力,失败堕入地狱,和鬼物成为一体。 竟然是这样! 夏予澜谆谆诱导:[当然……从接种鬼种的那一霎那,你就必须占有主导地位。如果想清除这个隐患,你大可以一点点清理掉樊野的理智,情感,最终便能驯化他,让他成为你手里的利刃。] 夏家人果然冷血。 夏予澜虽然被樊野动了手脚,仍然会时不时的露出本能。 在这期间,游戏内核的景象终于消失了,化作了一缕烟尘。 所有玩家全都苏醒了过来,艳羡眼红到了极点:“啊啊啊,那一定是游戏内核!成为A级玩家,就得收集三个游戏内核!” 此刻所有人的脑子里,都不约而同的想到—— 游戏内核怎么突然展现出来了? 徐默也在此刻苏醒过来,游戏内核初具形态的时候,所有玩家都无法动弹,其中自然也包括殷长夏和他。 再看地上散落一地,长出不祥绿毛的刀片…… 玩家不能动弹,帮殷长夏解决这些刀片的,就一定是鬼物! 徐默:“哈……原来你早就已经屈服了?” 育成鬼王,他不是做出了选择? 徐默满脸的兴奋,就像是找到了殷长夏堕落的证据,以此来证明屈服的不是他一人而已。 殷长夏:“……” 哪来的脑补? 惧鬼呲目欲裂,像是不甘心,又烦闷于殷长夏选定了对象,不知道是哪只鬼物这样幸运,竟然能成为下一任鬼王? 不、不、不! 惧鬼本就是失了智的东西,满心都是执念。 他催动着徐默朝着殷长夏的方向走去:“挖出来!那位置是我的!” 惧鬼越是愤怒,徐默就越是开心。 反正他的目标是殷长夏,就算是死也没关系,反正七月半这种特殊日子,他还能化作厉鬼再回来,实力还会变得更强。 只需要再拖延十分钟,这座鬼城里的所有玩家都会完蛋! 这是一场盛宴! 他们布局太久了。 眼瞧着计划就快得逞,徐默犹如赴死一般,为的就是死在自己曾经怨恨的对象手下,怨气会加剧的厉害。 徐默的小刀和殷长夏的匕首相撞,发出碰的一声轻响。 他纵然招招狠手,却没有为自己留下退路这一点,还是被殷长夏察觉。 虽然不知道徐默究竟要做什么…… 殷长夏如他所愿,左手挥舞着匕首,右手见针插缝般的伸到了徐默的脖颈处,冷漠的将他掐住,将他高举在半空。 他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们千辛万苦想成为半鬼王,信不信我今天就弄个鬼王玩玩?” 徐默身体僵硬,双脚在半空中蹬了起来,终于生出了点儿求生欲:“你!” 被掐得太狠,徐默也仅能说出这个字。 殷长夏没有半点留情,刺了一刀他的肚子,并未拔出那把镇鬼的匕首,暂时将惧鬼的鬼力和徐默进行分离。 站在巷口的田兴和陈可天目瞪口呆,还以为殷长夏这次危险了。 结果…… 这TM什么反派行为啊? 不应该是鬼物掐着玩家,让玩家挣扎吗? 现在怎么反着来了! 徐默:“你……不能夺……万鬼……” 殷长夏毫无反应。 原来满城的鬼物,都被他们视作资源。 殷长夏:[我要选择本场游戏的boss,告诉我规则。] [尊敬的育成者,如您要选择boss,必须使百只厉鬼臣服,以此来铸就boss威压。] [请您选择目标——] 不知道满城的鬼怪,知道他能择选boss,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殷长夏的手一松,徐默就这么倒在了地上,竟然连想死在殷长夏的手里,也死不了。 殷长夏踩在他肚子的惧鬼的脸上,发丝也随着阴风黄纸一同飞舞,完全不见报名场的弱势,反倒一手掌控了局面:“小阿惧啊,打个商量,二五仔做吗?” 惧鬼:“……” 殷长夏眯弯了眼,凑近了他:“不做的话,我就把你给挖出来。” 惧鬼:“!!!” 这不是他刚才说过的话吗! 惧鬼残缺的魂魄,终于生出了怕惧的情绪。 殷长夏:“做?不做?” 硬核臣服。 物理碾压。 他要满城的鬼魂,都为他而颤栗。 让他想想,该怎么出去吓鬼? 第98章 第十九章(修) 第十九章 目瞪口呆。 田兴和陈可天傻了眼, 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直到巷口吹来一个沾满泥泞的红纸人,砸在了他们的脚上,才让两人苏醒过来。 田兴:“夏、夏哥……” 殷长夏微微抬头, 眼型的形状总给人一种无辜感:“嗯?” 巷头到巷中的距离足有七八米,声音好似被阴风裹挟而来,让两人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田兴差一点给他跪了, 欲哭无泪的喊:“那是一只鬼啊,怎么做二五仔!” 殷长夏:“所以在打商量嘛。” 田兴:“……” 陈可天:“……” 遥想自己被鬼婆和苏媛坑害的惨状,陈可天羞愤得不敢再待下去。 他们每次玩游戏,都是费尽千辛万苦, 这才略胜鬼怪一筹。 哪里能像殷长夏这么骚! 竟然还敢和玩家势不两立的鬼怪打商量? 陈可天颤巍巍的问:“你们之前……都是这么通关游戏的?” “可别扯上我。” 田兴满脸惊恐, “我是个正常人!” 陈可天:“……” 田兴羡慕哭了:“我要是能吓唬得鬼物呜哇哇的大叫,你现在就得尊称我一声A级大佬, 哪里还会像现在一样寂寂无名啊。” 所以……就只有殷长夏是特殊的? 陈可天心脏咚咚直跳,几乎无法挪开眼,目光一直放在殷长夏的身上。 好奇、惊诧、敬佩。 各种情绪在陈可天的脑海里打转。 他想看看, 殷长夏接下来到底会怎么做? 如果…… 如果殷长夏真的具备强大实力,陈可天不介意把鬼婆和苏媛的情报告知于他。 耳旁满是呼啸的风声, 吹得香樟树沙沙作响。 树影被几盏灯笼的光给拉长,落在殷长夏的面具上, 让那张本就丑陋的怒面显得格外狰狞。 惧鬼被殷长夏踩住了脸,面具下的脸扭曲了起来:“谁要帮你当内应?你做梦!” 缺少魂魄的他,思考变得更加单细胞。 原以为身体种在徐默的身上,以他的血肉来反哺自己, 受到养灵体质的影响会小很多。 可看到殷长夏的那一瞬间, 惧鬼还是无法忍受。 他的自控力本就不强。 鬼王! 试问哪知鬼, 没有渴望? 殷长夏:“连谈都不想谈?” 惧鬼的眼底满带恶意:“谁要跟你谈?之前让你侥幸赢下来, 不过是你仗着鬼骨和宗昙的缘故。现在他已经不在你的身边……” “我这个人,得不到就要毁掉。” 殷长夏伸出双手,从两侧挤压着那张面具,露出一个自以为看上去很狰狞的表情吓唬道,“看来就只有毁掉你了……” 他才是鬼!! 竟然被一个活人欺负了。 他鬼的尊严不要了吗? 惧鬼呲目欲裂,很想杀了殷长夏。 可想到殷长夏是养灵体质,现在不比之前,阳寿又十分充足,惧鬼又舍不得了。 不能被激怒,得拖住殷长夏十分钟! 惧鬼大叫道:“徐默,你这个废物,还不赶快站起来?” 纵然阿哀和秦封达成了合作,要助秦封在今夜成为半鬼王。但他们依旧存了私心,没有将殷长夏养灵体质的事给说出去。 要不然,秦封又怎么会舍近求远? 半鬼王都能让他们挖空心思,更何况是更厉害的鬼王! 徐默低着头,脸上全是烧伤的痕迹,眼罩深深嵌入皮肉里,成为他面颊的一部分。 他像是没有听到惧鬼的话那样,一直在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语。 “为什么……陆子珩已经是A级玩家了啊,他动用考核官权限,让我有了缴纳三十年阳寿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为什么不肯多看我一眼?” 徐默没能回家园。 他接种鬼种失败,被惧鬼所寄生,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游戏不承认他是玩家,自然就回不了家园。 在成功完成报名场游戏后,徐默就一直游荡在这个世界,自然也无法听到家园那些消息。 他只是暗暗推测着,殷长夏至多才经历了两三个游戏,能厉害到哪里去?还能厉害过半鬼王吗? 再者…… 当秦封找上哀鬼的时候,也给了徐默一个机会,他本就讨厌自己现在的鬼样子。 他想死在殷长夏的手里! 在死的时候怨气多重,便会直接影响到死后的等级。 死亡对于他而言,不是恐惧的事情,反倒是新生。 惧鬼咬咬牙,知道已经指望不上徐默了,对他只有辱骂:“当初要不是找不到寄体,以你这种资质,能被阿哀选中?” 徐默:“……” 惧鬼:“鬼种都接种不上,都怪你这个废物!” 徐默长期遭受他的辱骂,不想被惧鬼吞噬,只有全都忍耐了下来。 快点死。 怎么还不能死啊? 只要他成为更强大的厉鬼,就能将这一切加倍的还回去。 徐默看向了殷长夏,毫无亮光的眼瞳里,突然迸发出强烈渴望:“你不杀了我,我就永远和你势不两立!” 徐默奋起反抗,再度用道具复制着自己手里的武器。 他已经被殷长夏切割了和惧鬼的鬼力,不能再使出那一招,造出大批的刀山。 然而他还有双手! 无数绑着红绸的小刀被复制了出来,如雪花一般散落在地上。 徐默随手捡起几把,不怕死一样的刺向了殷长夏:“杀了我啊!” 徐默狂笑了起来,声音回荡在夜色当中,异常凄厉。 “哈哈哈哈……” 这种时候的反击,就像是猫爪挠痒痒一样,殷长夏能够轻易制服。 他却没有动手,不断躲避着刀光。 巨树之心的藤蔓长得更大,依附着那颗香樟树编织了起来。 殷长夏躲入了更加狭窄逼仄的角落,徐默毫无章法的攻击,不慎被迅速增长的藤蔓给夺去了手里的武器。 攻击的节奏被打乱了。 徐默是自己找死! 殷长夏通过刚才的观察,已经明白过来徐默和惧鬼有巨大嫌隙。 殷长夏退后好几步,用语言相讥:“反击又有什么意思?迫害你最深的那个人,可不是我啊。” 徐默被长着尖锐倒刺的藤蔓给挡住了身体,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他抓挠着自己的面颊,本就被烧伤的皮肤,留下了几道抓痕:“呜呜……” 他回不到以前了。 可是自己只不过是想活下去而已。 但现在这个模样,他宁愿犹如奔赴光明一样的去奔赴死亡。 徐默:“别说了!你懂什么?只有死才能让我……” 殷长夏目光幽深,直中了要害:“你想死?” 徐默:“……” 殷长夏终于明白过来。 想起之前听人说过,陆子珩的双鱼玉佩虽然厉害,但死的时候能激发极重的怨气,秦封是故意撞到陆子珩的枪口的,早就筹谋着要成为半鬼王。 徐默陡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看似毫无章法,实际上处处透出算计。 殷长夏竟不觉得任何恐惧,而是终于摸清了对方意图的兴奋。 想死在他的手里,变为更强大的厉鬼? 他偏不让! 殷长夏的眉眼弯起,已经从怒面切换为喜面,进一步的瓦解着徐默的戒备心:“你想变为更强大的厉鬼,我可以帮你啊。” 被藤蔓束缚的徐默,总算是有了些反应。 惧鬼纵然在用舌头扫过藤蔓,试图用诅咒将藤蔓腐化,但到底没有这么快。 藤蔓反倒绞住了那根舌头,倒刺割得上面鲜血淋淋。 断裂的藤蔓浆汁有着令人麻痹的毒素,让惧鬼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只得瞪圆了眼睛:“唔!!” “你再积累怨恨,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普通鬼物而已,就算比一般的鬼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呢?” 殷长夏的声音透过重重藤蔓,传到了徐默的耳朵里。 徐默终于看向了他,呼吸变得紊乱。 纵然没有玫瑰胸针的叠加,喜面失去了‘蛊惑’的效果。 但凡是鬼怪,都会受到喜面的影响。 他需要一点点瓦解对方的心防。 攻城略地,毫不夸张。 “其实根本不需要痛苦的死在我的手里,而只需要做一件事……” 殷长夏眼瞳漆黑,犹如望不到底的深潭,语气里充满了蛊惑的意味,“用那把插在惧鬼上面的刀,剜了他。” 剜了他? 那三个字重重的砸在了徐默的心上。 香樟树的树叶拍动得更加厉害,藤蔓也扭动了起来。 叶片和叶片挤压,攻击只对准了惧鬼,唯独留给了徐默喘息的机会。 就连一直看戏的齐枫,也失了冷静,诧异的看向了那边。 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他在诱使别人堕入深渊! 还好殷长夏有底线,从来都是用在敌人身上的。 要不然,换做另一个人,如果滥用…… 齐枫想都不敢想! 田兴心脏咚咚直跳:“我们、我们要过去帮夏哥的忙吗?” 齐枫压低了声音:“他现在需要的并不是武力援助,看到那边的时瑶了吗?离得比我们近多了,都在按捺着自己。” 田兴:“……” 也对。 齐枫:“再说了,你们两个,谁有这个巧舌如簧的本事,能让鬼物自残?” 田兴和陈可天齐齐摇头,脸色刷的一下变得雪白。 他们可不敢! 周围的阴气更浓了,那些如丝绸一样的黑丝,和他们肌肤相触时,犹如刀刮一样钝痛。 身上的寿衣灰烬化得厉害,下摆已经完全焦掉,已经快到大腿的位置。 时间不多了。 殷长夏却不急不缓,连半点催促都没有,像是安静的等待着猎物落网。 他在大脑里模拟着徐默的处境,想要推算他此刻最想要的东西。 徐默满心期待着,死之后自己能成为强大的厉鬼。 徐默自然是想报仇的。 自己、陆子珩。 可他最恨的人……应当是把他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哀鬼和惧鬼! 不然他也不会想着早点死,而和惧鬼进行分离了。 他如果想活着,选择跟惧鬼合作,最急迫动手的人,才是自己。 殷长夏的笑容加深,他想自己已经抓到了攻占他心防的东西了。 “你想不想,凌驾于惧鬼之上?” 这个问题,直击核心。 徐默眼皮直跳,殷长夏的话唤起了他内心最深的渴望。 肚子上的惧鬼奋力挣扎着,新长出的身体被藤蔓刺得血肉模糊。 徐默感知到五脏六腑都被搅乱的疼痛,像是被人用千万把钝刀,活活刺入他的肚子那样。 徐默知道这是惧鬼在警告自己,紧咬着牙关说:“不……” 殷长夏:“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奉劝你好好想一想。一旦你的答案不是我想要的,我将不再和你多说一句废话。” 徐默:“……” 他太傲慢了! 这种说辞,就像是能够操控全局,实力强大的A级玩家一样。 惧鬼终于将一大截的藤蔓腐蚀,诅咒也在此刻压过了藤蔓的毒素,咬牙切齿的开口道:“废物,你难道……还真想听他的?” 徐默:“……” “你瞧,他就是这样骂你的。” 殷长夏刻意压缓了声音,“废物、废物、废物……” 这两个字犹如开启的机关,让徐默终于忍不住,他心里带着浓浓怨恨,呲目欲裂的看向了惧鬼。 在同一时刻,徐默忍痛拔出了那把金色的匕首。 那是用裴铮给的剪刀所制成的道具,对灵异类的鬼怪有着极强的杀伤力。徐默触碰到匕首的时候,手掌发出滋滋的响声,不一会儿便被灼伤。 烤肉的味道,从他那边飘了过来。 徐默忍着剧痛,脸上青筋凸起,这一刻竟然癫狂起来:“我不是废物!” 下一秒,他便将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惧鬼:“啊啊啊——!” 刚才刺中惧鬼,徐默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的痛楚。可如今是插向他们相连的地方,当然是徐默自己的血肉。 但惧鬼痛苦的声音,反倒让徐默在痛苦扭曲之中,又生出一丝愉悦疯狂。 他一刀、一刀、又一刀,如此反复落下。 鲜血洒在了藤蔓上面,朝外飞溅着,将绿色的枝叶都染上了一大片血迹。 这一幕令所有人都看得颤栗,神经被扯得惊搐,竟不敢再看下去。 殷长夏竟然真的成功了? 他们脑子像是负荷过重般的短路,再也无法跟上节奏。 连揣测殷长夏要做什么,也不能做到了。 唯一能确定的是,没有殷长夏,今夜受惧鬼肆/虐的就变成了他们。 对待敌人仁慈,就是对待自己残忍。 再者那个玩家已经被鬼物当成寄体,想必日日夜夜都处于痛苦当中。 “真是另类救赎……” 齐枫喃喃的发出了声。 头顶的天空汇聚着浓浓乌云,每一片云里都吸足了浓稠的墨汁,低沉得仿佛伸手都能触及到那片混沌黑暗。 沉沉欲坠的不光是天空,还有人心。 “你看,自己报仇的快感,什么东西也比不了。” 殷长夏的眼神落到了惧鬼身上,眼瞧着他已经快要完全被徐默剜出,“小阿惧啊,打个商量嘛,二五仔当吗?” 他铺垫了这么多,又不断刺激他的共生体徐默,原来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惧鬼面容扭曲:“我……不!” 殷长夏:“放心,这次我不把你和哀鬼算进去。我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想成为半鬼王的秦封。” 惧鬼:“……” 原本尤为激烈的反驳,也变成了不得不妥协。 情况太危急了。 徐默突然间不要命一样。 藤蔓已经完全收了回去,巨树之心再次镇压了阳玉。 两人的距离很是接近。 殷长夏一步步朝着他走去。 惧鬼的舌头再度袭击而去,他甚至唤来了冤魂,朝着殷长夏袭击。 然而这完全没能阻挡殷长夏的脚步,鬼骨穿透了冤魂的身体。 [是否动用载物?] [是。] 随着阳寿一个月的扣除,冤魂也化作了白色碎片,一颗魂珠悄然间飞至夏予澜身边。 [先给利息,不要的话我拿去喂江听云。] 夏予澜:[……] 可恶,谁说他不要!? “这冤魂谁给你的?要不多拿几只?我这儿正好有一群嗷嗷待哺的……” 殷长夏的话音微顿,低声在惧鬼面前说道,“半鬼王。” 这三个字刺激到了惧鬼,他又想起了在怨池之上,一身红衣的宗昙。 如此肆虐又强大的力量,让他们根本无法招架。 原以为冒险让秦封成为半鬼王,就可以和宗昙抗衡,他们也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对真正稀少的养灵体质下手。 谁知道…… 一群? 他到底听到了什么! 就算殷长夏撒谎,故意夸大其词,那应该也还有另一只半鬼王。 光是一个宗昙,就足够成为他们的人生阴影了,没想到还有另一只。 那拖住宗昙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迟早会回到殷长夏身边。 惧鬼牙关打颤,再一次尝到了恐惧的滋味。 他害怕宗昙。 这种害怕深入骨髓。 惧鬼本来已经被徐默给剜了一半,这一次竟然主动挣扎着,脱离了徐默的身体。 他连徐默身体里沉睡的鬼种也不敢要了。 要知道这东西,可是晋升半鬼王和鬼王的核心。 惧鬼猛地逃离了这个地方,他的全身都只剩下一颗头颅,飘在半空中的时候,就像是一颗人头气球。 这样奔来的场面,吓住了巷口的几人。 田兴和陈可天双腿发软,还是被齐枫给拉拽了一把。 齐枫赶忙向殷长夏的方向看去,有些话他们根本没有听见,无论什么过程,结果便是让惧鬼溃不成军。 殷长夏站在香樟树下,屋檐的灯笼已经被熄灭,大片的阴影同他纠葛在一起。 殷长夏拿下了喜面,那张面具下的脸竟不是恐惧,而是兴奋和刺激。 [您已收集boss威严,使得鬼物臣服。] [1/100。] 不够,根本不够! 殷长夏眯起眼,想要更多。 既然要吓鬼,就要吓到对方哭爹叫娘。 要么不做,要么就得做好。 程度太轻他宁可不要。 齐枫心跳骤停,过了足足三秒才找回自己的呼吸。 “殷长夏……” “他到底为什么是E级?” 陈可天消息灵通,早在无定客栈便打探出了这个情报,并不像所有人误会的那样,觉得殷长夏至少也应该是个B级。 然而此刻的陈可天,却心服口服。 就算是E级,那又能怎么样? 唯有把苏媛和鬼婆的交易,无条件的告诉他,才能在如此残酷的游戏当中,找到那一线生机。 惧鬼跑到了一半,直接撞入了时瑶的陷阱当中。 时瑶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纤长的手指滴着血珠:“总算赶上了。” 七星铜钱剑配合墨斗线,被编织成了一张网。 漂亮! 全程看下来的齐枫都不禁要喊出声了。 那毕竟是一只鬼将级别的鬼物,纵然实力稍损,但他们对付万老爷都显得吃力,如果硬碰硬来个鱼死网破,在大战之前就折损体力实力,绝不是明智选择。 殷长夏心理层次的压迫,才是最佳选择。 只不过操作起来极其困难。 瓦解心防过后,等待惧鬼的就是时瑶的载物。 不光是殷长夏,齐枫都想给时瑶鼓掌了,时机和配合都天衣无缝。 他们本来刚刚制服惧鬼,暂时松了一口气。 而前面的破屋亮起幽蓝火焰,再一次夺走了众人的目光。 陈可天大喊:“快看那边!” 殷长夏拧紧了眉,朝着那边望了过去。 破屋! 这才是今夜的重心! 这只可能是宗昙自己的力量,就算是殷长夏使用鬼骨的时候,能借用一些,纯度也远远比不过宗昙。 宗昙能掀动一整个火海,殷长夏便是一簇火苗。 那些火光像是要冲破束缚着整座城的黑暗,很快便将破屋给烧毁。 房梁崩塌过后,一个工匠打扮的人便站在中间,破屋里的佛像无法被鬼火点燃,形成了一个庇护圈。 在他现身之时,所有玩家脑海都响起了一个声音—— [恭喜所有玩家,怪谈二已正式开启。] [请在七月半结束之前,找出手艺人灭门惨案的凶手。] 手艺人的头上包裹着葛巾,脸上无悲无喜,分明自己是被佛像所庇护,该是心向光明。但在破屋里面,是成百上千的鬼魂。 “呜呜……” “放我们出去……” 鬼魂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束缚住了一样,每一只都哭泣了起来。 徐默捂着自己的肚子,狠狠的咳出了一口血,声音也显得十分虚弱:“游戏虽然在说七月半之前,足有三天时间,但不要超过今晚。” 殷长夏回过头,目光幽暗:“是因为秦封?” 徐默:“哈……你果然猜到了。他要拿整个城的玩家献祭,利用食欲和爱欲的规则,让鬼物发疯屠戮玩家,致使这里鲜血横流。” 半鬼王的诞生,需要一城玩家的献祭。 殷长夏眼中掀起惊涛骇浪,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指定boss的意义所在。 他收集鬼怪臣服,是在和秦封抢时间! 徐默躺在了地上,无声的笑了起来:“就算……秦封不这么做,手艺人多年寻找灭门凶手无果,也会在三天之后发疯,使得这条规则扭曲。秦封不过是利用他,将这条规则提前罢了。” 听完徐默的话,殷长夏下定了决心。 “我不会让秦封得逞,他也休想成为半鬼王。” 徐默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身体在一点点变冷。 他只想死得快一点,更快一点,好从这具身体逃离。 终于…… 能够解脱了。 就算无关乎勇气,而是为了自尊心。 要是早一点剜了惧鬼,那该有多好。 天空的云层越发下压,像是一条巨大的蟒蛇,在抬头可触的地方扭动翻滚起来。 惧鬼已经放弃了抢夺养灵体质,在网内剧烈的挣扎,只想早些将消息传递给阿哀,好让阿哀知道,不能再跟秦封合作了! 殷长夏…… 他手里的半鬼王,不止宗昙一个! “时瑶,看好惧鬼。” 殷长夏丢下这句话过后,便朝着手艺人的方向走去。 手艺人的怀里还拿着阴玉,身体早已经被阴玉所腐蚀,却依旧毫不在意的收集着四周的冤魂。 齐枫喃喃自语道:“难怪游戏内核会出现,传闻血玉的阳玉和阴玉组合在一起,就能引出一个游戏内核……” 不仅如此,破屋那边的空间扭曲的原因也找到了。 这么大量的冤魂聚集,阴气的浓郁程度比之其他地方严重的多。 宗昙的攻势更烈,像是失去了掌控,幽蓝的鬼火已经将整个小巷都点亮。 鬼城是黑暗的,连灯光也会被吞噬。 反倒是这些鬼火,在冲破黑暗的束缚。 然而鬼火终究无法点燃手艺人背后靠着的佛像,形成一个特定的圆圈。不久之后,佛像竟然在此刻不断增大,十米、二十米、三十米,越来越高。 佛像眉眼慈悲,胸口处刻着一个卍字,可立在这种环境之下,只觉得浑身都渡上了一层阴森恐怖。 手艺人不断靠后,如此巨大的佛像竟朝前轰然倒塌。 金身碎裂,沾染尘泥。 无数断掉的石块,将相邻的建筑全都祸害。 好端端的一个小巷,已经变得如荒废千年后的断壁残垣一般。 手艺人已经携阴玉消失不见,他带走了大量冤魂,可仍有一部分留了下来,用来阻击他们的步伐。 宗昙眉眼冷得如冰川山樾:“该死!” 佛像的毁坏,让所有鬼魂都变得更加凶戾。 殷长夏正打算要追,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 陈可天:“别追了,我知道他要去哪儿!” 看来陈可天的手里,应该掌握了许多情报? 殷长夏回过头,眼神微闪的打量着他,似乎有些不相信。 “我说的是真话!”陈可天为了让殷长夏相信,便抖出了一些信息,“手艺人毁掉的这座佛像,是他当年亲手雕刻,还有另外一座在城南。” 殷长夏:“……” 正值上方冤魂变得更加凶残,佛像被毁坏过后,就连惧鬼也不要命的冲击着墨斗网,颇像是陷入了狂化状态。 在惧鬼三番四次的撞击下,终于弄破了墨斗网,和那批冤魂聚集到了一起。 齐枫也按捺不住,走前了几步:“先撤!” 太多鬼魂了。 陈可天也在着急:“别耽搁了,趁他们还没彻底狂化!” 就算实力再怎么强大,寡不敌众啊! “一百多只……倒省去了我找的功夫,他们可真贴心。” 殷长夏将注意力全都放到了这边,根本没有理会,而是仰头望着庞大的鬼群。 他亲手分离了巨树之心和血玉,一时间红光乍起,将他的面颊染得如恶鬼一般,血玉的煞气暴露无遗。 阴玉养魂,阳玉镇魂。 既然这大片的鬼物,都是被阴玉吸引而来,自然会被阳玉镇住。 惧鬼没有鬼力逃跑,本打算吞噬几只冤魂之后,稍微有了力气就立即离开。 然而阳玉被拿出来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错过了这个机会。 在场所有的鬼物,哪里还敢狂化? 它们纷纷瑟缩着身体,互相报团取暖,恨不得早点逃离这个地方。内心因佛像的原因而激发的怨恨,也在此刻立即收敛。 救命! 天地苍茫,距离被拉得极远,周围是一片残骸。 在如此残缺的、阴森的环境里,殷长夏仿佛和整片的黑幕融合在一起。 “你们只有一个选项。” 殷长夏的声音掷地有声,响在漫漫长夜之中,“向我臣服。” 第99章 第二十章(修) 第二十章 佛像是规则的稳定剂。 在这一尊毁坏过后, 鬼物们纷纷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饥饿感,这种感觉快要把人给逼疯,让他们迫切的想要寻找到吃食。 越是和鬼物为伍的玩家, 越容易遭到反噬。 玩弄力量的人,若不存着敬畏之心,迟早会被力量所玩弄。 齐枫早就知道这一点, 所以才会出言提醒,让殷长夏赶紧撤离。 就算之前殷长夏和裴铮互换身份,让他被蒙蔽了双眼,做了一段时间的舔/狗, 齐枫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 失去一位颇具实力的队友。 天边的云层已经极低了,就盘踞在他们的头顶。 很快这些云层就要被拽下来, 鬼城上空聚集的浊气,会反哺这些鬼物,使其变得更加强大。 自然…… 也有利于秦封。 不知从何处刮来的一阵邪风, 齐枫用袖子挡住了眼睛,艰难的望向了那边:“回无定客栈, 我们再做商讨!” “没必要。” 殷长夏没有动,就连那群鬼物再度反扑, 也不见他有一分一毫的动摇。 他必须得冒风险,跟秦封抢时间。 鬼物是最容易察觉人心的,一旦表现出半点的软弱,他们就会骑在你的头上。 殷长夏直视上空:“你们应该感到荣幸, 整城的鬼, 我只保你们这一百只。” 阳玉煞气太重, 发出刺目的红光, 像是要把空气里如丝绸一样的阴气也给染红。 俗话说鬼都怕恶人,也正是因为阳玉的煞气,才将他们镇得不敢动弹。 惧鬼承认自己被镇住了。 这一瞬间,不是被阳玉给镇住,而是被殷长夏。 在和徐默共生之后,惧鬼和哀鬼才明白了许多‘玩家’和‘规则’的事。 按理来说从报名场后,只经历过几场游戏的殷长夏,不应该这么快的强大起来。 他感受到了巨大的悬差。 在和殷长夏的两次见面中,他真切的感受到了成长两个字。 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宁愿看着殷长夏弱小! 当初夺人目光的唯有半鬼王的宗昙,殷长夏捡到了宗昙的鬼骨,是得了个大便宜,惧鬼和哀鬼总觉得自己只输在运气上。 而如今惧鬼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惧鬼的面颊发疼,像是被人打了几巴掌。他死了许多年,已经太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眼瞧着四周的鬼物都快屈服,惧鬼嚷嚷了起来:“你们真的要屈服?他就是个活人,和之前一样,可以欺负恐吓的活人。在鬼城当中,又是七月半,鬼怪的实力才是最强大的!” 七月半活人会被压制。 这点毋庸置疑。 可惧鬼的话,不但没引起鬼物们心里的戾气,反倒引发了他们的恐惧心。 欺负、恐吓? 被欺负恐吓的明明是他们才对! 殷长夏凝视着众鬼:“是对我臣服,还是成为今夜诞生的半鬼王的食物,你们自己选。” 鬼物:“……” 他的声音清透,极具穿透力,响在这个残缺的巷子里。 树木已经被焚烧了一半,从炭一般的枝条上生出袅袅的黑色烟丝,空气里弥漫着烤焦的气味,以及从上空传来的恶臭味道。 如此阴森的环境,让在场众人的心情沉入深谷。 齐枫心里咯噔了一声,终于明白过来——殷长夏是妄图和快要诞生的半鬼王对抗! 原以为殷长夏只是想解决现今的危机,殷长夏却远远比他猜测的想得更深更远。 他在争,在抢! 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所有玩家。 眼瞧着身上的寿衣快要完全灰烬化,齐枫的心上宛如压了一块巨石,突然朝着时瑶大喊:“回无定客栈,我去找店小二再要几件寿衣。” 还能再要? 恐怕没有齐枫说的这么轻描淡写,如果单纯的去要,也不需要出动一个C级玩家,单纯的支使田兴就好了。 时瑶郑重的说:“拜托你了!” 齐枫同田兴转身离开,他们也要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不能完全依靠殷长夏。 行动起来! 不能停下! 陈可天怂得不敢前进,但也没有后退,选择跟齐枫一起回更加安全的无定客栈。 他得将所知的信息告诉殷长夏。 殷长夏在哪里,他就得在哪里。 云层的浊气酝酿已久,终于没过了肩膀,臭气在里面聚集,一瞬间便模糊了眼前的视线,将鬼物们的声势推至巅峰。 对抗仍在继续。 一片凛冽的如冰雪般的寒意刺了过来,周围的气温骤降,将在场的玩家都冻得紧缩着脚趾。 殷长夏:“……” 鬼物们被阳玉镇住,不能随意离开,却也不肯轻易臣服,用自身力量在对殷长夏施压。 阳玉被刺激得煞气极重,所散发的红光将殷长夏的手都染上了一片血红。 太危险了! 哪怕殷长夏表现出半点软弱,都会被鬼物所围攻。 时瑶万般担心,突然想到了那边的宗昙。 她向来是不敢看宗昙的。 时瑶来自道门,没有人比她更能感知宗昙的可怕,但到现在这种地步,必须要有一个外部力量帮殷长夏。 时瑶克服着自己内心的恐惧,咬紧牙关转动着头,向着那边望了过去。 可仅仅只是一眼,便让时瑶再度转了回来。 不行……太可怕了。 她的眼睛都渗出生理泪水,然而想到殷长夏,她不愿做个懦夫。 时瑶再度尝试,强忍着可怕朝前走去:“你、你不帮……” 宗昙靠在墙上,身上纠葛着大片阴影,将他的眼神也映得晦暗。 如此冷淡,又如此高傲。 他只是注视着殷长夏,任何帮忙的动作都没有。 “他能做到。” 斩钉截铁,毫无怀疑。 时瑶心生诧异,毕竟厉鬼大多不信任任何人,这是源自于他们的本能,绝不可能轻易改变。 然而他却能如同认可自己,去认可殷长夏…… 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 宗昙扫视了过来,竟以对抗的姿势,同时瑶和陈可天站到了相反的方向:“所以,任何人都不准打扰他。” 心脏犹如遭到重锤。 时瑶很快就明白了这种感情的来源—— 他犹如在培养着自己的对手一样,小心翼翼的打磨着这颗原石。 骄傲于他的所有表现。 可培养他之后呢? 时瑶的面颊一点点变白。 一定是掠夺。 正因为是厉鬼。 才会掠夺对方至最后一片土地。 他们会真的纠葛到不死不休。 时瑶只得缓步退后,不再向宗昙提出刚才的请求。她看得太过清楚,宗昙安静之下的疯狂,索取过深的羁绊。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是厉鬼,不应该对任何人产生过深的纠葛吗?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每一秒都显得那样骄傲。那颗被烧得一半的树,终于轰然倒塌在地,无法支撑起自身重量。 说到底还是上方枝叶太过茂密,而底部又被烧得中空导致的。 坠落的轰声,压在他们的神经上。 殷长夏仍在和众鬼对视。 傲慢不能主导他的一切,脱笼的野兽总是危险。他必须用理智,去管束着那份感情。 纵然这很难。 殷长夏的脊椎紧绷,就宛如沉入了深深的海水里,很难不沉溺于其中。 “想拖延时间?” “我的耐心可没那么好。” 殷长夏拿出了巨树之心,里面散发出淡淡荧光,朝着鬼群冲了过去。荧光所到之处,竟然在击退那些七月半所带来的浊气。 那把曾经被徐默所使用过的匕首,再度回到了殷长夏的手里。 裴铮还真是给了他一样好东西,要不然武器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了。 殷长夏减轻了阳玉的控制,除却不让他们离开之外,能够肆意在附近行动。 他是刻意这么做的。 既然对峙不行,就立马换别的招。 鬼物早就等待这一刻,拼命向着殷长夏冲击而去—— 殷长夏一刀刺了进去。 他要杀鸡儆猴。 惧鬼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他是这群鬼当中,最不愿意选择臣服的。 殷长夏没有使用面具,而是用鬼骨掐住了惧鬼,他虚化的身体形成一条条的长鞭,所到之处,直接将整个佛像碎裂的石头给击穿。 可想而知,这东西穿透力有多强。 万一落到人的身体上,五脏六腑都要被戳烂。 时瑶捡起某样东西,朝着殷长夏的方向拽了过去:“接着,夏哥!” 一个罗盘丢了过来。 殷长夏认得,这是徐默那个可以复制武器的道具。 殷长夏本想用其他办法解决,看到地上鲜血如红绸般向外流淌的徐默,他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竟然还死死的盯着这边。 殷长夏:“……” 是想看到什么? 殷长夏眯起眼,没有再犹豫,而是动用了罗盘,手里的匕首顿时生出了无数把。 “好啊,如你所愿,我就用它。” 殷长夏左右手同拿,双手交叠着,用两把匕首切开了细鞭。 那东西如蛇般在地上扭曲着,还不肯彻底死去,殷长夏便松了手,用削铁如泥的匕首,就这么刺了进去。 惧鬼身体所化的细鞭,终于被消灭干净。 殷长夏:“就让你看看,那招刀山到底是怎么用的。” 徐默粗重的喘息了起来,竟然完全无法挪开眼。 这样残缺、阴暗的世界里,唯独只剩下殷长夏这一抹鲜活。 明明所有人都应该处于绝望之下,可齐枫和田兴行动起来,就连陈可天这样贪生怕死,时瑶胆小恐惧,都有了改变。 他们……不想逃吗? 换成是他,只想得到逃而已。 无数匕首被复制而出,殷长夏手上已经更换了无数武器。他的脚步走得很稳,根本不见任何畏惧或者退缩。 等到抵达惧鬼的面前,他竟然将一把匕首直接插入了惧鬼的体内。 随之而来的是…… 第二把、第三把、第四把……越来越多。 惧鬼:“啊啊啊——!” 殷长夏挑眉:“看到了没,刀山。” 徐默:“……” 惧鬼倒在了地上,本就没有恢复实力,此刻更加没有力气反抗。 他脑海里怨池的殷长夏的固有印象,已经被现状所打破。 殷长夏插/入了太多匕首,让惧鬼体无完肤,再也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力。 这可是对鬼物有压制能力的武器! 惧鬼:“不……!” 殷长夏眼底带着悲悯,像是十分可惜:“你看,这就是你不给我当二五仔的下场。小阿惧,你还是早点去吧。” 惧鬼:“……” “放心,我会好好使用它的。” 殷长夏修长的手指在那张面具上摩挲,又重新挪开了手指,给了他致命一刀。 惧鬼彻底死亡,身体化作黑烟,散入到了重重乌云里面。 惧面跌在了废墟之上,殷长夏弯腰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和血迹。 他每次攻击的时候,都可小心了,没有把惧面给弄脏。 哀鬼因为吃下他的右手而成为半鬼王,已经到这一步了,哀鬼应当很不甘心吧。 殷长夏半阖着眼眸,右手似乎幻痛了起来,想起了哀鬼吃了他右手的画面。 旧仇加上渴望…… 哀面他也想要。 [恭喜您成功获得喜怒哀惧四鬼之一的惧面。] [名称:惧面(煞)。] [功效:能让鬼物产生一定程度上的惧怕,积累的威吓越深,程度越高。] [稀有程度:B级。] [备注:喜怒哀惧四面收集完毕之后,您可以得到一个S级道具。] [目前剩余——] [哀鬼(半鬼王),由于其余三鬼的面具所带来的仇恨,哀鬼遇上您之后,大概率会狂化。] 躺在地上的徐默,身体终于变凉。 他死死的瞪着前方,身下开出一大片的血之花,仿佛这是他阴暗人生当中最后的救赎。 如此另类、又残酷的救赎啊。 哪怕是一次,就算是一次,能够提起勇气,早一点剜了惧鬼,那该有多好? 天空盘踞的浓雾越来越低,臭气也越来越浓郁。 整个世界都被染得脏污,各种深深浅浅的黑色,堆叠在了一起。 殷长夏缓缓立直了身体,抬眼朝着众鬼望去:“我最后再说一次,是臣服保命,还是沦为他人食物,你们自己选。” 再耽搁下去,恐怕就来不及了。 他要和秦封抢时间! 惧鬼死亡的那一幕,如小刀一般刺向了所有鬼物。 飘在半空的鬼物们,纷纷落到了地上。 时瑶和陈可天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还以为鬼物会和他们不死不休。 他们被迫做出了攻击的姿势,就算要让他们拼命,也得硬着头皮去上。 如果规则出现问题,鬼物将满城的玩家都当做吃食,他们谁都逃不掉。 此刻不拼,更待何时?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双方对峙了起来。 就连殷长夏的表情也在变冷,将手放到了惧面身上,打算试一试新得到的B级道具。 打都打了,还学不乖? 哪知道,前面站着的第一只鬼,却突然间朝着殷长夏跪下,将头趴在地上。 接下来成片的鬼,都在重复同样的动作。 叩首以臣服。 这场面十分壮观,带给人视觉上的冲击力。 所有飘在半空中,需要人仰头才能看到的鬼魂。如今全都踏在了尘泥上,收敛了充满恶意的态度,变得低微、乖顺、叩首时犹如在对待他们的王一样。 时瑶和陈可天甚至于忘记了呼吸,全都把目光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 天与地的空间被压得极近。 云雾重重,黑色的云团如丝,在伸手可触的地方翻涌起来。 周围被暴力破坏,只剩下一片废墟。 幽蓝的鬼火被收回,处处都是烧焦的痕迹。 在这之中,殷长夏单脚踏在佛像的碎石上,恰恰刻着神圣悲悯的卍字。 仿佛被毁掉的佛像不过是虚假的壳子,而如今才找到了它的神魂。 倾倒。 这两个字如千万斤重的山石一般,压在了时瑶和陈可天的身上。 不仅是鬼物而言,他们也同样如此。 [亲爱的育成者,您已为boss获得威压。] [数量 1。] [数量 1。] [数量 1。] 随着鬼物更多的叩首,头都死死压在了地上,连看也不敢再看殷长夏。 前面徐默的身体,悄然间抽搐了起来,不停吸纳着周围浓郁的怨气。几只不愿臣服的鬼物,猛地钻到了徐默的身体当中。 徐默的身体抽搐得更大了,竟被进入的鬼物给拖到了半空。 肉眼可见的黑团,在撞击着他的身体。 时瑶:“不是说七日回魂吗?难道……!” 陈可天:“……” 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要从徐默的身体里诞生。 殷长夏的身体有些摇晃,身上的寿衣就快全部变成灰烬了,他进入游戏穿的那身民国服饰,就要展露出来。 如果没有寿衣,这些如丝绸般扑来的阴气,就会如毒气那样。 他必须换上新的寿衣。 眼看着就要摔倒,却被身侧的宗昙给搀扶了一把。 殷长夏诧异的看向了他,他不是没有听到宗昙的话,那个状态下他的确不希望别人来打扰,拦住时瑶反倒是正确的选择。 倘若不是他一人之力压制,鬼物都不会臣服。 就算借了别人的力量,鬼物也只会……怕惧他。 这两者有本质区别。 一个是心服口服,一个是心不服口服。 殷长夏都觉得,宗昙会将所有事情都交给他处理,只会在一旁像是更高维的角度来注视着他。 哪知道…… 宗昙竟然会伸手? 宗昙根本不知道殷长夏的想法,看着他的时候,缓缓露出了笑容:“做得漂亮。” 这一秒,冰雪消融,高傲全失。 仿佛是把高高在上的神明给拽了下来,落到了他的手心里。 殷长夏一瞬间的失神,肌肤相触之后处,被冻得抖了几下。 可那酥麻感,却迅速钻到了心脏。 还好只有一瞬间,宗昙便恢复了本性,恶劣的说:“不过中间过程太慢。” 殷长夏:“……” 我要你表扬哦? 就不能让我更爽一点? 殷长夏不满的哼了一声,站直身体后,就没再让宗昙扶着了。 游戏的提示音,终于不再响起。 殷长夏满心欢喜,以为就能指定boss了,结果一瞧…… [威严值:99/100。] 就差一个!? 他的鬼小弟呢! 殷长夏痛心疾首,很快便注意到了地上。 血液混杂在泥泞当中,遍地脏污,又刺激着神经。 这些全是徐默的血。 他的尸体已经被撑下了太多只鬼魂,谁也不肯放过这个庇护所,全都凝聚到了里面。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没想到跑来了这么多。 殷长夏想要再度动用阳玉,但阳玉也只是镇魂,到底该怎么把里面的鬼魂给揪出来? 如果江听云在这里就好了…… 几个半鬼王里,唯有江听云有这个能力。 时瑶:“夏哥……要不把他带着一起?” 带是肯定得带。 他没有时间再找新的鬼了。 但谁来扛,就成了个问题。 殷长夏的目光放到了陈可天的身上,笑眯眯的说:“你是不是想跟我们一起行动?” 陈可天:“……” 他认命的走了过来,欲哭无泪的将徐默的尸体给扛了起来:“知道了、知道了。” 这个人倒有点眼力劲。 殷长夏开口问道:“你刚才说的城南的佛像是怎么一回事?” 陈可天:“边走边说吧!” 刚才齐枫他们也听到了这句话,倘若能成功拿到寿衣,应该就会到城南去找他们。 不…… 现在根本不能想,拿不到寿衣的情况。 是一定得拿到寿衣! 殷长夏:“等等。” 殷长夏发现自己手中拿着的惧面,仍有种粘腻恶心的触感。他翻开一看,这才瞧见,不知是什么时候,一根舌头长了出来。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真是顽强啊。 [此为鬼将级别的鬼物,目前已被您削弱至最低点,是否同意使用载物?] 殷长夏的载物根本没有升级,只能直接转换低级邪物。 其余级别的鬼物,必须得削弱才能转换。 殷长夏:[是。] [扣除阳寿一个月。] 一颗魂珠自惧面而生,大部分的鬼物的魂珠颜色都偏蓝,这一颗却是湛蓝。 魂珠被缓缓送至暗处,来到了夏予澜的身边。 殷长夏:“行了,走吧,去城南!” 几人迅速行动了起来,不敢再有任何的耽误。 而立在废墟的鬼物,也化作淡淡荧光,就像是一只只的萤火虫,跟在了他们身后。 夏予澜全程看着殷长夏,心情显得凝重,像是一块无法融化的冰。 倘若小崽子生在千年前,夏家何至于要依靠凶棺? 夏予澜收起了魂珠,履行了自己的承诺。 [怨狐眼、骨哨、绿毛僵,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殷长夏身体僵硬:[樊野??] 李蛹拿了樊野的眼睛!? 今夜所有事情,都没能让殷长夏的内心掀起波澜,反倒是这一件事。 殷长夏的心跳声微乱,惊诧之余缓慢的整理着自己的思路。 李蛹之所以这么难对付,不就是因为他能够利用怨狐眼,不停的转移身体吗? 只要合适的身体足够多,那他就杀不死。 因为没有半鬼王镇压,他的载物还不成气候,难对付的就只有怨狐眼。 殷长夏:[那只眼睛,为什么会……] 夏予澜:[是在樊野死之前,被我亲手给分离出来的,我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夏予澜在看到李蛹的时候,才会那么讨厌他? 殷长夏脑子发瓮,犹如被泡入了海水当中,就连听到的声音,也隔了一层雾音。 他从宗昙的记忆之城里,或许只窥探到一角。 这里面藏着的,还有更大的东西。 片刻的迷惘之后,殷长夏的眼神又重新变得坚定。 不能乱! 只要他一直在行动,埋藏数年之久的事情,肯定会重见天日。 原地打转,被牵扯得无法再迈动脚步,才会永远一团乱麻。 [第二个问题,我要知道怨狐眼、绿毛僵、骨哨这三者之间的联系。] 夏予澜低低的笑了起来:[这代价可就昂贵了。] 殷长夏:[半鬼王,够吗?] 这一句话,彻底镇住了夏予澜。 他许久才回过神,刚想骂殷长夏口气太狂,却想起他刚才的表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骂出口。 [想要,就把力量借给我。] 殷长夏一字一句道,[我需要你。] 这四个字,令夏予澜内心翻涌起来。 他完全没有发怒,甚至想笑出声。 那句‘我需要你’四个字,还从未有人对他说过。 他们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夏予澜:[好。] 就让他看看,夏家唯一后代的能耐! 他没有再骂一句,因为答应借给殷长夏力量,骂殷长夏就等同于骂他自己。 夏予澜可不会觉得自己狂。 半鬼王而已,不搞他个天翻地覆,就不算夏家人! 几人穿行在大街小巷当中,陈可天早已摸熟了地形,企图以最短距离赶往城南。 在几人迅速的移动中,陈可天尽量简洁的告诉殷长夏信息—— “我算过时间,距离手艺人离开,我们只晚了九分钟,应该能来得及赶上。” “这是增加速度类的道具,赶紧穿上!” 他将东西递给了殷长夏和时瑶,此刻也顾不上肉疼了。 命重要还是道具重要? 这是一件罩纱,像是羽衣那样,显得十分轻盈。 殷长夏和时瑶默默穿上,速度果然快了不少,这为他们节省了不少体力和时间。 “毁掉佛像需要十分钟,我们必须阻止他们! “……等两尊佛像都没了,规则就会乱了。” 殷长夏猛地看向了他:“也就是说,距离玩家和鬼物互相厮杀,只剩下最后一个佛像了?” 陈可天抿着嘴唇:“……嗯。” 糟糕了! 殷长夏表情难看,想到了自己身边的两只半鬼王。 饥饿感爆发之后…… 养灵体质的他,全城的鬼物都会对他如饥似渴。 殷长夏打定了主意,必须尽快选择boss,这样才能用鬼骨重新封住养灵体质,瞒住养灵体质的秘密! 借由速度类道具,原本半个多小时的路程,被他们缩短至十几分钟。 眼看着即将抵达城南,陈可天扛着的徐默尸体,突然有了反应。 徐默的尸体再度抽搐了起来,身体的骨头扭曲如麻花辫,七窍都在流血。 陈可天吓了一大跳,手上一哆嗦,便将徐默的尸体丢到了地上:“这……!” 他的面色泛白,刚才只感受到一股毛骨悚然的刺痛感,像是被无数死人的嘴唇亲吻过来似的。 “你们快看那具尸体!” 三人纷纷做出戒备的姿态,不知道吸纳了几十只鬼物的徐默,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身体再度翻转扭曲,显得诡异极了。 再这么扭下去,恐怕身体都要被扭断。 夜风极冷,寂静无人的街道上,借由灯笼的光亮,闪过几个孩童的人影。可周围没有脚步声,这让殷长夏想起了早上看到的蹦蹦跳跳的纸人。 一股浓浓的黑雾从徐默的口鼻钻出,逐渐扭曲成一个恐怖的鬼脸,拼命挣扎起来,而后又想要脱离这具身体。 然而仅有数秒,又被什么东西给扯了回去。 尸体再度恢复平静,又一点点的扭曲回了原样。 时瑶大惊:“他们在互相吞噬!” 阴气以旋涡的模式,忽然大面积扭曲了起来,阴风吹得灯笼胡乱飞在半空,连街道栽种的树木都被折断了枝桠。 有什么东西,即将诞生出来。 待徐默的身体全部扭转至正常模样,最后一只东西从身体里涌了出来,不仅战胜了几十只鬼魂,还吸足了附近的阴气。 尸体上方的鬼魂低着头,烧伤的面颊已经恢复如初,半张脸都长着黑色的鬼纹。 “……徐、徐默?” 时瑶惊了半天,一时间竟分不清眼前的东西是敌是友。 藏在暗处的苏媛心满意足的看着这一幕,徐默果然按照承诺,把殷长夏带到了这个地方。 只不过……提前了几分钟? 难道有什么变故? 算了。 处理完那件事的哀鬼,应当很快就要过来了。 苏媛的声音借由阴风传了过去:“徐默,你果然用了李蛹交给你的办法,成为厉鬼的滋味怎么样?还不赶紧杀了他们。” 徐默睁开了眼睛,缓步来到殷长夏的身边。 苏媛极恨陆子珩,殷长夏作为他的弟弟,自然要承担这份恨意。 “你很快就能报仇雪恨了,是不是很开心?” 这话不知是在说徐默,还是在说她自己。 就连时瑶都以为徐默要对他们动手了,提前花费了三个月阳寿,铜钱迅速组建成为一把七星铜钱剑。 “你简直忘恩负义!” 就不应该带上他的尸体。 然而徐默的举动却出乎意料。 徐默走到了殷长夏的身边,终于睁开了眼睛,没有半点眼白,黑色蔓延至整个眼睛。他竟然朝着殷长夏的方向…… 跪了下去? 叩首以示臣服。 苏媛脑子懵了,没想到徐默竟然会这么做。 为什么? 厉鬼怎么会对他人屈服呢? 尤其是以怨气灌养的新生厉鬼! 夜风呼啸,搅动着上空乌云,令云层逐渐翻滚了起来,一如在场众人的内心。 殷长夏看着徐默,当然明白徐默的举动古怪,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脑海里收到的游戏提示,却昭示着徐默的臣服不是作假。 [亲爱的育成者,恭喜您已经完成任务,替boss收到了百只厉鬼的臣服。] [请您选择boss——] 在完成的这一瞬间,鬼城内的所有鬼物都受到了冲击,脑海里被游戏植入了一条新的规则。 就连秦封和哀鬼也同样如此,正在收集冤魂的他们,不由的表情大变。 “规则……” “boss育成者?” 他们明明想操控食欲的规则,如今却反噬般的被规则所影响,眼瞳一度空洞失神,竟然在内心生出了类似‘选我’一样的狂热反应。 然而他们究竟比一般鬼物更厉害,很快便清醒了过来。 随之而来的,则是深深忌惮,以及无法摆脱的疯狂。 “到底是谁!?” 第100章 第二十一章(捉虫) 第二十一章 旋涡仍未停下, 被扭曲得更大。 从那中心卷起强烈的邪风,不仅是树枝,就连各家各户挂在檐角的灯笼也东倒西歪, 里面的烛火瞬间将灯罩点燃。 一簇一簇的火焰,在黑暗之中依次燃烧起来,宛如什么邪降仪式一样。 [请您选定目标。] [请您选定目标。] [请您选定目标。] 旧的规则变得混乱, 新的规则正在建立。 游戏如同坏掉一般,重复着发出同样的话。 殷长夏处于变故中心,众鬼所化的萤火齐齐向他靠近。 鬼物将育成者奉若神明。 等级越低,抵抗越弱。 [嘻……选我啊。]疯癫。 [不, 这个资格是我的!谁也不能抢!]暴戾。 [请您允许……]卑微。 那一粒粒的萤火, 不断发出爆炸性的信息,像小虫一样钻入脑海里。 殷长夏脸色苍白,脑子里塞满了几十个人的声音, 让他的脑袋胀痛欲裂。 “够了!” 声音发出的同时, 萤火便齐齐噤声。 比起之前几次不同的是,鬼物们率先对殷长夏进行了臣服。因此他的每一句话,对这些鬼物都具有‘约束力’。 世界安静下来,殷长夏的不适感才得到缓解。 宗昙:“新规则……” 殷长夏:“你也?” “在被强行植入。” 宗昙的神色淡淡,仿佛被游戏强行植入规则的人不是他一样。 片刻之后, 他看向殷长夏的眼神, 仍然受到了影响。 灼热、渴望。 又飞快被压抑。 殷长夏:“……” 不能再等了! 游戏从很就开始便在布局了吧? 它不会偏袒任何一方,秉持着绝对公正。 倘若鬼物当中会诞生一个半鬼王,玩家这方自然而然就得多出一个对抗的规则。 游戏的目标并不是屠戮玩家,而是看他们一点点变强。 殷长夏望向漆黑的天空, 总觉得游戏是个巨大的培养皿, 游戏从不会让他们死路一条, 而是留出了一个晋升空间。 这诡异的‘善意’,让殷长夏感到古怪。 它到底想做什么? 然而手里贫瘠的情报,容不得殷长夏深想。 他必须先解决秦封! 倘若哀鬼打算鱼死网破,亦或同秦封开诚布公,他养灵体质的事情可就瞒不下去了。 旋涡中心刮来的邪风更大了。 这条主街的地板都被狂风卷起,建筑上方的青瓦,也哐当几声掉在了地上,像是大雨倾盆一般的往下砸落。 没有一个人能逃脱得了,在这场动乱之中,时瑶和陈可天纷纷开始躲避。 而那些看似弱小的萤火,却完全不受旋涡影响,定在了半空。 一动一静的对比,显得那样强烈。 仿佛时间都在殷长夏的身边凝固。 隐藏在暗处的苏媛愣神片刻,不想承认自己看得入了迷,这才想起要阻止他们继续前进! 佛像已经不远了,不能让他们过去! 正当苏媛打算行动的时候,发现闪动在墙壁上的影子更快。 苏媛一瞬间的疑惑,没有继续往前走。 宗昙:“有东西要过来了。” 殷长夏心头一凛,宗昙向来是不轻易告知他危险。一旦主动提及,程度绝对不轻! 殷长夏:“时瑶,张开七星铜钱剑。” 时瑶来不及细想,长发被吹得凌乱,整个人都在被旋涡往前拉去。 她双手将七星铜钱剑插在了地上,载物的威力令周围形成一个特有空间。 时瑶随即大喊:“抓住七星铜钱剑!” 所有人都开始行动。 在他们拽住七星铜钱剑之后,身上的阴寒之感消失了。 细小碎石、枯枝、黄纸,不断被风给卷跑,唯有他们三人的周围是静止的,没有受到邪风和旋涡的影响。 陈可天知道,这是时瑶载物的威力。 “厉害……” 借由街道上的柳树,时瑶艰难的做出了一个椭圆形空间,想将墨斗线的范围布置得更大一点,奈何刚想把范围牵动得更大,七星铜钱剑便产生了轻微的嗡鸣声。 时瑶感受到了些许古怪:“……?” 殷长夏拧眉:“时瑶,范围不用太大,七星铜钱剑承受不住。” 就算是在墓室的时候,时瑶的载物也能支撑半个小时。 现在却成了这样。 可想而知,鬼城受到的影响越来越大了。 秦封和哀鬼不知道干了什么! 墨斗线只张开了一个极其狭窄的范围,限制了他们的活动空间。时瑶急红了眼,疯狂想要更多符纸类的道具:“陈可天,我把最后一张灵符给你,你去做人柱!” 要不然,根本撑不了多久。 陈可天迟疑了几秒,不知道该不该冒险。 时瑶:“快啊!” 陈可天紧咬牙关:“妈的,老子拼了!” 他迅速走到那边,将墨斗线撑开,这才完成了一个保护圆。 七星铜钱剑不再颤动,他们成功了! 邪风已经变得无比强劲,将街道的绿植和树丛都连根拔起,还有些根茎断裂在泥土里。 这威力也太强了。 陈可天吞咽着口水,心头一阵后怕,他们是赶在最后一刻做好了保护圆。 陈可天注意到了外面的宗昙:“他……” 不进来吗? 然而还没等陈可天问出口,很快就被另一人夺去了视线。 他站在旋涡不远处,脸颊的表皮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那股邪风劲儿太大,竟然直接将他的脸皮给撕扯开来。 这一幕看得众人心颤,不知是邪风太强,还是霍一尘的脸皮太脆。 时瑶大惊:“霍一尘!” 之前在万府放跑了他,没想到霍一尘竟然跟了过来。 他的出现让所有人感到震惊。 苏媛本想出手,这下可好,霍一尘的到来犹如天助,能够弥补徐默早了几分钟的事。她只需要隔空观虎斗,静静等着哀鬼过来,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们最好是两败俱伤! 霍一尘缓缓抬头,呆滞的目光锁定了殷长夏。 他是冒险前来的。 脑海里被植入了新的规则,他自然也想要争一争:“选……选我,他们都不如我强。” 宗昙:[等接下来,会有更多鬼物过来。] 殷长夏:[……] 再不做选择,恐怕附近的鬼物都会聚集到这边,互相争抢起来。 被植入新规则后,霍一尘能最快速度反应过来是殷长夏,大约是之前殷长夏就在他面前暴露过养灵体质,才会比其他鬼物更快一步。 殷长夏:“实力的强弱不是我选择的标准。” 霍一尘本来是呆滞的,语气急迫了起来:“那……那什么才是标准?” 殷长夏没有回答他。 霍一尘越发焦急:“再不选择,我就要……” 他的声音已经从成年男人,渐渐变成了鬼娃娃。 在钱乐君的身体被埋葬于墓室之后,鬼娃娃也失了精气供养,一步步的走向了崩坏。 这已然是他的陌路了。 殷长夏平静的看着他:“那关我什么事?” 鬼娃娃的声音停止了。 短暂的寂静过后,是更加强烈的爆发。 他黏在霍一尘的身上,竟然嘴巴一憋,大哭了起来:“哇!!” 徐默自从变成鬼之后,本来已经恢复了平静,在看到霍一尘和鬼娃娃的身体连在一起的场面,突然间想起了自己,竟抱住了头颅,表情无比惧怕。 痛苦…… 绝望…… 一系列的负面情绪影响。 由于他的情绪变化,徐默头顶的旋涡也开始异变,逐渐扭曲成了一个黑洞。 殷长夏语气凛厉:“徐默厉鬼化的方法到底是谁告诉他的?” 时瑶:“难道是李蛹?” 众人:“……” 这可真是给他们设下了一个大坑! 霍一尘和徐默在互相影响着对方。 那个聚满了浊气的黑洞,扩大了鬼物们的负面情绪,还影响着他们的神智。 霍一尘走路时并没有声音,小腿的附近堆满了纸人,每朝前走一步,纸人便跟随一步。 这看上去像是把纸人给绑在了脚上,显得十分笨重。 原以为霍一尘会进攻,哪知道张口便喊:“队长,我已经控制好鬼娃娃了,你瞧!” 队长? 霍一尘神志不清,竟然将他错认成了秦封? 殷长夏没有过多时间耽搁,便低声蛊惑道:“你在到处找我?” “是啊!陆子珩在清算我们,他还在为四年前的事耿耿于怀,陆子珩……他、他就是个恶魔!!” 霍一尘呼吸急促了起来,“他用一句‘你好没用’,就让尹越只身前往深渊博物馆。是陆子珩故意给殷长夏线索!也是他故意引殷长夏来到这个游戏的!” 在场众人面色不禁大变。 就连殷长夏也诧异了起来,阴差阳错间,竟然知晓了这件事情。 霍一尘像是陷入了死胡同,喃喃自语的说:“根本不明白陆子珩,他到底是要保护殷长夏,还是要推他去死。不过……陆子珩一定是想折磨我们!” 他对殷长夏还有半点温情可言,对其他人向来就只有玩弄。 殷长夏:“……” 时瑶担心的看了过去:“夏哥……” 殷长夏:“我了解我哥,陆子珩……他是要用这件事情,来试探我的实力。” 哥哥? 时瑶:“他试探……这,有什么用处吗?” 殷长夏:“如果我赢了秦封,回到家园过后,陆子珩务必会成为我的敌人。” 陆子珩不喜欢他太过强大,却能够容忍庇护他的弱小。 载物登记大厅,不仅引来了曹登,还引来了陆子珩的怀疑。 凶宅的事,夏家的事,陆子珩清楚吗? 不……或许正因为清楚,才会做出这样的行动。 殷长夏捏白了手。 掌心已经被他捏得留下了月牙印,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 时瑶无比震惊,更加不懂陆子珩的脑回路,竟然希望自己的弟弟弱小。 简直令人发寒的控制欲。 殷长夏花了极大的力气,才克制了自己,想要从霍一尘的口中撬出更多:“陆子珩还说了什么?” 霍一尘却像是听不懂似的,满脸希冀的看着他:“队长,陆子珩哪里比得上你,就应该由你来带领寒鸦!” 话到此处,徐默已经按捺不住。 他的面部满是扭曲的鬼纹,缓缓飞至上空:“住口!” 是陆子珩动用了考核官权限,才能让他花费三十年阳寿,停留在报名场。 他已经不再是被惧鬼左右的徐默了。 吞噬了那些鬼物,变成了厉鬼,就算是他的性格已经掰碎,或许现在的形态只是众多鬼物的集合体,他也不再是徐默,但他都不想陆子珩遭到诋毁。 就算他只见过陆子珩一面。 但那也是在无数个黑暗的日子当中,他所追寻的一点希望。 鬼娃娃能够听到别人的心声,自然也让霍一尘听到了。 霍一尘不由的笑出了声:“哈哈哈……竟然有人真心实意的感谢陆子珩?” 徐默:“……” 嘲笑过后,便是深深厌倦。 霍一尘戾气十足的说:“你以为他救你是为了什么?因为你动了那个时候无人庇护的殷长夏,他不想让你死得这么容易!” 徐默和他素不相识,只是被霍一尘如今的模样激得让他想起了自己。 眼前的人,就好似自己的对照组。 然而正是这样的人,才最容易直击内心里脆弱虚假的信仰。 徐默气息不稳,这一刻在以往构筑的希望,全都如碎片一般的崩塌。 殷长夏没有阻止,反倒推波助澜。 要想得到一个‘干净’的徐默,就要让他认清现实。 殷长夏:“你还挺了解陆子珩?” 霍一尘的眼神又变得柔和:“那是当然。不过陆子珩有一件事没预料到,他觉得推给殷长夏的敌人,至多会是一个鬼将,殊不知……” 霍一尘话音一转,眼底渗出万分恶毒,“看来陆子珩也不知道殷长夏的养灵体质!” 这是个禁忌的话题。 那四个字刚说出口,外围的宗昙便展露出了杀意。 庞大的鬼力朝内压迫着霍一尘,宗昙的脸上再度生出无法愈合的裂痕,是忍受着身体崩坏,也要杀了他。 霍一尘的身体被吊了起来,内脏受到了挤压,他脚边的纸人竟自燃了起来,飞蛾扑火一般的朝着中心的时瑶扑来。 殷长夏没有考虑刚才徐默的心情,反倒在时瑶受到攻击的时候,展露出了鬼骨,将那些纸人给捏碎。 时瑶和徐默是不同的。 殷长夏对‘自己人’分外护短。 这是他亲自培养、并且亲自选择的队友。 里面蜈蚣形状的诅咒爬了出来,又被宗昙晲了一眼,用鬼火给点燃。 “就这些小把戏,也敢自不量力?” 宗昙的目光微冷,从来置身事外,把所有危机的应对都交给了殷长夏自己。 而如今就因为霍一尘‘养灵体质’四个字,而彻底被触怒。 他不再置身事外。 而是深入局中。 霍一尘的内脏已经被挤压都破裂,都是因为鬼娃娃他才得以存活。 霍一尘吐了几口血,恍惚间瞧见一个人影向他走来。 他每踩在地上的一步,都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明明不是什么吓人的场面,甚至连那些断手断脚、满脸流脓的鬼物都比不了,却勾起了霍一尘内心最深的怕惧。 他已经被同化。 他也属于鬼物。 极致的恐惧,引得霍一尘双脚朝下蹬了起来,这是天然的等级压制:“不……别靠近!你走开!” 苏媛吃惊的注视着这一幕,连大气也不敢喘。 可她却听到了关键词—— 养灵体质。 纵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可他们如此被触怒,一定十分重要。 宗昙单手举起,在半空中做出一个掐的姿势,毫无留情的一点点用力:“我本来不打算出手,谁让你提及那四个字。” 霍一尘更加痛苦,彻底断了气。 这要是在怪谈一,玩家的死亡一定会引起游戏的处罚,无法动用道具三分钟。 但在怪谈二,他们都是各自为营。 在霍一尘死之前,鬼娃娃已经从他的身体脱离,身上连形状都聚集不了,宛如一摊流动的肉泥,朝着殷长夏的方向而去。 [选我……] [呜呜呜。] [在不快点,我就……] 殷长夏没有半点留情:“我已经有人选了。” 鬼娃娃:“……” 这一句话,是判了他死刑。 鬼娃娃刺激得霍一尘说出了更多信息,就是为了朝殷长夏献媚讨好。 没想到,殷长夏竟然完全不在意。 鬼物投诚,还是在这种危险的时候,试问谁会拒绝? 他竟然……竟然这样不知好歹! 鬼娃娃愤怒至极,一头冲向了时瑶,身上的肉泥朝四周飞溅。 殷长夏脱下速度道具羽衣,为陈可天和时瑶挡住了那些东西,让碎肉没有飞溅到他们的身上。 道具被毁,可碎肉所到之处,连土地也被腐蚀。 殷长夏:“我说了,我有人选了,你是不是听不懂?” 鬼娃娃大哭,那哭音震耳欲聋,让人的耳膜都开始刺痛。 殷长夏飞快的对时瑶说了一句:“借你的载物一用。” 时瑶面色苍白的捂住了耳朵:“好!” 主人首肯之后,七星铜钱剑才来到殷长夏的手中。 殷长夏一剑刺了过去,借着羽衣遮挡,没有让那些碎肉飞溅过来。 鬼娃娃的身体跌倒在地,彻底没了气息。 殷长夏并未着急拔出七星铜钱剑,时瑶的载物具有‘定’的功效,能让鬼娃娃的碎肉不至于太过向外流动。 殷长夏:“这是巨树之心,接着!你们先躲一躲。” 辛苦做出的保护圆,就这样消失不见。 他竟然连眼睛都不眨? 徐默头顶的黑洞不停的吸纳着周围的东西,俨然是把徐默当成了提供力量的中心。 李蛹还真是好算计。 不过再好的算计,都比不过这一幕带给人的震撼。 苏媛心脏咚咚直跳:“应对得也太漂亮了……” 这是苏媛头一次见到殷长夏,只是从其他玩家的口中,了解到他是陆子珩的弟弟。 苏媛原以为自己会像厌恶陆子珩一样,去厌恶殷长夏。 毕竟陆子珩阴晴不定,还害她们损失了不少的人,寒鸦在被一点点清理排查,逐渐变成陆子珩唯大的组织。 B级玩家,A级玩家,差别就这么大吗? 当年秦封当队长的时候,对内十分憨厚温和,却让寒鸦攀枝错节,反倒影响了寒鸦的发展。 苏媛不喜欢那样没有人情味的寒鸦,是陆子珩毁了她们的乐园。 她再度将目光集中在殷长夏的身上,发现他对手里的人,和陆子珩全然不同。 倒有些……她们队长秦封的影子。 不!不能被迷惑! 苏媛身侧的冤魂快要不受束缚,即将朝着殷长夏的方向冲过去。 她十分奇怪,这分明是李蛹给她的冤魂,受李蛹载物的影响,根本不敢违抗命令。 冤魂们哭泣了起来,争相恐后想要挤出去。 “育成者……” “选我。” “让我成为boss!” “我想凌驾于众鬼物之上。” 听到这里,苏媛死死的捂住了嘴,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刚才听那边说什么选不选的,让苏媛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游戏前所未有的指定了boss育成者! 一般玩家根本不可能得到这个资格。 难道…… 是那个所谓的养灵体质? 不行!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队长! 正当苏媛往回赶的时候,身后出现一团庞大的白色烟团,一个身影趴在了屋檐上面,脚踩在瓦片上,一跃朝着苏媛扑了过来。 轰—— 瓦片向下坠落,如碎雨跳珠。 郑玄海胸腔上下起伏,额头冒着冷汗:“妈的,终于赶上了。” 郑玄海和裴铮不是去追查无定客栈走廊出现的那个男人了吗? 裴铮呢? 暗处的时瑶很想要过去帮忙,双脚不停抖动,却想起自己的实力,又给蹲了回去。 郑玄海的表情显得凝重,一堆的信息要告诉殷长夏。 但现在,得先对付苏媛! 苏媛的身影缓缓从碎瓦之中走出,既然被发现,她也不想躲着了。 她被无数冤魂围绕着,已经趁乱派遣了一只冤魂,想要把养灵体质和boss育成者的消息放出去。 就算是为了抵挡他们而受伤,甚至是去死,苏媛也在所不惜。 她对秦封异常忠诚,比之前的惧鬼多了一点,就是敢于用自己的命当成诱饵。 而惧鬼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战力被分散。 殷长夏却顾不得那边,反倒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这边。 任由徐默心理崩塌,便是要在他崩塌的这一瞬间,占据他的全部。 徐默:“为什么……会这样……” 他以为变成厉鬼,就能从泥泞之中摆脱出来。 然而等待他的,却是更深的黑暗而已。 黑洞的吸力变得无比巨大,快要连同七星铜钱剑一同被吸到里面。身体产生了拉扯一般的疼痛,恐怕再隔不久,等徐默上方的黑洞扩张到一定程度,真的会让人血肉分离。 殷长夏:“徐默,你甘心吗?” 徐默缓缓抬起头,曾经瞎掉的那只眼瞳,映入了殷长夏的影子。 殷长夏:“被人玩弄至此,你不会感到愤怒吗?” 他的话的确太具有蛊惑性。 光是顺着他的思路去想,徐默的表情便僵住了。 殷长夏:“你看看自己的上面吧。” 起初是顺着他的思路,而后则是顺着他的话去行动,一层层,程度变得更深。 徐默抬头朝着上方望去,表情蓦然僵硬。 是李蛹! 他用了李蛹的方法厉鬼化,没想到竟然被对方算计! 殷长夏:“想回击吗?” 徐默:“你是想……” 他早就猜到殷长夏迫使鬼物臣服,是有特殊的理由,要不然徐默也不会在变为厉鬼之后,甘愿跪在他的面前。 殷长夏引导着他:“既然想问,就把那句话说完。” 徐默紧抿着唇,趴在地上的时候,眼瞳里映满了殷长夏的脸:“你是想选我吗?” 殷长夏:“不。” 他选择的不是‘徐默’。 徐默:“……” 第一次没选他,第二次也没选他。 既然如此,何必说这么多? “你愚蠢,没有魄力,看不清局势,怨天尤人……” 殷长夏说的每一个字,都深深扎在徐默的心上,令他变得痛苦不堪。 殷长夏说得没有错,他会变成现在的惨状,恰恰不是因为别人,而是因为他自己。 “但我诱导你的时候,你竟然真的剜了惧鬼。” 殷长夏低笑了起来,仿佛遇到了一件令他极度愉悦的事,“你很适合被支配。” 支配这两个字,重重的砸在了徐默的心上。 他甚至没有厌恶。 这样隐晦的事情,被殷长夏以最直白的态度道出,比暗地耍花招的李蛹好上太多。 李蛹犯下了他如今最忌讳的事。 那边是在拿他的身体做筹码。 徐默已经厌倦了自己怪物的样子了,没想到死后,竟然还要忍受这些。 “我不想说太多废话,只想给你一个选项。” 殷长夏的语气稍冷,透着一股傲慢,“你,愿意被我支配吗?” 徐默脑子发瓮,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拽了一把,即将要堕入深渊。 前方就是悬崖,深不见底,他只要朝前迈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可他已经千疮百孔了啊。 早在这之前,他就活得如行尸走肉。 甚至现在的身体,是不是徐默,他都不清楚。毕竟吞噬了那么多鬼物,它们一些组成了他的手脚,一些组成了他的身躯,一些组成了他的头颅和五官。 现在的他,不过是鬼物怨念的集合体。 毕竟他用了李蛹教的办法,现在已经没了回转的余地。 徐默嗓子发哑,像是在做一个令他极度恐惧的选择。 他充分知道了前方有多么危险,还是颤巍巍的抬起了手,每抬高一寸,都让他的表情疯狂一寸。 像是快要将自己燃烧殆尽的荒草那样。 “我……” “我!” 他的语气越来越坚定,那颗无法跳动的心脏,也像是变得滚烫,“求求你了,我想凌驾于鬼物之上!!” 这一刻,徐默心里那个虚假的陆子珩彻底崩塌。 他本来就只见过陆子珩一面,而后无数个日子里,都靠着自己虚假的想象获取希望。 为的只是让自己安定。 这大约是某种自保的方式,在太深的绝望和痛苦里,找到一丝慰藉。 然而他已经不需要了! 徐默头顶的黑洞彻底停止,所有生根于他内心的负面情绪消失。 黑洞之前是朝内吸引,而如今则是朝外弹射,方才被吸入的断枝、碎石,全都砸落了出来,宛若一颗颗流星。 殷长夏唇边绽出一抹笑容。 “这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我需要一把刀。” 对付秦封、李蛹、以及吃下他右手的哀鬼,他需要更多抗衡的力量。 游戏再次催促道—— [请您尽快选择boss!!] 看来游戏是不耐烦了。 不过选择boss,必须滞留于这个游戏,一直镇守下去。 除非能找到游戏内核,将意味着这场游戏的永久通关,不再会出现于家园的游戏榜单之上。 殷长夏:“那就……” 他看向了黑暗深处,发现了那个跟随着郑玄海一同过来的小东西,一点微弱的红光,又很快熄灭。 是看错了吗? 殷长夏命令着对他臣服的鬼物,全都聚集到了徐默身边。 “接受它们。” 他选择全部。 既然李蛹要教给徐默成为厉鬼的办法,那就如李蛹所愿,让他看看自己造出了什么东西。 自食恶果! 无数萤火进入到了徐默的身体当中,他脸上的鬼纹扩大至全身,他不过是中间那一颗基石,容纳了所有鬼物的感情和记忆。 他强忍着痛苦,纵然快要被撑到爆,都不肯发出声音。 既然已经中了李蛹的计,没有回转的余地,那就索性装入更多鬼魂,变成一个让他们所有人都震惊的厉鬼! 与此同时,小蜘蛛迅速爬到了这边,一举融入了徐默的身体当中。 这是个鬼物集合体,其他鬼魂能进入徐默的身体,它自然可以这么做。 谁让徐默听从了李蛹的建议。 错已经铸成了。 至于输赢?谁是boss? 就看谁能争夺主导权! 殷长夏面色平静,用手指向了那边:“选定他。” 正在同郑玄海对抗的苏媛眼眸赤红的看了过去:“不——!” [新规则植入完毕。] [育成界面已开启。] [A级道具繁衍者彻底激活。] [C级场正在晋升B级场,已进行全区通报。] [新旧规则,对抗开始!] 所有在同鬼物对战的玩家,此刻纷纷呆愣了起来—— “新生boss……诞生了。” 第101章 第二十二章(修bug) 第二十二章 全区通报! 家园里的所有玩家, 纷纷察觉到了游戏大厅显示屏上的变化。 发灰的字体颜色,像是被雨水清洗,很快便褪去了那层如蛛丝般的灰色, 蓝得十分澄澈。 那个游戏像是生出了自主意识,从茫茫烟海的C级场,挪转到了B级场专属的显示屏上。 身处于游戏大厅的玩家仰头看去, 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十几秒后,凝固的寂静终于被打破。 “妈耶,我都看到了什么?” “全区通报,好有牌面!几个玩家享受过?” “A级玩家的诞生是全员通报吧?直接在所有玩家的脑子里响三次。这次的事……仅次于A级玩家之下?” 游戏已经将这件事情板上钉钉, 自动划分出了极高的礼遇。 任由玩家们再想贬低, 都绕不过‘全区通报’这四个大字。 试问如果不重要的话,游戏怎么可能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事进行全区通报? 羡慕爆了啊! 所有人眼睛都红了,酸得恨不得当场找出那个让C级场晋升为B级场的人。 “一个C级场晋升为B级场而已, 有什么可值得全区通报的?” “……” 他们也不知道。 “难不成是因为里面发生了什么大事?” 猜测再多也没有用啊。 或许要知道更详细的事, 还得看A级玩家。 一区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到了那边—— 家园里布满了如血管一般的红纱,那栋古代建筑属于家园里最高的建筑,层台累榭,雕甍绣槛,显得气势磅礴。 站在那个地方, 能够尽览家园全貌, 甚至还能窥探到游戏的一角。 A级玩家专用大楼。 — “你还想犹豫到什么时候?” 唐书桐带着詹宁非,正在和熊天意谈判。 唐启泽每况愈下,殷长夏那边又迟迟没有动静,他已经被逼到了绝境。 桌前茶香袅袅, 花瓶里倒插着几支新鲜的初篁, 将熊天意咄咄逼人的脸都遮住一半。 唐书桐是抱着‘割地赔款’的屈辱而来的。 他让出了许多利益, 熊天意还是不肯松口,甚至向他索求更多。 两人对峙了起来。 唐书桐微垂着眼眸,用茶盖遮住了自己的目光,雾气染湿了他的长睫,让他看上去显得格外温润无害。 “熊天意,你还真是胃口大。” 熊天意:“没办法,我手底下那些人嗷嗷待哺,总得考虑考虑他们?” 唐书桐:“你还是老样子,被那些无用之人拖累。” 熊天意笑道:“你不也为了无用之人,在向我低头?” 唐书桐:“……” 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潮翻涌。 谈判已经快要进展不下去,两边各自的动作都变得一丝僵硬。 与此同时,两人都听到了游戏的声音。 [叮——C级场‘食欲’已晋升为B级场。] 熊天意眉心紧蹙,立即走到了窗户那边,看向了不远处的游戏大厅,果然聚集了一群黑压压的玩家。 “进行中的C级场竟然进化为B级场了?”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詹宁非欣喜的说:“那个游戏……” 前来谈判,作为旁观者的他都感受到了屈辱,更别提当事人唐书桐了。 唐书桐双手交叉,放在了桌上,遮住了他的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憋屈感消减殆尽,唐书桐的眼中也生出了淡淡笑意。 好样的,殷长夏。 熊天意只是短暂的被分走了心神,就关紧了窗户,阻隔了那些过于嘈杂的声音。 熊天意:“谈判继续吧。” 唐书桐不再被动,开始主动控制着谈判的流向:“我知道你手里的载物能稳定启泽的身体,你刚刚说你想要什么?” 还需要再重复吗? 熊天意:“你手里所持有的三分之一阳寿,唐家三分之一的势力,你载物的三次使用权。” 可真心黑! 詹宁非都快气炸了。 唐书桐缓缓站起了身,他来时的焦虑已经全然消失:“看来谈判是进展不下去了。” 熊天意:“……” 瞧见唐书桐要走,熊天意才终于肯退让一步:“这样吧,三个条件我只要其中之二。” 唐书桐眼神稍冷:“我只其中答应一个。” 他竟然在主动回击? 熊天意有些不明白,方才的唐书桐就像垂暮的老人,到底是谁影响了他? “唐书桐,你难道不想管自己弟弟的死活了吗?” 唐书桐:“想,当然想,不然我也不会找上你了。” 熊天意:“……” 那他到底想怎么做? 唐书桐轻笑了起来:“如果你没这么贪心,早在这之前签订协议该有多好?这或许还能保住两个条件。” 来不及了。 因为C级场已经晋升为B级场。 这一定是殷长夏和裴铮的手笔。 唐书桐看熊天意的表情,甚至有了一丝的轻蔑。 熊天意就是因为这贪心的性格,才会屡屡错失良机。 他庇护了太多无用的人,他得考虑他们的利益。 熊天意的表情有些挂不住,还看不清唐书桐为什么从颓势便成为强势:“你除了我之外,还有另外的选择?” 唐书桐:“你不用知道,不过我也只肯让出一个条件。载物,阳寿,你自己选吧。” 唐书桐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 再等一等,殷长夏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已经开始处于颓势的熊天意,哪里比得过冉冉上升的殷长夏? 熊天意:“……” 门口突然有了点儿动静,是皮鞋踏在地上时所摩擦的声音。 熊天意原以为是手下的瘦猴,对这次C级场升级B级场有了详细信息。 熊天意:“瘦猴……” 刚一喊出,会议室的大门,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量给冲开。 巨大的气流声在耳旁响起,漆红的木质大门被冲得四分五裂,碎成了好几块木板,细小的木屑甚至飞到了他们这边来。 熊天意表情大变,顿时喊出了那个名字:“黎靖。” A级玩家黎靖。 明明同为A级,却是薄临锋的走狗。 不过平日最为低调的黎靖怎么过来了? 黎靖丢下一句话:“三天后,A级玩家会议。” 这句话犹如重磅炸/弹,令熊天意和唐书桐全都身体僵硬。 这个会议只能A级第一人薄临锋才能发起。 一旦发起,便意味着,所有A级玩家必须抛却个人恩怨,事关整个A级玩家……乃至家园全体玩家的利益。 唐书桐神色凝重:“出什么事了吗?” “A级玩家将新添一人,有一个游戏从C级场晋升为B级场,以及……” 黎靖的语气变得危险,“捕捉到快被载物吞噬的人了。” — 游戏内。 天空宛如泼墨一般,原本被压低至肩膀的云层,因为新规则的诞生,竟然在缓慢的向上挪动,想要回到它应该去的位置。 鼻尖满是臭气,犹如身处于下水沟。 徐默头顶的黑洞,不断向四周弹射着流星般的碎物,或大或小,街道的建筑被砸出了好几个洞。 徐默正在融合百只鬼魂,剧烈的疼痛感占据了身体的每一寸。 “唔……!” 他几乎快要支撑不住。 可一想到李蛹算计了他,徐默又难以压制的愤怒了起来。 他感知到自己过于膨胀的鬼核被什么东西给咬了一口,上面出现缺口之后,才让鬼核不至于爆炸。 纵然被夺走了一部分力量…… 徐默反倒没那么痛苦了。 他更加专心的融合了起来,不知过去多久,恍惚间听到了殷长夏的声音:“选他。” 这两个字,震住了身体。 所有不安分的鬼魂,开始主动融合。 新生的规则,如同烙印一般打在了徐默的身上,鬼力大幅度上涨,竟然直达了鬼将级别。 苏媛眼睛都红了,不顾一切的向这边走来:“不可以!” 她的后方是压缩又膨胀,宛如爆炸一般的白色烟丝。 那是郑玄海的载物。 而苏媛却完全不管不顾,甚至于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她所设下的防护道具,正在为她短暂的抵抗向思思和郑玄海的攻击。 在这样激烈的战况之下,苏媛知道自己不该分神。 可她难以挪开眼睛,身体颤抖得不像话,只想阻止boss的诞生! “住手!” “我们耗费了那么多心神,你竟然……” 竟然什么? 徐默想自己能够明白苏媛的想法。 大多数人,在听到两尊佛像的事,一定会阻止第二尊佛像被毁。 所以无论是李蛹也好,秦封也罢,都在第二尊佛像的必经之路上,布下重重杀局。 殷长夏却不走寻常路。 他不是去阻止他们将旧规则扭曲,而是自己造出了一条新规则,同他们进行对抗。 “哈……” 多么疯狂。 恐怕不仅仅是他,在场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血液都沸腾起来了吧。 徐默努力的睁开眼,一个个的扫视着那边的玩家。 郑玄海、时瑶、陈可天…… 每一个人都如同着魔一样,被因尝试所影响。 苏媛嘶吼道:“徐默!你难道忘记自己的仇恨了吗?难道忘记我们对你的恩情了吗?” 徐默的力量已经趋向稳定。 也正因为殷长夏的选择,才让徐默不至于成为怪物。 成为boss之后的他,依旧是人类的样子。 “恩情?” “我一直……极度厌倦着自己和惧鬼共生的样子。” “你们哪门子的恩情?明明还是想把我炼化成怪物?” 李蛹触犯了他的逆鳞,明面上是教给他成为厉鬼的办法,暗地里却是拿他当作棋子。待他诞生之际,头顶便会生出黑洞,依附于他的负面情绪生长。 这个黑洞会抵挡殷长夏一段时间,以此来和殷长夏抢时间。 也正是这个黑洞,会让他渐渐崩坏,再度变成畸形的模样。 “李蛹视我如无用的弃子。” “而殷长夏却说他需要一把刀。” “贬低和需要,我宁可选择后者!” 不得不说正是因为李蛹的态度,才会在某种程度上将他推向了这边,让他热烈又疯狂的奔赴殷长夏。 苏媛心里对李蛹已经生出了不满。 他的计策的确没错,却失算了人心。觉得懦弱无能的徐默,会一直懦弱无能下去,哪知道在殷长夏的激化之下,竟变成了这样。 李蛹是亲自给殷长夏递上了一把刀! 苏媛拿出了载物,纵然知道自己的载物属于次数类,已经所剩无几。 但她宁可冒着载物消失,也要阻止殷长夏! 苏媛拿出一个竹筒,牙齿咬开了塞住竹筒的那根细线,竹筒里的东西朝上空炸去,宛如一朵盛开的烟花,星火形成一个椭圆的空间,围住了他们几人。 郑玄海:“苏媛,这可是你载物使用的最后一次!” 他在家园听说过无数次,苏媛载物威力极大,只可惜是次数类的载物,要不然她早就跻身于A级玩家之列。 苏媛低低的喊:“那又怎样?” 她只知道,不能功亏一篑! 烟火的范围之处,使得除却她之外,所有玩家和鬼物的力量大幅度削减。 那些没有散去的烟火,挂在了天空上,就像是为漆黑的夜空装点星辰一般。 苏媛拿出了弓/弩,上方贴着高级符纸,毫不留情的对准了徐默。 轰—— 只听一声震耳的声响。 暗处的时瑶哑声道:“那是弓箭还是子弹啊……” 殷长夏及时用鬼骨的手推开了徐默,用不了太久的时间,只需要一分钟,boss化就能完全成功了。 徐默没想到殷长夏会保护自己。 “我才是……那把……刀。” 怎么回事? 他说话怎么结结巴巴的? 殷长夏也感受到了古怪,徐默怎么有点江听云化了? 殷长夏:“在磨砺好锋芒之前,我可不想用一把钝刀,给我一边去!” 他专心的对付起了苏媛,金色的匕首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可殷长夏很快便发现,自己的手腕无力,脚上的速度也开始变缓了。 苏媛不愿对殷长夏动手,他极有可能是队长半鬼王的关键。她没有理会殷长夏的骚扰,不停的跑动起来,和他拉开着距离。 而苏媛的弓/弩,再次朝着徐默射/出。 殷长夏点燃了一缕极浅的鬼火,将弓/弩上面的高级符纸点燃。饶是这样,弓/弩还是刺中了徐默的手臂,胸口处的鬼核露了出来,小蜘蛛迅速躲到了里面,害怕被宗昙给察觉到。 它要获取更多力量! 殷长夏头疼欲裂,没想到在里面的副作用会有这么大。 殷长夏微喘了起来,总觉得双腿已经有些无力。 郑玄海使劲拍打着透明防护罩:“别硬碰硬,苏媛的载物能减弱玩家和鬼物的力量。” 殷长夏已经站直了身体:“巧了,我还就喜欢硬碰硬。” 他不想输! 郑玄海也不知道如何帮他,目光放到了那边。 不行……向思思还在对付那边的冤魂!如果不分开苏媛和冤魂,殷长夏只会更加腹背受敌。 苏媛的载物十分坚固,郑玄海带起了圈套,发疯似的捶打着,都不能进到里面。 在无比焦急之中,郑玄海瞧见了一个人影,在两栋破损的建筑之间,缓缓走了出来。 殷长夏优先喊出了那个名字:“宗昙……” 旧规则对鬼物们的影响太大了。 殷长夏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宗昙刚才无法控制自己‘进食’。 无法填满的不是肚子,而是内心的焦灼感。 宗昙用大拇指擦去唇角的血迹,眼瞳被上方的烟火映得微微泛光,却仍犹如一潭死水。 郑玄海猛地挪开了身体。 他完全不敢挡路。 纵然脸上还有黑纱覆面,可宗昙的下巴全是血迹,从脖间一直滑落至胸口,像个刽子手一样。 太瘆人了。 宗昙目光落到了烟花散开的中心点,是那个竹筒,根本没有随烟花一起炸开。 “那个点,内外夹击。” 殷长夏心口咚咚直跳:“好!” 他太想赢,反倒忽略了大局。 想必刚才炸开的声音,是苏媛模拟出来的吧,为的就是让人不注意竹筒。 这些分割黑暗的火线,应当是从竹筒里爬出来的,而不是炸出来的。 苏媛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找出了破绽,出手更狠,也顾不上殷长夏受不受伤了,只要能把殷长夏带到队长那边,管他是重伤还是完好无损? 苏媛朝外丢去几颗铁球,铁砂向外散开,一时间爆炸声连连,阻隔了殷长夏前行的方向。 看来她刚才就是假借这个道具,才使得上方的竹筒发出了声音。 里面滚烫的浓烟飞了出来,还夹杂着火星。 殷长夏以手挡住了自己,身体也蜷缩了起来,还是被这冲击力给逼退了好几步。 腹背受敌的变成了苏媛,战况已经扭转,苏媛只得再将绑着的弓箭对准了徐默,连发数箭。纵然每一箭都会消耗极多的精气,苏媛对待自己的生命,却显得冷漠至极。 可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弓箭停在了半空,被新生boss以巨大的鬼力对抗起来。 徐默的脸上被烟火照耀着,闪过一大片的阴影,看影子的形状就像是一只蜘蛛! 苏媛惊出一身冷汗:“你……” “不能……伤害……夏。”最后那个字眼,活生生被徐默被拧成了,“我的育成者。” 徐默:“……” 为什么他说话结巴了? 宛如一个智障。 一分钟终于到了! 新生boss已成气候,威慑着全鬼城的鬼物。 黑洞已经消失,被压得扁平,以圆圈的方式向整个鬼城进行辐射。 轰隆—— 云层不再往下压,而是重新盘踞到了上空,里面翻腾着白色的雷电。 就如同他们在万老爷墓穴的那天。 三天的七月半,会重复才是正常的情况。 秦封和哀鬼,就是要把鬼城里的所有东西变得不正常。 而如今,殷长夏拨乱反正。 苏媛满脑子都是完了。 殷长夏微微的喘着粗气,在里面待得越久,他越是体力不支,这让殷长夏想起了自己还没进入游戏的时候。 不好的记忆被勾了出来,已经太久没有这种无力感了。 弓箭被鬼力所扭曲,木质的箭头破裂成片,只剩下绑在上面的高级符纸。 更多的弓箭袭来,苏媛开始无差别的攻击,高级符纸如星辰一般的定在了半空。 高级符纸齐齐向着徐默袭击,而殷长夏已被徐默的鬼力所抬起,但这个空间,到底不能把他抬得太高,只到了一半徐默已经无力。 徐默:“抱歉。” 不! 这个距离已经足够了! 宗昙就浮在半空,身上的衣衫被鲜血给染红。 两人对视了一眼,强烈的碰撞着。 被旧规则所影响的宗昙,看向殷长夏的眼神,已经产生了变化。 殷长夏强行收回了心神,用手中的匕首,朝着上空狠狠丟掷而去—— 里外共同夹击,竹筒彻底炸裂。 这股冲击力极大,令殷长夏的身体向下跌落。徐默正要朝着殷长夏伸手,他们之间是boss和育成者的关系,可以触碰到殷长夏的身体。 然而刚这么做,徐默便感知到了一股极强的寒意。 被人盯上了? 他立即缩回了手,连接也不敢去接。 黑色的滚滚浓烟之中,某个人影浮在半空中,用鬼力减缓了冲击力,拥住了殷长夏的腰,让他稳稳当当的落到自己的怀中。 帽子被火性所烤焦,黑纱卷起了边儿,将宗昙那半张脸给展露了出来。 一点火星烧到了他的眸间,面上的黑纱如宣纸般缓缓烧开,露出了那一只猩红的眼眸。 热烈、又冰冷。 他的下巴全是鲜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传来。 宗昙和红色很适配,就算如此瘆人的一幕,也如同油画里的吸血鬼,有种颓败和妖冶的美感。 这姿势太暧昧了。 殷长夏烫住似的躲开。 宗昙手上已经空掉,盯着看了许久,张口却是另一番话:“要身体的话,就不能用太多鬼力,我暂时操控得不好。” 刚才明明可以顺势用鬼力将他抬在半空,结果竟然掉到了宗昙怀里。 所以是这个原因? 殷长夏终于为刚才的拥抱找到理由:“我懂。” 徐默:“……” 不,你不懂。 刚才他想伸手,还被恐吓了来着。 苏媛强撑着自己的身体,身上已经多处都被灼伤,却仍旧不肯放掉机会。 殷长夏半蹲在地上,直视着她:“都这样了,还要为秦封卖命?” 苏媛:“你……懂什么?如果不是陆子珩,队长根本不用放弃寒鸦,冒险成为半鬼王。” 殷长夏微微挑眉。 苏媛难道不知道秦封和李蛹的勾当? 他只是微微错愕,却有个人比他激动好几倍,从暗处冲了出来:“苏媛,秦封根本就是伪君子,他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苏媛戒备的看着他,纵然没有反驳,她微微弓起背脊的姿态却说明了一切。 陈可天:“你给我假情报,骗我鬼婆的事,还从我这儿刺探出太多的东西。我应该一刀杀了你的,可咱们是同期,我想让你看清秦封的真面目!” 苏媛低吼道:“住口!” 队长是什么人,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陈可天看着她,眼底透着满满的失望:“你真是冥顽不灵。” 他想给苏媛机会,只是她自己不珍惜。 陈可天望向了殷长夏,将事情一五一十的道出—— “自从进入鬼城后,我们一直在追查手艺人和鬼婆的事。好不容易找到了佛像,却释放出了被镇压的鬼婆。” “而后,我们接到了游戏的提示,让我们查出手艺人灭门惨案的凶手。” “我开始意识到,手艺人制作佛像就是为了镇压鬼婆,我们却坏了手艺人的计划。如果接近鬼婆,手艺人一定会出现,便制定了引出鬼婆的计划。” “苏媛就在这个时候找上了我。” “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手艺人早就选择了和苏媛合作!他要毁了整个鬼城!” 殷长夏:“毁了整个鬼城……前几批玩家,是不是一直没能查出手艺人的灭门惨案凶手?” 手艺人亲手雕刻佛像,又选择亲手毁掉它。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他态度转变得这样快? 殷长夏的表情凝固,却不得不选择保住手艺人,能够唤醒唐启泽的人皮灯笼,还得让手艺人制作才行。 “也许真是前几批任务失败的玩家,激怒了手艺人吧。”陈可天惆怅万分,“所以秦封早就看准了这次七月半。” 殷长夏还想知道更多:“你们就查到这些?” 陈可天不敢耽误,态度变得恭谨。 殷长夏是玩家里唯一能选择boss的人,又培育了新生的boss,以此和秦封抵抗,他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今晚的震撼。 “最开始有手艺人的传闻,是在三百年前。” “他是个怪胎,只喜欢做些恐怖的东西,所需要的材料十分瘆人,例如骨头一类。鬼城里所有人都排挤他,当他除了制作这些以外,并没有害过别人。” “说来也奇怪,材料都是鬼物送到他身边来的。” “他在外出时,救下了一个女子。” “这是鬼城里有名的善良人家,时常施粥救助贫民,他救下的人便是这户面有残疾的小姐。” “英雄救美,两人自然种下深情。手艺人不在乎小姐的面部缺陷,小姐也不在乎手艺人的古怪癖好,两人渐渐走到了一起,也被她所影响,开朗了起来。” “鬼城的人依旧很害怕手艺人,但日子久了,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坏人,再加上手艺人不再继续做那些东西,他们也没那么排斥了。” “而后……便是那个悲剧的开始。” “据说小姐是怀胎被杀,满门皆灭,手艺人便开始游走世间追查凶手。” 殷长夏微怔,脑子里如一团乱麻,但莫名放到了‘小姐怀胎被杀’这句话上面。 万海亮的体内有鬼胎,还长成了一个成年男子的脸。 万老爷是墓上墓,倚靠着别人的墓穴而建。 而底部墓穴里的女子是鬼胎的母亲。 她的身份是谁? 又是谁帮她建造了那个墓,还找到了阴/穴? 答案不言而喻。 故事和故事……衔接上了? 还未等殷长夏有太多的想法,地上的苏媛嘲笑了起来:“知道这些又能怎么样?你们还想通关不成?你们难道没看到,那边……” 苏媛的话还未说完,众人便听到了一声剧烈的颤动。 继新规则诞生之后,最后一尊佛像被打破了。 手艺人自己造就的佛像,自然也得他亲手才能销毁。 无数石块朝外飞散,朝着这边砸落过来,将原本就残破的建筑物毁得更加厉害。 苏媛惨笑了起来,她知道成功了。 “养灵体质,育成者的事,已经被队长知晓了。” 殷长夏:“……” 看来她还没猜到养灵体质能育成鬼王,只是把新规则的缔造者的事情,告诉给了秦封。 没过多久,所有人都感知到了一股由远及近的恶意。 数千万只的冤魂盘踞到了天空,他们就像是被一个透明的布袋给装了起来,下方是无数根长长的引线,全都连在了某个怪物的身上。 他每走一步,都让附近的树木枯萎,街道旁边的河水,也被一点点染黑。 众人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觉。 “是秦封!” 殷长夏望了过去,秦封终于装完了大批冤魂,他身上的细线多如牛毛,却不是细软无力的,宛如一根根直立的触角。 这样多的怨恨和鬼力,全都背负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佛像的碎块再度砸来,地上又升起无数突刺,将众人四分五裂的阻隔了起来。 “快退!” 光是躲藏已经来不及了,更别提部署战力。 郑玄海一拳打在了高耸入云的土墙上,他刚才没能插得上话,明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殷长夏。 事关游戏内核! 他们跟随无定客栈走廊那个男人,来到了某个地方,并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 为了能让自己先去汇合,裴铮在和李蛹单挑。 都已经这样了,郑玄海还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单独告诉殷长夏。 全城的鬼魂也被分裂成两半。 旧规则扭曲之下的冤魂开始袭击玩家;而新规则之下,则是一大批的向殷长夏和徐默的方向涌去。 唯一的区别,便是有无接近过佛像十米远的距离。 而殷长夏这边,已经被分裂得只剩下他、宗昙、以及徐默三人。 秦封的身影虚晃,很快便穿透了土墙,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那些连接在他身上的细线太多了。 殷长夏笑眯眯的学着某人的挑衅语气:“怎么?你家主子没跟你一起过来?” 宗某人:“……” 秦封伸出了手,借由鬼力将苏媛给拖拽了过来。 苏媛的脸上已有烫伤,又因为次数类的载物被用光,身上力气全无,连行走的力气都没有。 可她看向秦封的目光,仍像是在看什么救世主一样。 “队长……” 秦封:“辛苦你了,苏媛。” 苏媛摇了摇头:“半鬼王化还没成功吗?” 秦封:“放心,只差最后一千只冤魂了,不过我都拿到手了。” 鬼城在震动,仿佛新旧规则的交锋,地上被拱起的乱石堆砌起了两个高台。 不是共生,反倒像是对立。 还未彻底变为半鬼王的秦封看向了殷长夏:“boss的育成者,游戏竟然会给玩家这么大的权限……” 他已经不是玩家。 作为鬼物,秦封也像其他人一样,之所以能第一眼认出殷长夏,便是因为他在看到殷长夏的时候,内心产生了强烈的波动。 类似‘选我’、‘献身’一样的疯狂念头。 秦封气压低沉:“看来是留不得你了。” 正当他准备出手的瞬间,早已磨砺好的刀锋,在那一刻强行抢着秦封那边的鬼力。 秦封想驾驭冤魂攻击,可冤魂一抵达那边,便在新生boss的威压之下,伏跪在了地上,喉咙深处咕噜着,仿佛在喊‘王’一样。 秦封拧紧了眉头,明明他们现在都是鬼将,还没抵达半鬼王的地步,怎么可能呢? 然而他瞧见徐默的脸上,偶然间爬过了一只小蜘蛛的影子。 那影子就像是长在他的面容上一样,明明这么小的东西,却比徐默更加夺去他的目光。 就连宗昙也察觉到了古怪。 江听云极缺鬼力,甚至能做到自食的份儿上。 倘若他能得到徐默吞噬的这一份儿,就能够借用这些鬼力冲击记忆的空白区域,拿回自己全部的记忆。 而冤魂们对待殷长夏的态度则更加虔诚,宛如那于他们是什么至高无上的存在。 但凡经由他所选择,就能成为boss。 这条件太诱人了。 宗昙:“你说留不得谁?” 漫天的雷光劈了下来,将众人的脸给照亮。 秦封:“看来你就是哀鬼所说的半鬼王。” 只可惜他贪恋着拥有身体,不能完全使用鬼力。 而后哀鬼告诉了他这些,李蛹自然也听到了。李蛹才惊觉当时他造出的不是殷长夏的复制体,而是为一个半鬼王造出了身体! 苏媛:“小心些,他们……” 秦封温柔的说道:“放心,现今两尊佛像已毁,旧规则已经乱了,任何鬼物靠近活人,都会对他们生出饥饿感。” 只不过新规则的影响,真是太麻烦了。 他原本可以控制全城的鬼魂,现在却被分出一半,受到新生boss的控制。 原定计划是让鬼魂吃了玩家,进行一场血祭,可现在却无法做到了。 秦封:“……” 这个殷长夏,可真是碍眼极了,如果不是他,自己早就成了半鬼王,完成了对玩家的屠杀。 两兄弟都让人反感! 秦封再度将目光放到了宗昙身上,态度却完全不同:“我无意冒犯你,也尽量不想于你为敌。” 宗昙一旦脱离那具肉身,便会被饥饿所吞灭。 那具身体既是盔甲,让他不受到太多规则的影响,又是压抑着他实力的抑制器。 他不可能不知道。 在看到宗昙之后,秦封变得更加渴望。 半鬼王! 就算是被封住了部分实力,也能感受到强大威压,同无法稳定半鬼王等级的哀鬼而言,简直是两种维度的东西。 秦封变得更加热烈,竟然下意识的朝着宗昙靠近了几步。 鬼火猛地蹿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天然屏障,阻隔了秦封的脚步。 宗昙:“我让你走了吗?” 秦封低笑了起来,充满野心的看着他。 秦封将手背到了身后,一边同他们周旋,一边伸长了利爪,但凡影子能影响到的地方,他的攻击能够隔空奏效。 那利爪的影子已经借由建筑的倒影,被悄然拉长,很快就接近了殷长夏。 育成者已经选择了boss,不可能再选择第二个。 他又会不断影响着冤魂,第一个死的人理应是殷长夏! 秦封弯下了腰:“抱歉,我这次来只是为了寻回苏媛。我的目的只是为了成为半鬼王,和你们的利益并不冲突。手艺人的事,是哀鬼在主管……” 这样低顺的姿态,实则拉长的影子已经快要靠近殷长夏。 秦封利爪骤然间伸长—— [别杀了他!] 哀鬼裹着云团,想要早些脱离焦灼的战斗,奈何徐默果然如殷长夏所言,成了一把锋利的刀,甚至不惜动用可以动摇自身根基的鬼力,化作无数刀山阻挠了哀鬼。 哀鬼横冲直撞都无法离开,只得用声音直直的传入了秦封的脑海里。 秦封:[哀鬼?你阻止不了我!] 秦封即将要下狠手,这次任谁也不能阻止他了。 哀鬼无法赶上,只得用鬼力将声音传了过去:“他是可以育成鬼王的养灵体质,半鬼王都能让你费尽心血,更何况是鬼王?你想清楚!” 秦封的爪子停在了半空,绕了个弯,猛地收了回来。 这犹豫的一秒,便被殷长夏用鬼骨,一拳打在了脸上。 “还敢偷袭?” 秦封的身体朝后退了好几步,诧异的看向了殷长夏。 对宗昙的渴望,慢慢变成了对殷长夏的渴望,或者说是对半鬼王的渴望,转变成了对鬼王的渴望。 他拥有着深壑般的野心。 原以为他只能选择一次boss,就毫无用处了。 没想到…… 秦封的内心充满了狂热,竟然学着那些曾经让他嗤之以鼻的低级鬼物,大声喊出了两个字:“选我!” 哪怕是被暂时支配。 能选择boss算什么? 殷长夏能做到的不仅仅是这点,而是培养消失已久、众鬼渴望的鬼王。 这才是当之无愧的育成者! 第102章 第二十三章(修) 第二十三章 选你大爷! 夏予澜那半张尚未恢复的骨脸, 在闪烁的雷光之下,比任何时候都要瘆人。 白色的发丝如丝绸般搭在肩上,逶迤至半腰, 让他冷得如同山巅寒雪, 毫无半点温度可言。 “还敢肖想鬼王?” 黑夜里鬼音重重,仿佛裹着好几重的人声,高亢而刺人。 选择boss, 和选择所育成的鬼王, 程度可完全不同。 前者不会让殷长夏有任何的损失, 后者甚至会让殷长夏付出半条性命。 夏予澜:“做你的春秋大梦!” 整座鬼城被土墙所分割, 变成一座巨大的迷宫,将玩家的战力分散。 这是佛像被毁的后遗症。 不仅有旧规则的扭曲, 还有迷宫的形成。 殷长夏这片区域的玩家,自然而然也被土墙所阻隔。 他们艰难的同鬼物对战,忽然间听到了这句话。 玩家们诧异的朝四周看了许久, 想要知道这声音是从何而来。 “这些冤魂们, 难道在内斗?” “新规则不是产生了吗?boss莫非是我们这边的人?” 靠近佛像这片区域的玩家,已经打算和鬼物们鱼死网破, 他们几乎是背水一战。 他们全都看到了鬼物是如何蚕食玩家, 饿死鬼、吊死鬼、水鬼、怪犬等一系列的鬼物,朝着玩家扑咬而来。 有些实力不佳的玩家, 没能抵抗住那一波攻击,便当场送命。 那些鬼物从未感受到如此饥饿,以前还有个忌惮。而如今就算被玩家打得魂飞魄散, 也要在这之前咬他们一口。 如此疯狂的姿态, 吓坏了在场的玩家。 他们就如同出笼的恶虎, 对玩家做出无差别的攻击。 街道上全是被啃咬而出的碎肉, 肠子和鲜血流淌了一地,这里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 全城的鬼都疯了! 当所有玩家绝望之际,新规则产生了—— “两拨冤魂竟、竟然在对抗……” “我通关过大大小小的游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 “新旧规则的对抗?我们有一线生机了,呜呜呜!” “快啊,谁能摸清楚新规则!” 所有人都焦急了起来,恨不得立即弄懂新旧规则的区别,为什么会导致两拨冤魂的不同? 齐枫和曹登终于拿着寿衣赶到了此地,整个鬼城已经变成一个巨大迷宫,他们花了许多功夫才绕过了那些危险。 齐枫气息微喘的接了话:“那些被旧规则所影响的饥饿入骨的冤魂,都曾经靠近过佛像周围;而其他冤魂,则是听令于新生boss。” 众人本想反问他为什么知道,然而在看到这两人过后,便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是游戏狂人齐枫! 还未来得及细问他详情,全城便一同响起了鬼哭狼嚎的声音,震得玩家们单膝跪在了地上。 这绝不同于以往,万鬼齐哭的威力甚是巨大。 耳膜在发疼,一些倒在地上的玩家,眼角都渗出了血珠。 “唔……!” “救命,别哭了!” 他们全都捂着耳朵哀嚎了起来,还是多亏了齐枫在这里,才没有被蠢蠢欲动的冤魂所偷袭。 齐枫的眼前也一阵虚黑,还生出了幻觉,前方的土墙都跟果冻似的晃荡了起来。 齐枫动用了道具,这才暂时镇住了那些鬼物。 只是…… 这也是暂时啊! 情况变得无比紧急,道具失效的那一瞬间,虚弱状态下的他们将会被鬼物所吞噬。 身侧的曹登询问:“咱们还继续走吗?万一他们不在那边……” 齐枫:“走!他们肯定在那边,已经不远了!” 他们看到了那两座高台,比凸起的土墙还要高,比鬼城里的任何建筑都要高。 那是游戏为新旧规则所设下的擂台。 正当防护道具生出裂口之时,另一个愤怒的声音传来,压过了万鬼同哭的声音。 “做梦!做梦!做梦!” 那声音一声比一声强烈,一声比一声愤怒。 得救了! 玩家们松了一口气,借由这声音产生的余威,开始奋力反击起来。 机会就仅有这一瞬。 他们得抓住! 无数反抗的声音渐起,绝望依旧是绝望,可新规则只会越来越加强,就如同黑夜里的一点星火。 待等到附着物的干柴,就会熊熊燃烧起来。 在此之前的黑夜,他们一定要挺过去,决不能辜负新规则带来的契机。 夜色浓郁而浑浊,不知何时才会天亮。 但正如冬日之后是春天,夜深到极点会终迎来晨曦是同样的道理。 “上!” “反击!” — 而远在新旧规则对抗核心地带的夏予澜,还不知道自己那几句‘做梦’,为玩家们暂时压制了万鬼齐哭。 夏予澜发怒的原因,也是来自于有人肖想殷长夏的养灵体质。 他深知养灵体质的危害,决不许任何人惦记殷长夏。 他们想成为鬼王? 就是要断了他夏家的根儿! 极深的恐惧如乌云般笼罩在这片区域,秦封推测着,也许是因为佛像被毁,而唤醒了鬼城里更加古老的东西。 秦封那句‘选我’,不过是暂时涌出的高亢的感情,很快便因这危险而收敛了起来。 他用鬼力托起了苏媛,迅速朝后撤去,站到了土墙之上。 一团纸钱像是受到冤魂影响,根本没能飞散,反倒在秦封的身后聚集了起来。 苏媛喘着气:“队长,这附近应该还有什么东西没能现身,李蛹没把所有情报告诉我们……” 秦封:“……” 李蛹对他留了一手,秦封自然清楚。 秦封戒备的向四周看去,想要找到声音来源。 “介意着那边,就不怕我这边了?” 秦封猛地朝前看去,用自己能够操控的一部分冤魂,阻挡了宗昙袭击而来的鬼火。 可真是腹背受敌! 宗昙对夏家人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尤其是凶棺的始作俑者,平日里的礼貌,全都变成了毒舌。 宗昙的态度恶劣,震声道:“老人家还是一边呆着去。” 夏予澜:“……” 自己目前所拥有的鬼力,的确不如宗昙。 他的鬼力体现在所凝结的符纸上,装满的时候,能有整个两圈符纸。 然而之前在万老爷墓的时候,就已经用掉了不少。 夏予澜伸平了手,如今能凝结的也只有一张而已。 也就是说…… 一击。 必须在最关键的时候使用! 宗昙掀下了帽子,那张侵蚀人心的容颜便展现了出来,焦掉的帽子已经被他所抛弃,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两边同时站立于上空,置身事外的宗昙终于开了口:“你不是憧憬半鬼王吗?你不是可以靠炼蛊的办法得到别人的力量吗?这么大一个目标,你们……不想要?” 秦封:“……” 他已经快要成为半鬼王了,和宗昙同等级的存在。 饶是如此,还是因为宗昙的话而感到毛骨悚然。 宗昙竟然因为不把目标设置成他而在生气? 据哀鬼所言,宗昙应当总是置身事外! 到底为什么? 宗昙低笑了起来,满是愉悦和期待,想看看秦封到底会做些什么:“既然扭曲规则,就该为了这件事情而付出代价。” 难忍的饥饿感,化作了一根根旧规则的绳索。 然而他最讨厌的便是被束缚! 秦封心口发紧,阴玉已经成为了他的鬼核,秦封想用它去尽可能的影响和控制宗昙。 然而对方依旧不受操控。 宗昙瞬间失去了所有兴趣:“……真没意思啊。” 也许是拥有了身体,宗昙不再如之前一样的视角,而是深陷局中,也被秦封和哀鬼给牵扯了进来。 他等了这么久,就算知道了对方使诈,也安安静静的耐着性子,就是为了看看,他们到底想整出什么名堂来。 结果…… 就这? 宗昙被提起来的兴趣,瞬间降至冰点,整个人如同一潭死水,再也产生不了任何的情绪波动。 直到如今,宗昙才深刻的明白了过来。 就算给足了别人机会,也不会再有如同殷长夏一样,牵动他情绪的人存在了。 秦封眼皮直跳,有种在刀尖起舞的感觉。 对方竟然因为他的反击不够强烈,而感到厌倦? 秦封猛烈的吸收着冤魂,危机感驱使他赶紧成为半鬼王。冤魂减少了大半,身后那些黄色纸钱也失去了冤魂影响,而就此如凋零的花瓣般散开。 秦封所站立的土墙之下,全都铺满了这样的黄色纸钱。 在这样僵持之际,哀鬼总算是突破了徐默的阻击,抵达了这个地方。 宗昙:“这小喽啰交给你了。” 殷长夏露出一个笑容:“去撒欢吧,别太憋着。” 宗昙:“……”哼。 宗昙直接和哀鬼对上,就是不让他靠近秦封和殷长夏。 在场的半鬼王,夏予澜和江听云都是鬼力没恢复的半吊子,只有他有这个资格和殷长夏平分危机。 哀鬼想要靠近,却已经来不及了。 大面积的火海在黑暗里燃烧了起来,犹如一条银河,让哀鬼完全没有可乘之机。 哀鬼:“这些鬼力……” 宗昙疯了吗! 别人趋之若鹜的东西,竟然被他毫不在意的使用掉。 倘若宗昙把这些看得极轻,不知道使用这些鬼力的含义,哀鬼并不会太过震惊。 可事实正好相反。 宗昙知道得明明白白,也把这些东西看得极其重要。他偏偏是拿重要的东西,在纯粹的去享受那种危机和快感。 压抑着,压抑着,压抑着……直到如今,彻底爆发了出来。 哀鬼脸上还戴着面具,只是眼睛里满是骇人的红血丝,几乎布满了整个眼球:“你怎么可能屈服于别人?” 他深知宗昙的骄傲。 这一点哀鬼绝不会看错。 之所以敢派惧鬼过去,就是因为忘不掉当初血池时,那个高高在上的宗昙。 宗昙和殷长夏不过是靠着一根鬼骨联系在了一起,殷长夏每每驱使宗昙,他们的关系就会更差,总有一天会爆发出来。 哪怕是短短几个游戏,他们的关系一定会更加不容水火。 哀鬼:“你得了身体,鬼骨和载物的约束力已经小了那么多,完全可以摆脱殷长夏……” 宗昙低笑了起来:“半鬼王级别的鬼物,果然知道许多。” 载物都能知道。 哀鬼:“……” 宗昙恶劣的问:“我为什么要摆脱?” 哀鬼这才发现,自己大错而特错,是他误估了殷长夏和宗昙的关系,才会让惧鬼送死。 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哀鬼瞪圆了眼:“难道食欲和爱欲,你更偏向……” 然而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团鬼火烧了过来。 刚才的声音淹没在风声当中,宗昙和殷长夏都没能听到哀鬼的这句话。 殷长夏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这边,仰着头看向了秦封,眉眼的形状极其无辜,完全不像是一肚子坏水。 秦封十分不解,宗昙竟然会把危险留给殷长夏,而不是全程保护着他? 这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殷长夏:“这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两边几乎是同时做出了反应。 只不过一个是在心里这么想,而另一个则说出了口。 像是在打量着什么猎物一样。 秦封:“……” 立场是不是搞反了? 殷长夏:“阴玉在你的体内吧?还代替了佛像的作用?手艺人帮了你们什么?” 秦封快要挂不住温和憨厚的表情,没想到殷长夏知道得这么详细。 殷长夏笑弯了眼:“你来找苏媛,主动送上门,倒是省去我到处去找你的时间,我快要为你拍手叫好了。” 秦封:“……” 他再度怀疑起了自己的立场。 就好像他这边才是好人,殷长夏那边才是什么大坏蛋一样。 秦封:“苏媛是我的下属,帮了我许多,就算这边是刀山火海,我也要过来救她。” 苏媛目露感动:“队长……都是我给您添麻烦了。” 殷长夏挑眉,这种时候都不忘刷忠诚? 秦封未必是想过来救苏媛,但一定是想知道,苏媛通过冤魂所传递过去的‘养灵体质’、以及‘boss育成者’的消息。 秦封轻声的说:“你的寿衣快烧光了,你不担心吗?” 知道了殷长夏是养灵体质后,秦封的脑内便形成了两个计划。 要么,就是让殷长夏选择他,将自己育成鬼王。 要么,殷长夏不做出选择…… 秦封可比哀鬼狠心多了,直接吃下他的血肉也好。 殷长夏也懂得秦封的逻辑,只是他不太明白哀鬼为什么会突然开口,要知道哀鬼在鬼宴的时候,对自己的态度可阴狠多了。 殷长夏忽然想起了自己被吃掉的右手…… 尝到甜头了啊。 殷长夏微垂着眼眸,表情冷淡至极,并不为此感到任何的高兴,甚至是愤怒和屈辱。 但他不会歇斯底里,越是这种时候,所展现出来的情绪就越平静。 殷长夏甩了甩身上的小破烂衣服,可怜又可叹的说:“你不提醒我还忘了,寿衣的确快烧光了。这些土墙真碍眼,都找不到人去扒一件。” 嗯? 他说什么来着? 秦封原本看殷长夏连徐默这样的人都能接纳,主动对殷长夏施放善意,应该能对他造成一定的迷惑才对。 结果殷长夏好像说要去……扒谁的寿衣? 殷长夏无辜的说:“我的意思是肯定有多带几件寿衣的玩家。” 秦封表情凝滞,知道殷长夏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谁会多带几件寿衣? 一根垂直向上的透明黑管插/入了苏媛的身体,这是秦封吸收上方冤魂的重要导管。 苏媛向秦封报告着之前的事,和她所得到的一些重要信息。 秦封眼神微闪,一边接收苏媛的情报,一边还得稳住殷长夏。 幸亏殷长夏的那边,也出了点儿小插曲。 徐默:“需要我去……阻挠……秦封吗……?” 徐默满脑子问号,他为什么又结巴了?还口齿不清楚? 殷长夏注意力全都放到了那边:“先等等。” 两边陷入了暂时的对峙,僵硬着谁也没有动手,这也是秦封喜闻乐见的。 只差几分钟,他就可以完全吸收冤魂了。 半鬼王! 秦封的眼中发狠,再度施加压力,命令那些冤魂更加卖力。 玩家已经死伤了许多,死前的最后一口气被凝结了起来,形成一颗黄色的圆珠,不断从鬼城四面八方飘来。 这就是秦封想得到的东西? 阴玉虽然厉害,也无法代替半鬼王的鬼核。阴玉如今在秦封体内,只起到一个吸引和捕捉冤魂的功效,那颗黄色的圆珠,才会被替代为鬼核。 看来玩家的命,和怪谈二的输赢挂钩。 而且必须赢了秦封这个阻碍,才能去找手艺人。 殷长夏在内心盘算了起来,连看秦封和苏媛的眼神都柔和了起来。 要是能打一个赢一个就好了,这样不就能得到他们之前查到的情报了吗? 寻找情报需要耗费大量时间,现成的谁不喜欢? 他胃不好。 得吃软的。 秦封:“……” 随着玩家数量的不断减少,鬼物便开始占据上风,连徐默能够命令的一部分鬼物都转移了阵营。 这是阵营同阵营的对战。 也是新旧规则的碰撞。 他,或秦封。 二选一! 徐默布满鬼纹的面颊颤动了起来:“糟糕了……夏……唔,有一些向我臣服的鬼魂,不受控制,在袭击玩家。” 他把那个‘夏’字给吞了回去。 殷长夏沉默,这次要是再认不出来,他才是那个智障了。 “江听云。” 这三个字一出,徐默果真变得呆滞,鬼核被刨土似的蜘蛛钻了进去,立马便被污染了一部分思维。 “夏……夏。” 殷长夏:“别用那张脸这么叫我。” 江听云:“……” 殷长夏:“说吧,为什么放一只小蜘蛛到徐默的身体里?” 江听云委屈的看着他:“夏夏,不肯喂……我自己,丰衣足食。”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你可真会见针插缝! 逮着机会就往别人鬼核啃?这让殷长夏想起之前,分明是给他和宗昙两人的魂珠,瞧着宗昙暂时在迎敌,江听云就一颗魂珠咬一口,当圈地盘似的。 结果一颗都没吃完,全都被宗昙给烧了。 还不如专注一颗呢! 殷长夏头疼不已:“你要徐默的鬼核干什么?” 江听云眼神微闪,自从夏予澜苏醒过后,他就变得极度奇怪。 一些画面,总是在眼前飞过。 江听云想弄清那是什么。 他变得越发渴望恢复记忆,内心空荡荡的,没有记忆,或许连人格都是残缺的,只能像个傻子一样。 原本以为找到夏家人就能有起色了,可唯一遇到的夏家人,就是死了的夏予澜而已。 他们之间并无交集,夏予澜也不可能随意的帮谁。 江听云等不及了。 他需要庞大的鬼力,去冲击记忆的空白区域。 江听云:“我……想帮,夏夏。” 嚯,小智障学会说谎了? 不过这么明显的谎言,他以前是怎么身为夏家的狗,还被夏家所忌惮的? 这根本不需要忌惮好不好! 殷长夏:“不用你帮,还是教一教徐默怎么去让更多的冤魂臣服吧。” 江听云:“好!” 这俨然是给了江听云时间和机会。 他刚才不过是悄悄的汲取徐默的鬼力,被殷长夏所抓包后,所幸光明正大的夺取鬼力。 原本有江听云的帮忙,怎么着都会稳定更大一部分冤魂。 殷长夏打算专心对付秦封,忽然又想起,江听云回答得也太快了吧? 殷长夏转过身去的时候,便看到另外一只蜘蛛,攀上了徐默的身体,正要一口咬下去。 它被抓了个正着,反而和殷长夏大眼瞪小眼。 等等! 那可是人头蛛! 这一口也太大口了! 殷长夏面露惊恐,终于想起这家伙看着再无害也是个半鬼王。 厉鬼的贪婪,他一样不少。 殷长夏厉声道:“先迎敌,孰轻孰重,你连徐默也比不上吗?” 正要咬下去的江听云忽然松了口。 这是他小小的攀比心。 江听云不想殷长夏嫌弃他没用。 江听云开始教起了徐默,为了彰显自己的聪明和有用,故意恶狠狠的说:“你……好笨,这些……都不懂。” 徐默:“……” 我TM懂! 徐默很不服气,他好歹也是这个C级场的boss,如何利用威压对付另一半的冤魂,令更多冤魂不再攻击玩家,这点儿小招式还是能够明白的。 殷长夏:“他好歹是个半鬼王,你学着点儿,既然要做一把刀,就拿出做刀的锋利来。” 徐默万分诧异,殷长夏这边到底有几只半鬼王? 他所知道的,这都第二只了。 徐默不敢再轻视这智障……半鬼王,他连连在心里改了称呼,再也不敢对江听云不敬。 “是的,我不懂,麻烦您了。” 江听云这才心满意足,开始更加仔细的教着徐默。 他虽然许多世俗伦理都不懂,但对于鬼力的操控、和冤魂的臣服而言,江听云比徐默老辣得多。 徐默似懂非懂,但学着江听云的办法,战局很快便有了一丝转变。 就连徐默也暗暗吃惊,半鬼王纵然看上去智障,那也是半鬼王! 江听云着急向着殷长夏邀功:“夏……夏,我,我教会了。” 殷长夏:“……” 旧规则的扭曲,使得去过佛像周围的鬼物都遭受了影响,除却boss以外,任何鬼物都无法逃脱。 江听云看着殷长夏的眼神带上了灼热,纵然忍耐力极强,饥饿感也快要将他吞噬。 殷长夏掰正了他的头,充满了蛊惑意味的靠近了他的耳边。 “饿就对了,看到那边了吗?” 江听云看向了秦封,喉咙深处发出咕噜声。 好像挺香。 秦封:“……” 他总感觉受到了侮辱,光是被这种看待食物的呆滞眼神盯着,就让秦封极其不爽。 就好像他低人一等。 秦封一直观察着这边,终于接收完了苏媛悄然告知他的事情,温和的表情都有些凝固。 游戏内核? 原来李蛹是忙这件事情去了,还被裴铮所牵制。 难怪没有到这边来。 李蛹这种实力,也想号令即将要成为半鬼王的他? 秦封起初是跟李蛹合谋,可秦封野心极大,如今即将要成为半鬼王,就有些看不上身为A级玩家末端的李蛹了。 不过那只怨狐眼,秦封仍旧忌惮。 秦封深吸了一口气:“殷长夏,你的手里有阳玉吧?” 体内的阴玉感受到了阳玉的存在,秦封气息紊乱,想起了嘱咐给尹越的事。 倘若尹越能拿到镇魂的阳玉,何至于如此被动? “何必明知故问?” 殷长夏正思索着如何把秦封从土墙上拽下来,想到他对养灵体质的觊觎,便知这人野心极重。 “你不是想我选你吗?” 殷长夏宛如恶魔的低语,“好啊,那就先打赢我的……” 秦封:“你的狗?” 原来他不笑的时候,显得这样狰狞。 说到底,秦封是看不上徐默的,所以才会下意识这么认为。 殷长夏:“……” 这叫他怎么接? 江听云听话只听半句,唯独抓住了那一个关键词:“汪?” 殷长夏:“……” 秦封猛跳下了土墙,身体漂浮在半空,紧盯着江听云:“就算他是你的育成者,拿你当他的狗,你难道不会感到屈辱吗?” 这可是大好的机会。 殷长夏亲自把能够分裂伙伴的把柄,交到了他的手里。 秦封的倒三角眼显得肿胀发厚:“我们同样是玩家变成的鬼物,我理解你的处境,你应该和我联手才对。” 倘若这是正常的徐默,自然会受到秦封蛊惑。 然而现在的却是被钻入一只小蜘蛛,江听云的思维完全污染了他。 “就要……当,就要……当。”现在也不知道是谁在主导思维,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自……己人。” 殷长夏:“……” 别人传染思维是邪/教式狂热。 江听云传染思维是逐渐智障化。 殷长夏手里抚摸着惧面,已经事先明白了惧面的用法。本想和他进行连接,此刻也歇了这种想法。 不想智障化。 秦封气息不稳,那些上空触角般的透明黑管,全都朝着下方折了下去,骤然一看就像是蜈蚣的腿一样,并排在两边。 居高临下的秦封,显得冷漠而瘆人,掌控一切、翻云覆雨的上位者,在变成厉鬼之后,终于按捺不住内心极速膨胀的本性。 秦封:“我的耐心有限,你们耍着我……很好玩?” 他以为那是挑衅。 轰隆—— 雷电在云层里翻滚已久,再度响了起来。 那些被折下来的脚,都是由每一只的冤魂鬼核所形成。秦封如同汲取养料一般,随意的对待着他们,也是依靠了体内阴玉。 秦封挥舞着如长鞭,如细棍一样的‘脚’,想要给殷长夏一个教训。 殷长夏用匕首抵抗,面部不慎被擦伤,一丝极细的鲜血滴落了下来。 这引起了极度饥饿的某人的注意力。 宗昙回过头来,比土墙这边的秦封更高,声音被阴风送到了这边—— “回答你刚才的话。” “那又如何?蝼蚁。” 宗昙刚好立在闪烁的雷电之下,他的身后是一片天裂。 那具身体出现了极多的裂痕,就算快要坏掉,却没有半点破碎感,而是十足的震撼。 这是疯子发疯的前兆。 秦封眼瞳紧缩,难道哀鬼都没阻止他吗? 宗昙迅速飞至下方,将江听云一脚踹了上去:“交换战场。” 江听云:??? 宗昙:“你也是半鬼王,总不可能连拖延对方也不会吧?” 江听云不服输的说:“我……会!” 殷长夏看着他,心脏跳动了起来,那种游走钢丝的感觉,再度用上了心头。 “惧面的连接,虽然会得到鬼物的一部分能力,但会被鬼物如今最深的感情所影响。” 宗昙的手指一点点的划过殷长夏的面颊,落下极其冰冷的触感。他用拇指去擦了下殷长夏的脸,然后伸到了自己的唇边,轻轻舔了一下。 轰隆—— 他好像盛开在雷电之下。 宗昙猩红的眼眸幽深:“你要体会这种饿到发疯,甚至分不清这是爱欲还是食欲的感受吗?” 第103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啪嗒—— 酝酿已久的雨滴终于落下, 如细长的针一样刺在了殷长夏的面颊上。 危险又颤栗。 一如眼前的宗昙给予殷长夏的感受。 殷长夏微微仰着头看向了宗昙,有种载物对接时的眩晕感。明明只是一个眼神,一声询问, 连身体触碰都没有,却如火烧般滚烫。 雨滴顺着面颊的伤口滑落下去, 晶莹的雨珠将血丝短暂包裹,又如玉碎般重重跌落于石板之上。 心弦蓦然间被拨动。 “但是……” 殷长夏试图找回自己的思维能力, 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但是,我需要你。” 宗昙轻轻挑眉, 没料到殷长夏会这样回答。 殷长夏将宗昙拽到自己面前,唯独在谈这件事情的时候,他讨厌仰着头看宗昙:“任何事情, 都会有相应的代价,不是吗?” 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 又一声雷鸣响起, 仿佛炸裂在两人的心头。 宗昙:“就算这要感受我所感受的?” 殷长夏轻抿着嘴唇:“……是。” 宗昙大笑了起来, 胸腔震动了起来,刚才发疯的模样像是被止住了。 忍耐得太久,终究有一日会爆发。 他试图给予秦封机会, 想痛痛快快的打一场,秦封却回应不了。 他感到烦闷,失望,无趣…… 但每一次, 都是殷长夏完美的回应了他,还给予了他惊喜。 他喜欢殷长夏的说辞。 宗昙眯起眼:“你确定自己扛得住?” 殷长夏:“确定。” 宗昙靠近了他, 惑人的声线仿佛要在耳膜里融化:“真是傲慢。” 连想也不想, 便如此确定。 殷长夏余光瞥向了他:“这不是你鬼骨的影响吗?” 宗昙:“我很早就告诉过你, 鬼骨只会引出你性格当中最大的特质,把这个状态提前几年而已。” 殷长夏露出笑容:“看来是我自己的原因。” 他拿出了惧面,那东西在他的手中一点点变大。 期间秦封一直想用那如黑色导管一样的东西阻止他们,若要比喻,便像是蚊子那长长的口器,要吸食别人的血液。 每次想靠近,都被宗昙的鬼火所阻止。 秦封的攻势越来越凛厉,折下的‘口器’也越来越多,这说明上方堆积的冤魂,已经被他吸食得差不多了,他很快便能晋升为半鬼王。 殷长夏将惧面缓慢覆盖到了面颊上,这一刻内心松动,再也没有半点束缚。 两人齐齐将目光对准了秦封。 惧面彻底被戴在了殷长夏的脸上,连接正式生成,他将享用一部分宗昙的能力,也得到相应的副作用,受到旧规则的束缚。 宗昙缓缓覆上了殷长夏的右手的鬼骨,态度亲昵至极:“再教你一招,将所有的鬼火聚集成一个点,再让它们散开。” 冰冷的口吻,却亲密的动作。 殷长夏呼吸微乱,试着宗昙所教的那样,尽力压缩出一团火焰,在秦封那边炸开了一个圆圈。 宗昙勾起唇角:“看来还是得练练。” 殷长夏:“……” 这赢了的表情是怎么一回事? 宗昙朝前方一点,一朵幽蓝的莲花出现,极大威力的朝外炸开。 轰—— 瞬间冲破了一小团范围的黑夜。 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 佩戴上惧面后,殷长夏终于理解了宗昙近段时间感受到的东西。 饿…… 疯狂的饥饿感,令他五脏六腑都焦灼了起来。 但殷长夏不想被饥饿感左右,放任饥饿,便是放任爱欲的产生。 “至少让你明白我体会到的饥饿感。” 宗昙低低的笑了起来,“现在,你还能轻飘飘的劝奉我说‘要尽力忍受’了吗?” 殷长夏:“……” 一时的忍耐殷长夏还能做到,他不敢想象时间被延长后,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殷长夏的心脏咚咚直跳,难以想象这段时间的宗昙在忍耐什么。 他甚至于不敢去看身侧的宗昙,肚子里肠道难受的蠕动起来,殷长夏终于理解了饿死鬼的感受。 呼吸短促而急迫,殷长夏完全不敢松懈。 倘若不是自控力都强的两个人,只怕已经被规则影响到,如野兽一般的互相扑咬起来了吧。 秦封表情越来越难看,已经被他们三番四次的轻视,甚至还被宗昙当做了实验教材,让殷长夏骑在他的头顶为所欲为。 身侧的黄色圆珠即将替代体内阴玉,成为他半鬼王化的鬼核。 这是玩家死前的最后一口怨气而成,他已经快要集齐了。 秦封身体里伸出的长长黑色导管,突然强劲有力的朝着殷长夏的方向袭击。 殷长夏拿起匕首,狠狠砍下了底端,又用宗昙所教他的那一招,鬼火紧缩成一个小点,然后就此迸裂开来。 鬼火裂开的一刹那,像是要拼尽全力盛放一样,显得格外灿烂。 导管断掉了。 秦封朝后退了半步,不否认自己受到了冲击。 殷长夏脸上的面具,刺激到了上方的哀鬼,呲目欲裂的朝着这边冲来:“阿惧!!” 宗昙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冷漠的望向了天空:“江听云,你果然靠不住。” 江听云似乎想反驳,又委屈的憋了回去:“夏夏……”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字眼令宗昙极度不爽。 宗昙浮至半空,开始对付起了吃掉殷长夏右臂的哀鬼。 养灵体质果然厉害,看哀鬼这个样子,庞大的鬼力充盈在体内,便知道能够育成鬼王并非传闻。 但资质问题,就算哀鬼成了半鬼王,也只是浪费罢了。 倘若这些鬼力,拿给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能够凭着一己之力把鬼城搅动得天翻地覆。 江听云:“你要……和我……联手?” 宗昙拧眉,厌恶的说:“各自为营,谁要跟你联手?” 这对他而言是侮辱。 徐默:“……” 那你刚才是在和殷长夏干什么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雨滴由小变大,开始如细针一般,现在已经渐渐形成了稀疏的雨幕,再隔不久便要倾盆。 殷长夏吐出一口浊气,惧面已经被雨水所打湿,连狂气值也在松动。 可千万不能从49%,变成50%! 秦封见所有人都不在殷长夏身边,想要尝试最后一次:“我们利益又不冲突,我也仅仅只需要大半玩家的命,我今天晚上不阻挠你,让你可以自由的去完成任务,怎么样?” 他都已经变成了鬼,还一副老好人的口吻。 还真是讽刺。 看来是生前装得太久,恐怕装到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了。 “可惜啊,你和我利益不冲突,我和你的利益却冲突。” 殷长夏的表情渐冷,直视着那边的秦封,“我要那颗阴玉。” 这两个字一出,秦封的表情都变了。 看来今夜是要不死不休了! 既然不能被殷长夏所选择,倒不如毁了他,让所有人都没有成为鬼王的可能。 而吃下殷长夏血肉的他,将会成为半鬼王之中最强的存在。 殷长夏动用了徐默的道具,能够复制武器的数量,唯一的缺点便是复制之后,会减弱武器的力量,次数越多力量越薄弱。 殷长夏之前已经使用过一次,如今再复制匕首,威力自然不如以前。 干扰对方倒是能做到。 时瑶站在土墙的另一端,焦急的提醒着殷长夏:“秦封能浮在半空,咱们根本伤不到他!” 殷长夏:“那就把他揍下来。” 揍? 时瑶还未反应过来,便瞧见成百上千的武器从空中向下坠落,就在秦封的头顶之上。 秦封很快便挪动了身体,躲过了殷长夏的攻击。 花了极大的功夫做出的攻击,被他轻易的躲过去了,还根本对他没有任何影响,白白损失了时间,这不是无效攻击吗? 秦封:“这样做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你又杀不了我,还不如就此停战。” 他仍在施放虚假的善意。 殷长夏再度进行了攻击,依旧是重复那样的招式。 秦封都有些腻了,甚至比上一次应对得更加轻松,下方的刀片越来越多,看着甚是碍眼。 秦封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毕竟殷长夏能搞出新规则,会是喜欢做无用功的人吗? 然而他想了半天,都想不出殷长夏有任何其他的手段。 下方的刀片越积越多,又是对鬼物具有伤害能力的武器,若是坠落下去,一定会被千刀万剐。 秦封的眉头越拧越紧,内心猜测着殷长夏会从哪边进行攻击。 戴着惧面的殷长夏终于在这段时间内,学会了如何控制和借用宗昙的力量。每次拿到新的面具时,他便得摸索一会儿。 不过…… 有意思极了! 殷长夏对待这难题的时候,兴致勃勃的像是在对待新的玩具一样,完全没有展露出惧怕的一面,反倒是在玩弄着它。 殷长夏打了个响指:“给我下来吧你!” 秦封诧异的朝上空望去,原来殷长夏想用的并不是那些刀山,而是宗昙刚才所教他的那一招。 明明殷长夏掌控得并不算好,他就敢冒险这么做? 在秦封的头顶,黑色导管在一点点的炸裂,令秦封不再能吸收其他冤魂的鬼核。 这已经是撕破了脸。 上方的导管被炸裂得太多,一时影响了秦封,令他的身体果然向下坠落。 苏媛:“队长!小心!!” 秦封转过头去,这才发现,他的底部就是这些刀山! 万一完全坠落下去,他就要倒在刀片上,这些全都是对鬼物具有伤害力的武器。 秦封不得已分出一部分力量稳住自己的身体,原本是在全力吸食冤魂的鬼核,现在为了对付殷长夏,只得分散集中力,两线操作。 秦封:“还真是我小看你了。” 殷长夏皮笑肉不笑:“谢谢夸奖。” 秦封:“……” 秦封终于放弃了让殷长夏选择他的想法,想要了结他的性命。 天知道为了做出这个决定,他耗费了多大的心神,毕竟大部分的鬼物,都无法抗拒成为鬼王。对殷 长夏动手,就是绝了这条路。 他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秦封猛地冲向了殷长夏,不仅想抢走他身上的阳玉,还有他全身的血肉。 如蚊子口器一样的黑色导管,横扫了过来,威力大得竟然让土墙都生出了一道凹陷。 一时间灰尘扬起,被雨水一冲,地上全是泥泞。 黑色导管的上方,连接的冤魂也被秦封操控,张牙舞爪的向着殷长夏长大了血盆大口。 殷长夏冷眼扫了过去,鬼火跳动于指尖:“秦封也就算了,你们敢过来试试?” 冤魂的血盆大口已经靠近了殷长夏的手臂,却如同雕塑一样,僵在了哪里。 殷长夏身上带着庞大的、不祥的、半鬼王的气场。 宗昙如今栖身于那具身体,并不能完全展露出来。而用惧面和他连接的殷长夏,便能完美利用他半鬼王的威压。 当然,这对拥有神智的冤魂毫无作用,他们分辨得出谁是半鬼王,谁是活人。 但秦封为了控制他们,早已经将规则扭曲,自然也让他们失去了神智。 阴差阳错,让殷长夏钻了空子。 冤魂们不仅不敢吞,反而还退缩了回去。 他们瑟瑟发抖,蜷缩着半透明的身体,一个又一个的伏跪于殷长夏的面前:“王……” 秦封眼睛都红了,猛地将冤魂给收了回来。 苏媛知道秦封拥有阴玉,不能和拥有阳玉的殷长夏近距离接触,便拖拽着受伤的右腿:“队长,用我!” 秦封朝她看了过去:“苏媛……” 苏媛:“我不在乎!队长,别犹豫!对他们可不像对其他人,犹豫就会输啊!” 秦封哪里是犹豫,可太高兴了。 他几乎要笑出声。 然而秦封的表面,依旧装得悲苦的样子:“我现在什么也没了,身边只有你了,苏媛。” 他将黑色导管插/入了苏媛的身体里,活人不再受半鬼王威压的影响,苏媛的身体宛如提线木偶,重新站直,用弓/弩对准了殷长夏。 咻—— 弓箭穿透了雨滴,朝着殷长夏的方向击去。 殷长夏冷眼看向了那边,精准的用匕首砍向了那根弓箭:“陈可天说得没错,你还真是个伪君子。” 苏媛:“你懂什么!?” 她发射出了更多的弓箭,企图以数量进行压制。 “我进入游戏,即将要被人夺走掌控权的时候,是队长帮了我。” “我心甘情愿为他卖命!” 一个C级玩家,拥有两个名额。 而对她动心思的人,恰恰便是一个C级玩家。 可那个C级玩家是如何对待被掌控者呢?她被C级玩家用铁栏拴着脖子,当成奴隶一样对待,甚至得趴在地上,装作温顺的跪舔他的脚。 她们这样的人,难道就注定如大雨里奄奄一息的老狗吗?连苟延残喘都是多余? 苏媛差一点就要舍弃尊严了。 是秦封救下了她,培养了她,令她不至于千疮百孔。 这对苏媛的意义非凡。 “要不是陆子珩,我们也不会落到今天这般地步。” “像你这样玩弄别人,践踏别人的人,怎么会懂得这样的感受?” 说到这里,天边一柄七星铜钱剑,插在了地上,形成一条阻隔的长线,将两边阻隔开来。 “我看是你不懂!” 时瑶的声音极冷。 软弱的小白兔,头一次为了自己所憧憬、视若神明的人而发怒。 土墙仍未被冲开,只有刚才被扫出的一道小小裂痕,能够观察到这边,也让时瑶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苏媛眼瞳紧缩,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你看,又一个被你蛊惑,为你卖命的人。” 时瑶站在土墙的另一边,双手捏得极紧,像是嘶吼一样:“如果是夏哥!就算处于劣势,他也不会拿我的命来拖住敌人!” 苏媛先入为主,看到了被殷长夏当成刀的徐默。 时瑶眼瞳赤红,终于明白过来,苏媛大有可能是没能遇上殷长夏的她。 “秦封算什么狗屁!” “他在用你的身体回击时,不就证明了他的卑劣?” 苏媛气不打一出来,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区区一个E级玩家所教育了。看时瑶那个样子,也不过就经历过几场游戏而已,口气也敢这么狂妄? 殷长夏:“时瑶,鬼娃娃杀死了吗?” 时瑶微怔:“死了。” 很好,那他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使用七星铜钱剑了。 殷长夏拔出了插在地上的七星铜钱剑,秦封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要不然他怎么可能连时瑶的反驳也没有搭理? 秦封的眼瞳已经渐渐被染黑,快要吞噬掉全部的眼白,这是他即将半鬼王化的证据。 玩家死亡的数量差不多了。(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8 0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秦封的眼瞳剧烈跳动起来,缓缓将黄色的圆珠纳入到自己的胸口。 胸腔被打开,即将要对接成功。 虽然这比秦封想象当中的差别太多,他本打算用全城的玩家献祭,这样他半鬼王会稳固许多;而如今这数量,只能刚好够到半鬼王罢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殷长夏已经躲过了苏媛的攻击,靠近到了秦封身边。 七星铜钱剑插在了苏媛的脚上,让苏媛的脸都疼得扭曲:“唔!” 秦封:“……?” 殷长夏为什么能这么快突围? 七星铜钱剑只对鬼物起作用,如果不是秦封选择控制苏媛,还起不了作用。 在阴玉和圆珠互相交替之际,殷长夏无法够到秦封,便拿起匕首,直直的朝前丟掷—— 秦封动用的庞大鬼力,企图阻隔殷长夏。 眼前几朵幽蓝莲花绽放,爆炸声再度响起,冲击得秦封身体一震。 匕首的前沿还有一枚铜钱,在秦封纳入鬼核之前,竟然一同钻入了进去。 他明明已经有了半鬼王的鬼核啊! 可是无事发生……? 秦封眼神赤红,这才明白过来,是那枚铜钱消减了圆珠里的一部分玩家怨气! 现如今,鬼城大部分区域,都已经趋向稳定,哪里还有玩家会‘意外’死亡? 不能再等下去了。 大面积的阴影纠葛在秦封的身上,令他此刻看上去无比狰狞。 秦封不再漂浮半空,而是落到了地上,脚踩在了沾满泥泞的地上,仿佛垂死挣扎一般,用上身体绝大多数的鬼力形成一个屏障,阻隔了所有外面的攻击。 苏媛面色苍白:“对不起,队长……” 秦封伸出了手,然后捧着她的面颊:“苏媛,我失败了,你会不会嫌弃我?” 苏媛眼眶含着泪水。 “我的命都是您救的,怎么会呢?” 秦封朝她靠近,两人的身体以黑色导管暂时连接,能够互相触碰到彼此。秦封深深的凝望着她,突然在她的唇边落下一个吻。 苏媛身体僵硬,一时间忘记了一切。 随着这个吻的深入,幸福和心悸两个字统统都变了味,苏媛感受到自己内脏被搅动的疼痛,表情变得惊恐,奋力的挣扎了起来。 然而她已经是蜘蛛网上的飞虫,怎么可能还挣扎得了? 秦封眼中浮现血腥之气,竟然活生生的吸走了她全部的精气,亲手杀死了她。 在苏媛的身体迅速干涸如老年人的时候,秦封这才放开了苏媛,就像是丢掉碍眼的垃圾一样,令她的身体撞到了土墙那边。 秦封满足的笑了起来:“终于凑齐了……” 此刻时瑶也从土墙那边过来,接住了苏媛的身体。 苏媛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死死的瞪住了秦封,她想过自己许多下场,唯独没想过这一个。 秦封毫无怜悯的飞至半空:“辛苦你了,苏媛。” 苏媛:“为、为什么?” 她发出声的时候,才知晓自己的声音有多年迈。 秦封不应该是这种心狠手辣的样子,那些脏事烦心事,全都是自己帮他解决的。 秦封一直都是好人,总是向她苦恼的吐诉一切…… 不、不应该啊! 苏媛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开始自我欺骗:“是不是李蛹的方法出了错?队长,你被那些鬼物影响……” 秦封低头同她对视:“直到现在,你还在相信我?看来这些年里,我对你的驯化做得不错。” 苏媛:“……” 秦封勾起冰冷的弧度:“我在那个游戏的时候,提前就知道你拥有载物,又觉得你是升为A级的好苗子,看来演一出戏,还是值得的。” 自导自演? 打压她、侮辱她、只为换一次的救赎。 然后……她便能死心塌地。 时瑶捏白了手:“现在你确定他是对手下的人好了吗?” 苏媛无法接受。 她一直觉得殷长夏对待手下的人,有她们队长秦封的影子。 在有时看到殷长夏的时候,她总有种无法分辨的错觉。 但一个是真的,一个却是假装的。 伪善者! 苏媛无比怨恨的看向了秦封,推开了时瑶,她不需要任何的好意,一步、一步、一步……几乎是爬行在泥泞当中。 “你……!” 她的身体已经不再貌美,而是如老妪一般,甚至因为内脏被搅动,嘴里吐出一口血来。 她的半张面颊都染上了鲜血,发出愤怒的声音:“秦封,你混蛋!” 轰隆—— 秦封在这声咒骂之中,身上阴气聚集,感受到了磅礴的力量,终于成为了半鬼王。 苏媛倒在了地上,身体在雨中抽搐,只恨自己眼瞎。 她深深的看向了殷长夏和时瑶,无声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这样一个临死前认识的人,对她所释放的善意,竟然都要比她一直卖命的秦封更强。 她好不甘心。 苏媛一时笑,一时哭,突然朝着殷长夏大喊:“别让他得到游戏内核!” 说完这句话之后,苏媛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咽了气。 大雨冲刷在她的身上,迅速夺走着她的体温,连死后最后的余温也不想留给她。 苏媛的肌肤也失去了光泽,变得如鬼物一样的灰白。 时瑶心里发凉:“夏、夏哥……” 殷长夏:“时瑶,我们上。” 时瑶:“可是秦封都已经成了半鬼王……” 殷长夏:“半鬼王又如何?难不成我还要束手就擒,就此认命?” 时瑶一时间沉默和犹豫。 在如此强大的威胁之下,她总觉得看不到尽头,但殷长夏再一次点醒了她。 在进入家园之后,人人都告诉时瑶,玩家都是卑劣的,只有卑劣才能活下去。 而在殷长夏这边,时瑶却感知到了另一种活法。 纵然有无数瑕疵,无数缺陷,无数不合理…… 但殷长夏让她知道的,绝不是人性的卑劣,反倒是人性的高贵。 这叫她如何不向往? 殷长夏询问:“能控制秦封鬼核里的那枚铜钱吗?” 时瑶在大雨里哭着鼻子,明知道微乎其微,却还是大喊:“能!” 殷长夏低笑:“做得好。” 时瑶退到了后方,不再给殷长夏找麻烦,搜刮着从小到大所学的一切知识,企图操控那枚铜钱。 可是需要符纸啊! 时瑶的目光突然间放到了苏媛的尸体身上,她的怀中露出的一张高级符纸。 天无绝人之路! 而殷长夏这边,正冰冷的望向了秦封。 刚才的事情,引起了殷长夏的反感。 “原来半鬼王级别的厉鬼,就能和玩家一同竞争游戏内核?” 秦封:“……” 他轻笑了一声,内心的欲/望极速膨胀着:“告诉你也没关系,只要得到游戏内核,就不会局限在这个游戏里面,去任何的游戏都可以。” 晋升之后会虚弱一段时间。 为了补充力量,他必须要再吞噬下去。 秦封正吞噬着鬼城内的大量鬼魂,大批大批的朝他那个方向涌去,比起之前,他根本不需要去费心捕获,冤魂们便会飞蛾扑火一般朝着秦封涌去。 这是冤魂们主动做出了选择。 他们想成为新生半鬼王的一部分。 尤其是秦封这种,用炼蛊的办法成为的半鬼王,互相吞噬着,谁强谁就能占据主导。 殷长夏面无表情的说:“是吗?那我可得当个恶人,不能让你如愿了。” 再大批鬼魂来临之际,殷长夏终于拿出了阳玉。 他们各自被游戏所设下的高台给缓缓挪动至上面,并且各自占据了两边,互相对立着。 殷长夏不再用鬼骨封住养灵体质。 殷长夏一抬手,徒手捏住了匕首,手掌也被锋利的刀刃刺破,鲜血从高处滴落。 他相信时瑶能做到。 这种养蛊所产生的东西,里面的鬼物思维绝不会得到统一,只是被更强大的存在镇压下来罢了。 这一点,殷长夏已经在徐默身上做过实验。 连接和连接之间,一定会有缝隙,更何况他已经埋入了一枚异物进去,只要有它去激活秦封体内被压制的各类鬼物,秦封就麻烦了。 这便是制胜关键! 大雨霶霈,每一颗都像是石子一样,噼里啪啦的砸落下来。 正在对战中的江听云猛地回过头,忽然被这一幕所影响,记忆在蠢蠢欲动。 异物…… 分裂…… 他好像经历过一次一样。 不然……他为什么会是残魂!? 而主动靠近秦封的那些冤魂,突然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他们的身体没有动,头部却扭曲了好几圈,怔怔的对准了殷长夏的方向。 殷长夏笑得毫无温度,欣赏着冤魂们挣扎疯抢的样子。 “你们要选择他,成为半鬼王的一部分。” “还是选择我,被我育成鬼王?” 仅仅这一句话,便让所有冤魂争抢了起来—— 第104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鬼王……? 秦封在发疯。 他几乎咬碎了牙齿, 失却了全部理智,从喉咙深处挤出那个名字:“殷!长!夏!” 阴玉如同招魂幡,将旧规则下影响的鬼魂召集而来。 然而这些鬼魂却不听他使唤, 纷纷向着殷长夏的方向而去,就像是他在为殷长夏白送一样。 云团被压得极低,咆哮的风声奔涌而来,两边高台各自搅动着天空, 形成两个旋涡,远看如一阴一阳的八卦盘。 殷长夏的话刺激到了冤魂,令他们由下至上环绕着高台飞行。 想要得到养灵体质眷顾的渴望, 暂时压过了饥饿感。 [鬼王……] [嘻嘻。] [构成半鬼王的一部分, 还不如单独成为鬼王!] 秦封在遭到反噬。 被黑色导管所连接的冤魂也开始不安分了起来, 心甘情愿变为了不甘不愿, 秦封的身体里涌起一个又一个的鼓包,在他的身体里游走了起来。 秦封的眼神随着这些鼓包挪动:“他就算是选择鬼王, 也只会选一个;而我,才能和你们共享半鬼王的荣光!” 为了压制他们,秦封不惜将黑色导管插/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剧烈的疼痛感袭来, 秦封却面不改色。 身体很快就变得稳定,只可惜针对的仅有他身体里的冤魂,再要想控制外部冤魂, 可就困难了。 秦封低低的喊:“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 轰隆—— 白色的雷电再度翻滚了起来,像是要冲破浓云的束缚,造就一场叛逃。 殷长夏没有回答, 对秦封的挑衅也没有任何反应。 秦封瞧见那边的殷长夏, 想要驯化冤魂似的, 欣赏着自己坠下高台的一滴血,受到无数冤魂哄抢的场面。 他像是一个执棋者,在摆弄着看不见的棋盘。 殷长夏:“想要更多吗?” 冤魂们的眼神里皆是一片渴望,喉咙深处发出了咕噜声。 尝到了至高无上的‘山珍海味’,再去吃一口其他玩家的血肉,便味同嚼蜡,怎么都不是滋味。 冤魂们变得挑剔,变得看不上其他人。 殷长夏笑容渐深:“我已经付了‘定金’,什么时候继续付下去,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秦封:“……” 冤魂们不再饥不择食了。 他们知道打不过秦封,纷纷化作连接两边高台的鹊鸟,想要为殷长夏建立起一个通道。 秦封眼皮直跳,这些冤魂竟然心甘情愿的成为别人的垫脚石,让殷长夏把他们踩在脚底下? 秦封终于理解了殷长夏暴露养灵体质的真正原因—— 他在享受难题! 秦封忽然觉得难堪:“我、鬼城、旧规则……你竟然只是看做是难题?” 自己的阳寿、安危、养灵体质…… 种种一切,全是殷长夏手里翻云覆雨的棋子。 他宛如一个狂热的赌徒。 周围全是冤魂们的哀嚎,以及愤怒咆哮的风声。 这样的背景音之下,殷长夏的语气无辜:“有什么不对吗?” 题目不难,就没有了破解的意义。 殷长夏叹息了一声:“遇上你这样无用的队长,苏媛还真是可怜。” 这样的说辞,就仿佛苏媛的队长是他,结果就会完全不同似的。 这绝不是正常人的思维! 秦封呼吸紊乱,回想起李蛹总说自己不想成为棋子,而是想做影响全局的操盘手。 那时的秦封虽然表面在恭维着他,却总觉得在家园里的玩家,都是被玩弄的存在,怎么可能凌驾于游戏之上? 然而在李蛹身上没看到的东西,秦封反倒在殷长夏的身上看到了。 咚咚咚—— 原本死掉的心跳声,再一次幻跳了起来。 殷长夏倘若是A级玩家,或者经历过哪怕一次的直播类游戏,恐怕都会被一大批的玩家众星捧月。 只是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刚才的震惊过后,秦封想出了破局之法。 寿衣! 殷长夏到底是玩家,身上的寿衣全毁,如果还没回无定客栈,就会失去资格。 要毁掉这样的人,不禁给秦封带来了优越感和快/感。 夜雨如跳珠,鬼城内已经开始积水。 也许是受了浊气的影响,雨水也带着腐臭的味道。时不时从街道的河岸飘来几具鲜血淋漓的骨架,那是玩家被啃食过后的尸体。 秦封:“谁输谁赢还不知道,你迟早会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 被食欲影响得越大,寿衣消耗的速度也就越大。秦封拿起了阴玉,在黑夜里散发着不祥的绿光,衬得整个高台如阴曹地府一般。 下方便是散落一地的佛像碎石,秦封压着这些东西,颇有种邪祟作乱,神佛已死的颓败感。 秦封已经能够靠近殷长夏,毕竟他已经将阴玉取出,替代成了那颗黄色圆珠。 绿光影响的范围之内,所有鬼物的饥饿感都在加倍。 “咕噜……” 不仅是鬼物,就连江听云和宗昙也受到了影响。 殷长夏拧紧眉头,感受到的饥饿感更深,他抬头望向了宗昙,发现宗昙正在雷光之下,和他遥遥相望。 饥饿感产生之后……便是…… 爱欲! 殷长夏的心脏砰砰直跳,连自己在看宗昙的眼神,都起了点变化。 他总觉得宗昙……好像、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明明是这样紧张的对战,不该有任何分神,殷长夏的脑海里却被植入了别的念头—— 想要凑近对方,用手覆上他的面颊,埋入他的脖颈之中,吸食着对方血肉里的香气。 打住! 殷长夏惊出了一身冷汗,想起自己所有的感受,都是宗昙那边带来的。 他会这么想,就表明宗昙也是这么想的。 刚才的念头是宗昙的? 换言之,这就是宗昙想对他所做的事。 殷长夏的心跳乱了好几拍,深深明白了自己的身体在被觊觎的事实。 在和宗昙的相处当中,他已经太久没有这样走钢丝的感受了。 好在失神和眩晕感仅有一瞬,宗昙又再度迎击起了哀鬼。 只是他的攻击却显得更加粗暴,再没有任何的耐心,暴/虐的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秦封抬眼朝着上空望去,眸光极冷:“这要是换了其他的半鬼王,早就……” 早就什么? 支撑不住了? 宗昙的意志力的确比一般人更强。 这都是源于自尊心三个字。 秦封忽然补了一句:“你的运气可真够好啊。” 殷长夏:“……” 秦封感兴趣了起来:“忍耐力和意志力都这么强大,生前一定吃过很多的苦,就不知道彻底爆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殷长夏承认自己受到了挑衅。 高台之上的他受倾斜的大雨侵扰,目光幽冷的望向了秦封。 “不用你操心。” 秦封满脸的兴奋,终于找到了触动殷长夏情绪开关的东西。 原来是宗昙! 再多一点、更多一点,殷长夏很快就能被旧规则虏获了。 秦封更加变本加厉:“他究竟是怎么变成半鬼王的?看那样子是完全靠自己,和我们这种方法完全不同……那他死的时候一定积攒了大量怨气。” 原本想要刺激的是殷长夏,这番话却深深植入到了江听云的心底。 江听云的攻击速度开始变慢,眼神越发的迟疑了起来。 头顶上放如八卦盘的两边旋涡被搅弄得更大,云层化作黑色的烟丝,似乎想要逃离此地,自上而下的影响旁人。 这样深沉的黑夜,就仿佛落下的大雨,都被染成了黑色。 轰隆—— 哀鬼的身体如食人花张开花瓣捕食一样,以肚脐为花蕊,皮肤裂成了好几瓣花瓣,露出里面尖锐的牙齿和恶心的津液。 徐默:“小心!” 宗昙一脚踹了过去,用鬼力震开了哀鬼。 他冷漠的看向了江听云:“不想帮忙,就给我滚。” 江听云:“……” 自从他从苏醒过后,脑子便空空如也,连世俗的许多事情都不懂。 秦封的话,恰恰点醒了他。 是谁让他成为半鬼王的? 又是谁让他植入了异物,成为如今的残魂的? 夏家! 江听云头一次产生了‘害怕’这类复杂的感情,明明最渴望拿回记忆,如今却不敢再深想下去。 徐默受到小蜘蛛的影响,也开始单手捂住了脑袋:“你在干什么?!现在可是对战中啊!” 果不其然,哀鬼抓住了机会,一举将他击落到了地上。 徐默:“唔!” 他的身体在地面弹跳了好几下,受到这一波攻击的冲撞。 半鬼王的攻击力果然强悍,他如果不是本场游戏的boss,恐怕早就被打散了身体。 徐默急红了眼:“快起来,下一波攻击要来了。” 江听云的情绪更加混乱,甚至不愿意再要徐默的鬼力,想要命令小蜘蛛,从徐默的鬼核里爬出来。 然而通道已经建立,怎么可能被打断? 源源不断的鬼力从徐默那边涌来,这分明是江听云极度渴望的东西,却在这一瞬间厌恶了起来。 不想深想…… 不想回忆…… 过深的痛苦,留下了极重的负面阴影。 秦封丝毫没有察觉,低声说道:“你看他多可怜啊……生前都已经被折磨成这样,死后还无法得到安息,被你的载物困住……” 江听云已经立在悬崖之上,很快便要重重跌落。 这话宛如从黑暗里伸来的一只手,猛地推了他一把,令他跌入深渊。 “别说了。” 起初的声音极轻极弱,到最后声量渐渐扩大,继而变得尖锐了起来,“别说了!” 一个字都不想再听下去。 这边的异变引起了对峙双方的注意力,殷长夏和秦封都诧异的望了下来—— 江听云的本体早就已经从裴铮的身体出来,只是迟迟没有现形。无数小蜘蛛聚集,堆积成了一个人的形状。 小蜘蛛变成了一颗颗粗粝的砂,生命力好似被江听云给吸收。被狂风一吹,粗砂便向四周飘散,如蜕皮一般终于露出那具被白纱封住了的身体。 阴风阵阵,暴雨倾盆。 他的双手都被白纱绑住,周围被贴上了大量符纸,包裹得太过严实,在白纱的内部刻满了不祥的符文。 秦封猛地朝下看了过去:“那是……” 半鬼王!? 秦封没想到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没能让殷长夏心神大乱的对旧规则服输,烧掉最后那点儿寿衣,反倒唤醒了更加恐怖的东西。 殷长夏的确受到了秦封言语的挑衅,被旧规则影响,但眼前这一幕,彻底让殷长夏愣住了。 江听云的本体现身了? 刚才那三个字,完全没有任何的结巴。 殷长夏头一回听到江听云说话这样连贯。 谁也不知道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天空坠落的所有雨珠,都在江听云的面前静止不动,江听云的周围形成了一个特有的空间,雨珠缀满如悬挂的星辰。 在他的世界里,一切都那样安静,没有任何的声音能进入他的心底。 秦封眼瞳紧缩,认出了江听云是半鬼王,可他和李蛹情报里的半鬼王完全不一样。 轰隆—— 秦封诧异的注视着殷长夏:“你的身边到底有多少半鬼王……?” 他没能得到任何回答。 如蜘蛛丝一般的白纱,如攀爬似的至下而上,将秦封重重缠绕勒紧。 秦封:“……!!!” 秦封感受到了束缚,便知晓这绝非一般的白纱,内里的符文勒得他的身体滋滋作响。 “该死!” 直到秦封从黑色导管里幻化出一把弯钩,才割开了这些白纱,将其震碎成好几块:“都是半鬼王,你以为我就拿你没辙了?” 刚才那些黑色导管还像是蚊子的口器,而如今却犹如螳螂的前脚一般,显得格外锋利。 秦封阴冷的说:“说到底……就算是半鬼王,也全是一些没有恢复实力的半鬼王!他们拿我没办法!” 殷长夏:“……” 能让一个总是戴着憨厚面具的人,露出这样的神色,便知道他已然被逼急了。 此刻冤魂们已经连通了两座高台! 眼前是一座微微拱起的桥梁,全都是用冤魂的身体堆积而成。 殷长夏尝试着朝前踏了一脚,他是活人,按照常理而言,他应该会跌下去才对。但果然如他所预料的那样,两座高台是游戏准备的擂台,便是某种程度上的‘对等’。 冤魂们连通高台,就是连通了阴阳。 殷长夏终于踏了上去,鬼物也被他踩在脚底。 两座高台的距离极远,他们一如连接的鹊鸟一样,用自己的身体,铺在了半空中。 可真是惊心动魄。 殷长夏每踩一步,都觉得犹如踩在刀尖上一样,充满了未知和新鲜感,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坠落下去。 秦封横冲直撞而来,刮起了一阵回旋的阴风。 殷长夏捏住了匕首,想要朝后闪躲的同时,脚踝被底部的冤魂捏住,竟不慎倒在了地上。 秦封也因此错过了攻击的时机,反倒被伸长的白纱所阻挡,退后的人从殷长夏变成了秦封自己。 秦封:“……” 真难缠! 他不得已将目光放到了下方,江听云就如同蜕皮似的,想要挣脱那些常年绑住他的白纱。 秦封想要先下手为强,没有用鬼力震断绞住他的白纱,反而以污染的形式,让白纱上面长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小点。 那些小点在飞快向上生长,很快就抵达了江听云身边。 殷长夏手掌撑着‘地面’,时刻观察着战局,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立即用鬼火烧了上去。 他大口喘息了起来,额间满是湿濡的冷汗,每次动用宗昙的力量,总会带给他副作用。 秦封朝后跌了几步,不过他的目的也达到了,江听云这下子不敢参与战局了吧? 然而他刚这么想,便又有白纱伸了过来,在暗处蠢蠢欲动。 秦封:“……” 殷长夏那边的人,竟然全都被他影响成这样! 不计后果、不按套路出牌! 殷长夏无声的露出一个笑容,秦封被暂时牵制,他便急忙朝另外一端望去,想要看看时瑶准备好了没有。 然而手掌处一阵粘腻恶心的触感,殷长夏恶寒般的挪开了手,发现刚才被他按住的是一张鬼脸,阴恻恻的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在舔他的伤口? 殷长夏面容微冷,立即就爬了起来。 哪知道冤魂竟然张口便喊:“叭……” 殷长夏面无表情的踩了他一脚,直接过滤掉了那个字眼。 胸口的鬼种躁动了起来,以此表达着自己的不满,殷长夏站在风雨当中,又感受到了那股恶寒。 “别闹。” 回头再收拾樊野。 A级道具繁衍者已经完全开启,育成界面也被激活,殷长夏却没有那个闲工夫去看。 先解决了秦封再说! 殷长夏再度发起了攻击,匕首在空中形成一道完美的弧度,秦封被江听云牵制,又被殷长夏砍去了作为武器的黑色导管。 他竟然在收割麦子一样收割自己。 是可忍孰不可忍! 秦封施放出强大鬼力,那些被割下黑色导管,渐渐组装了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囚笼,让江听云关到了里面。 无数小蜘蛛密密麻麻的啃咬起了囚笼,江听云的气息已经变了。 秦封根本不求能打赢江听云,只是想暂时牵制他。 如今的目标是殷长夏! 他本想如同对付苏媛一样的去对付殷长夏,将如蚊子口器一样的黑色导管插/入到殷长夏的身体。 殷长夏又不是苏媛,怎么可能让秦封如愿? 他将鬼火凝缩成一个小点,秦封刚想要接近,便听到嘭的一声,有什么东西骤然炸裂。 幽蓝的火光再度燃起,像是要冲破周围的黑暗那样。 秦封和殷长夏两人同时被这股气浪给冲向两边,殷长夏站得不稳,身体掉在了半空中,用一只单手拽住了冤魂桥梁的一端。 风声在耳旁咆哮,令殷长夏有些头晕目眩。 秦封已经稳住了身体,缓步走到了殷长夏的面前:“区区一个玩家!为什么不乖乖认命?” 他没有逃走的机会了。 大局已定。 怪就怪他总是一脸高高在上的玩弄着棋盘,如今终于遭到了反噬。 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他放弃攀登A级玩家这条道路,选择成为半鬼王,不仅能够摆脱游戏的束缚,还能更快的事先他的野心。 统领一个游戏,变成游戏设计者而已。 只要拿到游戏内核,半鬼王所能得到的,并不比A级玩家少太多! 秦封将黑色导管,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从殷长夏的脑门垂直插/入,想要看到他脑浆迸裂,手脚无力的样子。 越是美好的东西,毁坏的时候才越动人。 他已经能想象到那场面会有多漂亮了。 然而秦封的确感受到了戳中某样东西的触感,却发现养灵体质根本没带来任何的效用。他低头朝下一看,却发现殷长夏的右手紧握住了那根黑色导管。 秦封:“……” 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时瑶倒在了大雨当中,全身都被湿透,她扬起了头,任由雨水冲刷着自己。 “啊啊啊……!” “夏哥,我做到了。” 身体在垮掉,仅仅只是因为被植入了一枚铜钱。 秦封瞪直了眼,鬼核里的各类意识开始苏醒,有的鬼物根本不愿毁掉这世上唯一的养灵体质,导管才没有起作用。 殷长夏抬眼朝着秦封看去,右手拼命的扯动着秦封的身体。 他缓缓露出一个笑容,由衷的赞叹道:“干得漂亮。” 他一直相信着时瑶,等待着时瑶,并以时瑶能够成功的前提来布局。 冤魂的桥体被上方再度盛放的幽莲给炸断,向下坠落的不光是秦封和殷长夏,还有各类的鬼物。 秦封暂时无法控制身体,只能预估着自己下坠的地方—— 是刀山! 秦封的内心如惊涛骇浪一般,是那个他以为殷长夏在做无用功的刀山! 那些刀片是对灵异类具有伤害能力的武器,如果是一把也还好,偏偏有这么多。 倘若真的被殷长夏得逞,他一定会元气大伤。 秦封紧咬牙关:“你们……吵死了!” 既然在他的身体里,就应该受他掌控。 他又瞧见了和他一同坠落的殷长夏,本想要用导管拽住殷长夏,哪知道殷长夏又点燃了鬼火,竟然不惜受伤,借由这股冲击力,也要同他分开。 秦封:“你疯了,你简直在玩命!” 嘭—— 再一波的冲击力,将殷长夏震开,他身上的衣服都燃烧了起来,不光是那一小节快要完全变为灰烬的寿衣,还有里面那件衣服。 下坠的殷长夏美得犹如一只火鸟。 在这满目的黑暗当中,没有一个人的目光不被他所吸引。 郑玄海、时瑶、陈可天、徐默……全都虔诚的仰着头,以仰望的方式看向了他。 短暂的失神后,便是更加猛烈的反击。 他们要杀光这片区域的冤魂,让他们无法再成为秦封的养料来源,不给秦封留有任何的机会! 徐默从地上爬了起来,动用了最后的力量,以鬼力接住了他的育成者。 可惜他的手上也没有寿衣,已经到极限了。 最后一刻,是齐枫和曹登赶了过来,在看到这一幕的曹登,表情复杂到了极点。明明作为薄临锋的耳目,他应当如实的向薄临锋报告一切,可一想到殷长夏而后的处境,曹登就有些犹豫了。 第八位A级玩家即将诞生。 而殷长夏,应当是第九位! 齐枫:“时瑶,自己接着寿衣!我去给殷长夏穿!” 寿衣带到了。 秦封比殷长夏晚一步坠落,终于浑身都没入到了刀片当中,发出痛苦的吼叫声:“啊啊——!” 他的脑海里满是薄临锋的影子。 秦封所熟知的强大,应该是一人的强大,家园被薄临锋统治多年,他犹如一个独/裁/者那样,这个印象深深的嵌入到了玩家的脑海当中。 再加上家园特有的掌控者铁则,根本不会有所谓的团队强大,都是各自为营。 然而今夜,殷长夏让他见识到了第二种强大。 殷长夏已经穿好了寿衣,心肝儿都有些发颤,差点以为齐枫赶不过来了。 齐枫额头青筋凸起,都被他吓得够呛:“现在知道害怕了?” 殷长夏:“……” 他无辜的和齐枫大眼对小眼,然后做出一个卖萌的敲头姿势:“……诶嘿。” 齐枫:“别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 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考虑的? 当时的齐枫很不理解,为什么殷长夏非要让那一百只冤魂臣服,明明时间都已经这么挤了,应该早点到佛像这边对付秦封和手艺人啊。 然而直到如今,齐枫才明白殷长夏的选择有多么正确。如果一直想着破解旧规则的束缚,恐怕早就中了秦封的算计,他和苏媛先一步进入游戏,已经布局良久,恐怕就等着他们上钩。 正是因为新规则出现得猝不及防,才打得秦封措手不及,一时半会儿没想到应付的招儿,才能和他们硬碰硬的干。 由被动化为主动。 这便是殷长夏所做的。 齐枫悬吊的心落了下来,他甚至觉得当初自己把殷长夏错认成裴铮,根本就不是自己眼瘸,而是殷长夏值得。 是的,他值得。 几人齐刷刷的将目光对准了那边的秦封,想要给他最后一击。 论补刀的重要性。 “趁他病,要他命!”殷长夏呲牙,做出凶残吓人的表情,还自以为狰狞,“现在换你撞到我手里了。” 秦封:“……” 他极度想要知晓殷长夏变成这样的原因,暂时无法动弹的身体,被鬼火爆出了几个窟窿来。 秦封终于注意到了那根不祥的骨头:“原来……原来是鬼骨,哈哈哈哈……我不是输给玩家,而是输给了半鬼王!” 秦封之所以愿意变为半鬼王,便是因为迟迟无法从B级突破到A级。 他认为那是死路。 自己平生再也没有机会登顶了。 秦封呜咽了起来,倘若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如同一只朝生暮死的蜉蝣,永远看不到顶端的景色那该有多好。 可他偏偏拥有天赋! 他已经攀爬了大半,只差那一步之遥。 在看过了那些景色之后,又怎么会甘心平庸? 无力、沮丧、痛苦、野心。 他要反抗! 秦封收起了嫉妒心,他的选择是对的,与其继续在B级待下去,倒不如换一种方式登顶。 “不过是受到了足够多的运气眷顾。” 秦封愤怒的看向了殷长夏,“你也没什么大不了。” 哀鬼已经在宗昙的迎击之下进退两难,没想到宗昙有身体的束缚,都能把他逼到这个地步。 两人高强度的攻击暂歇。 宗昙也听到了秦封那句话,高高在上的睥睨着他:“真是实力配不上野心的典范。” 他竟然擅自推测,觉得殷长夏本人没什么大不了。 怎么了? 如果承认殷长夏,就是变相否定自己么? 宗昙丢下那句话,便不再将目光放到那边,他要歼灭哀鬼,消除这个隐患。 夜雨哐当而落,如一颗颗石子,所有的植物建筑都因风雨飘摇。 天空两个如八卦盘一般的旋涡,开始大面积向着新规则偏移,变得一小一大,快要被新规则完全掌控。 赢了。 殷长夏走到了秦封的身边,毫不留情的拿出了阳玉,阴玉被吸引着,主动朝着殷长夏的身边靠拢。 但他还记得,阴阳血玉待在一起,就会引出游戏内核。 殷长夏不想节外生枝,暂时没让它们靠拢。 他拿出了匕首,活活剖了秦封,看到了他代替鬼核的那枚黄色圆珠。 那是鬼城里的玩家,死前最后一口气,所聚集而成。 秦封:“不……!” 徐默倒在地上,看向了那边被雨水缓慢浸没的苏媛。 他比秦封好的一点就是,构成他身体的鬼物,事先就在殷长夏面前臣服。 只要一日不背叛,他一日就不需要担心。 当时徐默还觉得殷长夏在做无用功,现在看来……殷长夏是提前为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徐默低低的说:“秦封,你错了,错得离谱。如果殷长夏的潜力承担不起他的‘好运’,他就算活到C级场,也不可能和你对抗。从他推动新规则的诞生,和旧规则抵抗的时候,就已经表明了他的实力。连我都看清了,你还看不清吗?” 秦封:“……” 他仍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躺着的地方,渐渐开始结冰。 夏予澜在最后的时候出手了。 这冰甚是古怪,完全击碎了秦封最后一点逃脱的可能,在鬼核被拿出的瞬间,就是他消散的时候。 他仍有浓浓的不甘心,内心扭曲到了极点,恨毒了殷长夏。 可直到如今,秦封才明白过来。 原来他放弃攀登的那一瞬间…… 他已经看不到顶点的风景了啊。 殷长夏:“告诉我手艺人的事。” 秦封很想拒绝,宣泄着自己最后的愤怒,又有变故生出! 他所设下的囚笼被蜘蛛完全吞没。 囚禁江听云多年的那些白纱和符纸,全都向外震开,身上最里面一层的白纱被崩裂出了一道缺口…… 缺口渐渐变大,包裹着他皮肤的东西彻底裂开。 江听云的真容终于展露了出来。 云霾沉沉,眼中画面唯剩黑白二色,他如同远山的青松,眉眼清隽无俦,处处透着温润又淡漠的气质。 江听云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转过头,对准了殷长夏的方向,显得格外专注认真—— 江听云的记忆复苏了! 第105章 第二十六章(修bug) 第二十六章 江听云并未睁开眼。 他这样仔细的打量, 每一寸都看得细致,像是在辨认着什么一样:“夏……” 白纱还未完全裂开,只是如蛇在蜕皮一样, 全身上下唯一露出的地方便仅有头颅。白纱上面的隐藏符文已经展现,犹如宣纸浸墨一样,渐渐晕染开来。 天边云团翻涌,雷雨交加, 所有人都立在风雨之中,怔怔的看着这一幕。 “那是……” “难不成又是个半鬼王?” “这个游戏到底要出几个半鬼王才肯罢休啊!” 所有人都仰着头,在风雨之中注视着江听云。 夜风呼啸而过, 吹得殷长夏浑身发冷。 以免夜长梦多, 他手起刀落, 已经将秦封体内那颗黄色圆珠取出。 秦封赤红着眼, 昔日的憨厚已经被撕破:“殷长夏,你休想通关怪谈二!” 殷长夏手里捏着黄色圆珠, 已经收到了游戏的提示—— [恭喜您获得了血玉伴生物。] “不好意思,手艺人的情报,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殷长夏没时间仔细查看, 便将它给收到了怀中,“只要找到手艺人,使旧规则恢复原样, 全城的鬼物都会被新规则影响。” 秦封的表情一点点凝固, 没想到殷长夏竟打的这个主意! 不是自己收集情报,也不是在玩家手里交换情报…… 而是动用全城的鬼物为他服务!? 剩下的阴玉,殷长夏却不敢徒手去拿, 朝着那边喊了句:“时瑶, 巨树之心。” 这是之前殷长夏交给她保命的道具。 时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夏哥, 接住!” 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巨树之心就到了殷长夏的手中。 他紧握着巨树之心的手掌散发着淡淡荧光,就像是飞散于黑暗的萤火虫,当巨树之心缠住了阴玉后,才将阴玉的浊气给压制。 殷长夏这才敢将阴玉拿到手中。 之前让阳玉和巨树之心分开,一直是用右手的鬼骨在拿。 要不然,殷长夏早就被煞气所侵染,就连他体内尚未消除的诅咒,也会被引出来的。 然而即便如此,也不能徒手拿着阳玉太久。 天空如八卦盘一般的两团旋涡,已经大面积向着另一方倾倒。就连代表着新旧规则的高台,也有一个生出了裂痕。 食欲和爱欲的规则已经被扭曲。 秦封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大约不会想到,倘若不是他这么做,冤魂们至少会有自己的判断。可食欲跟爱欲都被加深,变得更加纯粹,他们平日对养灵体质的渴望也会被放大。 可真是适得其反。 他能玩弄规则,殷长夏也同样能玩弄规则。 秦封的身体越来越淡,像是褪色的老电影一般,渐渐要归于虚无:“杀了我,还有哀鬼,还有李蛹,等你的养灵体质暴露到家园,你确定自己能明哲保身?” “明哲保身?”殷长夏弯起眼眸,“那就没意思了。” 秦封:“……” 他完全没有任何的害怕,就算要步入的是一场风暴。 秦封永远无法理解这样的人:“殷长夏,你到底想要什么?到底想达到哪种地步……” 他的声音即将掩埋在雨声当中。 秦封没有继续问下去,反倒朝着那些玩家大喊:“他必定是家园的变数,会影响到全体玩家,你们一定要……!” 话还未说完,殷长夏高举着匕首,面上没有任何的犹豫,刺中了秦封身体里的那枚铜钱。 秦封的身体在被分裂,生出了无数裂痕。 他脸上的那张惧面,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异常可怖。 “漂亮的挑拨离间。”殷长夏轻叹了一声,“可惜啊,我只想囤积百年阳寿。” 秦封眼瞳紧缩,像是一时半会儿没回过神来。 他仅仅只是为了这个? 殷·葛朗台·长夏抱怨道:“光是这一个目标,就足够让我殚精竭虑了。再说了,游戏的本质不就是赚取阳寿吗?” 秦封:“……” 大雨终于停了,从浓云当中浮出几抹月光,殷长夏的身后就好像亮起了万丈光芒一样。 秦封看得一时失神,瞳孔里再无半点光亮。 殷长夏说得没错,游戏的本质的确是赚取阳寿。 这是最初、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 然而家园的玩家多了起来,游戏便被赋予了更多——勾心斗角、弱肉强食、要踩在别人之上、必须要不断向上攀登。 “哈……”秦封闭上了双眼,身体里的冤魂朝四周飞散。 他当年也一如殷长夏,从未想过太多,只是安心赚取阳寿。 是什么让他转变的呢? 他见识到了真正的强大。 薄临锋横空出世,他如同一柄出鞘的刀,处处透着锋利,甚至能够刺痛规则,一路攀登至A级第一人,自然也刺痛了众人的神经。 秦封就像是见到巨树的蜉蝣,窥见了天光的一角,眼前便满是绚丽的光景,不肯再做那庸碌而死之人。 他以为自己能够成为家园和游戏的主宰者。 殊不知,他也是被绚丽的天光所吸引的一粒尘粒而已。 不顾一切的撞入尘世,只是自我燃烧罢了。 秦封快要消散,内心是浓浓不甘:“殷长夏……” 为什么他拥有能力,却只是想要阳寿? 他应该野心勃勃,应该自私自利,应该毫无底线。 唯独……不应该这样! 当年的事情,在秦封身上重演。 秦封朝着殷长夏伸出了手,再度窥见了天光,至死都想要靠近他。 他呜咽了起来:“为什么……我不甘平庸,不想碌碌无为,不愿做个普通人,我有什么错!!” 他并没能靠近。 最终,化为灰烬,化为虚影,就此彻底散去。 风声不再愤怒,雨水已经停下,浓云也被一缕月光给冲散。 黑暗的天空好像是裂开了一样。 哀鬼根本没有想到会冒出第三个半鬼王,看向殷长夏的眼神,不再是单纯可以育成鬼王的工具人,而是实实在在的忌惮了起来。 哀鬼飞快离开了这个地方,一路大骂着秦封:“蠢货!” 宗昙的身体已经快要抵达极限,却对他没有半点约束力了。宗昙就好似脱缰的野马,失了那根束缚着他的缰绳,此刻只想宣泄着即将爆发的感情。 若不是江听云在这里,恐怕宗昙已经追上去了。 纵然月光冲破了一团乌云,也仅仅只是那一团罢了。 宗昙仍然立于黑暗之下,那具身体快要彻底损坏,他将完全受到食欲和爱欲的干扰。 殷长夏…… 一想到这个名字,内心便有种感情在蠢蠢欲动,即将破壳而出。 饥饿感猛地冲来。 宗昙嘴唇已经被他咬得流血,疼痛感反倒令他低低的笑出了声:“哈……” [已经到临界值了吗?] 殷长夏心跳骤乱,宗昙的声音他怎么会分辨不出来呢?直接在脑海里响起来的声音,并不是宗昙,而是……江听云! 江听云比宗昙更先一步行动。 那些由秦封体内飞出的冤魂,分明都已经残缺了,还想朝着殷长夏的方向撞去。 [唯一可以育成鬼王的……养灵体质……] [鬼王会临世吗?] [就算不选我们,也请您育成鬼王……] 那些残破的话语尚未说完,江听云便抬起手,他们的身上便长出一只又一只的蜘蛛,最终由里向外,很快便被活生生的啃了个精光。 殷长夏:“等等!” 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那些蜘蛛如天狗食月般,蚕食着冤魂的血肉。 众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很快便联想到了自己,若是被这样啃咬,恐怕瞬间就会只剩下一具骨架。 殷长夏的载物里拥有半鬼王,这本该是令人感到安心感的事。 然而这样危险的东西,他们只觉得触目惊心。 甚至连殷长夏能不能控制对方,都无法确定。 江听云微微转动着头颅:“不能杀么?” 殷长夏拧眉:“我想问手艺人和鬼婆的事……” 殷长夏总觉得古怪,江听云的行事之中仍带着股残忍的天真。可当他有意图的算计时,便宛如重重迷雾,让人难以分辨他的真实目的。 就算秦封死了,神经也未得到任何缓和。 上方连通着两边高台的冤魂桥梁开始坍塌,无数的冤魂往下坠落,如刷刷下落的雪花。 江听云仍安静的同殷长夏‘对视’,在那些冤魂下坠时,竟然被如蛛丝一般的白纱给缠住,将他们的身体滋滋融化。 一时间,哀鸿四起。 “呜呜呜……” “我不想消失。” “救救我……” 众人浑身僵硬,生怕下一个出事的人,就轮到他们自己。 江听云:[夏夏……不会怪我吧?他们如果不死,养灵体质的事情,就要被传出去了。] 他起初只是对冤魂动了手,而后将眼神缓慢的落入到这片区域的玩家上。 就连那些之前被冤魂所害、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玩家,都被江听云给予了最后一击。 他不像是悲悯的给予他们解脱。 反倒像是在杀人灭口。 众人:“……” 妈的,寒颤。 饶是这样江听云还不满足,逐渐将危险对准了齐枫、曹登、陈可天……乃至郑玄海和时瑶! 殷长夏终于冷了脸:“住手。” 这就是传闻中夏家养的狗? 他果真心狠手辣,甚至毫无底线,明明表面上是一副翩翩君子的清隽模样,所做出的事情却让人心惊胆寒。 陈可天知道自己听了不该听的东西,连忙向殷长夏保证:“boss育成者的事……我不会告诉别人,我发誓!况且这也仅仅是一场游戏所赋予的特权,下一场就不会再有了,就算被别人知道,他们也只是会感慨你的厉害,他们绝不会对付你的。” 殷长夏面露诧异,难不成他们所有人,都把boss育成者,和养灵体质给弄混淆了? boss育成者只限于这场游戏,但养灵体质却是永久跟随。 殷长夏所幸将计就计:“我只是一个E级玩家,不想被太多人知道。” 陈可天点头:“明白,树大招风,谨慎一点也是好的。” 不过一个E级玩家,能直接逆转翻盘…… 陈可天的表情变得恐惧。 是他思维落后了,还是跟不上潮流了,这年头都兴E级吊打半鬼王了吗? 如果殷长夏不是E级,是个D级或者C级,他们还没这么震惊。 偏偏他没有说谎,如实相报,还真是个E级。 殷长夏:“手艺人就在前面不远了,你们先走一步!哀鬼突破了重围,秦封今夜也没成功半鬼王化,他肯定是想破罐破摔,只要杀了手艺人,就能让我们全都留在这个游戏,永远也出不去。”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重了起来,纷纷朝着前方奔去。 留在这个地方的玩家,便仅剩下时瑶、郑玄海、以及曹登。 殷长夏:“你不去吗?” 曹登干笑了两声,挠了挠后脑勺:“我跟着你们?” 殷长夏:“……” 这憨憨样子,还怎么做薄临锋的耳目? 殷长夏:“郑玄海,你先带着时瑶躲一躲。” 江听云的样子不太对劲。 郑玄海担忧的看了他一眼,赶忙拽起了地上的时瑶。 她刚才为了掌控铜钱,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连翻个身都显得困难。 这其中也包括徐默。 江听云融了一只小蜘蛛在他的鬼核里,现在江听云身躯重组,小蜘蛛也爬了出来,便代表着徐默的鬼核缺了一块儿。 曹登:“他不是你载物里的鬼魂吗?况且你又是boss育成者……” 曹登的话音刚落,便有一道白纱袭击了过来,将他整个人给包裹其中,像是要享用食物一样。 曹登立即戒备了起来:“是旧规则的影响!殷长夏,你快把半鬼王关回载物去!” 他刚才的手段,几乎称得上冷血。 似乎除了殷长夏,就没有其他更多能触动他的东西了。 夏予澜:[小崽子,当心。] 殷长夏只在对待敌人的时候,有他们夏家人的影子。但是这个江听云,行事做派却和夏家极度贴近。 只能说,不愧为夏家圈养的狗吗? 夏予澜面容极冷,原本想在此刻现身,却无法估摸江听云的态度。 江听云如果还活着,一定是殷长夏手里最利的那把刀。 可经历了那件事情之后,江听云会如何对待殷长夏? 是敌是友,根本无法分清。 这同样也是殷长夏此刻的感受。 殷长夏:“放开他。” 江听云:“夏夏是觉得我做错了?” 殷长夏:“……” 他的沉默没有激起江听云的反感,缓缓凑到了殷长夏的耳边,低声的说道:“你如果像夏家人就好了,这样,我也不会……” 不会什么? 然而那句话尚未说完,便被赶来的宗昙袭击。 鬼力暴虐的扯断了江听云的白纱,崩裂成了好几段,就此在半空中散开。 宗昙极度不善的询问:“你想做什么?” 他极度不满。 只因为江听云靠近殷长夏的一个动作。 这绝不对劲! 江听云还未靠得太近,便被宗昙给震开。 江听云朝后退了好几步,仍未睁开眼,只是以鬼力窥探的方式,看向了那边的宗昙。 他从未见过宗昙这样急躁。 光是食欲的影响,绝无可能让他变成这样。 对于厉鬼而言,内心早已被戾气所扭曲。爱意极难感知,饥饿感却极易感知。 普通玩家的饥饿能靠食物补充,正因为宗昙是厉鬼,食欲无法被填满。 以往灵体的时候,还能通过凶宅进食。 然而陡然获得了人身,就连这一点也给摧毁干净了。 无从发泄的饥饿感,便转化成为了爱欲。 正因为了解宗昙,才让江听云看得通透。 他微微歪着头,仍是闭着眼,做出不解的样子:“你不是最讨厌受人束缚吗?” 宗昙目光极冷:“你果然恢复记忆了,那我们之间的账,可得好好算一算!” 然而江听云就像是没有听懂似的,仍有些混乱和懵懂。 但再怎么分不清,也比之前智障状态好上太多了。 宗昙用手一扫,鬼火便划分出了一道界限,三人呈现三角形,互相对立着。 曹登惊出一身冷汗,这白纱还真像是蜘蛛丝,韧性极强又具有腐蚀性。 倘若不是身上穿着的寿衣,怕是要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要浸透到他的皮肤上。 曹登不敢再隐藏实力,白纱被青嫩的枝条给烧灼,灰蒙蒙的白纱上很快便生出了浓烟,曹登的手中已经握住了一根竹枝。 他立即离开了这个地方,和郑玄海、时瑶一起,紧密的注视起这边的动静。 “那不是殷长夏载物里的鬼魂吗!怎么不听他使唤?” 郑玄海:“……” 时瑶:“……” 一边去,又不是跟他一伙的,谁要和他躲在同一个地方? 旧规则所代表的高台,已经开始坍塌,细小的碎石朝着下方砸来,溅起了地上的雨水。 也许是刚才的雨太大,地上的雨水积攒得比脚踝还要高。 飞溅的雨珠,形成一圈又一圈的波澜,在殷长夏、宗昙、江听云三人之间晕开。 江听云仍未睁开眼,颇为委屈的冲着殷长夏喊:“夏夏,那个曹登有问题。” 殷长夏:“……” 他当然知道有问题。 但杀了之后问题更大! 曹登身后有A级玩家,倘若他们就此失联,一定会怀疑到自己的头上来。 看江听云这意思,还真想为他扫清阻碍? 刚才自己阻挠了他,江听云反倒委屈上了? 殷长夏颇为头疼:“不行就是不行,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 江听云:“那……什么时候可以?” 殷长夏:“什么时候都不可以。我们得赶在哀鬼之前抵达城南,不让哀鬼杀了手艺人和鬼婆,不然我们永远无法完成怪谈二。” 已经被拒绝得这样狠了,江听云也没有再得寸进尺下去。 “夏夏,你搞错了忌惮的对象。” 江听云收起了那副表情,“现在对你有危害的,并不是我,而是宗昙。” 殷长夏脚步微顿,尚未理解江听云的意思。 可下一秒天旋地转,一团黑雾冲了过来,宗昙将他压倒在地,突然一口朝他咬了过去。 惧面连通了两人此刻的感情。 饥饿带来的灼热。 殷长夏疼痛之余,浑身都颤栗了起来,神经末梢都兴奋着,心脏跳动的频率极快。 是爱欲。 这种感情来得是如此猛烈,如山崩地裂、海浪风暴。 江听云踩在满是泥泞的雨水之上,缓缓走到了殷长夏的身边。 “夏夏,你是不是很喜欢朝你摇尾乞怜的我?” “单纯,智障,一心想着你,极其容易操控。” “既然如此,你完全可以利用载物支配我……” 殷长夏吐息间都是灼热,这一瞬间被影响到,竟然想要不顾疼痛,张开双臂拥抱宗昙。 他微微仰着头,露出自己脆弱的脖颈,内心和身体都在挣扎。 这种强烈的感情,不是来自于他,而是来自于宗昙! 江听云:“再不快点,恐怕就来不及了。宗昙真的会吃了你,你看他都难以忍受了。” 殷长夏废了极大的力气,才转过头去看向了江听云。 他的胸腔上下起伏,半个身体都被浸泡在泥泞的雨水里,后背是前所未有的冰凉:“不!” 这个回答,令江听云诧异。 他擅长算计,但在殷长夏的身上,事情的发展却总不如他的预料。 江听云充满了新奇感。 江听云:“你不是说徐默适合支配,为什么不肯对我做类似的事?只有用我的力量,才能替你压制宗昙,不是吗?” 殷长夏呼吸急促,眼眶红了一圈,总感觉自己快要被咬下一块肉。 分明是这么狠的力道,却不是野兽进食那样撕扯着他,反倒咬下之后,就在……就在……舔? 殷长夏几乎说不出那个字眼。 他伸出了双手,江听云还以为他会推开宗昙,毕竟以殷长夏的性格,比宗昙还要不肯服输。 然而下一秒,他的举动又打破了江听云的预估。 “我不需要任何人替我压制宗昙!” “只有我能做这件事情!” [只有他能做这件事情。] 两个声音同时响在江听云的耳朵里,只不过一个是靠自己说,而另一个则是拿鬼力直接传达。 一重跟着一重,仿佛连声音也纠葛了起来。 江听云:“……” 宗昙真的改变了。 从高台砸落的细小石块,在他们的身边溅起水花,如此不顾一切撞入泥泞里。 殷长夏伸出双臂,没有任何的犹豫,抱住了宗昙。 然而他的腿部却朝上弯曲,用膝盖骨狠狠一击,这个抱的姿势便成为了推。 宗昙只清醒了那一瞬间,便再度受到了旧规则的影响。 两人的身体在地上滚动了好几圈,全都沾染了泥泞,显得格外狼狈。明明动手极狠,呼吸间却满是灼热,喷洒在对方的肌肤上。 殷长夏不敢脱下惧面,这样他更没有机会唤醒宗昙。 “别再放任饥饿了!” “你所有的想法我都能感知到,你是要把自己的脆弱和难堪传递给我吗?” 那比之常人还要浓烈的感受,在不断影响着殷长夏。 宗昙气息微乱,竟然主动远离,视他为洪水猛兽。再次看向殷长夏的表情,只剩下了晦暗和幽深。 那一刻被影响到…… 对方在压制他,而他只想要强势的亲吻。 只是他视殷长夏为对手,不愿让殷长夏看低他,这是宗昙的自尊心。 江听云:“……” 太讽刺了。 小小的蚂蚁,竟然吓到了大象。 回想起从前,那个就算伤痕累累,也永远打不服的宗昙,竟然会在一个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温顺? 看来这条规则反倒迷惑了宗昙。 他弄不清是食欲生成了爱欲,还是爱欲生成了食欲。 不过有一点毋庸置疑,那细微的感情,被扩大了啊。 他作为旁观者,倒是看得真切。 趁着宗昙主动离开的这个时机,江听云冷淡又亲昵的覆上殷长夏的手,像是刚刚觉醒记忆后过于混乱,着急的寻找着自己的主人:“夏夏,支配我吧。” 宗昙:“……” 这一瞬间看江听云很不爽。 各种意义上的。 江听云闭着眼说:“宗昙,你如今还要骂我吗?是不是已经明白我的感受了?” 他急需要和世界的一点联系。 好让自己不至于自毁。 可这里有几成真心,完全无法猜测。 夏予澜死盯着那边,总觉得江听云是试探,他正伸着獠牙,要对殷长夏一口咬下去。 毕竟夏家害他惨死。 有这个心结在,夏予澜不信江听云会那么好心! 风是静止不动的,只是四周的植物全都东倒西歪,还能看出大战之后的惨状。 宗昙眉心紧蹙,头一回没有反驳江听云。 江听云:“有我当助力,有什么不好?” 殷长夏:“徐默是徐默,你是你。” 江听云:“……什么意思?” 殷长夏仍被宗昙压在身下,忍痛说道:“我们平等相交,我也不需要一条狗。” 也许是从宗昙的记忆当中,窥见过江听云,他知道江听云曾经活成了什么样子。 为了融入夏家,不惜将自己变得面目可憎、心狠手辣。 以至于…… 说出贬低自己的话。 他太卑微了。 为的仅是别人手里施舍的那一点温暖。 暗处看着这一幕的时瑶和郑玄海,纷纷眼眶微红,很想出去帮忙,又生怕自己给他添麻烦。 “他和秦封那个王八蛋才不一样!” 江听云表情微冷,这是他用卑微的模样,试探的第三次。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一如既往的对夏家?只不过是故意装作这样。 殷长夏仍然未有任何改变。 想起殷长夏捧着他的手,埋葬的那只残疾狗的身体,还为他做了一个坟的场面…… 江听云猛地退后了几步,动用白纱夺走了殷长夏怀中的黄色圆珠。 这是秦封筹备许久,是众多玩家死前的最后一口气所形成的。 他没能对殷长夏动手。 江听云憎恨着夏家,无数试探只为说服自己,他和夏家一丘之貉。 可他一次又一次的被打了脸。 宗昙:“你果然别有目的,交出血玉伴生物!” 宗昙攻势变得凛厉,势要挡住江听云,然而江听云已经恢复了记忆,不再像之前那样被宗昙碾压着打,就算力量不如宗昙,也为自己找到了脱身的通路。 江听云:“宗昙,你是害怕被规则挑拨起爱欲吗?你一日不想舍弃那具身体,就一日不能使出全力。” 宗昙:“……” 不得不说,江听云的话触到了他的痛点。 在这场追逐之中,江听云的身体漂浮在半空,仰着头,手指捻着那颗黄色圆珠,然后将那东西吞到了肚子里。 咕噜。 在这场追逐战之中,在刚才在秦封哀鬼的对战里保存了实力的江听云,已经取得了上风。 一阵剧烈的白光闪了起来,江听云很快脱离了战斗。 直至光点消失的最后一刻,江听云留下了两句话—— “宗昙,你到最后,还是摆脱不了自己的命,仍在被夏家所掌控。” “你真的没有怀疑过,为什么殷长夏能继承凶宅吗?” 糟糕了。 夏予澜心情跌至谷底,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夏予澜飞快的冲了出去,不再顾着自己是否还剩下鬼力,生怕宗昙对殷长夏出手。 咚咚咚。 殷长夏呼吸紊乱,已经从江听云的暗示当中明白过来。 夏、夏家? 他难道是……夏家人? 一团如鬼魅般的身影抵达了殷长夏的身旁,猩红的眼瞳无比冰冷,仿佛是在盯着自己的猎物那样。 哈…… 夏家。 兜兜转转,他仍旧无法逃脱。 旧规则再次奏效。 他不再忍耐克制。 所有的感情,全都在那一瞬间迸发出来。 夏予澜着急的大喊:“你别动他!” 幽蓝的鬼火再度亮起,这一次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猛烈,将夏予澜阻隔在外。 宗昙的身体在崩坏,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顾虑,索性用手覆上了殷长夏的面具,用力的将其掀了下来。 面具重重的跌在了泥泞之中,殷长夏的眼前映满了宗昙的脸。 在身体崩坏、即将要变为一摊肉泥之前,宗昙撕咬一般的吻上了殷长夏,眸光里满是掠夺。这是充满着血腥气的强吻,强势至极,要夺走对方的一切。 放任饥饿,便意味着爱欲的产生。 “他们要我生生世世当夏家的狗,而如今,这狗想尚主。” 第106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好野蛮的吻。 殷长夏的唇间感受到了山巅白雪的触感。 下一秒, 便有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宗昙的身体是冰冷的,几乎快要把人冻结成冰。 而他的吻却如此灼热,带着几分歇斯揭底。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他们唇齿相依, 根本不需要惧面,便能感受到由宗昙那边传递而来的情感。 掠夺、侵占、甚至带着一点报复性。 心跳声有些乱,殷长夏没能闭眼,怔怔的看着他。 宗昙眼神阴翳,面颊处已经满是可怖的裂纹, 如同植物的根须。 他没能等到殷长夏屈辱亦或难堪, 反倒看见了殷长夏面颊和耳根晕染开来的殷红。 宗昙心口的戾气未消,也无法原谅夏家人。 可看到殷长夏这样的反应,原本打算浅尝辄止的吻,在一点点加深,热烈得仿佛非要将殷长夏拉入爱欲的泥潭。 内心渐渐叫嚣得想要更多—— 为什么他要是夏家人? 克制变成了放纵。 他在咬他。 宗昙不是不在乎输赢了,现在却更想看见殷长夏喘着向他求饶。 红线自殷长夏的右手而出, 在两人的四周形成一个特有空间,散发着荧光的红线如甘霖后舒展叶片的嫩芽, 在半空中撒欢一样。 之前载物对接的时候,光是肌肤相触,就能让殷长夏大脑颤栗,更别提他们如今这唇齿相依的模样了。 酥麻和发痒感一并袭来。 混乱、无序、迷乱。 躲在暗处的曹登怔怔的看着这一幕:“是载物对接!” 载物里的鬼魂怎么拥有身体了? 郑玄海诧异的看向了那边, 终于认出了宗昙的身份:“他竟然是……” 时瑶着急的问:“载物对接之后会怎么样?” 曹登:“……” 时瑶:“说话啊!” “据说会看到一些载物鬼魂最深的怨恨亦或执念, 大部分都是死时的画面。如果通不过, 就会……” 曹登垂下眸, 狼狈的说, “就会遭到载物反噬。” 时瑶面色微白, 看向了手中的载物。 她以为的利器,竟是这样危险的东西。 曹登:“就算通过了,不到一方彻底服输之前,对接都不会结束。” 咚咚咚。 心跳声变得杂乱无章,三人都紧张的朝着那边看了过去—— 红线生长的范围更大,映在泥泞的雨水上,就像是盛开的恶之花。 殷长夏很想制止,可他单方面的行为,根本毫无意义。 他被宗昙牵起了情绪。 心脏跳动如鼓,不仅是气息乱了,眼尾也染上了一层殷红,仿佛是烧开的红霞。 宗昙的行为就仿佛在诱使着他,不断向着一万米的深海堕落下潜。 一旦产生迷乱感,不再抵抗下去,对接就会更加深入。 他们都失去了停下去的机会。 某些画面和声音在脑海之中浮现,如此的混乱,庞大的塞了进来。明明之前殷长夏只会在梦境之中看到,却头一次在清醒的时候被牵扯了进去。 这不过就是一个吻而已。 殷长夏后知后觉的推开了宗昙。 但那些被搅乱的情绪,已经无法停止了。 宗昙没有克制,反倒带他沉溺了下去。他的手指覆盖上那根鬼骨,充满着危险和旖/旎。 里面溢出的红线,在这一刻编织了起来,形成一个充满漏洞的茧状物。 夏予澜察觉到不妙,空气里凝结出冰刃,他拽在手中,即将要分开两人。 一个人影冲了出来,挡在了他的面前。 郑玄海:“载物对接期间不能受到干扰!否则遭到反噬,他会变成……” 夏予澜冷漠的看向他,仿佛视他为死物和空气。 他记得这个人。 一直跟在小崽子身边。 时瑶一瘸一拐的走出,之前体力不支,休息片刻之后已经好上太多了。 时瑶望向郑玄海:“你不是和裴大佬去追无定客栈走廊的那个男人了吗?我一直想问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裴大佬没跟你一起过来?” 郑玄海:“……”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事情太令人震惊。 短暂的岔开话题,又被夏予澜给拉了回来:“滚开。” 郑玄海:“不行!” 夏予澜即将动手,夏家人向来冷血,反正除了小崽子的命,他一概不在乎。 看宗昙这个样子,便是要对殷长夏下手。 冰刺已经被夏予澜捏在手中,在下手前的一秒,曹登咬咬牙也从暗处走了出来:“你直接告诉他吧,载物反噬就会变成游戏内核。” 此言一出,惹得时瑶脸色大变。 游戏内核是什么东西,她还会不清楚吗? 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像是被抽取了所有的思考能力,只剩下一片混乱。 时瑶只能牙牙学语一般的重复:“载物反噬……会、会成为游戏内核?” 这个消息宛如一颗重磅炸/弹。 成为A级玩家,必须要获取三个游戏内核。 而游戏内核竟然不是游戏意识之类的东西,而是玩家被载物反噬过后再产生的。 曹登:“而且这个游戏,已经有一个正在成为内核的玩家了。” 除却观察殷长夏的任务之外,这才是他进入这里的主要原因。 既然都被捅出来了,郑玄海也不想再瞒着。 郑玄海:“总之……别去打扰!” 更深入的情报,他不敢再讨论,殷长夏现在是关键时期,倘若知道正在成为游戏内核的玩家是谁,一定会被分散注意力。 夏予澜冷着脸,气氛一度凝固。 “好,我等。” 红线的编织趋向完整,化茧很快就要形成。殷长夏微微失神,仿佛进入到对方的精神世界,再度触碰到了那座记忆之城。 眼前好似出现一扇朱红色的大门。 殷长夏知道前方有什么,奋力往前一推—— “你这又是何苦,千方百计离开夏家,离开这个牢笼,却又自己主动回来了。” “家主……我知道错了。我现在已经得了痨病,遭到了报应,活不了太久。” 女人朝着他招手,“宗昙,快过来!” 殷长夏知道自己是在借由宗昙的视角去看一切过往,原本这具身体也不是他的。 这是……对接过程中吗? 可当殷长夏走过去的时候,每每踏过去的一步,都让他的心更加死寂。 这种感情绝不是他的,而是由宗昙那边带来的。 女人似哭似笑的看着夏家家主,在泥泞之中跪着朝他靠近:“我到头来,还是逃不开批命,我所生出的孩子,果然是……” “这一次,你是想回到夏家?” “如果不在夏家大宅,重新受到凶棺庇护,宗昙一年会疯一半的时间。我已经照顾不了他……” 女人五体投地,不断在大雨里喊,“求您成全、求您成全、求您成全!” “你在害怕他?害怕你自己的儿子?” “何必呢?当初收养了你,锦衣玉食的供着你,也告诉过你生下镇棺人是你的命。你不那么刚烈,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反抗之后毫无所得,不惜把自己弄成这样,却还是兜兜转转回到这个地方。” “你还用了我早年为他取下的名字吧?昙?” 女人蓬头垢面,手指里充满了泥垢,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样子。 夏家收养她,教导她,对她无不妥帖。 她也曾把夏家当做自己的家,可到头来却发现,他们只是为了自己而后会生出夏家期盼已久的镇棺人。不管父亲是谁,只要不是夏家人。 所有温情全部破裂。 她不愿做一只金丝雀,当初宁可折断翅膀,和夏家反目也要离开这个地方。她也曾不信命,可真当宗昙出生之后,她才明白了何为绝望。 她的孩子八字特别,还身带疯病。 起初的几年,她以为自己能靠爱就能解决一切,而渐渐的她便认清了现实。 女人堆积出笑容:“昙花一现的昙,他生来就合该成为镇棺人的。” 殷长夏:“……” 这就是宗昙说的……逃不开命吗? 大雨哗哗而落,溅在泥泞之上,眼前的一切全是黑白二色。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和绝望。 “那就回来吧,至少回来之后,他不会大半时间都在发疯。” “每月一日而已,不是好上太多了?” 女人叩头大喊:“谢家主。” “不过……” 他的话锋一转,“你要记住,这是你亲手把他交给夏家的。” 等那些人散去,女人还跪在泥泞当中,她看向了宗昙,突然哆嗦了起来:“你用这种眼神看我做什么?” 殷长夏:“……” 女人:“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他好? 她是恐惧着宗昙发疯的样子吧。 他们在大雨之中,身上被石子一般的大雨砸得疼痛。 女人忽而咳出了一口血,唇瓣干涸得毫无血色,她奄奄一息,却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是我要成为你的母亲?” “夏家的确给了我庇护,带我从泥泞里挣脱了出来,他们收养了我,给我锦衣玉食,悉心教导。我原以为……我才是受眷顾的人。” “可他们的目的,原来是你!” 殷长夏听到自己喊出那个名字:“阿娘……” 女人赤红着眼,痨病令她虚弱不堪,她咳出了一口血,落入到了泥泞当中。她将手放到了宗昙的肩膀上,用力的掐着他,赤红着眼说:“留在夏家吧。” 她而后陆陆续续说了许多的话—— 一时在说自己是累了,累得再也爬不起来,宁愿躺在冰冷的土里。 一时又说她不能带着他一起去死,因为他是恶鬼,她要留他在世间作恶。 而她留下的最后一句,便是从喉咙深处,颤巍巍的发出:“对不起,我你要一个人了。自此之后……没人能够陪你。不要去奢望热闹,不要去奢望有人会爱你,如果你想要一个人,那就用最简单的输赢解决。” 输赢…… 殷长夏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能说出口。 他觉得自己读懂了宗昙的某部分行为,以及往日来宗昙对他表现出的强烈胜负欲。 宗昙曾经说过,他不喜欢热闹,因为热闹之后总会散场。 不奢望,就不期待,所有一切全靠输赢去争、去抢。 女人的身体倒在了地上,在泥地里开出了血之花。 宗昙没有过多的情绪,亦没有过多的触动,仿佛眼前死亡的,只是一个外人,而非他的母亲一样。 一把伞打在了他的头上。 是刚才夏家的家主回来了。 “为什么?” 殷长夏发现自己寄宿的这具身体,发出了极低的声音。 “你天生就多了一缕魂,那是你疯病的元凶。除了有凶棺庇护的夏家,你哪里都不能去,要不然又会变为一个只知道发疯咬人的疯子。” “如果没有夏家,你这辈子都会处于半疯半醒的样子。” “你逃不掉。” “你注定生生世世,都得成为我夏家的狗。” 凶棺既是他的庇护,又是他的归宿。 这样平静,并无半点波澜,仿佛这合该是天经地义的事。 殷长夏终于明白,宗昙是在用什么样的情绪说出‘尚主’那番话的。 宗昙喜欢他能在绝望之中反抗,因为他曾经无法反抗。 宗昙喜欢他能在泥泞之中挣扎,因为他曾经不能挣扎。 眼前的景物都虚幻了起来,所有的人脸都如一个个旋涡,根本看不清模样。 殷长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在对方一点点弯下腰向他而来之时,他竟然控制了身体,猛地朝前一推…… 这样瘦弱的身体,怎么可能推得动撼树? 对方不仅没有半点伤痕都没有,反倒令他自己朝后倒去。 “今夜是七月半,出了夏家的门,外面魑魅魍魉,全都是危险,你不会踏出去的,对吗?” 殷长夏退无可退,身后果真全都是浑浊的黑暗,宛如看不见底的深渊。 瞧着那即将向他伸来的那只手,殷长夏猛地朝后倒去。 后方万鬼向他袭来,他冰冷的向着那边看去:“谁说的!要去哪里,归宿在何方,这种事情只有我自己能决定!其他任何人都管不着!” 那人似乎彻底怔住了。 殷长夏这才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他已经从宗昙的身体里脱离了出来。 刚才说着那句话的夏家家主,竟然成了宗昙自己。 就仿佛他在自己束缚着自己一样。 殷长夏整个身体已经完全朝后倒去,并未等到意料之中的疼痛,世界突然亮了起来。 仿佛隔了一面镜子,殷长夏被这个记忆之城排除在外。 殷长夏看到年幼的宗昙站在高楼之上,前方有鸟儿扑腾翅膀的声音,一缕白色的鸟羽落了下来,他就这么怔怔的看着,就宛如…… 羡慕同类的自由一样。 “宗昙。” 那声音最初仿佛是隔了山雾,让人宛如身处于诡谲的梦境。 而后却一声又一声,越来越清晰有力。 “宗昙!!!” 宗昙终于清醒,看到他如拨开鸟笼的铁丝一样,去拨开那重重的迷障。 他恨夏家。 究其根本,是因为永远无法摆脱夏家。 几百年了,这个鸟笼还在吗? 他原以为殷长夏也是束缚他的一环,却不想殷长夏会这样抉择。 明明利用载物和鬼骨,他将被永远牵制。 “快醒醒!” “我不是说过吗?比起那个过去,我希望你选我!” “如果你真的那么在意,夏家为你设下的几百年的囚笼,我来帮你打破它!” 他是夏家人,他也是殷长夏。 既是束缚他的囚笼,也是他渴望的自由。 载物的对接被暂停,两人活生生的分开。 曹登诧异的看向他们:“对接得这么深,按理来讲……必须得进展下去才行……” 怎么停下来了? 殷长夏连忙跟他说:“我们可以一起打破它!” 红线的空间还在,并未回收到鬼骨当中。 宗昙突然发笑,目光却是冷的:“你还想再被疯狗咬一口吗?” 殷长夏回想起了刚才那个吻。 他深入下去了。 甚至还因载物对接,而对宗昙有所回应。 殷长夏的面颊涨红:“我在说正事。” 只是那些发红、发烫的痕迹,却不是这么容易消失的,这样的动作不过是欲盖弥彰。 宗昙:“……” 殷长夏是抓住了拿捏他的办法吗?为什么不反击得更热烈一些? 若是态度更强硬,他就能冷下心讨回自己多年来所受的痛苦。 宗昙摩挲着他的面颊,语气里带着些危险:“正事?这不就是正事?既然讨厌,为什么不早点推开我?” 殷长夏:“……” 宗昙猩红的眸子里带着些许恶劣:“回答不出来?” 对接的时候,所有感官都会被放大数倍。 被那冰冷的手指抚摸着面颊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颤栗,就像刀尖舔蜜,被蜜糖裹住的刀尖,一口尝下去,被割得鲜血淋漓,都面带痴迷的继续品尝着。 殷长夏心脏发紧,气息也开始变乱。 “我……” 宗昙或许只是想报复,他觉得自己一定会恼羞成怒。 可他的话,却引导着殷长夏去想着以往从未想过的事。 被载物对接和爱欲影响之下,他无法理出最纯粹的东西。 只是…… 宗昙对他是特殊的! 殷长夏不再被逼得节节败退,而是反问道:“那你想让我回答什么?” 宗昙:“……” 尚主用在殷长夏的身上是个贬义词。 宗昙是当着夏予澜的面儿,故意这么说的。 宗昙看向了那边的夏予澜,身体的触感已经开始僵化,无法再继续操控下去。宗昙垂着眸,任由大片阴影洒在他的面颊上,单膝微屈的坐在泥泞之中。 心乱了。 像是被烧起了一把燎原的火。 那一刻已经无关乎自尊心的问题,爱欲和食欲被扭曲、在最强烈的时候,那样影响着他,都没让他屈服。反倒是知晓殷长夏是夏家人的瞬间,他乱于规则。 放纵的一瞬间,便是爱欲产生。 宗昙:“夏予澜,你们夏家不是最喜欢驯化别人这一套?想要得到凶棺庇护,却又不肯把那些毒辣的方法用在族人身上,就让别人去当镇棺人,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他说讨厌江听云把自己当成夏家的狗,殊不知他自己也是。 疯狗和家狗的区分而已。 宗昙挑起了殷长夏的下巴,只是用微麻的指尖触碰着他:“夏家最后的后裔……就把你自己赔给我,怎么样?” 这样的宗昙已有了几分病态。 他前些日子收敛的暴戾和尖锐,如今又展露了出来。 谁若是靠近,便会被刺得体无完肤、遍体鳞伤。 殷长夏很想开口,但那点旖.旎过后,却找不到任何可以说的话。 他平日巧舌如簧,偏偏这个时候成了哑巴。 “为什么不说话?你平日那些蛊惑、忽悠别人的手段呢?”宗昙凑到了他的耳边,就像是海妖在诱惑过往行船一般,“也对我使使看。” 殷长夏沙哑着嗓音:“因为……” 宗昙耐心的听着,甚至充满恶意的想,为了稳定局面,殷长夏会如何去做。 他手上的黑色指甲,在悄然增长。 压抑的爱欲被点燃过后,他便生出了另一个念头。 想要一寸寸的占有他内心的所有空隙,想要如以往那些厉鬼引诱活人一样…… 他要殷长夏和他一起堕落。 殷长夏轻抿了下嘴唇,黑眸里已经失去了面对其他人时候的防备:“因为‘宗昙’对‘殷长夏’而言是特殊的,所以他在思考着,如何去表述,能够做什么,才能让你平复下来。” 宗昙眉心蹙起,那病态的想法,忽的停止了。 他知道不能这个样子,应该在这个绝妙的时机,在殷长夏的身上植入点儿什么。 但所有的动作,皆在此刻停了下来。 殷长夏朝他伸出了手。 可仅仅是这一个动作,便让宗昙朝后退去:“为什么……” 宗昙的表情里展露出一瞬间的脆弱,而后又被深深的外壳包裹。 不能待在这里了! 被转嫁的恨也好,被规则扭曲的爱欲也好,全都系在了殷长夏一个人的身上。 殷长夏对他的影响太深了。 载物对接没能停下,红线依旧散于鬼骨四方。 郑玄海脸色苍白的喊:“不能停下!这样贸然中断,很容易遭到反噬,他会逐渐异化成游戏内核,你真的愿意看见他变成那样?” 殷长夏阻止了郑玄海。 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说的话,抬头看向宗昙:“我不是你的囚笼。” 宗昙:“……” 宗昙飘到了半空中,眼底满是晦暗不明,犹如一汪深潭那样:“我会向你讨要我想要的。” 他忽然理解了江听云的感受。 兜兜转转,还是落到了夏家手里。 这就是……命吗? 宗昙充满恶意的望向了夏予澜:“你们养的狗,在觊觎主人,这滋味如何?” 丢下这句话过后,宗昙便燃起了一大片的鬼火,就像是阻隔他们之间的鸿沟,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这个地方。 这火不比之前,燃烧了许久,一如他们之间的隔阂那样。 夏予澜:“小崽子……” 殷长夏厉声道:“夏家到底为什么要依靠凶棺?” 夏予澜沉默,只得转移话题:“他和江听云都逃了,到底是个隐患。” “江听云我不清楚,可宗昙……” 殷长夏眼神锐利的说,“他是你的隐患,不是我的隐患。” 他有一肚子话想问夏予澜,却无法整理。 脑子里的混乱不光是现状的理解,还有对宗昙的感情。 时瑶瞧着他唇角的血珠,担心的看着他:“夏哥……” 殷长夏:“我没事。” 载物对接的状态仍在继续,他的身体有些发软,差一点跌在泥泞之中。 郑玄海接住了他:“载物对接状态没能关闭,怎么可能没事?” 阳寿和体能都在迅速消耗。 郑玄海不慎碰到殷长夏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肌肤滚烫,像是发烧了。 糟糕啊。 肯定是连连两次的大雨,他们又总是浸泡在水里,再加上体能的消耗,所以殷长夏才发烧了。 这简直是雪上加霜。 殷长夏:“去完成怪谈二。” 郑玄海:“不行!如果在这个状态下……” 殷长夏:“你怕我被反噬?怕我会变成游戏内核?” 郑玄海:“……” 殷长夏拧眉,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之前让你去追无定客栈走廊里的那个男人,后续呢?” 若是平时,郑玄海肯定会悉数相告。 但现在这个状态的殷长夏,他只想他专心通过载物对接这一关。 这对于玩家而言是最危险的关口。 只要渡过去了,游戏便会对这一部分的玩家进行‘优待’和‘培育’。 殷长夏:“说话。” 郑玄海死死咬着,瓮声瓮气的说:“没有后续。” “那我就问曹登。” 殷长夏直视着曹登,平静的询问着,“正在成为游戏内核的玩家是谁?” 郑玄海心都提了起来,生怕曹登说出那个名字。 然而曹登也是摇头:“不清楚,还在追查当中,但是……” 曹登也觉得殷长夏可惜,想要见他渡过这一个难关。 薄临锋对他并无敌意,更多的却是想看看殷长夏潜力和实力如何。 殷长夏:“但是什么?” 曹登:“A级玩家会议要被召开了。” 他知道殷长夏和裴铮关系好,他是薄临锋这边的人的事情肯定暴露了,现在只差捅破那层窗户纸而已。 曹登索性不装了,反倒有意透露着一些他们早晚都会知道的情报。 郑玄海大惊:“到底出了什么事,能让所有A级玩家齐聚一堂?” 曹登苦笑:“大佬们的事我哪里懂啊?原因肯定是多重多样的。不过这个游戏从C级场升为B级场,肯定是包含了这个原因的。” 郑玄海:“……” 完了,那殷长夏一定会被所有A级玩家注意到。 他们回到家园之后,事情究竟会变成什么样? 殷长夏走得摇摇晃晃,面颊因为被发烧而泛红,吐息之间也带着灼热:“跟上大部队,去完成怪谈二。” 在知晓了被载物吞噬的玩家会成为游戏内核后,殷长夏对游戏已经生出了兴趣。 就算变成这样,失去了优势条件,他也要拖着这种身体前行。 若是停下,便会淹没于名为游戏的风暴之中。 他即将投身前途未卜的路途当中,直到明白‘游戏’究竟为何物为止。 夜色浓浓,仍看不见光。 夏予澜又悄然间隐匿了身体,没有和他们同行,而是跟在了他们的后面。 不是任何人都拥有着这种脚踏荆棘,却能一往无前的力量的。 他像是混乱无序世界里的一点火星,触动影响着别人,然后便让这场大火熊熊燃烧起来。 “宗昙,你其实根本不需要唤醒我。” “你想要的那个东西,早在你们相遇的时候,夏家就已经还给你了。” — 漆黑的破屋之中一片狼藉,地上满是碎掉的瓦砾。 房梁上方透入一层薄淡的月光,直射在裴铮和李蛹中间,像是一条天然的分割线。 裴铮和李蛹已经缠斗许久,两人你争我夺,不肯退让。 在听到外面传来的轰鸣声,裴铮便知道殷长夏那边成了。 “旧规则被压下去了吧?李老鬼,你的算计终究是一场空。” 对于李蛹这种A级末端,裴铮一开始便占据了上风。 然而没想到的是,李蛹竟然会如此疯狂,他对半鬼王极度渴望,如今被裴铮挡住了他的去路,便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摆脱裴铮。 李蛹大骂:“难缠!” 战斗刚进行到一半,裴铮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不稳定了。 他一直没有找殷长夏要阳玉,真是因为江听云在他的身体里,虽然时时刻刻都在烦人,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有利于裴铮的。 当江听云离开,裴铮才发现自己的情况有多么严重。 该死! 裴铮攻击速度变缓,很快便被李蛹给捕捉到了。 他刚才还恼羞成怒,看到裴铮此刻的样子,立即桀桀的笑出了声:“旧规则被压过去又如何?裴铮,你现在自身难保了。” 那苍老的声音,仿佛要在耳膜里划开一道伤痕。 裴铮讥讽道:“那又如何?你辛苦想得到的半鬼王,不是也没如常所愿?李老鬼,你注定一辈子要在A级底层!” 李蛹赤红着眼,激烈的对战后,身体处于极限,这样的话异常刺痛神经。 一定又是殷长夏! 他究竟要阻挠自己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 李蛹从起初的欣赏,已经渐渐对殷长夏生出了杀意。 不除掉他,恐怕自己就再无机会了。 裴铮擦着面颊的伤痕,露出了好战和期待:“正好,现在没人打扰,可以算一算老账。” 李蛹:“……” 李蛹不愿再同裴铮纠缠,他多年来才收集了那么多冤魂,就是为了等秦封成为半鬼王,才贡献出了大半,如今已是元气大伤。 李蛹阴冷的说:“我不奉陪了。” 之前他被裴铮缠着不能离开,现在裴铮都这个样子了,他还跑不掉吗? 李蛹扛起了鬼蛊坛子,再度使用了冤魂,朝着裴铮袭击。 这一次,目标却在于鬼上身。 无数黑色的冤魂向着裴铮涌去,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呜……!” 李蛹知道绝不可能奏效,只是专门攻击裴铮的弱点,借着这件事情脱离战斗罢了。 他飞快离开了这个地方,瞧见身后的破屋轰然倒塌,便知道是裴铮开了狂气状态。 “裴铮!我记下这笔账了!” 李蛹在夜风中穿行,不知跑了多久,周围的景色一变再变。 然而旧规则的高台不断坍塌,李蛹又看到了鬼蛊坛子生出了一道裂痕,便明白是秦封那边出事了。 他多年向往的……就这么毁于一旦? 李蛹的心中涌起一阵悲呛,陷入了永远都在A级底端的绝望:“不……不……!” 他一步步向着那边靠近,看高台坍塌的表情,如同在看被斩断前路的自己一样。 想起殷长夏和裴铮两个人,李蛹的内心迸发出了强烈的恨意。 都是因为他们! 这股恨意自然吸引了不该吸引的东西,四周的空气变得阴寒,卷起了一层浓雾,连脚下都是粘腻的雾丝,宛如身处于冥河那样。 李蛹立即警觉了起来,低低的喊了句:“谁!?” 一只冤魂裹挟着哀鬼的声音抵达了这边,他长着血盆大口,低低的喊了句:“李蛹……” 是那个一直和秦封联系的哀鬼? 李蛹表情冷凝,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哀鬼:“这是我一半的鬼核,你的载物不是缺半鬼王吗?” 李蛹面色大变,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形式如常所愿。 他之前根本就没有和哀鬼单独见过面。 李蛹:“你有什么企图?” 哀鬼起初模糊的声音变得清晰,他狰狞的喊:“我要殷长夏!他的血,他的肉,他身体的上上下下,从里到外,我全都要!” 李蛹可不是什么善茬:“那你另一半鬼核在什么地方?” 哀鬼:“……” 李蛹苍老的声音里仿佛带着刺:“让我猜一猜,你想杀了手艺人,把我们全都留在这个地方?留出一半鬼核,送到我的手中,也是害怕了殷长夏,想为了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害怕?” 这个字眼刺痛了哀鬼的神经,他无能狂吠着,处于崩溃和暴怒的情绪里,“我怎么可能害怕?住嘴,你给我住嘴!” 李蛹没有继续刺激他,只是冷静的观察着在雾团里滚动的哀鬼。 李蛹眯起眼:“我也是玩家,也需要完成怪谈二。你不担心……我会彻底消灭你?” “你不会,你比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秦封,更具备野心。” 哀鬼不再隐匿身躯,反倒在雾团里现身,只露出一张被挤压过后的哀面,“你想朝上爬,就会需要我的力量!” 李蛹嗤笑了声,一把拽住了冤魂里裹挟而来的东西。 竟是一块面具,是哀鬼的本体。 他很快便将哀鬼的面具放到了自己的载物当中:“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好好在鬼蛊坛子里养一养,另一半力量很快便能被补起来。” 哀鬼突然有不祥的预感:“……你想做什么?” 李蛹:“让你绝了退路,安心和我的载物结合到一起。” 他要猎杀哀鬼的另一半鬼核。 哀鬼这才明白过来,他岂止比秦封有野心,更加比他审时度势有头脑。 哀鬼怒意中烧,想要挣扎着离开,便听到李蛹平静的道了一句:“我给你殷长夏,他的血,他的肉,他身体的上上下下,从里到外,我全都给你。” 哀鬼不动了。 他听到自己咕噜了一声,产生了向往。 哀鬼充满恶意的问:“如果你做不到呢?” 李蛹:“那你就吞噬我,让我成为游戏内核。半鬼王级别的鬼物得到了游戏内核,不仅能恢复自由,还能在任意一个游戏里穿行。” 哀鬼哈哈大笑了起来,语气变得残忍:“好,不过你不必出手,我不干扰游戏,不会去杀了手艺人。我那另一半鬼核,只是想乘机夺回喜怒惧三张面具。” 原来如此。 两人很快便达成了一致。 按理来说是无法更换载物里的鬼魂的,但作为A级玩家,李蛹拥有游戏内核,可以把之前载物里的鬼魂放入他所设计的游戏里面,这样哀鬼便能够进入他的载物里面。 游戏对A级玩家的优待极高。 新的鬼魂融入载物需要一定时间,李蛹生怕再出什么纰漏:“快些,以免夜长梦多。” 他简单的设下了防护道具,知道现在所有玩家,都会把目光对准手艺人那边,现在恰恰是一个好时机。 哀鬼不再反抗,开始接纳栖身于李蛹的载物之中。 地上突然几只小蜘蛛爬行而来,李蛹觉得古怪,又想起了万老爷墓里面也曾见过这东西,立即朝哀鬼大喊:“快些。” 危险来临了! 蜘蛛出现得更多,外围已经密密麻麻全都是。 它们何其饥饿,很快便啃食了外围的防护道具。 在破裂的那一瞬间,一个人影出现在了李蛹的面前。四周的建筑物被织满了白色的飘带,就像是蜘蛛所织就的灰网一样,而那个人影竟是由无数爬行而来的蜘蛛组成的。 李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的防护道具十分厉害,绝不是简单的鬼物能够冲开的。 江听云仍旧是闭着眼的,努力拔出了一只手,其他地方仍被白纱所封印着。 “不枉我自食恢复鬼力,给予防护道具全力一击。” 李蛹眼瞳紧缩,呼吸乱了好几拍。 自食? 江听云浅淡的笑道:“这只眼睛,和你不配。” 话音刚落,李蛹便感受到了一阵剧烈的疼痛。也不知道江听云到底动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能够触碰到活人,手指就这样伸了进来。 李蛹:“啊啊啊——!” 江听云平静的挖着,手上已经沾染了血液。 这具身体,是由蜘蛛构造而成。倘若没有动用鬼力,在外人眼里这便是由无数蜘蛛组成的畸形。 李蛹还暂时无法动弹,紧咬着牙关:“你为什么想要怨狐眼?” 江听云理所应当的说:“当然是为了拿到主导权。” 等终于将那东西挖了出来,江听云才松了手。 李蛹已经倒在了地上,死死的闭着眼睛,面颊是一行血泪。 浓云已经小面积散去,透出了如银霜一般的月光,安静的洒下了一地银屑。 江听云高举着怨狐眼,犹如在月下看玻璃珠一样,痴迷温柔的看着它。 “真漂亮啊。” 他并没有眼珠,也没有身体。 江听云把怨狐眼按置到了他的瞳孔处,身影缓缓浮到半空,金色的眼瞳在黑夜之下,清透得毫不浑浊。 江听云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的左眼…… “夏夏喜欢这只眼睛。” 第107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救命——!” 凄厉的声音在夜色下回荡起来, 只嚎叫到一半,便像是被什么给扼住了喉咙,再也没了任何声响。 殷长夏抵达了城南。 入眼皆是满目疮痍, 原本就荒了许久的建筑物被崩裂的佛像碎片给砸坏,地上长满了青苔,偶有几根苍草从石板的缝隙里长出, 显得处处斑驳。 太荒芜了。 整条街都如僵尸片里的鬼街。 曹登:“你们刚才……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郑玄海:“有, 很尖锐的一声。” 时瑶诧异的问:“一声?这不对啊, 我听到了两三个人吧。” 曹登和郑玄海面露诡异, 屏着呼吸紧盯时瑶许久。 殷长夏捂住了头,面部显得几分苍白。 时瑶:“夏哥?” 殷长夏吐息间满是灼热, 想要让脑海里那密密麻麻的人声停止:“好吵。” 他的反应惹得三人大惊,连忙走到了他的身边。 “没道理啊, 我们怎么没听见?” 就连时瑶说听到好几个人声,都让他们觉得心口一跳, 更别提殷长夏这句‘好吵’了。 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后背满是鸡皮疙瘩。 殷长夏微喘着:“这里……人声鼎沸。” 话音刚落, 三人的表情就生出了几丝恐惧, 在这条鬼街之中,他们总觉得有无数双死人的手,在划过他们的眼睛、嘴唇、鼻子。 周围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怎么可能人声鼎沸? 殷长夏眼神空洞,模仿着脑海里的声音—— “快去看, 今天又有行刑了。” “菜市场都悬吊了几颗头颅了?这个月已经是第八起了吧?” “最开始被吊起来的脑袋还没腐化,又砍了新的, 现在都在菜市场堆积起来了吧?呜呜呜我不敢看。” 说到这里, 三人恐惧得更深, 瞪直了眼浑身都在发冷。 时瑶欲哭无泪:“夏哥,你别说胡话啊!” 殷长夏这才回过神来,诧异于自己竟然无知觉的说出了这番话。 郑玄海的表情一沉,眼睛缓慢的转动着,想要看清附近街道里藏着的危险。 纵然已经和更厉害的角色对战过,但鬼城阴气足够令鬼魂显现,都是能够用肉眼瞧见,总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这种无声的恐惧,他们已经多久没有体会过了? 郑玄海:“我们看不见,这说明……” 曹登:“阴气不够!” 时瑶是里面经历游戏最少的人,胆儿也不够肥,心立即悬了起来。 咚咚咚。 屏息凝神的时候,还能感受到薄薄胸膛里的心跳声,如此杂乱无章,就像是要冲撞出来一样。 时瑶:“怎么会阴气不够?今天不是七月半吗?” “秦封害惨我们了。”殷长夏低低的喘息着,努力保持着清醒的头脑,“看来诞生一个半鬼王,耗费了鬼城里不少的阴气。” 他们之前同可视之物对战,就算可怕也能找到破解的办法。 而如今附近全是些看不见的鬼物,遍布着各式各样的危险。 可真是糟糕啊。 徐默虚弱的跟在了殷长夏的身边,育成者的精神状态,间接反应到了他的身上。 载物对接耗费了太多体力和精力了。 再加上之前江听云的那只小蜘蛛爬出他的鬼核,导致徐默的鬼核缺了一块儿,光是跟上他们已经显得足够艰难,更别提为他们提供帮助。 只有殷长夏完成载物对接,他才能重新成为那个闻风丧胆的B级场boss。 时瑶表情凝重:“那为什么夏哥能听到最多?” 曹登:“你傻啊,他现在正处于载物对接开启的状态,感知力比我们强了太多。” 按理来说这样深入,能中断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曹登小心翼翼的看向了殷长夏,夜色太暗刚才连细节都没看清,但被自己载物里的鬼魂强吻,这可是家园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瘆得慌。 殷长夏丝毫没有察觉到曹登的眼神,沉溺于自己的思绪当中,低喊了一句:“来了!” 三人齐齐朝着那边看了过去,只见其中一个黑影向他们袭来。 碰—— 郑玄海率先戴上拳套,瞬间挡住了对方的攻击。 对方手里的刀片断裂,在月色之下碎成了渣,碎在了地上。 越是靠近城南佛像,这里的玩家便越是多得出奇,毕竟怪谈二的胜利队伍仅有三支。 时瑶已经拿出了七星铜钱剑,打算来个硬碰硬。 谁知道被曹登斥声道:“等等,是玩家!” [叮——] [恭喜你们已经进入怪谈二核心区域。] [手艺人曾在城南居住数年,而后因为那场灭门惨案,手艺人离开了这里,并势要找到真凶是谁,曾在世间辗转几百年。] [如今手艺人心灰意冷,生出了自毁倾向,想要拉鬼城所有人一起去死。手艺人不仅打破了两座佛像,还使得全城的神佛雕像染血,一旦鬼门关开启,后果不堪设想。] [鬼门关倒计时正式开启:00:44:44。] “该死!” 那名玩家丢掉了手里断掉的武器,“看来得快点行动。” 郑玄海不满的说:“曹登,你阻止我做什么?” 曹登暂时没有理会郑玄海,反倒戒备的靠近了那名玩家:“符万清?” 听到这个名字后,郑玄海的表情也有了一丝变化。 那是烈雨的一把手。 换言之,符万清是李玖的队长。 符万清不是失踪很久了?原来一直藏在这个游戏里? 郑玄海观察着月下的符万清—— 他一身素白寿衣,上面没有任何图案。他的腰间绑着黑色的刀套,一排的刀类武器,比切菜的厨师都要多。 他永远紧蹙着眉心,看上去十分不好惹。 如若不是符万清失踪,李玖也不会承担起偌大的烈雨。 以李玖的个性,怎么会因为次数类载物而变成胆小鬼? 李玖是在害怕,害怕有朝一日,他的双肩再也无法扛起烈雨了。 符万清:“你们也算好眼力,我还以为新入家园的玩家,都已经认不得我了。” 曹登:“您是老资格了,在家园余威犹存,我当然认得。” 殷长夏微微挑眉,听曹登的语气,符万清是失踪超过一年了吧? 符万清上下扫视着他:“你们身上这阴气这么重,我还以为你们被鬼上身了呢。” 他贸然出手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徐默:“……” 殷长夏:“……” 他知道徐默会跟在自己身侧,只是现在无法看到。 没想到这个符万清这么敏锐,能够察觉到这一点。 符万清本来在和曹登对话,下一面便目光锐利的望向了殷长夏:“你……在处于载物对接中?” 此言一出,惹得所有人的表情纷纷大变。 他们全都戒备了起来,背部弓起,手上力度也在缓慢捏紧。 符万清朝着殷长夏伸出了手:“正好……” 徐默露出了獠牙,面颊上的鬼纹变得异常狰狞。 徐默正要拼着虚弱的身躯也要护下殷长夏的同时,符万清却突然说道:“我要找一只鬼,名字叫做许娇,是手艺人故事里的相关者,刚才你们应该听到了她的声音。” 殷长夏悄然做了个手势,徐默立即收回了血盆大口,重新变回了正常人类的模样。 殷长夏:“是那个喊救命的人?” 符万清:“嗯。” 殷长夏体力被极速消耗着,有些难以支撑,他背靠在了冰冷的墙体上:“看来你手里有许多情报?” 殷长夏又想打什么主意! 曹登看得紧张,连忙在殷长夏耳旁说道:“别惹他,这人是个暴脾气,而且是B级玩家里最后可能晋升为A级玩家的,已经收集了两个游戏内核。” 殷长夏可不管这些,微微仰头的时候,露出了纤细的脖颈,带着种脆弱的美感。 殷长夏眯起眼,想要在脑海里好生盘算盘算,实力强好啊,实力强就代表手里的料更多嘛。 可殷长夏却发现,处于载物对接中的自己,思绪都是迷乱的,要花平日三倍的力气,才能让自己集中。 宗昙…… 殷长夏叹了口气,改变了坑人的策略。 得以最少的博弈,换来最多的利益。 速度得快! 殷长夏:“看来你的进度一直卡在了许娇这儿?” “那又如何?” 符万清脸都黑了,恨得咬牙切齿,“也不知道是哪位大爷,让游戏晋升成了B级场。” 众人:“……” 符万清:“怎么?你们也生气?” 众人干笑了两声:“是啊,好气哦。” 他对殷长夏的态度这么轻慢,还不知道那个把游戏升为B级场的大爷就是殷长夏。 时瑶心里隐隐有点暗爽:“你都没看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符万清:“手艺人销毁佛像,游戏内核差一点出现,所有玩家都在疯抢。再加上这片区域是手艺人故事的源发地,荒芜了许久,还隔着瘴气,谁TM看得见?” 时瑶:“其实……” 殷长夏连忙接了话:“你要我帮你做事,那总得给点报酬吧?” 时瑶立即便明白了殷长夏的意思,没有继续开口了。 符万清将目光锁定到了殷长夏的身上,仿佛奇怪于他的态度,竟然还想要报酬? 殷长夏:“现在的时间不多了,你现在能找到几个处于载物对接的人?不如快点做选择?” 符万清闷哼了起来:“你想要什么?” 殷长夏斩钉截铁的说:“怪谈二所有情报。” 气氛变得冷凝,像是顽固不化的冰。 符万清表情微沉:“口气倒挺大。” 不过现在的状态,他的确被殷长夏所拿捏住了。 时间已经所剩无几,符万清倒是欣赏殷长夏这种直来直去的态度,摆出交易的条件,是否认可就看个人选择。 所以即使殷长夏对他不恭敬,符万清也没有立即爆发出来。 想起自己还差最后一个游戏内核,就能成为A级玩家的事,符万清最终选择了妥协。 “……小子,我记住你了。” 等渡过这最后的生死四十四分钟,再跟他算账不迟! 曹登松了一口气,也古怪于符万清这样的人都没被薄临锋选中,明明都只差最后一步了,第八位A级玩家另有他人。 殷长夏直接进入了正题:“要怎么找许娇?” 符万清:“你在载物对接状态,感知能力会被无限提高。这里有一盏提灯,能够连通阴阳。你要做的就是拿着灯在这条鬼街走动,引得大量鬼魂跟着你,找到其中的许娇。” 这里根本不是阴气不足才看不到鬼,究其根本是因为游戏变为了B级场,难度被拔高了。 但符万清又不是完全不清楚刚才的事,毕竟新boss的诞生,在和旧规则进行冲击,大大的减弱了这里鬼物的攻击性,也算间接帮了他们。 符万清对那个人是又爱有恨,一时牙痒痒,一时又无比庆幸。 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倘若鬼物还具有强烈攻击性,才算是真正B级场的难度。 真是要老命哦。 郑玄海拧眉:“这岂不是很危险?再说了,这件事情别的人也能做!” 符万清:“这盏灯可不是道具,而是出自手艺人之手。行动的过程当中,只有一个人能持有它,要对鬼物有亲和力,还得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许娇。能满足这么多条件的人……呵,你给我推选一个?” 郑玄海:“……” 看来符万清需要的是载物对接中的玩家,虽然总结得简单直接,但的的确确十分贴切。 符万清的语气变得危险:“这片区域玩家互相争夺名额,如果没发现他是载物对接中的玩家,你猜我会如何行动?” 此言一出,惹得所有人的神经都提了起来。 符万清哈哈大笑:“再说他又不是你家崽,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郑·男妈妈·玄海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枪。 郑玄海:“……”可恶! 殷长夏干咳了声:“我怎么分辨许娇呢?” “很好分辨。” 一团浓云飘至众人上空,遮挡住了为数不多的月光,符万清的表情晦暗难明,“她的手里,拽着手艺人的头。” 众人:“……” 寒风吹在身上,几张黄纸也朝他们的身上拍打而来,这才让众人如梦初醒。 这是继刚才殷长夏那骇人的喃喃自语后,再次让他们吓到的事情。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手艺人死了?” 符万清:“早死了,不然几百年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殷长夏:“……”也对。 符万清将东西递给了殷长夏,灯笼里的蜡烛竟然是绿色,也不知道是由什么构成。 殷长夏用手去抚摸着灯笼外面,发现只是简单的灯笼纸,不是什么人皮。 不过手艺人曾经拜托隗茹茹的父亲收集人皮,他莫非是想做一个灯笼升级版? 符万清:“记住,要把这条路走完,才能最大可能的引出许娇。在没确定许娇出没出来之前,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回头。” 殷长夏:“有什么限制吗?” 符万清阴恻恻的笑了起来:“因为一旦回头,灯笼会熄灭,万鬼逃散,抓不到许娇可就全完了。” 殷长夏:“……” 符万清:“放心,我会在后面协助你。” 若说平日符万清倒是会按着自己的性子来,但这事关怪谈二的通关,不能有任何的算计。 想必这一点,所有玩家都是一样。 因此符万清才能放心,将东西交托于殷长夏,另一方面来说,也是出自对自己实力的绝对信心。 郑玄海似乎有些话想说,殷长夏却表现得风轻云淡:[动用掌控者铁则,下达命令,支开眼线曹登。] 郑玄海眼神复杂,内心升起了几分担忧。 郑玄海无比悲观的想,载物对接状态,他又发着高烧,万一徐默不给力…… 郑玄海:“……” 这种想法还像是担心儿女的男妈妈,真要被符万清给说中了。 符万清告诉了殷长夏路线,从正阳大街到处刑台,那正是灭门惨案发生后,鬼城百姓逼死手艺人,送他上断头台的路线。 “今夜特殊,手艺人已经崩溃,如果不成功的话……” 符万清压低了声音,“我们全都得死在这里。” 殷长夏笑道,想要缓和一下气氛:“你看我像早死的样子吗?” 符万清:“……”像。 符万清难得的多说了几句话:“一旦开始走这条路,就不能停下去,得一直朝前走,我们只能在后面辅助你。” 殷长夏:“放心好了,我还想着长命百岁呢。” 殷长夏提着灯,周围果然亮起了一圈绿色。 周围阴风阵阵,不知从何处吹来了黄色纸钱,空气里也充满了香火味。 明明周围荒无人烟,没有一个住户,哪里会有人在烧东西?一想到这里,这种味道才会令人心惊胆颤。 这灯并不能照亮前路,只是蛊惑着一个又一个的鬼魂,从街头巷尾窜出,来到了殷长夏的身后。 殷长夏一直牢记着符万清的话,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要回头。 但凡是靠近殷长夏的鬼魂,都会在这短暂的时间被蛊惑。 殷长夏感受到了极度异常的寒冷,像是被死人的手,一遍遍的抚摸着他的后颈。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肩膀颤巍巍的伸了出来,在灯火的影响范围内,能够隐约的感知到。 那是一条猩红的舌头,像蛇一样扭来扭曲。 殷长夏:“……” 他背脊发僵,知道得走完这条路,才能保证吸引出许娇。 也许是载物对接的状态尚未结束,感知能力的确被增大了,恐惧感一直萦绕在心头。 殷长夏挺直了背脊走了下去,告诉自己这条路并不算太远。 他原以为只要坚持完就好了,鬼物大部分也都是跟在他的身后,没想到前面竟然迎面走来几个虚晃的影子。 殷长夏根本没有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他捏住了手中的匕首,随时准备迎击。 然而其中竟然还有玩家,眼瞳发直的朝他走来,手上青筋凸起,伸长了黑色的利爪。 符万清:“是鬼上身的玩家!灯笼的效力会变弱,杀!” 殷长夏表情沉到谷底,正要命令徐默,让他把玩家身体里的鬼魂给唤出来的时候,在看到其中一个玩家的时候,却让殷长夏愣住了。 周、周迎? 他也参加了这个游戏? 无定客栈走廊里见到的背影是他? 无数的问题从脑海里浮现而过,脑子发出了嗡音,像一团难以理清的乱麻。 殷长夏表情大变,立马想起了游戏内核的事。 郑玄海说,被载物吞噬的玩家,会变成游戏内核。 那能被载物吞噬的玩家是谁!? 郑玄海迟迟不肯说出口,任自己再逼问都不肯泄露半个字。 殷长夏心里涌起惊涛骇浪,终于明白了过来,声音沙哑的喊出了那个名字—— “纪今棠。” 第108章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这个名字刺得周迎动作迟缓。 他陷入了挣扎, 空洞的表情里生出一丝痛苦,连黑色的指甲也在不停伸缩,时长时短。 “唔……!” 殷长夏陷入了极大的惊愕之中, 似乎载物对接状态下的他,情绪比以往波动得更加剧烈。以至于前方被鬼上身的玩家即将袭来,殷长夏都未缓过神来。 身后的符万清大喊:“你在干什么?别停下!” 殷长夏微喘了起来, 捏住了手中的匕首, 发狠似的朝前刺了过去。 面颊淋到了热血, 比之血液更加灼热的是殷长夏的呼吸。 他的胸口上下起伏, 紧咬着牙关大喊:“徐默!” 这个名字一出,正阳大街的附近便刮起了阵阵阴风, 将那些写着‘奠’字的花圈吹得东倒西歪。 在殷长夏被袭击之前,徐默已经展示出了boss威压。 那名鬼上身的玩家感受到了剧烈疼痛, 手臂已经被此处一个血窟窿。 鬼魂还尚未离体,恍惚间朝殷长夏看了过去, 竟是无穷无尽的黑暗扭曲, 他的威压比厉鬼还要瘆人。 玩家和鬼物的感情同调, 顿时一哆嗦, 大喊了起来:“啊啊啊!!” 那名玩家倒在了地上,殷长夏却没刺中他的要害,虽然受了伤, 反倒是间接帮了他一把。 他身体里的鬼魂已经被吓了出来,被殷长夏手上的灯笼光一照, 立马受到了蛊惑,麻溜的滚到了鬼魂队伍的后方。 殷长夏这才望向了周迎, 内心翻涌着剧烈的情绪。 “纪今棠人呢?” 周迎体内的鬼物仍不肯罢休, 死扒着这具身体不放。 殷长夏几步走到了那边, 抛下了武器,手指捏成了拳:“既然不想出来,我就把你给打出来!” 右手升腾起白烟,从血肉之躯变成了森森白骨。 殷长夏一拳击去时,身后好似压着成山的鬼物,一大片的黑暗跟随在他身后,如同在黑夜里绽开的羽翼。 碰—— 刚一动手,周迎体内的鬼物便开始反击,用周迎手中的长刃接住了鬼骨的攻击。 只是周迎仍被鬼骨和徐默的boss威压所影响,朝后退了好几步。 周迎仍然没能醒来,他的手在如麻花一样旋转。 一点点、一点点、直至人体无法承受的范围。 这是鬼物在挑衅他。 殷长夏表情越来越沉,周迎体内的鬼物将他彻底惹怒:“徐默,撕裂他。” 育成者的命令,大大的影响到了徐默。 他再次看向对方的眼神,充满了血腥味,只把他当做了食物。 咕噜。 被育成者压抑的饥饿,在此刻爆发了出来。 当时殷长夏暴露养灵体质的时候,徐默也在场,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他对殷长夏有种看山一般的仰望,不敢对他伸出獠牙,自然也不敢渴望养灵体质。 而如今这份渴望,全都化作了需要被宣泄的欲望。 徐默猛地钻入到了周迎的身体当中,那一刻不是害怕,竟然是兴奋的。 他在玩弄着其他鬼物。 原来这便是当B级场boss的快感。 嘻嘻嘻。 周围的花圈全都阴风给吹了出来,刺目的奠字散落一地,有些还沾染了地上的泥泞,这样侧着倒在一旁的样子,就像是长出了两双眼睛,阴恻恻的看着他们。 如此阴森诡谲的黑夜,令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可预料。 到底会怎么样? 符万清眼神幽深的看向了这边,用手缓缓覆上了武器刀套,一旦不对劲,他就要立即动手。 周迎手臂的旋转暂停了。 随之而来的,便是周迎像是被撑爆一样的表情,痛苦的在地上打滚:“唔!阿祈……救我。” “周迎从来不会叫我阿祈,混乱之中,连记忆都找错了吗?” 殷长夏冷眼看着,“徐默,吃了他。” 会这么甜甜腻腻喊他这个名字的,天底下就只有一个纪今棠。 那只鬼物没想到殷长夏比他还疯,原本想要逃跑,可他又看到了之前离开玩家身体的鬼物,受到灯笼光的影响,被影响得失去了神智。 他一时间进退两难,没想到徐默直接咬到了他的鬼核。 完了……! 犹豫的那一瞬间,便是败北。 鬼核如晶体一般破裂,鬼物大叫出声:“啊——!” 身体被撕裂,消失得干干净净。 周迎的表情也没有了痛苦,变得平和了下来。 符万清错愕的看着殷长夏,他知道殷长夏实力不俗,却没想到殷长夏竟然出手这么干脆。 只是殷长夏的种种行为,让符万清摸不到底。 “你在命令自己载物里的鬼魂,让他鬼上身?” “你不知道载物里的鬼魂比一般鬼魂更加渴望得到身体吗?你这是松了缰绳,放任他去抢占别的玩家的身体。” “除掉了一只小的,换了一只大的。” 殷长夏:“他不敢。” 符万清:“天真!” 符万清也顾不上在后方寻找许娇了,他最终还是走到了殷长夏身边,心里想着就算是毁了那具身体,活活把那只鬼物给揪出来,也不能中断殷长夏载物对接的状态。 任何人都不能打扰他完成怪谈二! 殷长夏抓住了他的手臂:“你做什么?” 符万清:“当然是杀了那个挡路的玩家。” 他的语气里透着血腥味,却面不改色,仿佛是在谈论着天气一般。 这人的手上,究竟过了多少人命? 殷长夏:“他不是我载物里的鬼魂。” 符万清:“你当我是蠢货?不是你载物里的鬼魂,你凭什么能命令他?” 眼瞧着前方争执激烈,曹登顾不得那么多了,时间不等人啊! 后方的曹登大喊道:“他是boss育成者!” 符万清怒火滔天的表情僵在了脸上,宛如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大脑彻底冷却了下来。 boss育成者? 符万清上下打量着殷长夏,不相信自己随手捡的玩家,竟然是能够改变这场游戏格局的人。 也仅仅是震惊数秒,他又恢复了常态。 “就算是boss育成者……” 符万清对所有鬼物都深痛恶觉,“你能保证他听你的?” 他在烈雨的队友,就是因为轻信鬼物而死。 那个时候的符万清便知道,只要是鬼,就没一个可信的! 当然也包括载物里的鬼魂。 殷长夏头疼扶额:“从那具身体里出来。” 符万清表情稍冷,建筑物旁的枯枝的影子,落在了他的面颊上,仿佛一条条狰狞的伤痕。 然而令符万清没想到的是,徐默当真挣扎着从周迎的身体里出来。 在灯笼的照耀下,鬼物虽说不能看大全貌,但大致的轮廓还是能够看清。 “我……” “我做出过承诺。”臣服是构成他鬼核的核心,徐默绝不可能违背,“我要磨砺成一把锋利的刀。” 符万清双眼发直,就像听到了什么令他无法相信的事一样。 磨砺? 一只鬼而已,这么大的决心? 徐默的声音阴冷悠远的回荡在符万清的耳旁:“发钝的刀,他不会使用的。” 符万清:“……” 怎么听这话,还带着一丝委屈? 徐默的身影再度隐匿了起来,被黑暗悄然掩埋。 [快些……] [得完成载物对接。] [要不然,我就……] 徐默的话断断续续,就连殷长夏这个育成者也即将听不见了。 事情已经迫在眉睫。 不管是载物对接、怪谈二、还是纪今棠的事,如同三把刀悬在了殷长夏的头顶上。 殷长夏弯腰拽起了周迎,面部在周迎眼前放大:“清醒了吗?” 周迎疲倦不堪,仍在喘气,像是没反应过来。 在这期间殷长夏没有停下脚步,绿蜡烛的燃烧时间有限,根本无法从正阳大街走到行刑台。 他必须加快速度。 载物对接下的他状态太差了,根本不愿再多消耗体力。手里拿着这盏灯笼,才能不被路上的鬼物耽误时间。 湿滑的街道两旁,只剩下斑驳古朴的痕迹。 脚掌踩在上面,有种身处云端的错觉。 处处都是破屋,原本朱红的窗户早就掉了漆,像是老电影里的画面。 不知走了多久,周迎发虚的喊:“长夏?” 殷长夏拧眉:“张口便喊这个名字,看来你知道我来了游戏?” 周迎:“……” 心性不坚定的人,才容易鬼上身。 明明在租客那个游戏,就经历过的事情,他又一次失误了。 殷长夏:“纪今棠呢?” 一听到这个名字,周迎便激动了起来,他不敢再要殷长夏搀扶,挣扎着站直了身体,哪怕中途差一点趔趄摔倒。 “长夏……” “我一定要让你们离开这个鬼游戏。” 看他这个样子,殷长夏内心升起些许的悲怆,看来纪今棠的确是凶多吉少了。 殷长夏:“发生了什么事?” 周迎还在固执己见的说:“这个游戏不能待,这种垃圾、狗屁一样的世界,哪里算得上救赎?分明就是人间炼狱!” 周迎的记忆还停留在租客那个游戏里的殷长夏。 他为了阳寿,不得不参加游戏。 这样令人感到绝望和痛苦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人会真的喜欢? 周迎终于恢复了些精神,朝着殷长夏望了过去—— 他提着灯,后方跟着大批的鬼物。 这盏宫灯十分特别,殷长夏的脚下的路宛如踏出了一条银河,其中星星点点,璀璨似细钻,映得殷长夏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宛如…… 鬼王临世,百鬼夜行。 周迎一瞬间的迷失,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 下一秒,周迎便回过神来,着急的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殷长夏:“行刑台。” 周迎眼瞳紧缩:“不行!我就是从那边逃过来的!” 他难道没看见,这么多玩家都被鬼上身了吗? 殷长夏平静的说:“看来去行刑台的决定是对了。” 周迎语气发颤:“长、长夏,你听我说!” 他的语气里带着哽咽,内疚、自责、所有的情绪一并袭来:“我从A级玩家那里打听到,只要一次性缴纳百年阳寿,就能完全脱离这个鬼游戏。” 纪今棠已经出事,他不想殷长夏再有事了。 殷长夏:“A级玩家?哪个A级玩家?” 看来是李蛹了。 难怪周迎会出现在无定客栈走廊。 周迎没有回答,似乎联想到了什么事,表情显得痛苦。 殷长夏反正已经猜到:“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但是百年阳寿才能脱离游戏,你真的想过这代表着什么意义吗?” 周迎:“我帮你凑!” 为了弥补自己内心的空缺,周迎看着殷长夏,像是要从他的身上得到救赎一般,重复着说:“我帮你凑,只要你能平安。” 前方的符万清嗤笑了起来,他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这么好笑的笑话了。 能有百年阳寿,实力还会差到哪里去吗? 他这么急切的模样,也不是真的为了殷长夏,而是为了自己能够心安。 他从未询问过哪怕一句—— 殷长夏到底愿不愿意? “长夏,快做决定吧,你……” 周迎触碰到殷长夏的身体时,才面色大惊,几乎失神的喊,“你在载物对接状态?” 殷长夏:“……” 悲剧再度在自己的面前上演,周迎的情绪已经再也无法稳定下来了。 那一幕再度浮现于脑海,宛如怪物一般,张牙舞爪的朝着他狂笑。 逃不掉…… 去哪里都逃不掉…… 周迎大喊:“这些载物,统统该死,全是害人精,一定得脱离这个游戏!” 鬼骨和灯笼之间,周迎竟然以为灯笼才是殷长夏的载物,毕竟这灯笼能够吸引百鬼跟随,寻常道具可做不到。 周迎很快伸了手,势必要中断殷长夏目前的载物对接。 符万清再也不敢置身事外的嘲笑,完全没能预料到周迎的行动,根本没想到周迎误会这一层。 “住手!你自己找死?” 可再要想伸手,已经来不及了。 灯笼的长杆被周迎触碰,不慎变得歪斜。幸亏殷长夏力道加紧,才没让灯笼掉到地上。 殷长夏脸色骤沉,将灯笼提得老远,换了右手的骨手去提。 殷长夏用左手一把揪住周迎的衣领:“那我就明确的告诉你,谁也不能从我手里夺走游戏,谁说我愿意脱离了?” 周迎:“长夏,我是为了你好。” 殷长夏:“你让我滚的那几年里,我不敢和任何人交往过深,父母死了之后,我孤身一人,天底下哪里都容不下我,我甚至还得了绝症。是游戏!让我有了一线生机,赚取了部分阳寿。” 周迎的心脏宛如重锤。 “我……” 殷长夏:“你不是一直很嫉妒唐启泽?那我就告诉你,为什么我会当他是朋友。他遇到了这个状态下的我。”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宗昙。 报名场是他状态最不好的时候,不管是以什么方式,哪怕是强行联系在一起,宗昙给予他的意义都是不同的。 他们相遇的时机太凑巧。 殷长夏:“我不需要别人救赎,救赎我的就是我自己。” 周迎终于安静了下来,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再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他和纪今棠从小便过得不好。 大约正是殷长夏这份坚韧,才吸引了无数人的跟随。 他永远发着光。 很可笑的是,这样的人,也有最低谷的时候。 夜风薄凉,侵入骨髓一样的冷。 明明是他比殷长夏高了半个头,但此时偏偏以仰望的姿态看着殷长夏。 周迎这才明白,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被拉得无比远,就仿佛过去和现在的巨大鸿沟。殷长夏已经站在了‘现在’,而他还沉溺于‘过去’。 周迎沉默良久,朝前指去:“今棠——他在前面。” — 终于快到了。 众人抵达了行刑台的大门,殷长夏发现周围全是用尖锐的铁栅栏围成了一圈。 可怕的是,铁栅栏上方,是一颗颗流着血泪的头颅。他们全都被剃光了头发,圆溜溜,闭着双眼,无一不是哀痛的表情。 夜风在木台上回旋,上面是难以洗清的血渍。 这里到底死了多少人? 殷长夏:“纪今棠呢?” 然而因为周迎刚才抢夺的动作,使得殷长夏换了手,却突然间发现,用鬼骨提着的灯笼长杆,上面的黑漆在褪色,继而变成了一根骨头的样子。 符万清诧异的说:“是肋骨。” 殷长夏:“……” 如果不是周迎刚才闹的那么一下,殷长夏还没有换手。 毕竟之前被李蛹取了右手一部分的骨头,才做出了宗昙的身体,导致这个游戏的殷长夏,一直处于不太容易掌控鬼骨的状态,他便习惯了用左手。 原来只有接触到鬼骨,才能使灯笼长杆展露出真正的样子? 这样阴差阳错,倒是让殷长夏发现了些线索:“上面刻着字。” 符万清赶忙走了过来:“快念!” 殷长夏抚摸着上面的字体:“爱郎……你夫人约束你,不愿你做那些小玩意儿,这三年来你一定心痒难耐了吧?特送上奴家的肋骨,望爱郎如常所愿。” 气氛顿时诡异了起来,所有人都安静了。 殷长夏身后跟着的那些鬼魂,竟然在这一秒苏醒了过来,拼命想要挣脱束缚。 可这灯笼何其邪门? 它束缚着这些鬼魂,不让他们出逃,这些鬼魂便把目标锁定到了殷长夏的身上。 他们纷纷伸出了手,猩红的鬼手层层叠叠,犹如一睹高墙。 殷长夏的耳畔吹起了阴风,阴森浸骨的声音响起—— “还~我~命~来。” 是要吓得他回头? 殷长夏由于载物对接状态根本没关系,恐惧心是比别的人更深几分。他的身体一哆嗦,直接拿出了怒面,戴在了脸上,鬼骨的攻击力有所增幅之后,便往旁边锤了几拳。 “你们,滚啊。”边锤还边哆嗦。 周迎:“……” 符万清:“……” 这没杀伤力也就罢了,偏偏殷长夏这几拳很有杀伤力啊。 后方的鬼物们再也不敢吓人了,纷纷躲了起来,抱头痛哭,怀疑人生。 谁才是鬼? 周迎还在怀疑自己所看到的,无法相信这是‘病入膏肓’的殷长夏干出的事。 符万清干咳了一声:“他们在后面一直没喊,可能就是没能找到许娇。快进行刑台吧,许娇兴许在这个地方。只要在里面走上一圈,绝对能找到她。” 每踏出一步,想来一定是凶险万分。 眼看着鬼门关开启的时间,还剩下最后三十分钟,殷长夏没有半点犹豫,猛地踏进了行刑台之上。 他每走一步,果真感受到了强烈的怨恨。 周迎站在下方,愤怒的看着符万清:“你故意让长夏手持灯笼,就是因为知道载物对接状态下,是鬼魂情绪波动最严重的时候吧?大多数都是死前的场面,怨恨、绝望,从而便会盖过去行刑台的痛苦?” 死前的场面? 他早已见过,对接的时候所瞧见的,根本不是宗昙死时的场面,而是他犹如一只囚鸟的样子。 宗昙最害怕的不是死,而是深陷囚笼。 殷长夏鼻尖酸涩,心口发闷,在从别人的话里一点点的了解宗昙。 “这是我们双方的交易,你管不着。” 符万清看着殷长夏,眼底带上了欣赏,“你每走一步,我就告诉你手艺人的情报,直到许娇现身。” 殷长夏将注意力专注过来:“成交。” 行刑台并不算大,以他的速度走完至多一分半钟。 “大致情况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吧?我总共查到三件深入的事情。” “一、鬼城每年都会杀不少的人,那些皆是想要举家外逃的百姓。他们在死之后,头颅会被插在这些铁栏上,让他们死后都不得离开鬼城。” 殷长夏每走一步表情就冷凝一分。 原来他之前在正阳大街听到的那些声音,就是这些死掉的百姓。 “这么做的原因,当然是因为鬼城里时常会出生一些怪异的婴儿。他们那个样子,就像是没有喝过孟婆汤,而直接投了胎。” “鬼城本就是阴阳夹缝之地,这些家里生出怪异婴儿的家庭根本不害怕,甚至专门栖身鬼城,就是想让死亡的亲人能够以这种方式再度活过来。不过这样的孩子是有缺陷的,就是他们都活不过三十岁。再次投胎,能活的岁数又会再度减半。” “他们把这个消息给掩埋起来,并把恐惧外逃的人杀害。” 殷长夏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水,忽然间想起了万海亮和万老爷。 万海亮会在别人的身上种下鬼种,这就已经足够让殷长夏奇怪的了。 现在看来…… 也许万海亮,也是以这种方式重活了第二次。 疑点解释通顺了。 “二,手艺人也是以这个方式活了第二次。” “刚才那个阶段,是鬼城创始之初。而五百年之后,外来人的增多,导致这种想法被人唾弃。不支持的人占据了上风,便开始了对这类人的捕杀。” “你所看到的这些头颅,便是曾经的虐杀对象。” “他们被称之为异魂。” “手艺人结识他夫人的过程,我便不用多说了。但和传闻的不太一样,那个时候已经是两方对立最激烈的时候,手艺人背叛了异魂,雕刻佛像将他们镇压。” 又一个疑点解开了。 殷长夏强忍着浑身发凉颤栗的感受,继续走了下去,希望能够听到更多。 “但怪物就是怪物,怎么可能因为强行融入人类,而获得认同呢?” “百姓这边开始清算。” “再加上手艺人的夫人,发现他又再继续做那些小玩意儿,甚至还有些鬼物为他送来无数材料。他的夫人害怕遭到那些百姓的报复,便成日的闭门不出。” “手艺人的灭门惨案,也是这个时间发生的。” 殷长夏朝着符万清看了过去:“所以手艺人才要一怒之下杀了鬼城所有人?” 甚至是玩家释放的鬼婆,也是那些带着记忆出生过一次的异魂吧? 符万清嗯了一声:“鬼城所有人,包括鬼婆……的确有嫌疑,不过这可是B级场,游戏又怎么可能做一个这么简单的谜题?手艺人的灭门惨案,还需要看许娇的供词。” 说到这里,符万清表情难看。 “可恶!” “我都已经尽量避开悬疑类的游戏了,没想到综合类还是得靠脑子。” 殷长夏:“……” 那他也算是捡漏。 到怪谈二之后,都没有自己主动收集过情报。 当符万清接着要说第三点的时候,他便瞧见殷长夏的身后,隐约有个人影。 符万清想仔细分辨,看她那个轮廓,立即便明白了过来:“是许娇!” 所有人都明白了许娇的重要性,赶忙向她伸出了手。 “别让她跑了!” 可当他们想要进入之前,才发现行刑台竟然只允许殷长夏一人进入,在他们开始行动之时,便生出了一道偌大的裂痕。 这条裂痕生生阻隔了他们,宽度足有两米,像是要撕裂空间。 “阿祈……” 一个声音从高空响了起来,殷长夏猛地朝着上方望了过去。 这次没有阴玉和阳玉的结合,游戏内核也在渐渐展露出来。 上方全是高耸的神佛,他们手上全都拿着武器,这里面看上去如同一个武器仓库,又像是为武器所安置的坟冢。 殷长夏沉重的喊出了那个名字:“纪今棠。” 符万清急红了眼,没想到游戏内核会以这样的形式出现。 可看这样子…… 怎么有些不完整? 周迎沉痛的喊道:“今棠……” 他们最初,只是想变强而已啊。 周迎再度陷入了对自己的责怪之中,他并没能发现纪今棠的不对劲,那个时候的他,便处于主人格和次人格互相争夺的状态了。 可他是如此的无力…… 软弱…… 不堪…… 以至于到头来什么都没发现,什么都没能帮忙。 周迎不禁暗暗去想,如果殷长夏和他立场对调,陪同纪今棠一起进入游戏,事情一定不会到这般田地。 符万清顾不了这么多,在裂痕加大之前,动用了刀套中的一把武器,抱着玉石俱焚的想法也要一并闯入了其中。 游戏内核裹挟着周围的一切鬼物,连同着行刑台,一同消匿于此。 “夏哥!” 时瑶不禁大喊,却再也得不到回应。 — 眼前只剩下一片天旋地转。 游戏内核的轮廓,逐渐从虚影变为了真实。 殷长夏没有反抗,睁眼闭眼间,便已经进入到了里面。 四周是极其冰冷的,分明没有任何的冰,脚底的水也没有凝结,可就是能够感受到一股刺人的寒冷。而上方的佛像手里拿着无数巨大的武器,仿佛时时刻刻都会刺下来。 游戏内核提现的不光是游戏本身,也是玩家的内心。 真像纪今棠…… 殷长夏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知晓这里面肯定是危险重重,就算直接来一场战斗也不是没可能的。 然而眩晕感过去之后,他却感知到自己被谁给压在了佛像上。 身后一道虚影,像是纪今棠残存的意识碎片,这个姿势充满了暧/昧,他近得仿佛要亲吻到自己的耳廓。 “阿祈……” “终于见到你了。” 殷长夏表情微冷,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总之不太像是纪今棠。 殷长夏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只是悄然观察着他。 二十几米远的另外一尊佛像旁,藏着一个人影,他早了一步进来,正巧把这一幕看到了眼底。 宗昙:“……” 他满脑子都是一句话—— 为、什、么、不、反、抗? 第109章 第三十章(捉虫) 第三十章 这具身体即将崩溃。 宗昙本想先找到李蛹, 让他利用身体里的鬼骨碎片,逼迫他再做一具身体出来,却不想被牵连到了游戏内核当中。 很好, 如果不是被牵连,还看不到这一幕。 殷长夏和纪今棠的关系可真好? 宗昙藏匿在佛像的夹缝之中,上方兵器巨大的阴影落到了他的面颊上, 冷硬得如同山峰冰凌, 处处都是尖锐的棱角, 始终没有挪开自己的眼神。 一颗头颅漂浮于半空, 目光空洞的在宗昙面前经过。 宗昙低垂着眼,气压变得极低, 鬼力不受控制的挤压着周围的鬼魂。 头颅顿时一个激灵,感知到了危险:“……” 救命! 头颅露出了哭唧唧的表情,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把宗昙给惹怒了。 [呜呜呜呜。] 他就是路过而已, 太欺负鬼了。 宗昙目光幽深, 像是想到了什么, 终于找到了工具人一样的表情。 头颅:“……” 宗昙:[吓唬会吗?] 头颅:? 他立马看向了那边, 发现十几米外,正有两个人紧紧靠在了一起,姿势十分暧/昧, 甚至把人压在了佛像上,宛如对神灵的亵/渎。 其中一人是玩家, 而另一人……倒是很像他们鬼。 头颅也只能说像,毕竟那感觉比鬼魂的存在感更加淡薄, 却更加不祥。 是虚灵? 这是对快要消散的鬼魂的别称, 但他们消散之前, 几乎都会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宛如爆/炸倒计时。 头颅:[吓唬那个人吗?] 宗昙语气稍冷:[不,另一个。] 虚灵!? 头颅惊了,表情里充满了恐惧,他这样的小喽啰,怎么能吓唬得了虚灵呢? 头颅完全不想靠近那边,毕竟虚灵感情波动过度,炸裂的时候会把这个空间都毁掉。 那可是最大的危险! 再说了……老大你到底是人是鬼!为什么偏帮活人? 眼瞧着那两人靠得更近,像是在亲密的说着什么爱语一样。 宗昙眼皮直跳,想起这个纪今棠,之前是喜欢殷长夏的,还曾经爬过一次床。 他那个时候毫无所动,觉得这些事情与他无关。 而现在,宗昙只觉得不爽。 随着他们靠近的每一寸,都让宗昙的气压变得更冷。 这是占有欲作祟。 宗昙的表情变得狰狞,伸手去捏住了那颗头颅:[去不去?] 这一瞬间泄露的威压,才让头颅反应了过来。 是半鬼王! 头颅双眼发直,牙关开始打颤:[做、做!] 头颅狠了狠心,不要命的朝着那两人冲了过去:“咿咿呀呀——!” 殷长夏拧着眉,也觉得纪今棠过分了些。 只可惜殷长夏处于载物对接状态,体力已经差到了极点,根本憋不出多余的体力去战斗。 后背的双手都被人禁锢,以极其危险的姿态,露出了毫无防备的后背和脖颈。 他的手上无力,因发烧而眼尾微红,像是被人用手揉开似的。 平日里强大的人露出这样一面,就连徐默也看得喉头发紧,浮想翩翩,他连忙挪开了目光,生怕对殷长夏有半点亵/渎。 在这期间,他感受到了暗处泄出的一丝逼来的气息。 奇怪? 周围有人? 徐默不敢确定,毕竟他现在被育成者所影响,正处于虚弱状态。 殷长夏气压更低,觉得纪今棠太得寸进尺。 还未等殷长夏思考出策略,一抬头便看到了一颗头颅,火急火燎的冲了过来。 殷长夏:“……” 为什么周围的鬼都看不清,这颗头颅却清清楚楚,连秃掉的头顶都一清二楚。 头颅上下跳动,不要命的吓唬着这两人:“吼吼吼!” 无能狂吠。 不过多亏了他冲了过来,才让纪今棠松了手。 纪今棠逐渐将目光转移到了头颅那边,他现在甚至于只能感知到危险,便直接朝着头颅伸出了手。 与此同时,游戏内核感知到了他的想法,上空佛像手里的几把武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掉落了下来。 轰—— 周围巨大的水花被溅了起来。 这里的水十分清澈,还能见到底部石头的纹路,可是略微沾染到一点,便能冻得人骨头发疼。 这几把武器尤为巨大,直直插在了地板上。 刀、枪、棍、棒,无一缺失。 还真是纪今棠的载物。 不过杀死一颗区区头颅,便要弄出如此大的阵仗,就像是关公的大刀去砍一只小小蚂蚁那样。 难道是纪今棠失去了感知危险的能力? 稍有风吹草动,他便会全力攻击? 殷长夏朝上空望去,才瞧见这四周的神佛,皆是一种弯腰的姿态,在怒目注视着自己。 他们手里的武器,也被丢下来了几把。 上空是虚假的月光,照耀在这个兵器冢之上,高度超过了五十米,需要仰望才能窥探一二。 殷长夏一时的失神,在纪今棠快要二次得寸进尺之前,赶忙立直了身体,微喘着气推开了纪今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原本应该触及不到纪今棠的身体的,但殷长夏手上感觉到了实感。 他有身体? 殷长夏神色紧绷,想起曹登所说的那句——正在被载物吞噬的玩家。 然而他还没有时间深想,符万清便从倒插的巨大偃月刀后方走了过来,刀片高得掩盖过了人身。 符万清在看到纪今棠的时候,根本不像是在看活人,反倒是一个物件,他露出势在必得的表情:“终于让我找到了……第三颗游戏内核。” 神佛弯腰的弧度更大,石像已经拽起了三叉戟,即将刺向下方。 殷长夏突然明白了。 佛像弓到一定范围,就会断裂掉落下来,整个游戏内核的空间,便要毁于一旦。 这是在毁了任务的前提下,去拿游戏内核。 不能让符万清得逞! 殷长夏:“符万清,你不是应该先找许娇吗!” 符万清的腰间绑着堪比厨师工具的刀套,上面大大小小的武器数把,他拔出了其中一把,犹如食指大小,刀柄雕刻着蔷薇缠枝的纹路。 符万清用手指轻轻划过刀身,感受着皮肤即将被刺破的触感:“拿了游戏内核,一样可以去找许娇。你知道我等着一天,已经等了多久了吗?” 殷长夏看他模样似乎不太对劲:“符万清,你冷静一点。” 符万清沙哑的笑道:“冷静?只有成为A级玩家,我才有这个资格找薄临锋报仇!” 他竟然和薄临锋有仇? 殷长夏满脸的诧异。 符万清眯起眼:“你的资质和潜力也很好吧?看来很有培养的必要。想必没多久,薄临锋就要找上你,他一直想凑足十位A级玩家。” 殷长夏越发觉得古怪,什么叫做凑足十位A级玩家? 身为A级玩家,应该会觉得A级玩家越少越好,这样才能保证A级玩家的特权。 薄临锋到底想做什么? 殷长夏隐约觉得这件事情触及到了‘游戏’的意义,薄临锋作为A级第一人,想必知晓许多东西。 自从知道被载物吞噬会变成游戏内核的事情之后,殷长夏便对‘游戏’产生了深深的探究欲。 符万清:“知道了就赶紧给我滚开!” 殷长夏:“不好意思,恐怕不行。” 符万清失去了一切耐心,变得暴躁冲动,纵然知道自己在里面受到了影响,也不愿放过游戏内核。 他拿着小刀,一阵强劲的冲击,殷长夏连忙侧身躲避。 小刀没能攻击到殷长夏,反倒令插在地上的巨大武器便被戳出了一个洞。 千里大坝崩于蚁穴,那个小洞看似不大,却使得整个倒插的偃月刀上生出了裂纹,犹如镜子的镜片一般。 殷长夏呼吸微喘,额头已经滚烫得不像话。 碎裂的刀片飞溅了出来,一股脑向他袭来,手已经很难抬起了,那些碎片眼看着将要撞上他—— 与此同时,纪今棠犹如危险触动器一般,忽而伸出了手,无数武器幻化而出,阻隔了那些飞来的刀片。 他已然和载物融合到了一起! 佛像弯腰的弧度更深,三叉戟已经悬在了他们的头顶。 纪今棠的模样也越来越清晰,身上是无数的伤口,被刺得鲜血淋漓。 “你让阿祈受伤了。” 这轻声的呢喃,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 极深的恶意笼罩在符万清的身上,其中一尊佛像的手臂因为承担不起这些武器的重量,而轰然间倒在了地上。 纪今棠反击得太过了! 不仅是符万清,他和纪今棠也会被压在佛像之下。 符万清在此刻清醒了过来,在这瞬间放出了防护道具,挡住了那掉下来的手臂。 太危险了。 殷长夏和符万清惊出了一声冷汗。 再看纪今棠的样子,却像是什么后果都没考虑一样,仍旧用漆黑的眼瞳紧盯着符万清。 殷长夏:“他不会对我动手!刚才那只是个玩笑!” 符万清:“你就算这么跟他说,他也……” 殷长夏:“闭嘴!” 符万清:“……”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游戏内核竟然真的没再继续动手。 符万清诧异到极点,完全无法弄懂现状。 殷长夏心脏咚咚直跳:“现在的今棠,已经成了危险触发器,但凡被他感知到危险,他就会被唤醒,继而进行全力攻击。” 刚才如果不是符万清自控能力强,从冲动暴躁里清醒了过来,还拿出了最高级别的防护道具,只怕他们所有人都要被压在佛像之下。 符万清心有余悸的看着这一幕:“这里面……会让人变得冲动。” 殷长夏终于支撑不住,半跪到了地上,手也无力的垂在了地上,一层清凉的水,染湿了他手上的衣衫,勾勒出极其优美的弧度。 纪今棠收了手,缓缓回头望向了殷长夏。 “阿祈……” 然而当他刚道出这个字眼时,鬼婆便从暗处闯了出来。 鬼婆手里还拽着一个玩家,血肉已经恢复了大半,不再是之前老妪的模样,反倒像是妙龄少女。 不过鬼婆仅仅恢复了头颅的血肉,身体仍是那副可怕的样子。 殷长夏粗略的看过去,发现鬼婆身上的皮肤依旧干瘪,就像是骨架和皮肤分离,完全没能填满,皮里塞满的是流动的液体,她喉咙的皮都悬吊下垂在半空,像一只公鸡的下巴。 鬼婆双眼发直的看着殷长夏:“真是漂亮的肉。” 手上的这个玩家已经食之无味,丢之可惜,鬼婆拽住了他的头发,放到了自己的面前,伸出舌头吻了上去,在他身体里注入了许多的津液。 “唔唔唔!” 那个被强行灌下鬼津的男人,害怕得直哆嗦,俨然已经看到了无数这个画面,连反抗也做不到了。 舌头顺着食管抵达了胃部,他满是痛苦和惊恐。 鬼婆嬉笑着放过了他,皮肉再次被充填了一部分,恢复了些肌肉纹理。 那名玩家看到自己的肉在被融化,就像是冰化成了水,他不停的揉搓着自己的身体:“不要!我不想死!” 然而不到半分钟,他便发现自己瘦成了皮包骨头。 男人当场倒在了地上,身体抽搐了好几下,渐渐没了呼吸。 鬼婆贪婪的扫视着殷长夏:“这盏灯笼,原来被你拿到手了。” 殷长夏:“你是这跟骨头的……” 唤手艺人爱郎那位? 鬼婆如一位仕女一样,安静的抚摸着自己的头发,忧愁而凄怨。 “他可真是个狠心人,说什么他不记得那些了,转世过后,前缘已了,便让我离开。” “这分明就是谎话!哪个在鬼城转世的异魂,记不得前世的?” “他想融入鬼城?还开始做佛像镇压我们?我就是要看他身败名裂!” “嘻嘻嘻,我故意把东西拿到他面前,蛊惑他继续操刀做那些小玩意儿,他不会拒绝的,为了他那个心肝夫人,他已经足足忍了三年。” “果不其然……”鬼婆笑得花枝乱颤,“他着魔一样的,开始不饮不食,把自己给关了起来。头一个发现这件事情的,竟还是他那个夫人。” 殷长夏:“那许娇……” 鬼婆:“不就是他夫人的贴身丫环?” 殷长夏:“……” 鬼婆满脸的无奈:“可惜啊,那个时候他已经做好了佛像,又引得我被佛像镇压,我没看到他后来的下场。不过听说他满门被灭?好好好,这就是他背叛我们的下场。” 她们这些魂,叫做异魂。 触犯了规则,又因为一时间的贪恋,只能转世在亲人身上。 头一次转世,只能活三十年,而后减半,再次减半,直至所有亲人被拖累全灭为止。 如若不愿拖累亲人,便没了转世的选项,只能成为异魂,永世游荡于鬼城之中。 殷长夏终于明白了怪谈二的来龙去脉。 他喉头难受的咳嗽了起来,内心也生出了几分惆怅。 殷长夏并不觉得手艺人说的是谎话,手艺人或许真是异魂里的异端,如果真的残存着记忆,凭借多少爱意,都不可能帮着其余百姓镇压异魂,更不可能付出自己的真心。 殷长夏:“那些行刑台上的头颅是……” 鬼婆流出了眼泪:“自然是我们转世轮回过后,寄生的亲人啊。” 说到这里,鬼婆不愿多言,她变脸似的,兴奋的看着殷长夏:“不过奴家想到了另一种可以存活于世的办法,你的肉真好,真漂亮啊。” 鬼婆的嬉笑声充斥在整个兵器冢,尖锐得耳膜也开始跟着疼了起来。 无数鬼魂撞击着他们,根本不给任何的回击空隙。 未成型的游戏内核,开始同怪谈二紧密相连,这里面渐渐起了一丝变化,之前的行刑台已然出现在远方! 殷长夏越发无力,载物对接再不结束,他的体力就要先撑不住了。 符万清:“该死!” 他支撑着防护道具,根本分不出手去解决外面的鬼婆,只得将希望寄托于殷长夏:“你站得起来吗?再不反击的话……” 殷长夏呼吸急促,努力撑起身体:“我明白。” 得起来,一定得站起来! 殷长夏在内心痛骂着自己,手指甲深深嵌入了手掌之中,无数次的勉强着自己。 其实就算没有载物对接状态,他也发了高烧,载物对接只不过加剧了身体的状况而已…… 正当危机之际,殷长夏的眼前忽然间亮起一团幽蓝鬼火,一簇连着一簇,逐渐形成了一个圆,在他的世界里绽放。 心脏宛如被重击。 是宗昙? 第110章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他总是这样勉强着自己。 宗昙越看越烦躁, 那不知名的情绪,如扎根于内心的黑色藤蔓,气势汹汹的生长起来。 他双手抱肩, 背靠雄伟高大的佛像,眉心紧蹙的盯着二三十米之外的殷长夏。 宗昙无法辨别出这是什么感情,只得用自己最熟悉的胜负去阐述—— 殷长夏不能输给除了他以外的人。 宗昙打了个响指, 很快便出了手。 幽蓝的火焰围成了一圈, 压过了头顶虚假的月光, 在黑夜里愤怒的盛放。 上方掉落了好几把巨大武器, 地上满是斜插的武器刀片,刀、枪、棍、棒无一不有, 稍不留神便会被波及受伤。 因为宗昙的帮忙,殷长夏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一分钟后, 他终于站起身来,手里那把匕首在月光的折射之下, 泛着金色的刃光。 殷长夏:“打开防护道具, 见机行事。还有, 别再刺激游戏内核。” 符万清:“……啧, 放心。” 纵然不乐意殷长夏发号施令,但现在他们利益一致。 防护道具为了支撑上方掉落的佛像手臂,已经快要破裂。 符万清刚才因异魂的攻击而无法挪动身体, 现在倒是可以试一试离开。 殷长夏说的见机行事……约莫是想让这条手臂不是压着他们,而是压着那只鬼婆。 殷长夏一步步走向了外面, 火光停止了。 “把许娇的下落说出来。” 鬼婆低笑起来:“你是想要奴家那盏灯笼?这可不能给你。” 殷长夏:“……许娇的下落和灯笼有关?” 原来灯笼被鬼婆拿到手了。 “你和奴家一起玩,奴家就告诉你。” 鬼婆没想到他竟然主动送上门, 兴奋的看着殷长夏, “你的肉……可真漂亮。” 她的眼神仿佛是透过了薄薄的皮肤, 看到了里面的鲜血淋漓,甚至连内脏也不放过。 一点点,一秒秒,越来越放肆。 鬼婆统领着异魂,那些全都是一颗颗失去神智的头颅。 他们仅仅现身了半秒,又隐匿了起来。 周围再度变得风平浪静,像是一汪没有波纹的黑色的深潭,异魂们安静的等待着偷袭的机会。 看来说不通了。 那就用力量让她臣服! 殷长夏不再保留体力,在这瞬间便已做出了取舍。 “徐默。” 罗盘被殷长夏拿了出来,徐默用仅剩的鬼力将复制的刀片悬于空中。 可笑的是之前是惧鬼在帮他,现在立场调转,徐默反倒在帮昔日的敌人完成这招。 其中一只头颅笑嘻嘻的撞击而来,殷长夏拔出了浮空的匕首,就算是看不见异魂,也凭借载物对接的感知力,刺到了他的脑门中央。 黑色的斑痕开始蔓延,瞬间将匕首腐蚀。 符万清:“是诅咒!” 殷长夏手上的武器应声跌落,重重跌落于地上。 “正好,武器管够。” 殷长夏现在还发着烧,滚烫的额头令他目光迷离,面颊上也烧开了一层红霞。 而他动作干净利落,就连此刻的狼狈也成为了吸引人的美感。 而那些主动撞击的异魂,几乎是…… 一刀一个。 刚才的近距离接触,符万清不是不知道殷长夏的身体状况。 而如今近距离接触,才让符万清发现,殷长夏发着高烧! 他处于载物对接状态,还能在此刻有这样冷静的判断,这不禁令符万清频频侧目。 这人真是机器吗? 符万清出自善意的提醒:“……压制他们就行了,你快到极限了。” 殷长夏:“极限?” 父母去世,他又得了绝症的那段时间里,他每天都在极限。 现在已经好上太多了,不是吗? 他不愿被困在过去里,这才主动选择和周迎划开界限,和自己进行了了断。 “那就跨过去!” 他如此斩钉截铁,和他此刻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 符万清看得入神,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要干什么,被他给深深的吸引。 那些虚幻的月光像是一层银屑,照得地上水光粼粼。弯下腰的佛像眉眼间都带着慈悲,它们缓缓睁开了眼,竟在这一刻全都将目光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 符万清扬起了头,看到游戏内核发生了改变。 就像游戏内核也在被他吸引一样。 这太神奇了。 眼看着殷长夏已经快要接近了,鬼婆不再动用那些异魂消耗殷长夏的体力,她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闪身抵达了殷长夏的面前。 鬼婆伸出了猩红的舌头,想要嘴对嘴钻到他的食管,伸到最深处去品尝美味,搅动他的血肉。 然而刚一伸出,符万清那边便奋力掌控着防护道具,使其在即将破裂之前,推动那条巨大的佛像手臂,紧紧压住了鬼婆。 轰—— 巨大的尘埃扬起。 鬼婆之前本就是被佛像所镇压,就算此刻是活人无法触及的魂体,佛像也会对她起作用。 鬼婆原以为自己逃出来了,没想到她面临的竟然是相同的结局:“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她便被佛像手臂压制。 殷长夏喘息得更加厉害,区区几个动作,已经极大的消耗着他的体力。 符万清:“别停!另一波来了!” 殷长夏抬起头,发现之前他提着的那盏灯笼,不知从何时已经缓慢飘至上空。 而那些被吸引的鬼魂,宛如朝圣一般注视着它,一群群簇拥的飘至上空,伸出手想要将它拖住,又像是在接住初生的婴孩一般。 鬼婆在被压制之前,便将手艺人所制成的灯笼拿了出来,寄居到了肋骨之中,企图借机逃走。 可她刚进入这盏灯笼,便发觉了不对劲。 那的确是她的肋骨没错,可支撑灯笼的灯架却很不对劲,就像是被人换过一样。 鬼婆整个人被弹了出来,重重跌落到了地上。 “唔!” 鬼婆的身体在这一瞬间,已经被充填了起来,根本不需要辛苦去吸食别人的血肉,原来进入灯笼就可以。 鬼婆痛苦的尖叫了起来:“竟然是这样!” 那盏灯笼起初被殷长夏所执掌,而如今也缓缓落到了他的怀中,那些鬼魂朝圣的对象从灯笼,已经变成了他! 鬼婆忽然间泪流满面,痴痴的看向了殷长夏怀中的灯笼:“他没骗我,他没骗我!” 谁没骗她? 手艺人! 殷长夏大惊,却瞧见灯笼的光终于熄灭,所有异魂都展现出来了。 这四周竟然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鬼魂,他们头戴葛巾,身穿破烂的麻衣。佛像周围几乎看不到缝隙,熙熙攘攘、人山人海。 他们眼露怨毒的看着殷长夏,许娇在鬼群当中大喊‘救命’,正是殷长夏初初抵达正阳大街时所听到的声音。 这一幕何其骇人。 原本神圣的佛像之下,竟然密布着如此庞大的鬼群。 佛像慈悲的表情,也透上一层诡谲,显得狰狞可怖。 符万清:“分头行动。” 玩家已经被鬼婆杀了太多,她恢复的容貌便是证据,要不然游戏内核里面,还会有更多的玩家出现。 已经无法期待其他玩家的帮忙,必须由他们二人扭转乾坤! 这一刻所有隔阂全部消失,殷长夏和符万清靠着利益和性命紧紧相连。 殷长夏:“拼了!” 由于灯笼的原因,异魂的所有注意力,自然集中于他的身上。 殷长夏高举着灯笼,一层如身处于阴曹地府的绿光,笼罩在殷长夏的身上。 那些异魂既珍重,又想要抢夺灯笼。 就连混迹中间的头颅,也在借由游戏内核的滋养,渐渐长出了身体。 他们无不怒视着殷长夏,犹如饿死鬼一般,朝着殷长夏扑咬而来—— 殷长夏已是满头汗水,四周悬于半空的匕首,已经开始刀尖向下,剧烈的摇晃了起来,即将坠落到地上。 殷长夏:“撑住,徐默。” 灯笼也让徐默虚弱的现了身,被育成者状态影响得快要消散。 “你不是说要证明自己吗?” “还是说,你无法统管那具由百只魂魄组成的身体,要再度失去人形和理智了?” “惧鬼骂你什么,你还记得吗?” “废物、废物、废物……” 殷长夏的话大大的刺激到了徐默。 失去人形和理智……那永远是他的逆鳞。 他不想再活成那样! 徐默紧咬着牙关,脸上原本在消散的鬼纹,再度爬满到脖颈。 “我……” 徐默的语气变得坚定,同殷长夏一起直面那些危险,“我不做废物!!!” 刀尖再度立直,甚至被鬼力掌控,像是拥有了自主意识一样开始袭击着鬼群。 他的确本场游戏的boss,但游戏内核是特别的,他无法影响游戏内核里的异魂。 既然如此就只好坚持到底! 殷长夏露出了苍白的微笑,再度更换了手中的匕首,毕竟杀一个就会有诅咒侵袭,若是没有徐默的罗盘,怕是要出问题。 只可惜…… 罗盘已经快破裂了。 他要赶在这之前,制服这些异魂,救出许娇! 殷长夏再度从半空拔出了一把新的匕首,对准了那些朝着他扑咬而来的异魂。 地上已经不知道堆积了多少的武器,犹如武器的尸骸。 殷长夏朝前迈开一步,正杀得起劲的他,才发现自己的双腿竟然一软,即将跌倒在地上。 糟糕了…… 殷长夏表情大变,瞧见伸口而来的异魂,又立即朝上捅了过去,这才成功躲过一劫。 只可惜他的体力已经越来越差,已经撑不了太久。 [为什么不用我的力量?] 是宗昙? 他果然在游戏内核里面! 殷长夏心脏咚咚直跳:[因为,这是我给你的回答。] 宗昙:[……回答?] 殷长夏咬着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清醒了不少,殷长夏再度抽出一把匕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大喊道:“我不再做你的囚笼!” 殷长夏已经杀到了异魂群中,明明自己这样狼狈,也不肯认输的倒在地上。 他不想应了夏家的话,让宗昙生生世世做夏家的狗。 这力量,不用也罢! 宗昙:“……” 真是固执。 但恰恰是这一点,才让他和那群自私自利的夏家人区分开来。 此时为自己贴上符纸的符万清,已经悄然间走到了异魂中央,即将要触及到许娇的身躯。 见此一幕,殷长夏咬紧了牙关,为他吸引着最大的火力。 他将灯笼交托于徐默,重重朝上一抛。 一切嘶吼声都安静了下来,异魂们再度眼露呆滞的看向了灯笼。 徐默的身影越来越快,越来越高,即将要冲至和佛像平行的距离,用鬼力托着灯笼全速飞行。 符万清终于拽到了许娇,将她猛地从异魂群里拉了出来:“接住啊!” 一条极长的阴阳绳,从鬼魂的缝隙之中钻到了殷长夏的手中。 殷长夏不断后退,拽紧着这条绳子,想把许娇给拉过来。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后退到了纪今棠的身边。 纪今棠仍是那副没有波动的模样,就连身体也没能展露清楚。 只是因为他的到来,就仿佛被激活一番:“阿祈……” 殷长夏终于发现了,眼前看似是纪今棠的东西,只有他去靠近,才能将他激活。 还未等殷长夏有所深思,符万清那边便抽出了刀套里的武器,露出嗜血的笑容:“很久没有这样大干一场了。” 他看向了殷长夏,欣赏着殷长夏刚才的表现。 因着殷长夏刚才的表现,符万清一边杀着异魂,一边大声喊道:“我查到的第三条,便如实告诉你吧。升仙图,浮屠塔,全是手艺人的杰作。” 殷长夏已经不止一次在怪谈一看到升仙图了。 还有万老爷墓的浮屠塔,殷长夏至今印象深刻。 他始终不明白其中原因,符万清竟然在怪谈二的故事里查到了! 殷长夏:“他为什么要做这些?” 符万清:“是为了完整,是为了永生。” 殷长夏睁大了眼,想起刚才灯笼祭出后,所有异魂显现,甚至还缓慢的从头颅生长出身体。 就连鬼婆…… 那个被手艺人当初所镇压在佛像之下,也依靠撞入灯笼,而恢复了身体。 等等,他好像猜到了! 殷长夏极度震惊的看向了符万清:“你不觉得,手艺人在故事里,表现出的是两种不同的样子?” 符万清:“……?” 殷长夏:“一个是他被灭了满门,不断在世间游荡,寻找凶手的可怜形象;而另一个,则是处心积虑,无法控制自己制造那些小玩意儿的疯癫形象。” 符万清倒吸一口凉气:“这……” 殷长夏:“他被灭满门是什么时候出的事?” 符万清:“将这盏灯笼制作完成过后。” 殷长夏目光幽深:“他需要的材料到手了,自然也不需要伪装了。” 符万清心脏咚咚直跳,口舌都不太灵敏:“材、材料?” 殷长夏:“是鬼胎。” 符万清:“艹!!!” 游戏的题目出得可真够巧妙。 从题目便自然而然会代入手艺人受害者的角度,而后他们所知道的一切信息,也都如重重迷雾,让人觉得手艺人深爱着他的夫人。 再加上异魂对灯笼的态度,以及鬼婆最后的释然,都让人觉得古怪。 凶手——或许就是手艺人本人。 殷长夏仍然有些疑惑,暂时还不敢确定,故事的全貌,恐怕得等到许娇才能够填充完整。 那边徐默和符万清正全力对付着异魂,他们制造出来的时机,绝不可以浪费。 殷长夏不断退后,手里的绳索不断往前拉拽,想要尽可能早些得到许娇回答。 [叮——] [离鬼门关开启时间,还剩最后14分钟。] 得赶快了! 殷长夏额间满是冷汗,而这个时间似乎成为了什么结点,周迎终于在此刻闯入进来,在看到这么多异魂的时候,面颊瞬间苍白。 三人终于齐聚,纪今棠缓缓的醒了过来。 佛像弯腰弯得更低,石雕的经文上面,竟然开始渗出一颗颗黄豆般的鲜血。 周迎看着纪今棠,表情里满是痛苦:“今棠,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殷长夏:“他不是纪今棠!” 周迎:“我知道,他是虚灵。” 殷长夏诧异的朝着周迎望去,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这是何物。 周迎眼瞳里爬满了红血丝:“他已经被载物反噬,连鬼魂也称不上,虚灵是个炸/弹倒计时,炸裂的时候会把这个游戏内核全毁掉,所以……游戏内核才珍贵。” 殷长夏:“这些,你都是从李蛹哪里得知的?” 周迎双手无力下垂,笑着笑着竟然哭了起来:“不仅如此,能够成为游戏内核的载物极少,不得是次数类载物,狂化值还得超过49%。无数种巧合,才能让游戏内核诞生。” 狂化值超过49%,竟然这样危险? 殷长夏:“……” 难怪曹登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也非要跟着他。 搞不好……他就是下一个游戏内核! “今棠他……处于主人格和次人格的争夺之中,是最合适的人选。” 周迎眼眶发红,陷入了深深的痛苦,“可笑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殷长夏的心不断在往下沉,纪今棠和周迎,就像是他的过去,如此真实的席卷着他。 空旷的兵器冢内,那些佛像忽然张开了口,无数声音涌入过来。 “阿祈……” “阿祈……” 它们一尊尊的看着他,弯腰的弧度更大,以这两个字,诉说着自己强烈波动的情感。 直到所有的佛像都凑到了殷长夏的面前,几乎伸手便可以触碰。 这些佛像的脸,形成了一圈围栏,把殷长夏和周迎困在了里面。 一句句,一声声,如此真实的撞击而来。 那就是纪今棠。 “你终于来了。” 殷长夏知道纪今棠融合得太深,或许连自主意识也没有,只剩下几段残片:“抱歉,我又来晚了。” 纪今棠仿佛因这一句话,便平和了起来。 他沉默着,只是静静的看着殷长夏,什么话也没有说,仿佛要凝视到天荒地老。 阿祈总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可以说幼小时知道安全感为何物,便是殷长夏给予他的。 上空却传来了一阵阵的声音,如同解剖一样,将纪今棠的内心血淋淋的展现出来—— “好痛,谁来救救我。” “我知道错了。” “呜呜呜,别打我。” 纪今棠终于有了变化:“别听、阿祈别听……” 那是他悲惨的过去。 纵然这在殷长夏的面前,根本不是什么秘密,他也不想让殷长夏听下去。 周迎扬起了头,目露悲悯:“今棠,有我在呢。” 纪今棠幼时被继父虐/待,母亲软弱的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因继父在外光鲜亮丽,能够给予他们足够富裕的生活。 纪今棠起初还能发出求救的声音,而后连求救也发不出来了。 他只能麻木着,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忍耐封闭了自己。 可疼痛再怎么忍受,那也是疼痛。 佛像不过是表面,狰狞而残破不堪的内心才是里层。 就像明明敞开了猪圈,却无法往外逃走的家畜一样,他被永远困在了幼年。 殷长夏发现,他脚上所站立的地方,竟然咚咚咚的跳了起来。 就像是心脏! 殷长夏明白游戏内核总是在反射着持有者的内心,那佛像手里那些无法被承受的武器,一把一把的掉落下来,是插在了纪今棠的心脏上? 他的心脏在不断下沉坠落,直至掉落在地上,生出了疼痛。 周迎想要朝着佛像伸出手,谁知道佛像竟然猛地后退。 佛像发出尖锐的声音—— “你根本不喜欢我!” 周迎:“不……我是真的……” 佛像打断了他的话:“你是私生子,和我一样从小受到伤害。你说的喜欢,不过是看到比你更加弱小的人,就想通过我来建立安心感!” 周迎眼瞳紧缩,语气变得急促:“我、不……” 佛像:“周迎,你谁也不爱,你只爱自己。甚至于,你喜欢阿祈都要比喜欢我多一点。” 周迎完全不敢看殷长夏的表情。 他藏匿在心头十几年的心思,被最直白的点了出来。 “他比你强,你心高气傲,就拉不下这个脸,也不敢放任自己喜欢他!因为你知道,他一定会拒绝。” “你自卑又骄傲,早在当初就掐灭了这份喜欢。周迎,你比生出双重人格的我更扭曲。” 周迎赤红了眼,强辩道:“我就是喜欢你的!” 佛像已经幻化出纪今棠的脸,低低的笑了起来,对待周迎的态度不屑一顾。 “四年前的事,你成为推动阿祈被人唾骂的一员,你在背后做的那些小动作,以为我后来查不到?” “你是不是想等着他跌入谷底,再拉他一把?” “这就是你的喜欢,比你强大的人,你就要毁掉他身边的所有。” “如果你真是喜欢我,周迎……在我成为游戏内核之后,第一件事情做了什么?” 周迎呼吸急促,忽然间被纪今棠点醒了什么他无法相信的事情一样。 第一件事,他做了什么? 那些话还历历在目,他四方收集着脱离游戏的方法,想要为殷长夏凑够百年阳寿。 不……! 他只不过是介于朋友之间,想要帮助得了绝症的挚友。 “你还想诡辩?” “阿祈,你说我说得对吗?” 殷长夏:“……” 他对周迎深深的厌恶,自然也源于此处。 不仅是因为周迎当众让他滚,还因为周迎的卑劣。 他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一个人的喜欢,便是对他的打压,只因为他比他更强。 宗昙之所以让殷长夏出乎意料,也是因为他和周迎极其不同。 胜负,便要对等。 周迎嘴唇发颤,深深凝望着殷长夏:“我不是……” 殷长夏表情极冷,这份喜欢不强烈也不纯粹,想必也十分廉价,还想打压他看他一无所有,让自己犹如救命稻草一般的抱紧他吗? 殷长夏:“我没兴趣听你继续说下去。” 周迎所有的诡辩都哽在了喉咙里。 也许是装得太久,他也分不清自己的感情了。 难怪今棠对他的态度,才会从不搭理,也不重视,反倒像是在对……情敌? 佛像缓缓凑近了殷长夏:“阿祈……我喜欢你。” 殷长夏微微仰着头,朝着佛像伸出了手,而这次他却完全没有躲,反倒恋慕的将手托在他的手掌上,像一只晒着阳光的猫咪。 殷长夏忽然间很难过。 “今棠……” “你已经长大了,不会再有人打你,你有足够多的能力保护自己了。” “所以……别再用喜欢你三个字向我求救了。” 佛像僵在了原地,头一歪,不再靠着殷长夏。 “不是的,我真的喜欢你!” “我才不像周迎那么卑劣!” 他们三人一起长大,当初惹恼殷长夏的也唯有周迎,纪今棠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受到了牵连。 他一直怨恨周迎,也是因为这件事。 殷长夏:“喜欢一个人的感情,绝不是这样。” 佛像:“那是什么样?阿祈,你又不懂。” “不,我懂。” 在说出的瞬间,殷长夏这才明白,自己对宗昙的感情发酵变质。 就连殷长夏自己,也充满了错愕的神色。 这话惹得佛像沉默良久,它们的身体全都被渗出的血珠给染红,变得面目可憎,失去了神圣的光环。 “哈哈哈哈……” “阿祈,周迎他真的得逞了,他让你跌入谷底,让你失去一切,所以你才会在那个时候敞开心扉,可是这都是错觉!” 殷长夏:“不,不是错觉。” 即便是他现在遇上宗昙,也同样会被吸引。 不羁、叛逆、骄傲、别扭、疯癫,他能细数出宗昙的每一面,在漫漫寒夜里绽放,哪怕只是一瞬间的光华,也活得恣意而自由。 头一个教会他炙热的照彻前路的人是宗昙啊。 纵然殷长夏给得小心翼翼,这份感情并不算太多,只是一个微弱的火种,但这份被对方所吸引的感觉,殷长夏不会认错。 纪今棠彻底愣住了。 佛像的双眼流出了血泪,声音里充满了哽咽。 “不会的……” “不是的……” “为什么我的喜欢……会是假的?” 这份认知,令纪今棠痛苦不堪,他和周迎可真是虚假啊,一个掩盖着自己的喜欢,装到最后甚至分不清自己的感情;一个伪装自己的喜欢,用叽叽喳喳的喜欢你三个字,去向对方求救。 佛像终于承受不住,互相撞击、暴走。 纪今棠的虚灵缓缓浮至上空,落到了佛像的头上,像是操控整个佛像的司令塔。 所有的感情都交织到了一起。 他双眼空洞,载物已经吞噬得他太深了,佛像开始无差别的攻击。 这些攻击不仅对玩家奏效,甚至于对游戏内核里的异魂也同样奏效,一拳下去之后,直接将他们压成了肉泥。 地上已是一片狼藉,光是看上一眼,便要生出不适感和晕眩感。 殷长夏双眼发黑,体力消散得太快,根本没力气躲了。 在那一拳即将靠近之前,其余佛像的头顶,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立在了上空,挡住了佛像的攻击。 殷长夏:“宗……昙?” 宗昙:“你们在里面神神叨叨半天,我可等不及了。” 殷长夏真是太危险了。 他对自己的影响太深,靠得太近不行,远离也不行,看来只有忍一忍,将他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能得到安心感。 殷长夏心跳乱了好几拍,面颊涨红,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宗昙没听见? 也好、也好。 反正他不想说第二遍。 宗昙完全没理会旁边的周迎,而是轻轻一下便跳到了被佛像围起来的空间里。 宗昙突然想起了刚才纪今棠如何对待殷长夏,那一幕始终膈应着他,在脑海里驱之不散。 ……靠得太近了,那姿势可真是碍眼啊。 宗昙拽起了殷长夏,伸出手按住他的手腕,从身后将他压在佛像上:“刚才他是怎么靠近你的?像这样?” 这种不爽感,源自于占有欲,源自于所属物被人觊觎,源自于别人知道殷长夏的过去,而他却一无所知。 他对殷长夏生出了探究欲。 殷长夏:“……” 宗昙目光晦暗难明,恶劣的凑近他的耳垂:“他有像我这样亲过你吗?” 第111章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手上是滚烫的触感。 近距离的接触, 宗昙才发现殷长夏肌肤的温度烫得惊人。 宗昙将他的双手按在被撞坏的佛像上,几乎是贴着他的后背。殷长夏低着头,因高烧而微喘了起来,黑色发丝已经被汗水沾湿, 露出了白皙的后颈。 脆弱、颓靡、仿佛一折即断。 宗昙的手顺着她喉咙的弧度, 缓慢向下滑动, 快要抵达殷长夏的腰身。 这动作远比纪今棠更加过分, 充满了攻击性, 仿佛不是亲昵, 而是在攻城略地。 宗昙本想说出更多咄咄逼人的话, 然而看着这样的殷长夏, 所有的恶意都卡在了喉咙里。 “你发烧了?” 殷长夏向来是不大需要他担心的, 宗昙没想过殷长夏会露出脆弱的一面。 他又向来讨厌软弱之人, 本应该鄙夷才对。 然而…… 他竟然想再次吻上去,触碰得更深, 索要得更多, 再看到殷长夏喘着向他求饶。 这一次, 不再是报复性的触碰了。 宗昙喉咙有些发紧,已经微微松开对殷长夏的桎梏,仿佛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 周迎在一旁看着,根本不知道宗昙的身份,只当他是一个玩家。 “你放开他!” 宗昙生了反骨, 松开的手再度捏紧, 微微挑眉的看向了周迎:“我偏不。” 周迎低低的喊:“你这是在乘人之危。” 宗昙凉凉的怪笑, 将厉鬼的恶劣展露得一览无遗:“乘人之危又如何?也总得乘得上。” 周迎浑身紧绷, 在纪今棠的提醒之下, 封锁压抑了多年的感情, 在此刻爆发了出来。 周迎大骂:“卑鄙!” 宗昙双眸一弯:“多谢夸奖。” 周迎:“……” 殷长夏强撑着拧动着手腕,关节已经开始发麻。 他可不想周迎来捣乱,毕竟疯子都是越刺激越疯,根本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按动那个开关。 殷长夏:“别闹了。” 殷长夏开了口,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才发现声音有多么沙哑。 这声音很快便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周迎也鲜少见到他这一面,慵懒又发哑的声音撞入耳膜的时候,只觉得心都在发麻,他还想听得更多。 这眼神…… 宗昙没再过分下去,松开了自己的手。 殷长夏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秒,就被下滑的手指给捂住了嘴。 殷长夏:“……”你有病? 殷长夏咬了他一口。 疼痛没让宗昙有半点反应,他注视着周迎,一脸烦躁,仿佛极度不爽他看殷长夏的表情。 当然,这只不过是短暂的插曲。 宗昙终究没有捂得太久,自己的一些举动,也令他匪夷所思。 殷长夏重新将注意力转向了整个兵器冢,将阴阳绳交到了周迎的手上:“这是能否通关怪谈二的关键,把她拉到这边来,交给你了。” 周迎瞧见他没有依靠宗昙,反倒是依靠自己,心里突然间有了几分优越感:“好!” 然而下一秒,他便听到殷长夏说:“宗昙,我们过去!” 周迎表情变得难看,没想到殷长夏会这么选择。 宗昙面露嘲笑:“那就麻烦你了,后勤。” 周迎眼皮直跳,觉得这人既幼稚又恶劣,还TM的很懂礼貌? 殷长夏:“……” 这是跟着他一起学坏了? 连‘后勤’是什么意思都知道了? 殷长夏想要从被撞坏的佛像夹缝之中蹭出去,这样会更加节省体力。 宗昙姿态散漫:“不用这么麻烦。” 他动用了鬼力,直接托起了殷长夏,令他立于佛像之上。 上方更多的兵器坠落了下来,像是一颗颗下落的陨石,远看是美丽的流星,近看却是丑陋的石块。 地板传来心脏的跳动声,比周围异魂的哭泣还要令人难受。 这便是纪今棠的内心。 那些悬着的武器,令纪今棠反复的戳伤着自己,不给自己留半点喘息的机会。 殷长夏站直了身体,终于能和纪今棠平视:“今棠,跟你自己和解吧。” 纪今棠:“……” 他的表情仍是空洞,只剩下一只手臂的佛像半跪在地上,拿着长戟猛地扫了过来。 这无差别的攻击,不仅牵连到了异魂,还令殷长夏脚底所站的地方,生出了深深凹陷。 异魂倒下了一大片,遍地残骸。 殷长夏差一点没站稳,身体向前倾倒,快要朝下跌去。 宗昙浮到了半空,用鬼力抬起了殷长夏,拧着眉头:“真麻烦。” 纵然嘴上这么说,可该有的防护一点儿不少。 连那些飞溅的细小碎石,也没能砸到殷长夏。 殷长夏无奈,小心的猜测着,宗昙心里的隔阂,是不是减少了一些? 他踩在了地上,快要用尽自己的体力,一步步朝着纪今棠靠近。 地上满是武器和佛像的碎片,每迈开的一步都显得艰难。 殷长夏喘着气,再度将目光对准了纪今棠:“你从小就学不会跟自己和解这件事,除了我,也不肯给别人任何接近的机会,非要把自己逼向死胡同。” 佛像手里的长戟,已经从无差别攻击,精准的对准了殷长夏一人。 符万清在对付异魂,看到这一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竟然敢以这种状态去靠近游戏内核? 这是不要命了吗! 殷长夏:“你不是一直很想问我,为什么不能和小时候一样对你吗?” 那把长戟的刀刃靠近了殷长夏,削掉了他耳畔的几根发丝,冲击力令他发丝飞扬,却在即将下手的前一秒停了下来。 他被戳中了内心。 纪今棠空洞的眼瞳有了丝光亮:“为什么……?” 殷长夏仰着头看向了他,黑珍珠般的眼瞳里已有了一丝雾色。 那是怜悯和自责。 “因为我突然发现,是因为我的出现,你才会变成这样。今天你用‘喜欢你’三个字向我求救,明天又会在自己身上制造伤痕。” “你不爱你自己,越来越不爱。” 成也他、败也他。 救赎是他、深渊亦是他。 纪今棠:“原来……是因为,我自己?” 他的那些行为,才把阿祈越推越远。 纪今棠揪住了自己的头发,眼眶微微发红:“怎么这样?” 兵器冢里刮起了呜咽的寒风,上空虚假的月光也生出了冷意,照在身上时如刀刮一般,连地上的心跳声更加强烈。 咚咚、咚咚—— 每一声,都像是纪今棠的心在滴血。 殷长夏不愿再看下去,语气低沉:“放过自己吧,让这些对准你心脏的武器消失。” 纪今棠陷入了更大的错乱当中,佛像不仅没有毁掉那些武器,甚至外壳开始破裂,里面竟是中空的,组成它们的全部,都是些刀枪棍棒。 慈悲不过是外壳,这些才是真实。 [恭喜在场所有玩家,游戏内核已完整展现出来。] [现在开始进行倒计时,毁坏武器最多的玩家,将成功得到以下奖励——] [1.游戏内核。2.十年阳寿。3.B级道具。] [两分钟计时开始!] 殷长夏:“……” 如此丰厚的奖励,却勾不起殷长夏半点情绪。 和殷长夏完全相反的是正在屠杀异魂的符万清,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完全扼制了诅咒,地上堆积的异魂,就像他为自己建立的功绩塔一样。 符万清满脸的兴奋:“原来游戏内核要这样触发……” 他已经收集了其中两个,怎么可能放弃? 符万清没有再继续对异魂动手,而是将目光对准了上方那些巨大的武器。它们全都陷在了佛像当中,这里还真像是兵器的坟墓。 符万清甩出了几张符纸,贪婪和冲动再度被点燃。 “游戏内核!它是我的!” 一些异魂已经被打怕了,不敢再继续靠近符万清,躲在一旁瑟瑟发抖,哪里还有当初凶狠的模样? 然而那些符纸刚一甩出,便被殷长夏手中的巨树之心的藤蔓所拦住,他倚靠在藤蔓之上,方才的联盟已经成了敌对。 符万清宛如被泼了一盆冷水:“你这是想做什么?” 殷长夏平静至极:“如你所见,我要拿到这枚游戏内核。” 符万清的眉头紧锁,眼神从欣赏渐渐变得敌视:“你这是想跟我抢?在这个鬼门关即将敞开的节骨眼上?” 时间已经不多,必须赶紧破解怪谈二。 这件事情,符万清和殷长夏都明白。 “其他任何游戏内核,我都不会插手,但只有这个……” 殷长夏身体都站不稳了,却斩钉截铁的反击,“我不会把我的朋友让给你!” 符万清俨然不是一般的B级玩家,他早就知道了游戏内核是被载物吞噬的玩家所化。 朋友? 他的挚友、他的兄弟,现如今还在薄临锋的手中! 若说他没有任何的触动乃是谎言,都说烈雨全都是一帮二愣子,起源便是符万清。 可如今的符万清,满脑子都是向薄临锋报仇的冲动。 “那又如何?” “谁叫我们全都身处于这种该死的恶臭世界?” “弱肉强食,就是铁则!” 符万清的反击更烈,咬牙切齿的表情快要扭曲,每一句都透着浓浓的恨意。 他手里的刀具被锁链互相连接,符万清贴上了符纸,武器便如同一根扭动的蛇,围在了他的周边。 符万清拽起锁链,脚底都深深凹陷。 锋影穿过重重藤蔓,朝着殷长夏刺了过去,符万清的手臂青筋凸起,用力将其舞动了起来。 “是生是死,你可别怪我了!” 符万清只知道这是他想要的第三个游戏内核,有了它自己就能成为A级玩家,失踪的这一年来,他卧薪尝胆,连烈雨也抛下了,便是为了游戏内核。 他必须得和薄临锋站到同样的高度,才能和薄临锋一较高下。 双方共同争夺了起来,两边都使出了自己的全力。 不同于单纯的贪恋,而是信念与信念的碰撞。 殷长夏戴着怒面,深吸了一口气,一点点调控着狂气值。 符万清:“你竟然敢再这个状态下,动用狂气值?就不怕上涨到50%,你也沦为游戏内核吗?” 碰—— 那是短兵相撞,所发出的鸣声。 殷长夏不可能有这个力气,是那些藤蔓在帮他! 果不其然,符万清瞧见藤蔓缠住了殷长夏大半手臂,借力帮了他一把。 藤蔓还肆机行动,生出细小的分支,缠住了锁链的孔洞。 这绝非一般藤蔓类道具! 符万清猛地收回了武器:“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殷长夏:“我家园丁。” 符万清:“……”哈? 他脑子发懵,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攻击变得更加猛烈。 刚才被藤蔓所绞住的符纸,立即爆炸了。这威力本是极大,却被巨树之心的绿色荧光给强压了过去。 符万清不再使用锁链,拔出刀套里的各类长短不一的刀器,不仅双手拿住,连嘴里也含了一把。 他迅猛的朝着殷长夏冲击而来,殷长夏不惜令巨树之心破裂,也命令藤蔓加快了生长。 符万清来势汹汹,若是被他近身,后果不堪设想。 巨树之心依托着阴玉和阳玉,利用着它们的力量生长得更加迅猛。两颗血玉都被藤蔓包裹,封住的时候毫无光泽。而当巨树之心开始全速生长着藤蔓,阴玉和阳玉就难以压制了。 两枚血玉的光芒交错了起来,所渗透下来的光犹如一个巨大的八卦盘。 符万清眼瞳紧缩,立即认出了这是何物。 血玉! A级道具何其稀有? 符万清根本没听说几个玩家拥有,而血玉,是无限接近A级的B级道具,甚至于可以说成是B级排行第一。 取得一枚已经是难得,谁知道殷长夏竟然得到了两枚? 把它们凑齐,足够再引出另一个游戏内核! 符万清一时间被迷了眼,这一瞬间的犹豫,已经令空间内煞气和阴气大作,藤蔓的生长速度变得更快,直接将殷长夏送到了上方。 该死,他晚了一步! 战机已经被耽误,没办法赶上殷长夏了。 殷长夏已经站到了上面,发现那些月光不知从何而来,连孔洞也没有,根本不是从外部渗入,为了照亮这里,甚至蒙骗自己。 可虚假始终是虚假。 这层月光冷得渗入了骨髓,肌肤宛如刀割。 “就是这些东西,让你不敢再踏出一步?” “好,那我就帮你毁掉它。” 殷长夏深吸了一口气,脑子满是嗡鸣声,周围的一切都好像在电影镜头的慢放。 他稳住了身体,利用手里的罗盘:“给我增殖!!” 藤蔓涌出更多,编织出一只巨大的手臂,猛地朝着兵器推去—— 无数兵器哐当掉落,却不是以竖插的形式落到下方,而是直直的平倒了下去。 符万清:“……” 毁掉兵器才算赢,他这是让自己捡漏吗? 符万清可管不了那么多,卑鄙就卑鄙吧,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正当符万清打算动手之际,一个人影从天空缓慢飘了下来,坐到了那些武器的上面。 宗昙的姿态慵懒,眼神却十分锐利:“这可是别人的胜利品,想要,自己去挣。” 符万清:“……” 眼前的东西看不出深浅,可经历过许多次战斗的本能在提醒着他,这人有多么危险。 最后半分钟,郑玄海终于闯入了进来。 在看到这一幕的同时,郑玄海的表情显得震惊。 他很快的理解了现状,猛吸了一口骨灰香烟,烟雾吞吐之间,异香已然生出。 尸怪同他迅速阻隔在符万清和宗昙面前:“住手!” 符万清眯起眼:“你也要拦我?” 殷长夏就算了,这人也要欺压到他的头上? 郑玄海心脏咚咚直跳:“我是在救你。” 身后那东西的身体万一崩坏,便会从‘牢笼’里释放出来,约莫除了殷长夏,谁都无法阻止他肆意妄动。 符万清完全搞不懂他什么意思,可时间已经不多了,这里又有两个人拦住了他,要想抢到那些武器,不是那么轻松的事。 符万清一咬牙,只得放弃了这边,继而寻找新的目标。 他一定要赢! 郑玄海松了一口气,心头发紧的问:“你既然想帮他,为什么不完成载物对接?” 宗昙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刚才那点缓和的情绪,也陡然变得尖锐了起来。 再让殷长夏触及到更深层次的记忆么? 不。 他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夏家。 宗昙更加不想亲自为自己,再去造一个笼子。 上方的殷长夏已经精疲力竭,上方的武器已经被丢落了大半,罗盘就此破裂,藤蔓也恢复了最初的大小。他的身体朝下跌落,已经来不及动用藤蔓为自己进行缓冲。 一直是那副空洞模样的纪今棠,忽然之间朝前伸出了手。 佛像摒弃了武器,选择双手摊平,去接住殷长夏。 上方终于破开了一个洞,虚假的月光被真实的黑暗所代替,四周终究是归于平静。 刚才‘朋友’两个字,早已引得纪今棠有了丝清醒。 只不过他仍想看看,殷长夏会怎么做。 他一直渴望和殷长夏更加亲密,就是无法相信区区朋友之间的羁绊。 他认为这东西太浅,终究不能长远。 如果要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就必须更加深入。 纪今棠:“阿祈……你看,我最后还是选择了你。” 那个时候更决绝一点就好了。 让次人格吞噬掉主人格。 如果那样的话,也不必忍受如此激烈的痛楚。 他还是输了。 输给内心的柔软。 殷长夏闷咳了一声,纵然是被佛像双手接住,身体也因这股冲击力而疼痛。 他睁开眼看向了纪今棠,发现地上那些兵器全都在蒸发消散。 纪今棠:“我的第二人格,就是这些对准心脏的武器。” 第二人格放弃自毁。 主人格即将回归。 直到最后一秒,纪今棠才变回了原有的模样,平和而温柔,不再那样偏激和病态。 只可惜,他已经被载物所吞噬。 即便他和自己达成了和解,学着放过自己,仍然回不到从前了。 纪今棠靠近到了托着殷长夏的佛像手掌之中,身体在变得虚幻:“其实我早就知道,四年前的时候,我就放弃自己了,我把自己看得廉价……” 殷长夏胡乱的伸出手,如水中捞月一般,却始终无法触及到纪今棠的身体。 殷长夏的表情里满是难过。 不仅是在告别自己的朋友,更是在告别自己的过去。 纪今棠:“我可真笨,直到现在才学会,分明你之前教过我无数次。” 不同于殷长夏无法触碰到他,但凡纪今棠愿意,都可以利用最后的力量触碰到殷长夏。 他的身影即将归于虚无,分明想要一个温暖的拥抱,却最终收了手,改抱为推。 “不要停留在原地。” “不要被这些事情所影响。” “爬起来,走起来,跑起来,一步一步,抵达你想要去的地方。” 上空的藤蔓已经到了极限,最终被符万清砍得只剩下一地残骸,巨树之心重新包裹住了阴玉和阳玉,再度落入殷长夏的怀中。 殷长夏的身体趔趄向前,很想要回头,然而却被身后的纪今棠厉声阻止:“走啊!” 纪今棠头一次赤/裸的在殷长夏面前,展露出自己的强硬。 殷长夏:“……” 他的鼻尖发酸,一步步向前,发现四周的景色一变再变,实体的兵器冢,已经被逐渐代换成鬼城正阳大街的景象。 虚假之物,终究归于现实。 直至他快要靠近宗昙,兵器冢已经彻底收敛到了游戏内核当中。 所有的武器里都凝出一只萤火虫,无数尘粒一般的光团,凑到了殷长夏的身边。 [恭喜您获得了第二个游戏内核。] [请接纳。] 殷长夏的长睫上已经沾染一层细碎的泪珠,无奈又难过的看着它。 眼前一片绚丽,就像看到了一片宇宙那样。 殷长夏没有触碰,反倒是它主动融入了自己的身体—— [恭喜玩家殷长夏获得十年阳寿奖励,并且随机获取一个B级道具,请抽取0-9的数字。] 殷长夏没能答话。 他无法稳定自己的情绪。 光是往前走,便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和体力,哪有时间分心? 殷长夏走着走着,周围的景色便已经完全变了,游戏内核彻底消失。 正如纪今棠所言,他就算趔趄,也不曾停下,像是从‘过去’走到了‘现在’,即将要抵达‘未来’。 用尽了力气,最终抵达了宗昙面前。 他不再犹豫和迷惘,想要解决他们之间的僵持状态,头一回主动提出了邀请:“我们打个赌吧,各自赌上所有。” 夏家的事也好、凶宅的事情也好,他都不想让自己有任何的后悔。 宗昙:“赌什么?” 他如同那些不要命的赌徒,定定的看着宗昙—— “我输了,就任你支配。” “你输了,就跟我回去。” 第112章 第三十三章(捉虫) 第三十三章 气氛变得微妙了起来。 这个赌约如同一根针, 将隐藏在内心的隔阂全都挑破,那点温情也就此消散。 宗昙站在残破的檐角下,身上盖着一层浓郁如墨的阴影:“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那你看我像是开玩笑吗?” 游戏内核融入身体的一瞬间是如此温暖,殷长夏双眸都被一层雾色染湿。 殷长夏从没能想到, 自己成为A级玩家的第二个游戏内核, 竟然是由纪今棠所化。 那代表着他的过去。 心脏被细密的针给刺痛, 他忽而有些自责, 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到这一步。 周迎一定还有事情没交代出来! 宗昙:“……” 不像。 正因为如此, 他才会沉默。 四周已经恢复了原状, 被佛像毁坏的建筑物, 荒草丛生的街道。不同的是他们站立于一座阴森的古宅之中, 牌匾上书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字体—— 许府。 这是手艺人被屠杀满门的家。 看来终于找到了。 殷长夏再度迈开了脚步, 走过了人生中最最漫长的距离。 光是这么走来, 已经令他浑身虚软,再无半点力气。 渐渐的, 他和宗昙的距离已经不足三步。 两人互相凝视着彼此, 殷长夏毫无保留的撞上宗昙的目光, 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不想应下赌约吗?” 宗昙目光宛如深潭,他知道殷长夏这几步的重量。 支配? 他并不喜欢这两个字眼。 不过宗昙期待这场胜负已久,却是被殷长夏主动提及。 宗昙:“你应该知道,我在胜负欲上毫不退让。” 在意便要争抢,乃至对方失去一切反抗的力气, 这便是他的处世方法。 殷长夏不再给自己留任何的退路:“当然。” 旁边的郑玄海急了, 终于道出了憋了已久的话:“这个赌约根本就不对等!” 殷长夏付出了所有, 而仅仅要求宗昙回去。 郑玄海根本没想到殷长夏会这样鲁莽, 他大部分时间都是理智的, 坑人的时候还蔫儿坏, 从不需要担心吃亏。 然而偏偏是这种时候,他身体虚弱、体力丧失、胜率极低的情况下,竟然对立场不同的宗昙没有任何的算计。 宗昙轻笑了一声:“听到了吧?他在为你鸣不平。” 也真是奇怪,像他这样的人,竟然不会给自己留后招? 殷长夏听出了他话里的嘲讽,或许还有几分落寞。 纪今棠的事他已经错过一次了,如今则更想全力以赴,不愿意再留下那些后悔和苦涩。 殷长夏:“所以,你想和我对赌吗?” 宗昙表情沉冷,浑身都如同无法被融化的冰棱。 看来殷长夏是来真的了。 “输了就会一无所有,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宗昙眯起眼,仿佛猫儿戏谑着老鼠一样,“你不害怕?” 游戏、朋友、未来、阳寿,如此沉甸甸的重量。 这便是支配。 殷长夏:“当然怕。” 宗昙:“……” 他分明知道那句话的重量,却还是以此为交换,向他提出了赌约? 宗昙:“你应该明白,我就算回来,那些隔阂也不会减少。” “你想说这是无用功?” 殷长夏那始终凝固的表情,终于笑了出来,“这种事情不是要看当事人吗?只要我不觉得那是无用的,就值得一做。” 他的笑容极具感染力,冲淡了刚才过于凝重的气氛。 郑玄海鼻头发酸,从没有一刻和殷长夏如此感同身受。 挚友的死亡他也遇到过,直至现在,那都是挥之不去的阴影。 焦兴凯。 他始终铭记着这个名字,犹如刀刻般记在心头。 郑玄海对造成一切悲剧的元凶——李蛹、秦封、陆子珩,都无法释怀。 更深层次……是看不上自己。 殷长夏的心情绝不好受。 或许还会是痛苦的。 然而即便如此,他仍旧朝前跨了一步。 郑玄海长叹了一口气,眼瞳已有雾光,又被他给狠狠憋了回去。他侧过了脸,下巴满是胡茬,显得几分颓废。 算计的殷长夏,并不会让他付出真心; 而鲁莽的殷长夏,反倒会让他安心,交付出所有。 正因为这样的殷长夏让他知道——在掌控力量的同时,始终拥有底线和人性。 宗昙嗤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一言为定。” 他没有理由再拒绝下去。 这一次,他也绝不会退让。 青葱的竹林已经全部干涸,上面生出了黑色斑点,隐匿在漫漫寒夜之中。 冻月浮动在浓云之中,若隐若现的月光也照在两人的身上。 周迎牵着阴阳绳,把许娇带了过来。 “长夏……” 他远远朝着两人望去,宗昙的身体如快要碎掉的青玉瓶,上面裂痕无数。可即便是充满了残缺,也夺人心魂,无法挪开眼。 刚喊出那个名字,周迎便把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不过赌注得改一改。” 宗昙目光深邃,如猎物一般紧盯着他,“我不需要支配,只要你把这根鬼骨还给我。” 殷长夏:“好。” 宗昙:“……” 回答得这么干脆? 见他如此‘舍得’,反倒让宗昙内心被什么给噎住,有些隐隐不爽。 然而他很快便略过了那份细微的感情,只要拿回鬼骨,自己就不用束缚在殷长夏的身边。 宗昙勾起唇角:“我不喜欢不对等的赌注。追加筹码,我输了的话,不仅跟你回去,还告诉你凶棺是什么。” 他主动追加筹码,明知道自己会吃亏,也要两边对等。 同享危机,全力以赴,才会让这次的赌约有意义。 殷长夏原以为宗昙不会答应,毕竟那么深的伤害,不是一日能抚平的。他想过宗昙会恼怒,亦或在游戏内核空间的束缚消失之后,便会就此离开。 可宗昙回应了他的期待。 正正堂堂。 周迎忽的说不出话来了。 他不知道宗昙的身份,但对方的行为做派,和他截然相反。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难受,就好似他要被彻底赶出殷长夏的‘过去’,不仅是美好的回忆,连他所留给殷长夏的阴影也快不复存在了。 他无法在殷长夏的心里,留下哪怕半点的痕迹。 这是周迎最恐惧的事情。 那个时候的他,到底在想着什么呢? 只因为嫉妒,便觉得如果得不到,那染上他所给予的阴影也好。 抱着这种扭曲的想法,让他们三个沦落到这般田地,也真是讽刺。 “就赌——” “身体/身体。” 两人不约而同的说出了这句话。 郑玄海觉得老脸发红,这两人的脑回路怎么一模一样? 赌什么身体! 这么暧昧,听着就像是在做黄/色/交易一样! 唯有两个当事人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殷长夏曾经答应过宗昙,会为他找到一具契合的身体,现在这具纵然能用,但很快便会崩坏。既然李蛹懂得养尸之法,他便得找到李蛹,从他那边套出‘傀身’的制作办法。 谁先找到李蛹,逼问出方法,就算赢下赌局。 身体对于宗昙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那是选择的岔路口。 选定这件事情作为赌约,殷长夏是要把宗昙从‘过去’拉拽出来,这或许只是他单方面的想法。 宗昙:“你还真是蛮横不讲理啊。” 殷长夏:“这可是五十步笑百步?没有好老师怎么会有好学生呢。” 周迎:“……” 他有些难以忍耐,只觉得在这里多待一秒都倍感煎熬。不仅是因为自己那份隐秘的喜欢,被纪今棠给赤/裸/裸的点了出来,更是因为他的这份喜欢处处透着卑劣。 越喜欢一分,他的卑劣便越展露一分。 周迎强忍着,内心酸涩至极,堆积于内心的感情快要到达极限。 大宅内开始出现响动声,熹微的月光再度被浮云隐藏,枯竹上的宿露滑入凹陷的水洼之中,庭院内悬挂着薄如蝉翼的黑纱,飘拂间将整栋宅子映得阴森。 怀内的人皮画卷颤抖得厉害,殷长夏拧紧了眉头,立即将专注力放到了那边。 “郑玄海,过去看看。” 郑玄海点了点头,屏息凝神,身体小心的紧贴着墙壁,一步步的走了过去。 郑玄海踏到门槛过后,一堆如梦如幻的烟雾从许府大厅的房间涌出,像是被撑开的棉花糖。 片刻之后,只听郑玄海厉声道:“谁?给我滚出来!” 看来里面有人! 宗昙已经率先进去,察觉到了里面的不对劲。 殷长夏也想跟进去,便被周迎所拦住:“长夏,你还在发烧,这些事情交给他们做不好吗?” 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爆发? 殷长夏:“当然不好。” 周迎有些难堪:“还有刚才的赌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竟然如此轻率就……” 殷长夏突然有些想念唐启泽了。 如果是他在这里,一定不会说出‘轻率’这种话。 不过他已经拿到阴玉,在找到手艺人之后,就能让他做成人皮灯笼了。 等回到家园,便能唤醒唐启泽。 “你竟然觉得那是轻率?”纪今棠刚出事,殷长夏并不想给周迎好脸色看,“我们果然不能成为一路人。” 他不想理会周迎,一个字都懒得多说,只想拿到周迎手里的阴阳绳。 也许是纪今棠刚刚才在他的面前彻底变成了游戏内核,周迎的神经变得纤弱,索性破罐子破摔。 在殷长夏即将拿到阴阳绳之前,周迎换了只手,很快便将左手的阴阳绳高举到了右手。 周迎并不想给他。 殷长夏声音愈冷:“你什么意思?” 周迎目光复杂:“你的狂化值已经有49%了,又在载物对接之中,再这么下去……你会成为下一个游戏内核。” 他看到殷长夏如此发疯的一面,便觉得他会重走纪今棠的老路。 周迎实在太过害怕。 殷长夏:“你以为我没这个觉悟?” 他早就知道这一件事,如果被吓到,想必已经瑟缩到了角落里。 这条规则是玩家头顶悬着的利剑,哪怕逾越半步,都要被刺穿脑袋,脑浆迸裂。 周迎完全无法弄明白殷长夏的想法,表情逐渐凝固了起来:“你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待在安全的地方,受别人的保护……” 殷长夏:“把阴阳绳还来。” 他已经悄然间拿出了匕首,只是那份敌对却隐藏不了。 周迎低头耸肩,眼眶里满是红血丝,精神紧绷到极点:“就连今棠都看出来了,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长夏,我喜欢你啊,我不会害你的。” 殷长夏:“……” 这份喜欢,只让他觉得反感。 周迎看出了他的态度,整个人像是石块龟裂一般,语气由亲昵卑微转变成了冷漠。 为什么!? 他宁愿对任何人亲密,都不愿给自己一个好脸色? 苍穹如墨,荒草萋萋。 周围是遍地狼藉,荒凉得连只老鼠也看不见,许府里竟立了许多的矮坟。 在如此压抑的环境之下,加剧了他的爆发。 “我还要怎样悔改才行?” “就因为你这个态度,陆子珩和我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为什么陆子珩会在一夜之间和你决裂?那是因为,他……” 殷长夏:“你和陆子珩有联系?” 周迎总算是清醒了过来,那句话如鱼刺一般卡在了喉咙里,又被他给活生生吞了回去。 两人之间彻底撕破了脸,残破的房屋被月光裁剪出一道黑影,落在了两人中间。 周迎越来越心虚,正当僵持之际,周迎手中的阴阳绳已经落入符万清的手中。 这本就是符万清持有的道具,符万清自然有办法掌控阴阳绳。 符万清阴狠的扫视着殷长夏:“鬼门关开还剩最后四分钟,你们竟然还在磨磨唧唧,也别怪我先赢你们了。” 糟糕了,许娇落到了符万清的手里。 周迎可真是坏事! “滚。” 殷长夏难得这样直白。 周迎:“……” 夜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大宅里散发着一种腐臭的味道,仿佛这里就是鬼城恶臭味道的来源。 殷长夏更加难以忍受,调整了呼吸,想要把节奏掌控到自己的手中。 “我们合作共赢,怎么样?” 符万清:“你拿了我的游戏内核,还谈什么合作共赢?” 如果杀了殷长夏,他手里持有的游戏内核会认可自己吗? 符万清紧盯着他,思考了起来。 殷长夏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意,心脏咚咚直跳:“你不是说……我有潜力,等回到家园,薄临锋一定会找我。” 符万清:“……” 殷长夏紧盯着符万清,低声蛊惑道:“是你说的,薄临锋想凑够十位A级玩家,我正好可以帮你啊。” 符万清:“……帮我?” 殷长夏正色道:“你看我像二五仔吗?” 符万清:“……”不像。 殷长夏:“现在只剩四分钟了,你想得到一个强有力的盟友,还是想得到一个强有力的对手?” 殷长夏知道自己这是在空手套白狼。 他手里并无任何筹码,刚才那番话,也仅仅只是猜测而已。 倘若符万清不上当,他这边也没有多少体力,就会完全处于劣势。 符万清却有了一丝动摇。 殷长夏的确太会算计别人想要什么了,总是从利益下手。 倘若殷长夏被薄临锋选中,于他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正好从内部下手,破坏薄临锋想要凑齐十位A级玩家的打算。 片刻的分神,已经让阴阳绳上的许娇找到了反抗的时机,头颅上稀疏的发丝如蛇一般扭来。 符万清立即拽紧了阴阳绳,还将那缕发丝切断:“还想跑?” 许娇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机会,露出凄怨的神色来:“呜……” 符万清的眼神变得清明,没有了方才的动摇:“联盟可以,用你手里的阳玉和阴玉来交换。” 现在掌控筹码的人可是自己。 殷长夏:“……” 许娇跑得还真是时候! 如果不是这个小插曲,符万清就跟着自己的思维走了。 荒草愁愁的生长着,占据了整个许府。一颗巨大的桐花树生长在这附近,桐花垂垂欲落,像是要就此腐烂在树上一样。 在那株桐花终于砸落之后,屋子突然间炸裂开来。 枯竹和桐花树震动,大片木屑飞溅出来,里面的郑玄海带着什么东西冲出了即将化作废墟的屋子。 殷长夏也下意识的用手挡住了自己,因这波冲击力,几人的身体纷纷朝前滚了过去,身上沾染了无数尘泥。 殷长夏被呛得咳嗽了起来,眼睛里缀满了生理泪水。 然而刚一抬头,便发现有人挡在他的面前。 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的周迎,反倒是刚才一同进入屋子的宗昙。 “啧,这么快就倒下了,想认输?” 月光笼罩在宗昙的背脊,桐花树因震动而掉落下无数淡紫色的花朵,犹如烟霭所制成的柔纱一般。 宗昙微微挑眉,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殷长夏忽然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如月:“认输?你休想。” 内心的烦躁和难过在被一点点驱散。 殷长夏尝试着站起身,发现身侧的郑玄海和符万清几乎是同时立直了身体,戒备的注视着对方。 殷长夏朝着那边望去,原本处于谈判劣势的他们,已然抓到了手艺人。 情况逆转了? 殷长夏:“干得漂亮!” 郑玄海拍了拍头顶的灰尘,以往都是殷长夏来考虑一切,他现在生了病,反倒令郑玄海和那些同伴承担更多、也成长更快。 郑玄海满嘴的苦涩,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和B级玩家杠起来。 自己好牛逼哦。 还学会了主动作死呢。 真痛苦,都是跟殷长夏学的。 殷长夏笑容更大,露出了小虎牙:“老符啊,你手里有许娇,我手里有手艺人,咱们不是联盟联定了吗?” 你这是威胁! 还有老符是什么鬼?称呼都变得亲昵了。 符万清没想到殷长夏会这么不要脸,恨恨的说道:“别想我会妥协。” 话音刚落,便听到游戏的提示—— [时间还剩最后三分钟,如若鬼门关开启之前,没有完结探索完怪谈二,将判定为失败。] [届时鬼门关将不会开启,下一次离开鬼城,则需要一年时间。] 符万清:“……” 他觉得自己脸疼,还是被游戏给打了脸。 上次他就被困在里面一年,这次是抱着必出的决心。 符万清深吸一口气:“你想怎样?” 殷长夏:“队伍前三就能通关,我们可以利益平分嘛。” 宗昙发出一阵轻笑,已经许久没见到殷长夏坑人了。想起自己做了什么,宗昙又很快冷了脸色,他们现在可是对手。 这样的反应完全是鼓舞,殷长夏干得更起劲儿:“老符,你没亏!我就差许娇视角填充整个故事罢了,早就知道凶手人选了。” 符万清脸都黑了:“这是菜市场讨价还价吗?” 谁跟你老符! 被逼上绝路的竟然不是殷长夏,反倒成了自己。 符万清气得够呛,奉劝自己要冷静:“……好。” 想要逃跑的许娇被阴阳绳拉了回来,她牙关打颤,刚才受惊便是因为手艺人,没想到这次还是无法逃脱。 周围的阴气不足以让她们的身影完全展现,只是徐默一直飘在上空,那盏灯笼也树立在上空,这才让她们的身形展现了出来。 “不要过来——!” 随着许娇的大喊,她的身影更加清晰。 她穿着沾满血的布料,怀里还捧着一颗头颅。蜈蚣在脑骨里钻来钻去,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它的栖息地。 许娇用骨头挡住了自己的脸,哪怕是看手艺人看上一眼,都会让她害怕起来。 殷长夏蹲下了身体:“你看到了,是不是?” 许娇:“……” 殷长夏在低声诱导:“手艺人是后死的,你现在抱着他的头颅……是因为成了屠杀惨案的唯一活人?” 许娇眼珠缓缓转动:“这不是他的头颅,这是夫人的!” 此言一出,除却殷长夏外,所有人的表情都僵硬了起来。 到底怎么一回事? 他们以为抓的许娇,就是这场案子的凶手了,亦或那个被镇压的鬼婆,也有相当大的嫌疑。 许娇满是泪痕:“看到那个灯笼了吗?外面的骨架是后来才加上的,用的正巧是鬼胎的躯壳。你们看到的鬼胎,是不是连躯壳也没有,只剩下一颗头颅,长在别人的肚子里?” 众人表情凝固,想起了怪谈一的万海亮。 随着许娇话的深入,他们变得更加好奇。 手艺人到底在怪谈二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他和夫人的最初相遇就是带着目的性的,哪有什么英雄救美?哪有什么为了夫人背叛异魂?哪有什么失忆?这全都是假的!” “他装出一脸深情的模样,只因为夫人面有残疾,涉世未深,便最容易控制。” “建立墓穴的是他,找到阴穴的也是他,刻意让夫人怀孕的更是他。” “他处心积虑,无非就是为了得到鬼胎,搜集完这盏灯笼的制作材料,想要一点点让这盏灯笼变得更加完美。” “他不是也托了外面的人帮他收集人皮吗?”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果然如同他猜想的那样。 凶手就是手艺人。 “升仙图、浮屠塔,全都是想让异魂永久留存于世,他可真是忍辱负重啊。” 许娇笑着笑着哭了起来,“可笑夫人一片真心,大夫刚刚告诉她这个喜讯,她一脸的娇羞,正打算等自己的丈夫回来,想给他一个惊喜。到头来却是……” “杀妻。”殷长夏接过了她的话。 郑玄海和符万清睁大了眼,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符万清提出了疑点:“那手艺人在得到阴玉之后,为什么想毁掉佛像?还跟受害者一样,疯了似的想找到凶手?” 许娇想要在真话当中掺杂假话,这样他们就无法分辨出来了。 许娇:“是因为……” 话音刚落,便被殷长夏打落了许娇手里的这颗头颅,脚踩在它的头上:“你们该问问这东西。” 头颅犹如活过来那般,在寂静的夜色当中,传来低沉的笑声。 它就这样活了过来,惹得众人浑身发颤。 殷长夏:“笨蛋,你上当了。” 许娇拔高了声线:“你刚才那句话是故意诱导!?” 就是因为那句‘你现在抱着他的头颅……’? 而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这不是他的头颅,这是夫人的。’ 许娇的面容扭曲了起来,身上盈满了暗雾,令她那张原本清秀可人的脸,也如恶鬼一般骇人。 “接下来的不用听她的了。” 殷长夏轻飘飘的戳穿了她的谎话,“头颅不是夫人的,就是手艺人的。” 众人:“……” 他们一阵后怕,反应过来方才是殷长夏和许娇之间的博弈。 可是只有这种方法,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套出许娇的话。 殷长夏讲述起了故事该有的后续—— “手艺人还是没能躲过那些疯了的鬼城百姓,被推上了行刑台,头首分离。许娇想要报复,不过她却没想到,自己被手艺人的头颅给缠上了。” 符万清心脏咚咚直跳,背脊也生出了一片冰冷。 “手艺人的记忆被割裂,死后就变成了两个人。一个为了异魂忍辱负重;一个深爱着自己的妻子,到处想要找到真凶。” “真是可笑,死后手艺人反倒没有作恶。” 殷长夏语气微顿,“作恶的人是被头颅缠上的……许娇。” 浮屠塔、升仙图,万老爷墓,找到阴/穴,包括……挖出鬼胎,继续制作灯笼,都是许娇所为。 有了那盏灯笼,异魂才能得到滋养,可以跟正常魂魄一样轮回投胎,不再重复厄运和诅咒。 许娇脸色刷的一下惨白,本想借着说出一些真相,引诱他们把所有的事情全都栽到手艺人的头上。 没想到…… 他竟然完全猜中了。 符万清一脸的目瞪口呆,思索着以往得到的线索,没想到点与点、线与线,竟然全都连接在一起了。 所以手艺人才能被李蛹和苏媛所蛊惑? 究其原因是他根本就没这个记忆! 许娇眼瞳发红,地上头颅伤的稀疏发丝,竟然如刀刃一样,猛地割断了阴阳绳的束缚。 她无法逃脱,便主动撞上阴阳绳,任由阴阳绳切割了自己的身体,只剩下上半身的许娇痛苦的逃离了这个地方。 如果有其他选项,她都不会断尾求生。 眼看着情况紧急,所有人都没预料到许娇会来这么一出。 一道白色的绞丝涌了过来,上面还挂着镇压的铜钱,将许娇困在了里面。 裴铮和时瑶来了! “裴大佬,你可真是来得及时。” 殷长夏笑出了声,同伴渐渐聚集,给了他一记强心针。 然而奇怪的是,裴铮并没有回答他。 他脸上遮掩容貌的道具已经拿了下来,只露出了其中一只眼睛,另一只则被重重纱布缠住。 那半张脸和江听云极度相似,乍一眼看去,殷长夏还以为见到了江听云。 不过他已经拿回了记忆,恨透了夏家,又怎么可能来帮他呢? 殷长夏觉得十分怪异,现在却不是想这么多的时候。 [鬼门关即将打开。] [还剩最后十秒钟,请各位玩家作答,杀掉手艺人满门的是谁?] 殷长夏坚定的回答:[手艺人、许娇。] 也许许娇还有异魂的身份,毕竟许家小姐的行踪是谁泄露的,也还是个谜底。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里面的纠葛和爱恨太深太浓,许娇被善良的许小姐所吸引,手艺人又何尝不是? 她放出情报,却又恨透了伤害了许小姐的手艺人。 他们如同看着一出大戏的落幕,明明没有参与其中,却仍然十分惆怅。 [倒计时终止,正在统计队伍当中答对的玩家人数。] 漫长的夜晚总算落下帷幕,在游戏说出这番话的那一瞬间,远方代表着旧规则的高台便开始倒塌。 远处竖立的高台,宛如一只正在燃烧的香烟,那些纷纷下落的冤魂,真是飞散的碎屑。 新规则取代了旧规则,建立起绝对统治。 徐默作为本场游戏的boss,一直以来被扼住的命脉,终于通畅了。 他深深凝望着底下的殷长夏,没想到他真的能做到。 脑海里发出一声询问—— [是否愿意成为凶宅租户?] 凶宅? 殷长夏抬起头,幽深的目光直视着他。 徐默顿时一个激灵,满身心都想要虔诚的跪伏在他面前,竟然失神的喊道:[是。] 徐默手里的灯笼,便悄然间跌到了殷长夏的怀中。 而徐默本人,也接受了凶宅,成为了凶宅租户。 但他依旧是这个B级场的boss,只是凶宅能够成为他在现实世界的落脚点了。 [统计结束,现在公布结果。] [获胜队伍名单(隐藏)。] [前三的队长分别为:李蛹、殷长夏、符万清。前三支队伍里的所有玩家,将发布黄泉路引。] [鬼门关已经打开,请玩家凭借黄泉路引,早日离开鬼城,触发怪谈三。] [倒计时开始:03:59:59。] 众人不敢再耽搁下去,还好断尾的许娇,也被七星铜钱剑所定住,能够跟他们一同前往鬼门关。 殷长夏走出了许府,发现外面敲锣打鼓,好一片热闹之景,街道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鬼魂。 不仅如此,鬼城的百姓也都聚集了出来。 他们穿着寿衣,藏匿到这片队伍当中,凭借着黄泉路引的指引,顺着城南一路出行。 时瑶:“我们还带着手艺人和许娇吗?” 殷长夏:“他还没做出人皮灯笼,必须带着他。” 时瑶点了点头,忽然询问:“手艺人怎么会变成这样?还觉得自己没有害过妻子?义愤填膺,竟然装成了受害人的模样?” 殷长夏眼神微闪:“或许在他的眼里,他的确很爱他的妻子。” 时瑶一脸的不可置信,完全无法接受这个说法。 殷长夏:“食欲和爱欲,最开始你以为是由谁产生的?” 时瑶诧异的往手艺人看去:“……是他?” 他能骗得了自己,却骗不了本能。 时瑶心情变得沉重,很快便结束了这个话题,没想到怪谈二的故事会如此曲折。 追根究底,还不是因为后来鬼城的百姓,对异魂和异魂亲人的屠杀? 时瑶藏在队伍当中,凝视着四周,发现百姓和鬼物混合在一起,根本就分不清谁是鬼,谁是人。 怪物都笑了,活人也藏在里面张牙舞爪。 狰狞啊。 黄泉路引指引着他们,已经快要找到鬼门关的入口。 那是一扇高大的骨门,上面嵌着数万的骨头,足足三四十米。 里面阴风阵阵,刺骨的寒冷涌了过来。 明明看过更加可怖的东西,但光是那一眼,便让他们生出了无限的恐惧。 这也是能够引发别人恐惧的东西吗? “终于到了。” 他们吞咽着口水,就算前路是危险,也要赶紧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城。 周迎一直十分心虚,似乎想要和殷长夏说些什么。 而还未等周迎靠近,便被宗昙懒懒的挡住,就是不喜欢他接近殷长夏。 时瑶:“……” 太明显了! 时瑶低声嘟囔:“真的不是在吃醋吗?” 她说得太小声,除了她自己没人能听到。 但这里面并不包括宗昙,他又不是人。 宗昙想起了自己匪夷所思的举动,在时瑶的提醒之下,终于明白了过来。 原来是…… 吃,醋? 生前不会有人给过他这种感受,死了就更不会,因此宗昙对于新情绪的发现总显得那么迟钝,仿佛老式收音机,有一段时间的延迟。 回想起他那次、那次,还有那一次的举动,宗昙面色铁青,僵硬到了极点。 “你做梦。” 第113章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时瑶被吓了一大跳, 身体下意识的朝后仰,还撞到了斜后方的周迎。 “抱、抱歉。” 周迎:“……” 为什么受伤的全是他? 周迎心情本就极差,可在看到时瑶此刻如临大敌的苍白面色时,不由感觉几分怪异。 明明对方并未做任何伤害她的事, 为什么表情这样不自然? 殷长夏奇怪的问:“怎么了?” 宗昙晲了她一眼, 警告她不要胡乱说话。 内心依旧涌动着一股陌生的情绪,无法轻易被消去, 反倒愈演愈烈, 如同干柴遇到星火,猛地燃烧了起来, 呈现一种燎原之势。 宗昙终于明白了殷长夏于他的危险性。 这种无可控制、不由自主的行动,未免也太不像他了。 时瑶干笑了两声,声音却越来越小:“我、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忘记告诉你了……” 她不敢再看宗昙, 仿佛那对她而言便是无可名状的恐惧一般。 夜雾弥漫, 湿气沁润。 护城河里堆满了骨架,被冲到蜿蜒曲折的尽头,那是今夜被冤魂所吃掉的玩家。 空气里弥漫的不仅是湿气, 还有难闻的血腥味。 不同味道混杂在一起, 连胸口也变得难受。 前面就是鬼门关了。 他们终于抵达了这里。 时瑶定了定心神, 必须要赶在进去之前告诉殷长夏这件事,便说起了正题:“你们进入游戏内核过后, 曹登就一直朝我打探情报。看样子是家园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曹登和之前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显得十分着急。” 之前殷长夏让郑玄海引开曹登, 他将这项任务交托于时瑶, 看样子在和秦封的对战之中, 郑玄海也开始拿时瑶当队友了。 时瑶看上去柔柔弱弱,却每次都能回应期待。 殷长夏:“后来呢?” 时瑶看向了裴铮,斟酌着用词,缓慢的讲述了起来。 “我看到……” — 一轮冻月挂于残枯的枝头,曲折幽深的青石小巷中,李蛹身染鲜血,表情里充满了怨恨,一步步艰难的向前爬行。 他们本来是想找机会进入游戏内核,没想到却看到了这样的景象。 时瑶、郑玄海、曹登、周迎等人都吓了一大跳,没想到A级玩家的李蛹,竟然还有这么惨的一面。 到底是谁害了他? 原来这里离正阳大街并不算太远,他们才能顺势找过来。 李蛹见了他们,终于不再继续爬行,忍住了剧烈的疼痛,微喘了几口气,缓慢坐直了身体。 李蛹苍老撕裂的声音在小巷当中响了起来:“就凭你们几个小娃娃,也想对我动手?” 他没有求饶、也不愿低头。 地上满是血痕,显得触目惊心。 李蛹捂住了眼睛,纵然灌下了治愈类的药水,也还是血流不止。 他受伤太重了。 时瑶吞咽着口水,对A级玩家有着绝对崇敬,不敢半点僭越。 然而郑玄海却不这么想,他在家园的时间最长,按理来说最受家园规则的压迫,这些东西早已深入骨髓。 但一想起李蛹总是算计殷长夏,郑玄海便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的走向了他。 李蛹的表情更加阴冷,毫不介意自己此刻的狼狈,趔趄着起身。 “你们以为谁都是殷长夏?” “区区C级玩家,还想趁机下手不成?” 时瑶:“郑哥!” 郑玄海满手心都是汗:“不杀了他,对殷长夏,对我们,永远都是个威胁。既然队伍里没人愿意手染鲜血,那就由我来做队伍里的阴暗一面!我来杀!” 殷长夏、时瑶、唐启泽,甚至是柯羽安……谁都不是这样的性格。 能做这些事情的只有他! 李蛹:“哈……我倒是小看殷长夏队伍里的人了,不过有这样的觉悟又如何?不过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必须杀了这一群人! 断掉殷长夏的臂膀和助力,让他孤立无援,这样才能加大成功率。 李蛹还未忘记,他和哀鬼达成了协议。 殷长夏必须死。 既然是他们自己送上门来的…… 就别怪他不客气! 李蛹悄然间拿出了鬼蛊坛子,融合已经进行到尾声,只要再拖延三分钟,他就能反败为胜。 那只鬼物拿走了他的怨狐眼,李蛹还未吃过如此大亏,这个仇他一定要报! 郑玄海猛吸了一口骨灰香烟,惑人的异香出现在了这个幽静的小巷之中,向思思的身躯也逐渐凝结出来,低吼着趴在了小巷上方,戒备而小心翼翼的朝着李蛹靠近。 浓雾之中根本无法看清,向思思腿上蓄力,猛地朝前一蹬,小巷上方的石墙都凹陷了下去。 然而只到一半,便被一个人给拉拽住。 曹登手里是锁魂链,身体死死的朝着后拽,表情显得沉默而凝重,没想到新生尸怪的攻击力都这么猛,得让他用全力压制。 “曹登。”郑玄海叫出了这个名字,“忍了这么久,现在才忍不住?” 曹登笑得难看:“兄弟,对不住了。” 郑玄海手里戴着黑色拳套,朝着他打了一拳,想让曹登松开锁魂链。 曹登飞快躲避,不知不觉间已经站到了李蛹这边:“李队,撑得住吗?” 李蛹眯起眼:“你是……” 曹登:“我是薄队的人。” 李蛹表情更加扭曲:“这种游戏而已,竟然惊动了薄临锋?” 曹登:“……” 李蛹很快便猜出了原因。 李蛹的心宛如沉到了万米深的海底,被刺骨的海水所包裹:“他也盯上了殷长夏?就像当初盯着一些有潜力的B级玩家一样?” 所有人都仰望的薄临锋,如今将新的目标选定为了殷长夏? 李蛹内心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纵然他也曾对殷长夏表明欣赏。 殷长夏、殷长夏,为什么每一个人都是殷长夏!? 倘若真是这个样子,那他必须赶在回家园之前,杀了殷长夏! 曹登忍不住提醒:“李队,咱还是先专注战局吧,你虽然这么骂郑玄海,但他们两人可都有载物,你现在受伤颇重,他们足够对你产生威胁啊。” 当然,也仅仅只是威胁。 这两个字不仅是提点李蛹,也是在告知郑玄海。 曹登阻止冲突的进一步扩大,也是不想他们任何一方受伤。 薄队的目标是凑齐十位A级玩家,李蛹当然不能有事,而殷长夏…… 殷长夏将来不管是朝着A级玩家的方向走,还是朝着游戏内核的方向走,对他们都是重要的存在。 曹登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郑玄海:“你们应该专注怪谈二,好好渡过这一场游戏,殷长夏的体力撑不了太久了。” 真是可怕啊。 和他们一起行动的感觉太好了,但凡是个玩家都会贪恋。 可曹登并未忘记自己的使命,狠了狠心,锁魂链如同活过来的生命,要直接插/入向思思的鬼核当中。 向思思:“吼——!” 普通的道具,作为烟雾凝结的身体,向思思早就聪明的散去。 但这东西不行! 向思思用力挣扎了起来,双手被束缚就用獠牙,她死死咬了口锁魂链,却再度被锁魂链压制,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让我来!” 时瑶拔出了七星铜钱剑,头一回攻势狠厉的砍向了锁魂链。 早在第二次继承载物的时候,时瑶便已经明白,自己为何会被七星铜钱剑拒绝。 说到底……七星铜钱剑是攻击类载物,她的性格太温吞了。 现在夏哥还在游戏内核里,情况紧急,她必须学会成为队伍的助力! 锁魂链铮的一声,在七星铜钱剑的砍击之下,冒出细碎的火花。 曹登表情稍冷,在作为敌人之后,站立到对面过后,才明白这群人有多难对付。 李蛹的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桀桀的笑道:“多亏了你,三分钟到了……” 曹登大惊,他的本意本是阻止争斗,却适得其反的将矛盾扩大。 他立即收回了锁魂链,正想要把攻击转向李蛹之时,薄薄的月色之下,一个人影由远及近。 “裴铮!?” “裴大佬!” 曹登和时瑶同时发出了喊声,只不过一个是惊恐,一个是庆幸。 他一边向前走,脸上遮掩容貌的道具便被一点点烧灼,燃烧物坠落在他的附近,犹如火中漫舞一般,冲击占据着众人的视线。 地上是一地杀气腾腾的银屑,而他踩在冷光之上,表情姿态无不柔和。 李蛹顿时变得警惕,本打算利用哀鬼动手,现如今情况再度发生转变。 “怪谈二不是要结束了吗?你们还打算留在这里?”他的语调十分温柔,却不曾有分毫的将目光留到时瑶和郑玄海身上。 时瑶的表情有些僵硬,心里隐约感受到了古怪。 平日里裴铮虽然是个大魔王,说话也恶声恶气,不给人留半分余地,但他看人从不是这样的。 如此的飘忽…… 就像是把他们当做空气一样。 李蛹:“你想跟我休战?” 裴铮:“很合理,不是吗?” 李蛹:“……” 裴铮竟然学会了妥协和分析局势? 李蛹冷笑道:“好,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动手,半鬼王的事也一笔勾销。” 裴铮轻声道:“时瑶、郑玄海,过来吧。” 时瑶:“可是……” 裴铮:“不想去找殷长夏吗?” 时瑶和郑玄海沉默片刻,只得朝着那边走去。 周迎也悄然间跟了上去,在和李蛹擦肩而过的时候,表情显得极度不自然。 等他们抵达了那边,李蛹才幽幽传来一句话:“A级玩家会议,看样子家园即将要发生了什么剧变。给你一句忠告,别留在十区了。” 他并不是好心。 而是出自对A级玩家整体的维护。 正如李蛹虽然受伤严重,却不肯在外人面前展露出半点的软弱一样。 李蛹被曹登扶着离开,曹登微微朝着他们颔首:“再会。” 话到此处,时瑶才看向了殷长夏:“事情就是这样。” 山雨欲来风满楼。 殷长夏读出了这个意思。 看来他回到家园之后,不仅有陆子珩等着他,也有A级玩家第一人的薄临锋在等着他。 殷长夏:“先进去。” 鬼门已经敞开,这座由骨头为梁,冤魂为柱的大门,足足有二三十米那么高。上面尽是人生百态,哭脸、笑脸、苦脸……应有尽有。 冤魂们层层堆叠,无数鬼手伸了出来,仿佛要让他们一起嵌在这个地方。 黄泉路引朝前照入一道光,光束像是要为他们指引前路那般。 鬼门很快就要关闭,晨曦即将来临。 在阳光彻底冲破黑暗之前,众人如同被一股强劲的气压推着,终于踏入了鬼门关内—— 恍惚间,他们好似听到了久违的提示音。 [恭喜玩家‘时钧’集成三枚游戏内核,成为家园第八位A级玩家。] [恭喜玩家‘时钧’集成三枚游戏内核,成为家园第八位A级玩家。] [恭喜玩家‘时钧’集成三枚游戏内核,成为家园第八位A级玩家。] — A级玩家的诞生,长达三次重复循环。 游戏会下达到每一名玩家的脑海之中,令他们铭记于心,这便是游戏给予A级玩家的荣光。 殷长夏头脑发胀,也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 他缓缓的撑起了手,发现地板一片光滑柔软,像是跳动的脉搏。 “快醒醒……” “快醒醒!” 这声音一声比一声尖锐,直至清晰的展露在殷长夏的耳边。 殷长夏彻底苏醒,心里止不住的发虚,就像是进入鬼门关的后遗症。 “徐默?其他人呢?” 徐默:“……失散了。” 不妙啊。 殷长夏观察着四周,发现这里是凹凸不平的石道,就像是身处在幽诡的山洞一般,一眼看不到底,根本不知道会通往何处。 黄泉路引…… 想起这个名称,殷长夏不由叹气,冷不丁的觉得这里真是黄泉路了。 徐默:“我不敢离开,一直守在这个地方,不过看情况像是个迷宫。” 看来降落地点并不一致。 所有人都被分散,能不能遇上全凭运气。 殷长夏还记得,刚才第八位A级玩家诞生时的通传,和陆子珩那时有着细微的差别。 陆子珩那时是什么? 殷长夏喃喃自语:“恭喜玩家陆子珩完成考核官任务,由B级玩家升入A级玩家,成为主区A级玩家中的第七人!” 完成的是考核官任务,从B级玩家升为A级玩家; 和收集三枚游戏内核,成为A级玩家。 时钧不是正常模式成为A级玩家的! 看来这中间的区别,只能问问郑玄海了。 殷长夏没有完成对接,徐默仍处于虚弱状态,根本没有力量保护他。 “得赶紧找到他们,附近很危险……” 徐默的身影隐匿了起来,纵使在这种阴风阵阵的地方,仍然不能彻底现身。 殷长夏缓缓站起身,专注的扫视着四周。 原来他刚才触及到的脉搏,竟然不是假的,这里宛如一个有生命的通道,前方是无数的分岔路口,巨大的迷宫呈现于殷长夏的眼前。 就连脚踩在地上的感觉,也不像是泥土,反倒像是血肉一般。 殷长夏蹲了下来,表情显得凝重:“果然有温度……” [恭喜您成功进入鬼门关,请从这个迷宫找到正确道路。] [生则前往阳间,死则坠入地府。] [怪谈三:异魂,请诸位玩家在规定的时间内,探索最后的故事,找到异魂的由来,以及食欲和爱欲为何会被种植在异魂的身上。] [提示:家书。] 终于要到尾声了吗? 殷长夏额头滚烫,眼前有些发黑,已经支撑不了多久,只希望赶紧回到家园。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用手扶在了墙壁上,微微的喘息了起来。 然而殷长夏一用力,却发现这面强宛如果冻,一戳便深深凹陷下去,赤红又带着血丝的形状和颜色,还像是人类的皮肤。 殷长夏吞咽着口水,尝试着按压了下去—— “谁!?” 墙壁的另一边,传来了一个声响。 殷长夏睁大了眼:“郑玄海?” 另一端的郑玄海也很是吃惊,本来为了迎击鬼物精疲力竭,而他的载物又束缚着手艺人,根本不敢乱动,只得靠自己的实力痛击鬼物。 他一直担心的殷长夏,竟然就在墙壁的另一侧。 这个时间听到殷长夏的声音,给予了郑玄海希望:“李玖,我们去那边!” 李玖也在那边? [请您抽取B级道具。] 游戏冷不丁的发出了声音,吓得全力集中的殷长夏哆嗦了几下,他连忙收回了凹陷在墙上的手,等待着郑玄海。 殷长夏仍在喘息,额发间满是粘腻的汗水,眼皮沉重得快要撑不开。 [小崽子,你这样下去不行,会赢不了宗昙。] [实在不行,便用那件事跟他交换……] 这样一来,宗昙一定会愿意完成载物对接。 不过……还得先跟宗昙汇合才行。 夏予澜没想到自己平生冷血,竟然为了殷长夏,做出了这样的退让。 谁让他是夏家最后的崽。 一想到这里,夏予澜都又怨又气。 夏予澜?他也跟过来了? 殷长夏暂时看不到他,却有无数问题想询问:[什么那件事?] 夏予澜本想开口,表情逐渐变得凝固:[有东西来了!] 原本就柔软的地面开始摇晃,犹如‘消化’食物一般,前方是一颗巨大的滚石,上面还沾染着玩家的尸体。 他们已经被碾压成了肉泥,紧贴于满是倒刺的滚石上。 殷长夏猛地后退,身体的重量全然压在了柔软的墙壁上,亲眼看到死于滚石上的某些玩家惨状。 背脊在发凉,没来由的寒意直冲大脑。 那些尸体被压得血肉模糊,这颗滚石就像是清扫机器,将路上的玩家全都清理干净。 “这难道是之前进入怪谈三的玩家……?” “他们竟然全都没有通关!” 在那颗滚石过后,黑暗的岔路口隐约出现了一个人影。 殷长夏原以为会是郑玄海,哪知道那人影由远及近,令殷长夏看清了她的模样。 那是许娇。 看来时瑶那边出事了! 殷长夏额间的汗水顺着下巴滴落了下去,内脏仿佛被周围的逼仄搅动得生疼。 许娇是由时瑶的载物压制的,现在能抵达这里,不就说明了一切? “竟然又让我回到了这个地方。” 许娇面带怨毒,扭曲的恶意直冲而来,“都是因为你……” 她的身体被割去了一半。 殷长夏甚至能清晰的瞧见,她肚子里散落出的肠子,根本没有下半身。 心脏咚咚直跳,从前方吹来的寒风,令殷长夏全身冰冷。 许娇极度饥饿,已经难以压制,朝着殷长夏扑了过来。 再躲已经来不及了! 夏予澜:[你已经知道自己是夏家人了,叫一声太爷爷我就帮你,怎么样?这个交易够划算了吧?] 他知道这小子倔强,便想看看他什么时候松口。 殷长夏大口喘气,脚上根本使不上力,狼狈的躲了起来。 许娇的指甲已经深深嵌入了墙壁,又猛地抽了出来,扭转着身体,看向了殷长夏:“嘻……你现在生了病对吧?” 殷长夏:“那又如何?” “趁你病,要你命!”许娇张着血盆大口,无论如何也不愿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原以为殷长夏不过是强弩之末,她完全能够如猫捉老鼠般的碾压欺负他。 黑色的手指甲暴长,尖锐骇人。 眼看着她即将触碰到殷长夏时,却被一团冰花给冻了起来。 那些透明的冰在她的手指之间绽放,生出了一根根的冰棱,刺得许娇面露惊恐。 殷长夏终于缓和了呼吸,眼瞳黝黑的看向了她。 “趁你病,要你命?” 殷长夏手里玩着匕首,笑得露出小虎牙,“太爷爷,徐默,你们听到了没有?这是异魂大大给我们的一条明路啊。” 许娇:“……” 殷长夏在后面加油打气:“太爷爷,上啊!” 夏予澜顿时有了干劲,他对其他人向来冷血,下手极恨,唯一心软的对象就是殷长夏。 他当年主动选择成为镇棺人,不就是为了夏家吗? 现在夏家倾覆,他是把一族的感情,都加到了殷长夏一个人的身上。 夏予澜不仅没生气,反倒人逢喜事精神爽:[小崽子,你瞧好了!] 徐默:“……” 工具人、工具魂。 瞧这位兴致勃勃的模样? 第114章 第三十五章(捉虫) 第三十五章 这也太好哄了吧! 这么大一半鬼王, 就没听过别人的奉承吗? 徐默飘到了夏予澜的面前,尽量使自己的态度显得恭敬:“需要让我来吗?这些小事哪里轮得到半鬼王去做?” 夏予澜理都没理,高昂的情绪转至冰点。 那表情仿佛在说—— 你谁? 徐默只得缓缓让开了位置, 自尊心一顿受挫。 夏予澜伸出了手, 动用为数不多的鬼力, 将许娇那作为武器的鬼爪给冻了起来,溢满寒气的冰花缓缓炸开, 态度再次有了变化:“小崽子,你看我冻得怎么样?” 殷长夏:“太爷爷威武!” 徐默:“……” 不!他不好哄! 难道半鬼王的突然行动,仅仅是为了殷长夏那句太爷爷?这莫不是什么致胜咒语? 许娇也真是惨。 徐默使不上力量, 蔫蔫的窝在一旁。 自己都是这个状态,更别提他的育成者殷长夏了,此刻一定格外虚弱。 徐默强打起精神, 想要趁着这个时机, 好生在殷长夏面前挣表现。 新生boss的威压充斥在整个附近, 威慑着除却异魂外的所有鬼物。 整个迷宫通道十分狭窄,天花板极低,伸出手臂便能触碰。表面是石块, 实则柔软如血肉, 就像是误入了一个‘人’的食道一样。 许娇此刻的饥饿感却不是出自旧规则的影响,她终于融化了双爪的冰花,仍是双眼发直的看着殷长夏。 许娇漂浮在半空的时候, 身体滴下了腐蚀性的液体,很快便把地板给灼出了几个黑色的印记。 那放肆的目光, 很快惹恼了夏予澜。 刚才不过初次警告, 而许娇还敢这么做…… 地面迅速结冰, 寒气聚集了起来, 组成了一根冰刺。 冰刺越长越高,即将要戳到许娇的身体。 许娇知晓自己惹怒了一直跟在殷长夏身边的鬼魂,忽的后退了几步,知道对方并非等闲之辈。 突然两道虚影冲来,惹得许娇立即便从饥饿感里苏醒,表情里露出了几分害怕。 “别、跑、啊。”殷长夏不知从何时站到了她的背后,蔫儿坏的拉长了声音,“一、起、来、玩。” 许娇:“嘤!!” 许娇立马就被吓清醒了,不敢再奢望殷长夏的血肉,只求可以按照计划行事。 殷长夏追着跑:“小姐姐你别跑这么快,你不是想吃了我吗?” 许娇不要命的在前面逃窜,面色惊恐的说:“你别过来!” 刚刚绕过了迷宫,正打算过来帮忙的郑玄海:“……” 刚刚和鬼魂们打了一架,满身狼狈的李玖:“……” 到底谁才是鬼!? 殷长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体差到了极点,在看到这两人的时候,一脸救星的表情:“正好,快给我追。” 郑玄海:“?” 殷长夏:“许娇是异魂,她有可能知道家书。” 郑玄海不再犹豫,立即朝前冲了过去,还将载物困住的手艺人留在了殷长夏身边。 殷长夏:“记住一定要冷静,暴力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郑玄海/李玖:“好!” 李玖知道多亏了殷长夏培育了新规则,要不然这个B级场游戏,他们绝对会九死一生。 听殷长夏的话,意味着活下去的概率更大。 郑玄海已经追了过去,只剩下狼狈的李玖。 他连忙对殷长夏说道:“这里面进入了三支队伍,恐怕李蛹也……” 殷长夏:“我明白,你和郑玄海什么时候遇上的?” 李玖:“就在刚才不久,我看见他被恶鬼给盯上了,便赶紧去帮忙。那只恶鬼好像在找什么人……” 找什么人? 殷长夏沉思了起来。 恶鬼早就在暗处观察良久,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终于抓住了机会,想要救出手艺人—— 还多亏了许娇,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殷长夏一转身,便看到天花板如开花一样,那只鬼正藏在里面,肚子凸起得犹如怀胎,只剩下一张薄薄的皮,甚至能看到肚皮里面漂浮的骨头和碎肉。 殷长夏:“嘶——!” 知道害怕了吧? 然而下一秒,恶鬼便感受到一阵天旋地转,发现殷长夏害怕的揪住了自己,身体直哆嗦的一顿肘击暴打。 恶鬼跌到了地上,小媳妇似的用手捂住了面颊:“呜呜呜,暴力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李玖:“……”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饶是烈雨全是些好战好斗的人,也都是直来直往,也没瞧见一个类似殷长夏这样的人。 说做冷静,读作暴打。 李玖黑着脸:“现在的恶鬼啊,也太经不起物理攻击了。” 恶鬼:“……” 换你被暴打一个试试? 气氛怎么看怎么尴尬,通道内忽然刮起了凉风,如诉如泣像是在哀怨的哭喊那般。 殷长夏喃喃道:“……真奇怪。” 李玖:“怎么了?” 殷长夏:“我在里面越久,就越是能看清这里的鬼魂们,甚至还能把这群鬼魂给揍一顿。” 不对劲。 当时怪谈三公布任务的时候,殷长夏便觉得奇怪,对比之下竟是怪谈一和怪谈二更难,游戏已经升为了B级场,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 殷长夏立即反应了过来…… 那个倒计时! 殷长夏着急道:“李玖,你有没有感受到身体的变化?” 李玖表情越发诡异,想起自己之前在和鬼物对战的时候,也曾不慎触碰到他们。 “有。” 李玖心乱得不像话,“我的一部分记忆变得模糊。” 殷长夏:“哪部分的记忆?” 李玖:“……家园。” 此言一出,惹得殷长夏心口咯噔,他倒是暂时还没出现这个问题,可他跟李玖不同样是玩家么?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差别? 殷长夏猛地朝恶鬼看了过去,心里涌出一个猜测:“别触碰到他们!” 唯一的区别,就是李玖和郑玄海在刚才迎击了大批鬼物! 怪谈三棘手了。 殷长夏大步走到了手艺人的面前,向思思的身体化作了一个锁笼,雾团浓郁,烟丝细密编织,手艺人颓废的坐在其中。 恶鬼在看到许娇被击退后,还能送死一样的袭击,目标恐怕不是他,而是关在这里的手艺人。 李玖:“你要做什么?” 殷长夏:“让他帮我做人皮灯笼。” 这几个字说出口的瞬间,手艺人像是有了一丝反应,缓慢的将目光对准了殷长夏。 恶鬼变得激动,拼命的挣扎着,却被夏予澜给拽鸡崽似的拽住。 恶鬼想要靠近手艺人,夏予澜怎么可能如他所愿? 手里凝结出了冰团,将恶鬼从后颈一点点冻了起来,冰之所及的地方,竟生出一颗颗炸开的冰花,痛得恶鬼直打颤。 冰花碎裂,里面的恶鬼也只剩下残末。 手艺人盯着这一幕,空洞的眼瞳里渐渐有了丝光亮。 他起初只想自毁,想找出灭门的凶手。在毁掉第一座佛像后,他便失去了所有的五感,安静的等待消散罢了。 是恶鬼唤醒了他。 手艺人想要挣扎着离开囚笼:“你们!” 殷长夏:“太爷爷,帮我看住他。” “诶!”夏予澜一听这三个字,简直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儿,很快便用仅剩的鬼力加固了牢笼。 他现在得和小崽子搞好关系,才能让他别再断袖之癖这条路走下去啊。 什么时候养的镇棺人,还成了他们家童养媳了? 有半鬼王的帮助,手艺人再难挣扎,双手双脚都趴在地上。 殷长夏垂眸看向手艺人:“你不是一直想做完灯笼吗?你托隗茹茹父亲收集的人皮,现在在我的手里。还有鬼胎的骨架,也在我的手里。” 手艺人:“不……我……” 当殷长夏将那两样东西拿出的时候,手艺人拒绝的声音却在变小,他魔怔一般的注视着殷长夏手中的物品,就算缺失一部分记忆,也没能逃过执念。 手艺人:“把它给我!” 殷长夏拿开了两样材料,不让手艺人触及。 “你做这个需要多久?” 手艺人立马便要抢。 殷长夏对他可没什么好脸色,毕竟杀妻就是杀妻,取子就是取子,谁管他背负着什么使命? 向思思察觉到了殷长夏的情绪,烟雾凝成的身体将他缠得更紧。 “唔……!”手艺人感受到了疼痛,原本因夏予澜的威压已经趴下,而如今被勒得直接倒在了地上。 殷长夏将匕首放到了他的脸上,轻轻拍了两下:“想做,咱们就谈;不想做,也得逼着你做。” 手艺人气得眼睛都红了。 李玖:“……这有什么区别吗?” 殷长夏笑着说:“这区别可大了!主动做,至少能捞点好处嘛。” 李玖:“……” 到底谁才是反派? 徐默看到这一幕,将目光从手艺人,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 敌对时殷长夏确实可恶,只有真正成为了同伴,才知道有多爽。 威逼利诱。 他们破坏了手艺人的计划,不管他此刻是善念的他还是恶念的他,手艺人都不会轻易帮忙。 现在殷长夏却是占据了优势。 殷长夏笑眯眯的说:“做决定吧,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还给了你选择。” 李玖浑身一震,只觉得殷长夏脸上写着满满‘坏人’两个大字。 这算什么选择? 怎么选都只有主动、愿意! 他在怪谈一和怪谈二并没有跟殷长夏一起行动,只是得知他用极骚的操作,直接在B级场建立起了新规则,至此以后这个游戏便要在新规则的绝对统治之下了。 李玖对殷长夏的记忆,还停留在家园。 他望向了殷长夏,目光里竟然带上了一丝畏惧。 殷长夏:“快点,我也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手艺人深深凝望着材料,那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做人皮灯笼需要两个小时,但这个地方很危险,随时都有可能被袭击。” 游戏统共给他们的四个小时的时间。 殷长夏看了眼倒计时:[02:24:14。] 原来他在里面昏迷了这么长的时间? 殷长夏沉思,总觉得倒计时用完,并不是游戏失败这么简单。就凭家园的记忆在慢慢消散这点,殷长夏就有足够的证据怀疑,这个B级场有问题。 殷长夏:“好,我会给你找个安全的地方。” 话到此处,前方的郑玄海突然大喊了起来:“你们快过来!” 这声音充满了急迫,仿佛是遇到了什么令人错愕的事情。 徐默和夏予澜无法现形,殷长夏的状态直接影响到了他们,只有目前拥有身体的宗昙逃过一劫。 [当心。] 殷长夏和李玖赶忙顺着那个声音,抵达了前方的一个几乎是用肉壁围成的房间。它们如同脉搏一样跳动着,似乎真的要活起来。 殷长夏表情凝固,忽然间瞧见房间的深处,是一颗红色的大树。 地上躺了无数玩家,并不是他们这一批,而是前面那几批,没能通关怪谈三的玩家。他们已经不知道被困在里面多久,没能通关从游戏里出去,反倒葬送了自己的命。 遍地尸骸和骨头,让这里充满了恶臭的气味。 郑玄海用手去触碰他们的脖颈,一个个的检查了过去,只朝着殷长夏摇头:“全死了。” 红树里突然间伸出了枝蔓,想要拽着某样东西继续吞食。 在那两张脸露出的瞬间,便让殷长夏和郑玄海表情惊愕,那竟然是时瑶和周迎! 郑玄海想也不想,便朝着前方冲了过去:“时瑶!” 许娇笑了起来,她是故意引他们来这里的。 “嘻嘻……” 终于赢了一局了。 守在门口的李玖表情也有了变化,大批如蝗虫一样的冤魂涌了过来,看样子并不像是这个地方原有的鬼魂,而像是被玩家所驯服的…… 是李蛹!? 这个房间形成了一个瓮,他们便是里面的鳖,李蛹这是对他们动了杀机。 李玖想也不想,手上青筋凸起,戴上了指钩,这也是对灵类的武器。他手臂青筋凸起,几乎拳拳到肉,几乎快要杀红了眼。 如果不是次数类载物的限制,李玖甚至在享受。 “妈的,都怪谈三了,竟然还算计我们!” 殷长夏目光闪烁:“正因为怪谈三,李蛹才着急了。” 李玖绝对撑不了太久。 两边已经被堵死了,手艺人说做灯笼需要两个小时,要他们前后被夹击般的抵御这些东西两个小时,几乎是痴人说梦。 殷长夏心脏咚咚直跳,已经没这个体力动手了。 “该死的许娇想跑?” 李玖一拳又一拳,表情铁青的喊,“李蛹和许娇做了交易,故意用许娇引我们过来!” 在许娇撞击过来的时候,李玖拿出了道具符灰水,洒在了许娇的身上。 许娇鬼叫了一声,身体发软的倒在了地上:“我逃不掉,你们更逃不掉!” 殷长夏:“……” 看来她早就抱着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的心思了。 情况变得越来越紧急,已经快要把他们逼到绝路。附近迎来了大批鬼物,将他们重重围住。 殷长夏来回扫视着,周围湿滑粘腻,还能听到水滴不停下落的声音,洞口全是凹凸不平的石头,乍一眼看去和普通山间夹缝没有任何区别。 然而正是因为石子触手生温,才显得那样诡异。 找不到李蛹。 殷长夏大声喊道:“A级玩家会议即将开始,你竟然浪费时间在我身上,想让我死在这里,也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被A级玩家这样针对,李玖还是头一回瞧见。 “看来你很受戒备啊。” 李玖表情僵化,若说他完全没有嫉妒,那是不可能的。 不管被A级玩家戒备也好、愤恨也好、期待也好,总比完全不受重视的他们强上不少。 这说明,殷长夏足够资格。 李玖心头苦涩,一直不敢动用载物,谁让他的载物仅仅只剩下最后一次了呢? 郑玄海让他参加高等级的游戏,李玖也已经照做,却还是没能得到答案。 迷惘、痛苦、看不清前路。 他就像是在茫茫夜色下提灯前行的人,四周大雾弥漫,李玖的脚步踌躇,害怕任何的决定都是错误。 如此束手束脚。 李玖已经很久没有畅快的喘一口气了。 李玖心里憋得太狠,对付冤魂的力道也越大,不满的宣泄道:“你是A级玩家又怎么样!?想让爷死,爷偏不如你所愿!” 殷长夏目光幽深的看着李玖,倒是头一回看到李玖认真。 外面的炼狱沼泽朝里蔓延,吞噬着脚下的每一寸土地,像是污染物一样朝着他们蔓延而来。 李玖脚下的土地已经被染黑,炼狱沼泽里冒着黑泡,那一只只猩红的鬼眼如破皮一般缓缓直视着他们,比之过去拥有了更强大的威力。 以往李蛹的载物只能装不能炼,现下哀鬼的加入,已经弥补了这个缺点,这里面孕育之物,一定十分可怕。 李玖拧紧了眉头:“这……” 殷长夏:“看来他把载物的缺点弥补上了啊。” 李玖大骇:“你是说李蛹手里已经拥有半鬼王了?” 殷长夏:“……大概是。” 在时瑶告知他那番话的时候,殷长夏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差验证罢了。 李蛹的状态,跟载物对接的他没有太多区别。眼下看到炼狱沼泽的威力变大,殷长夏便断定了哀鬼和李蛹钩挂了起来。 他们千方百计的杀了秦封,还是未能阻挡这件事的发生。 李蛹突破了这个瓶颈,日后只会更加棘手。 殷长夏不断在内心思考着,他的手里还剩下哪些道具。 巨树之心? 不行。 怒面? 不行。 喜面? 不行。 所有的东西都在被他一点点分析排除,直到最后,就只剩下一个他尚未摸透的惧面。 眼瞧着那颗红树要将时瑶和周迎完全吞食进去,殷长夏不再想其他,朝着郑玄海大喊:“收回载物。” 郑玄海诧异的看向了他,收回载物,那手艺人……? 殷长夏:“听我的!” 郑玄海不再多想,很快那团烟雾便飞快往他的手中回收。他重新吸了一口烟,缓缓凝结出了一个身影。郑玄海拽住了时瑶和周迎,向思思则冲入了红树之中。 红树的树皮突然破裂,里面竟然塞满了密密麻麻的尸身。 郑玄海面露诧异,看到尸体的身上沾染了红色的汁液,不……倒是像他们的血液化作了树液,以此来滋养着这颗巨树。 郑玄海没时间细想,使出浑身力气,手臂青筋凸起,将时瑶从树上的藤蔓之中往外拔:“醒来啊!” 时瑶受到剧烈的震颤,终于醒了过来。 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时瑶表情凝固:“这、这是……” 她竟认得这玩意儿? 郑玄海:“时瑶,你撑住!” 时瑶害怕极了,可根本难以挣扎,双手双脚都被束缚着。 恍惚间,她看到了一个人缓缓朝她们走来。 时瑶:“夏哥……” 殷长夏:“害怕的话,就转移注意力,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时瑶眼眶堆满了泪水,紧闭着眼,语气里已经带起了哭腔:“树棺,以树为棺,是一个极其邪门的共生系统,尸体供养尸液,鬼树反哺阴气。” 殷长夏:“继续。” 时瑶哆哆嗦嗦的喊,完全不敢睁开眼睛:“因此鬼树会无比渴求新鲜尸体,要毁掉它的话,就必须毁了里面的某一部分尸体。” 殷长夏低笑了起来:“看来‘家书’是在里面。” 郑玄海面露诧异,又很快想通。 倘若不是这个原因,为何附近这么多玩家尸身? 就说游戏公布情报,没存什么好心思! 原来是故意制造危机! 时瑶强忍着没有哭出声:“夏哥,我快撑不住了……” 她的双脚已然被树皮里伸出的无数尸体的手,在暧昧的抚摸着,像是引诱着她一起进去一样。 恐惧已经达到了巅峰,时瑶还能感受到郑玄海的手上一点点脱力的感受。 她即将面临死亡。 随着时瑶的苏醒,周迎也缓缓醒了过来,在看到自己此刻的惨状时,不禁吓得面色发白:“啊!!” 殷长夏:“时瑶,你想想你弟弟时钧。” 时瑶心脏咚咚直跳:“时钧……为什么会成为A级玩家?” 殷长夏:“是啊,为什么呢?” 时瑶呼吸紊乱,哭音更浓:“他什么也没跟我说,就连之前在报名场,他也像是瞒着我好多事情一样。” 时钧和她不一样。 或许他就是报名场的考核官! 殷长夏低声蛊惑着,已经和他们的距离极度接近:“作为姐姐,你不想去问他么?” 时瑶的眼底迸发出了一丝挣扎。 她不想这么死去! 这一瞬间,殷长夏已经戴上了惧面。 红树的邪光照在他的身上,衬得殷长夏如同恶鬼一般骇人。 殷长夏深吸了一口气,失去体力,身体歪斜,差一点跌倒在地,还好他扶住了墙壁:“惧面——连接这里的所有人!” 惧,是畏惧。 惧面会使人向强者靠近。 他和宗昙连接的时候,便能够动用宗昙的一些能力;而当他同其他人连接时,便是让他们向自己靠近。 惧面的真正效用——思想感染、全员狂化。 殷长夏强撑着身体,额间满是粘腻的汗水,显得几分颓然。 而他的眼神却显得清醒而锐利,就像是令人清醒的冰霜。 傲慢。 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冲击感,就连呼吸间也开始飘飘然,像是吸食了罂/粟,连恐惧和紧张,都随之消散。 只因为…… 傲慢。 呼吸平稳了。 时瑶的脑海里透出兴奋,看红树的表情也从害怕到享受刺激。 [狂气值:10%,11%,12%……] 所有人都听到了脑海里危险的提示音,然而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众人开始了全面反击。 殷长夏摇摇晃晃的站直了身体,墨玉般的眼瞳里生出了雾色,眼神都带上了几分迷离。 他的所有行为都如此之轻,和那边剧烈的反击形成鲜明对比。 耳旁是轰鸣声—— 精神快达到极限,殷长夏跨过漫长的距离,来到了手艺人的面前。 “时瑶、郑玄海,家书交给你们了。” 殷长夏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手艺人身上:“两个小时,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应该也很想知道,在这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他的话好似一把利刃,刺得手艺人的内心鲜血淋漓。 手艺人拿起那两样材料制作了起来,眼瞳里充满了红血丝,每一个动作都令他浑身发虚。 许娇常年受手艺人的恶念蛊惑,为他做了不少的坏事。 现在看到手艺人还在制造灯笼,许娇的内心充满了怨憎,还因刚才李玖的道具而虚软无力的趴在了地上:“我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你!” 手艺人闷着没有说话,着迷似的制作着灯笼。 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减慢,直到……他听到许娇口中的‘杀妻’两个字。 殷长夏没有阻止,反而一手推动了矛盾的产生。 手艺人说的两个小时,绝对是假话,恶鬼的死才刺激到了他,手艺人一定是在算计着什么。 手艺人:“笙儿不是我杀的,你说谎!” 许娇:“我当初帮你里应外合,是受了你的蛊惑,我早就已经后悔了。那天……我亲眼看见,你如何一口咬在了夫人的身上,好多的血啊……” 手艺人瞳孔震颤,受到的刺激更加强烈。 “还好我赶回来了,你没有完全吃了她,却杀了许家满门。” 许娇笑出了声,满是可悲,“你为了异魂忍辱负重,到头来不也喜欢上了夫人吗?通过这条路进入鬼城的异魂,全都感受不到爱意,却能感受到饥饿。” 她宛如诅咒一般,念出了那句话:“你对她生出了饥饿,就已经是爱上她了。” 一墙之隔的宗昙,忽的听到了这句话,表情阴沉可怖,仿佛这简单的‘爱’字,便能把他逼上悬崖。 脚底便是深渊,稍微踏错半步,便要完全跌入进去。 宗昙猛地收回了手,想加入战斗的想法蓦然终止。 内心某个声音不断蛊惑着他,充满了恶意的想—— 别去管殷长夏了,就让他自生自灭,甚至可以推动危险的加深,让他丢掉自己的小命。 他从未有如此剧烈的挣扎过。 再这么下去,他会彻底的坠落下去。 宗昙萌发了杀意。 一墙之隔的殷长夏走到了手艺人面前:“那只恶鬼是谁?还记得吗?” 手艺人满脸的茫然,剧烈而又锥心的痛苦使得他无法言语。 他甚至不记得恶鬼是谁。 与此同时,时瑶和郑玄海已经从树皮里拿出了家书,上面裹着一层红色的汁液,被油纸给包裹了起来。 时瑶费尽所有力气大喊:“夏哥!!!” 一道高高的抛物线,已经让殷长夏接住了那样东西。 手艺人和许娇都安静下来了,紧盯着那东西,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他们惊恐的东西一样。 “别打开!” 他们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喘。 明明已经不记得了,但恐惧还在。 殷长夏怎么可能如他们所愿? 他很快便将里面的薄纸给拿了出来,原以为家书会是什么对故乡的思念,可当他看到上面那几行字的时候,表情却凝固了。 就像上个游戏,深渊博物馆,前几批玩家为他们所留下的信息那样。 显然…… 这也是! “作为玩家,时时刻刻都会遭遇生命危险。我会一直写这些信,留下一些残存的信息,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阿雪,我的妹妹,倘若你有天也会成为玩家,或许能够看到这些。” “我即将前往一个扮演类游戏。” “我知道这很难,但我的狂化值太高,超过了50%,不愿在家园等着变成一个疯子,必须殊死一搏。” “若是失败,或许我会失去家园和玩家的记忆,彻底失去自我,成为故事里的一个小小推动者,为后来的玩家铺路。” “游戏名为——食欲。” 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一瞬间,令他们心头涌起狂澜,被那短短的几行字压得喘不过气来。 殷长夏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迎击这里的鬼怪,就会逐渐丧失家园和玩家的记忆,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殷长夏还未忘记,李蛹说过这是个综合类的游戏! 何为综合类? 四类集齐,那才是综合类。 而家书里,那句‘故事里的小小推动者?’ 那是不是有可能,异魂也是…… 玩家!? 这个猜测令殷长夏冒出了冷汗,想起薄临锋强势的凑着十位A级玩家的事,甚至连李蛹这样的人,他也要保护起来。 起初殷长夏还觉得奇怪,现在终于想通了。 薄临锋想要对抗游戏? 太过于震惊,反倒令殷长夏错愕,继而分散了心神。 惧面的效果在逐渐弱化,红树虽然毁坏,里面的尸体却剥开了树皮,从中走了出来。时瑶和郑玄海是杀了一部分,还剩下许多尸体。 他们已经僵化,皮肤多年受汁液侵染,硬得恍若石块。 时瑶和郑玄海连忙往回赶,郑玄海的手里还扛着周迎,已经找不到办法应对。 该怎么办? 殷长夏:“快过来,我们突围!” 原以为李玖这边还在支撑,几只冤魂却涌了进来,盘踞在殷长夏的上空,即将朝他袭击—— 危险时刻,宗昙的声音在脑海里响了起来。 [放弃他们,选我。] 殷长夏微怔,是说的惧面? 一道扭曲的火光,遮盖了那些不祥的红光,阻隔出一个绝对安全的区域。 仓皇逃离不行、制造危险不行、放任杀意更加不行,殷长夏让他的底线一退再退,直至为自己画地为牢。 几百年了,那个牢笼还在吗? 在。 并且他甘之如饴。 讽刺啊。 这一次,是他亲手将自己关了进去。 第115章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常言说悬崖勒马。 可他已遇悬崖, 怎么不会勒马呢?反而不怕死的冲撞了上去。 宗昙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 自己竟然会对殷长夏说出‘选我’两个字。 然而宗昙却没能得到回答。 到底怎么了? 这墙壁看似是厚厚的石块,实则表皮柔软,犹如果冻般富有弹性, 根本无法用力量强行破开。 宗昙将手放到了墙壁, 感受到了如热血一样的灼烫感。 这让宗昙想到了殷长夏,他现在正在发烧。 内心的骄傲令宗昙不愿第二次开口,便只能这么僵持着。 里面传来几声惊呼, 急迫又带着哭音:“夏哥,你快醒醒, 呜呜呜。” 宗昙的气息紊乱, 一股没来由的惧怕涌入内心。 绷紧的骄傲被打破, 哪里还顾得上对方回不回应的问题? [殷长夏!] 若是当年,谁提到惧怕这两个字眼,宗昙只会嗤之以鼻,自己恐怕一辈子体会不到这种感情了。 他不贪恋生, 不畏惧死。 抛却生死二字,这世上还有什么会让他害怕的呢? 然而现在, 宗昙却尝到了这种滋味。 宗昙赤红的眼瞳扫视了过去, 那个炼狱沼泽当中, 即将炼蛊般的炼出一只厉鬼。 它们被封在了坛子里面, 自相残杀, 吃来吃去,各类怨气混杂在一起, 毒上加毒、邪上加邪, 已经超越了一般鬼物。 一条黑色的手臂甩出, 畸形的立在了地上, 似乎想要从里面爬起来。 它的四肢极长, 犹如竹杆一样笔直,看不到关节。它被炼制得根本不像人样,身体被黑雾所包裹,从冒着黑泡的炼狱沼泽里面伸来颤呼呼宛如蛆虫一样的触/手。 这倒不像厉鬼,而是克系怪物了。 怪物堵住了唯一进去的洞口,不想让宗昙和殷长夏汇合,争取到的这段时间,足够让里面的尸体和冤魂将殷长夏队伍全灭。 宗昙表情狰狞:“给我滚开!” 李蛹的初衷恐怕不是为了炼制这种东西。 这一次的袭击,或许还带着试试自己载物功能的想法。 但不管如何,李蛹的行为加剧了宗昙的怒意。 恐惧越多,怒意越浓。 就凭这东西胆敢阻挠他? 夏予澜的鬼力皆在宗昙身上,是这具身体的稳定剂。宗昙不甘放心身体,就是不想回到殷长夏的身边,重新再受到鬼骨的束缚。 而如今殷长夏危在旦夕,还管什么狗屁身体? 也罢。 这具身体,又没有温度,到底是个瑕疵品,他何必揪着不放? 宗昙的气息完全变了。 他不再有任何的束缚,身体周围亮起了几团幽蓝的鬼火,一步步走过去的时候,带着极强的威压。 宗昙的脸上只剩下一片淡漠,瞳仁漆黑如同阴郁沼泽,里面森罗万象,危险可怖。 鬼火如同为他开辟道路那般,一团一团的朝前蔓延,已经够到了那团怪物。 那东西并未完全炼制成功,对半鬼王的威压毫无反应。 它趴在了地上,脖子被拉得极长:“吼——!” 宗昙身体上的裂纹已经从脸部、脖颈、蔓延到全身,连手指都布满黑色的纹路,就像是散开的巨树的树根,有种青花玉瓶破裂时的美感。 东西越美,破裂的那一瞬间才会越灿烂。 李蛹还藏在另一边,身体虚弱无力的靠在墙上,后方亮起巨大的蓝色火焰,几乎以冲击之势,一点点将这个洞口吞没。 火苗吞吐着,舔舐着,将每一寸的石壁都给染黑。 曹登本来是后醒,也不知道李蛹到底做了什么,在看到熟悉的鬼火时,驻足了许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这就是纯粹的强大。 太让人心醉了。 曹登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呼吸急促道:“你又在算计殷长夏!?” 李蛹阴冷的扫视了他一眼。 曹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该拿这种态度对一个A级玩家。 他赶忙苦口婆心的劝说道:“李队啊,你现在都这个样子了,就不要树敌了,咱们还是赶紧通关怪谈三吧。” 李蛹:“我做什么事,轮得着你来过问?” 曹登内心凄苦,这些A级玩家,全都这么难伺候! “我哪儿敢啊,只是我们又没什么胜算,何必……” 李蛹声音苍老难听,恶劣的笑了起来:“谁说我没有胜算?” 曹登忽而觉得古怪,李蛹都重伤的模样了,哪里还能对付殷长夏? 再说了,殷长夏身边如铁桶一样,根本插不进去针,时瑶和郑玄海都…… 等等! 曹登心头咯噔一声,突然想起了另一个人—— 周迎。 可他和殷长夏不是青梅竹马吗?怎么会受到李蛹驱使? 按照情报来看,周迎在之前的确和李蛹接触过,而且周迎能进入鬼门关,直到现在都没死,那一定是手里有黄泉路引! 毕竟现在这批的获胜队伍就三支,游戏却没说前几批的获胜队伍名单。 这个B级场的怪谈是抽选,前几批玩家不一定轮得到手艺人的故事,只是殊途同归一定会进入到鬼门关,接触到怪谈三。 或许周迎早他们一批通关,又因为纪今棠的事而一直没有离开鬼城,反倒等到了后一批的殷长夏。 所以他的手里才有黄泉路引,那是通关了怪谈二的证明! 这么一来,就都说得通了。 那么短的时间里,这两人还能达成协议? 曹登心脏狂跳,回忆起救李蛹的时候,他们和周迎擦肩而过时,周迎那复杂的表情。 完了! 李蛹背靠在墙壁上,伸出了将指甲剪得平整的手指,一只飞蝉煽动着翅膀,落到了他的指甲盖上,蝉翼扑哧着,露出一张恐怖的人面。 李蛹的眼瞳里散发着危险的光:“明面上是许娇,暗地里嘛……” 他为周迎制造出了太多机会了。 — 这一局的所有东西,几乎全是诱饵。 怪物、时瑶、许娇,设下重重迷障,无非就是为了制造出一个完美的机会。 那只怪物已经全数从炼狱沼泽中爬出,用畸形的手脚趴在了洞口上,像是恶龙守着自己的财宝那样,不肯让宗昙靠近。 随着时间一秒秒的流逝,哪怕是多了一秒,烦躁和惧怕都会上升。 大片的阴影落到了宗昙的身上,鬼火所映的剪影,在地上宛如跳舞那般,不停的展露、消匿、展露、消匿……如此神经质的重复着。 危险之物即将失控。 “时瑶,你扶着殷长夏,那些尸体由我对付!” “可是我们刚才合力,才勉强杀了一两具,这里这么多……” “你看好他就行了,其他一律别管。一直叫他的名字,千万别停,就跟他刚才引导你思考时钧的事一样,要不然他会出事的。” 接下来,便听到时瑶一声声传来的哭音:“夏哥、夏哥……” 那两个字宛如千斤重石,不断回荡在宗昙的耳旁。 趴在洞口的怪物仍在挑衅,身躯扭曲,显得那样张牙舞爪。 宗昙直视着它,一动也不动,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 越是安静,越是危险。 与此同时,炼狱沼泽犹如污染物一般,吞噬着一寸寸的土地,所有人都不敢靠近,只因那里面会染上诅咒。李蛹便是打着这个主意,要让里面的人成为瓮中之鳖。 宗昙视若无睹,朝前踏了一步。 “也不过如此……” 由无数冤魂炼就的怪物,生来便不知恐惧和死亡为何物,此刻也被这声低/吟给吓了一跳。 怪物短暂的后退,便是更猛烈的攻击。 它的双手如橡胶那般柔软,湿软粘腻,细长的四肢显得十分畸形,足有普通人两倍长短,动作也不灵活,只知道一味鞭击。 在抽出的瞬间,几张人脸散落在地上,痛苦的呻/吟了起来。 原来它的身体组合得根本不精密,是一个被强行凝聚的怨恨体。 宗昙的身影犹如鬼魅,躲过了这东西的攻击。 宗昙整个身体都踏进了炼狱,任由那些诅咒纠缠着自己:“回去告诉你的主人,算计别人的时候,就要付上几倍的觉悟,因为保不准别人会如何反击,不是吗?” 说到这里,宗昙又低哑的笑了起来:“倒是忘了,你没机会回去了。” 那话说出的同时,宗昙进入到了攻击范围,黑色的指甲变长,附着了极多的鬼火,猛地朝前一掏。 鬼核犹如心脏一般,在他的股掌之中跳动着。 宗昙的面部是冷淡的,眼神却带着几分疯癫。 怪物的动作僵在了原地,无法再继续下去,它缓缓低下了头,看到自己胸口已经被掏出了一个窟窿,终于感知到了惊恐。 这是它出生以来,被人以死亡教会了这样的感情。 怪物的身体被扭曲成麻花,最终抵达了一个极限,变得四分五裂,坠落到了地上。 宗昙的身体已经遭殃,肌肤开始被染黑,犹如炭烤过后,连指尖也开始发脆。 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便想要踏进洞口。 时瑶和李玖本来在呼唤殷长夏,偶然间朝洞口望去的那一眼,几乎吓得他们魂飞魄散。 几乎是燃烧起来的身体。 他热烈得犹如荒原野火,每走一步,便碳化消散一步,当真犹如开在火焰之上的昙花,绽放时只剩那片灿烂和绚丽。 身体寸寸化为灰烬,被呼啸的寒风一吹就散开了。 身着灼红嫁衣的宗昙的魂魄,终于展露到了众人眼前。 李蛹所做的身体,不过是个劣质品,哪里能描绘一二? 时瑶只觉得自己被一股侵略感极强的红色所占领,神话里的海妖、志怪里的艳鬼,都能形容他的长相,不过他摄人心魂的同时,却半点没有柔软,反倒是种横冲直撞的美。 [把他给我。] 这声音直接在脑海里响了起来。 时瑶立即用手捂住了耳朵,感受到了走钢丝一样的颤栗。 太危险了。 安全感在分崩离析。 他如同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的疯子,不知什么时候这根线会彻底断开。 若说殷长夏的强大,是一种有序的强大; 而他的强大,便是一种无序而混乱的强大。 两者所展现出来的感受完全不同,殷长夏总能带给人各种正面积极的影响,而他……是负面。 时瑶牙关打颤,僵化在了原地。 李玖:“好。” 时瑶震惊的看着他:“你怎么能……” 李玖伸出手拦住了时瑶,眼神带着几分祈求:“别说话,别去抵抗。他不会伤害殷长夏,不代表不会伤害我们。” 时瑶:“……” 他们两人缓慢后退,明明想要做出不抵抗的模样,可展露出来的样子,却浑身都是戒备,用那双眼瞳紧盯着宗昙的一举一动。 直至时瑶和李玖退无可退,已经抵达了手艺人和许娇的身边。 时瑶见他手上完全没有行动,便拧眉呵斥道:“或许你就是玩家,只不过失去了记忆,完全融合到了游戏当中。但杀妻不是你自己的选择?爱上许家小姐也是你自己的选择?你有谋略,有计策,这反倒害了你自己。” 倘若扮演这个人物的是个老实人…… 或许就不会有这样的悲剧了。 手艺人:“……” 他渐渐猜测到,为什么那只恶鬼会救自己。 为什么他会因为恶鬼的死,而恢复一些神智? 恶鬼也是玩家。 手艺人僵硬的动了起来,开始制作着灯笼,原本打算算计的心情,如今只剩下了悲怆和复杂罢了。 他真是个失败者啊。 许娇露出不解又鄙夷的表情:“你真的想替他们办事?” 她浑身趴在地上,已经快要消散,根本无法长出身体。 手艺人没有说话,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快。他眼底满是湿润,渴求的看向了时瑶:“求你……能不能把家书……让我看上一眼。” 时瑶没好气的说:“你还想怎样?” 手艺人:“阿雪……我对那个名字有反应。我只看一眼,就看一眼……”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里带上了渴求。 阿雪好像是他的妹妹? 时瑶又想起了时钧,心肝儿疼得厉害,他们是比兄妹更亲的双胞胎! 时钧成为A级玩家,一定不是依靠正常途径。 她必须活下去,才能去问出缘由。 时瑶:“……好。” 李玖诧异的看向了时瑶,不明白她做这个决定的理由。 片刻的柔情后,时瑶又摆出了强硬的条件:“但前提是,你得赶紧制作出人皮灯笼。” 听了这话,手艺人果真没再敷衍,反倒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他们之间深入沟壑般的隔阂,也因这句话,而暂时的拉近了一些。 这边的事情了了,便该轮到郑玄海那边—— 红树的树皮已经完全被破开,失去了尸体的支撑,导致树身摇摇欲坠。 那些红色叶片迅速干枯,暗红的邪光变得微弱。 李玖想也不想便冲了过去,他对待殷长夏的态度或许还有所保留,但内心早已把郑玄海当做了朋友。 树棺里的尸体不断从树皮里爬出,他们的皮肤发硬,散发着微黄的铜光,铜墙铁壁的铜,看着便如磐石般坚硬。 这些尸体十分邪门,表情无不充满了痛苦,就像是被活生生的给塞到树棺里面去的。 李玖表情微沉:“在这个游戏晋升成C级场之前,可是扮演类的游戏,适当推测是D级或者E级的扮演类,这些尸体有可能是……” 郑玄海喘着粗气:“我明白。” 是玩家。 郑玄海的拳套已经被染红,可那并非是尸体的血,而是他自己渗出的血。 手上疼得几乎麻木,也许血肉破开,露出了里面的骨头。 这些尸体真够难缠! 郑玄海回过头去看了眼时瑶和手艺人、又看了眼殷长夏和宗昙,无论是哪一边都需要时间。 洞口被该死的李蛹留下了炼狱沼泽,踏在上面就会染上诅咒。 就算是能跑,陷入这偌大的迷宫,万一跑到了死路,他们所面临的便是一个死字。还不如留在这个地方,选择主动迎击。 他已经成了最后的屏障。 一步都不可以退! 郑玄海肌肉绷紧,脸上的青筋凸起,撩了撩碍事的寿衣的衣摆:“战就战!大不了老子今后去深渊十区!” 李玖:“你……” 郑玄海的狂化值开启增长得太快了,如一座大山立在他们前方。 他所持的载物也受到了影响,向思思的攻击变得杂乱无章,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撕咬。 李玖瞧他不要命的吸了好几口骨灰香烟,失声喊道:“你的载物也是次数类载物,你不想要载物了吗!” 郑玄海:“……” 李玖终于察觉到了古怪,郑玄海进入游戏之后,这都用了多少次载物了? 他之前就和郑玄海有过数面之缘,知道他也和自己一样面临相同的困境,舍不得动用次数类载物,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他们比新人更快速的走到了前端。 也许是冲得过猛,便导致了大部分人都被困在C级。 李玖眼睛都红了。 没有载物的人,总在追寻着载物; 次数类载物的人,又被困于载物; 而真正拥有强力载物的人,反倒容易被它们所吞噬。 就像那个纪今棠。 所有玩家都有自己的困境,载物既是助力,也是魔障。 李玖终于猜到了一切,声音发抖的问:“你的载物是被谁修复的!?” 郑玄海:“……” 李玖的表情里充满了苦涩:“就算……就算我求求你,告诉我修复你载物的人是谁?” 李玖是继焦兴凯之后,郑玄海唯一认同的朋友。 要不然,郑玄海也不会提醒了他一句,让他随自己一同进入这场游戏。 郑玄海是想让李玖凭借自己的本事,获得殷长夏的认可。 可殷长夏主动给的,和自己用人情胁迫他交出来的,完全是两件事。 郑玄海闷声闷气的说:“没有人。” 他在说出这话之时,心脏仿佛被重锤,被刀割,被搅弄成碎末。 自己又要保不住朋友了吗? 焦兴凯的事,会不会再次上演? 郑玄海强忍着那些情绪,在一字一句的告诉李玖:“没、有、人,是我自己找到了修补载物的办法。” 李玖:“……” 他得手无力垂下,显得颓废至极。 李玖不是不相信郑玄海。 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荒谬至极,怎么会联想到载物修补者? 倘若这世上会有这么一个人,家园所有次数类的玩家,不会打断他的四肢,挑断他的手筋脚筋,把他锁在某个安全的地方,不断用阳寿供养他,好让他为自己重复的修补载物吗? 李玖声音沙哑道:“抱歉,是我的问题才奇怪了。” 他被困得太久了。 久到……李玖都觉得自己失了本性,变得束手束脚,不敢再往前迈动一步。 尸体已然袭来,俨然是郑玄海的载物无法承担的危险。 那是铜尸。 李玖在一个游戏里遇到过,自然认得出来。 “我不为难你。” “现在进退不得的处境,全是我自己的原因……” 身后的殷长夏已经苏醒,载物对接如若不继续下去,他可能就没办法支撑了。 他正巧看到了前方的李玖和郑玄海。 一具尸体锤击而来,李玖接下了他这一拳,却被震得朝后退了好几步。 他却不肯服输,擦干了嘴角的鲜血,重新站了起来。 “既然我们是最后的屏障,那我就陪你!” “我们不上,难不成等后面那些老弱病残上?” 殷·老弱病残·长夏:“……” 李玖再度帮铜尸中的郑玄海,抗住了一击,使得郑玄海脱离了危险。 郑玄海满心复杂:“……谢了。” 李玖越是帮他,郑玄海便越是内疚。 可他不能帮殷长夏去挥霍那些同情心,这是郑玄海为人的底线。 两人背靠着背,被铜尸给重重围住。 李玖似乎受到了郑玄海的影响,手里捏紧又放开,放开又捏紧,这已然是他最后一次载物使用权了。 这些铜尸不仅可怕,还具有智慧,任由郑玄海和李玖再引诱,也无法将他们引诱过来。 只能硬碰硬。 这个想法出现在了两人的心头。 眼瞧着其中一具铜尸越过了他们,即将要对殷长夏和时瑶下手,李玖并不想帮他们,为他们浪费这最后一次的载物使用权。 只是…… 他已经被困得太久了。 载物真的有这么重要? 重要到他变得畏畏缩缩,连游戏也不敢参加了吗? 这是为了他自己。 李玖闭紧了眼,深吸了一口气,周围的一切都在放慢,犹如电影的慢镜头。 呼吸声、惊恐的表情、着急的动作,通通在眼底放慢。 [是否花费阳寿一年,动用最后一次载物?] 李玖眼瞳赤红:“是!” 唯一的载物次数被动用了出来,他的右臂戴上了古盔甲,上面寄居着一只古时战场将军的鬼脸,突然将目光盯住了那些铜尸。 李玖一拳打了出去,力量的冲击,使得围住他们的铜尸,被震动飞出,正好压在了另一只即将袭击的铜尸身上。 郑玄海诧异的回过头,没想到李玖会这么做。 李玖身上满是血和汗,表情却没有用掉最后一次载物的心痛,唯独剩下了释然:“我不想再被这狗屁载物困住了!” 郑玄海:“……” 他想,这或许便是他告诉李玖,随他们一起进入游戏的原因所在吧。 正因如此,他才会私心里当李玖是朋友。 时间一点点过去,已经不知道多久。 时瑶和手艺人那边也已经稳定,现在只剩下了殷长夏和宗昙。 黑暗在肆无忌惮的蔓延,过分的充斥在逼仄的石洞里。耳畔不断传出滴水声,那些原本平滑的石头被这亘古不变的重复给腐蚀,变得尖锐凸起。 宗昙一直没有说话,犹如低压的云层,要酝酿一场大风暴。 殷长夏自苏醒过来,便发觉宗昙的样子不太对劲。 他本想去触碰宗昙,才发现自己连抬手都费力了。 鬼骨……到底怎么了? 殷长夏还发着高烧,再次做了尝试,却还是无能为力:“为什么愿意放弃身体了?那不是你一直想得到的东西吗?” 明明在对战秦封的时候,那么难的情况之下,宗昙都没有放弃。 如今宗昙是鬼,他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互相触碰。 殷长夏这话刚说完,右手的红线便飞快钻出,形成一个茧,将他们包裹其中。 红线像是尝到了雨露的嫩芽,肆意的生长起来,附近的空间在被一点点填满,直至缝隙越来越小,再也无法逃脱。 殷长夏表情微变:“宗昙,你赶紧……” “离开?”宗昙终于接过了话,“原来你是想我离开。” 殷长夏嗓子发哑,紧盯着他:“如果载物对接,想离开也不行了,你就没这个机会了。” 宗昙突然伸出了手,几片细碎的骨头,漂浮在半空之中。 他忽而拽起了殷长夏的手臂,缓缓将鬼骨的碎片安置了上去。 之前是强制缝合,而如今是他自己……心甘情愿。 殷长夏呼吸急促,载物对接的副作用越发明显,可他现在已经完全无法拒绝了。 内心是清醒的,身体却想要沉溺。 不像之前的针锋相对,他们的关系忽而缓和。 殷长夏和宗昙四目相对,眼神纠葛到了一起,一时间难以分开。 宗昙:“不必了,反正我再怎么想要摆脱,也摆脱不了了。” 殷长夏:“……” 原本以为是气话,可宗昙却迟迟没有下一步的行动,看上去竟然像是真的妥协了。 殷长夏喉头哽涨,许多话都说不出来。 不应该这样。 思维变慢。 五感却变得敏锐。 无数的感情交织,也许还有载物对接的影响。 纵使殷长夏希望宗昙能够消除隔阂,可他更不想宗昙被困在过去。 殷长夏的右手已经能动弹了,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着急的看着宗昙,将过往萦绕在心头的话说出,声音铿锵有力—— “夏家对你不公平,那就我来做你的公平。” “夏家是约束你的囚笼,那就由我来还给你自由。” 宗昙想,自己可真是没用,连彻头彻尾的恨也做不到。 他分明已经决定身入这个囚笼了,殷长夏这边却要打破他的一切束缚。 就让这份感情失控吧。 那边的李玖不知做了什么,铜尸已经被消灭了大半,只不过上方忽的生出了裂缝,红树是这里的支撑,这个洞穴最里面已经开始塌陷,徒留一片废墟,上方甚至还隐隐听得见什么东西炸裂的声音。 载物对接已经快要完成。 他们在爆/炸声中,如野兽撕咬一般的亲吻着对方。 唇齿相依。 第116章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上方破开了一个洞口, 炸裂声里还伴随着轰塌声,什么东西即将在红树上方展露出来。 无数白色粉末颗粒漂浮在空中,模糊着所有人的视线。 郑玄海担忧的朝后方大喊:“快躲开, 别被这些石块给砸中了!” 那些石块连接在一起的时候分明很轻,纷纷砸落下来的时候却极重, 犹如千斤重的铅块,让地板也变得坑坑洼洼。 更多的诅咒灌入进来。 而被巨大红茧所包裹住的两个人, 载物对接已经抵达尾声。 两人唇齿相撞,口腔里充满了血腥味, 谁也不肯服输, 想要拿到主导权。 心口在发痒, 脑子已经失去了任何的思考能力,精神……乃至灵魂,就因为最简单的一个吻,而陷入了无可自拔的迷乱。 咚咚咚。 这个吻如龙卷风过境, 以摧枯拉朽之势,搅弄得什么也不剩。 [49%……48%……47%……] 殷长夏飙升的狂气值在被迅速抚/慰, 红线见针插缝,如水藻一般浮动飘荡在空气当中, 仿佛要加深那层束缚一样。 抗拒、不愿……但不想停下。 内心的那把火烧得更烈, 殷长夏快要被吻得喘不过气来, 面颊也因发烧的原因, 而烧出了一层薄红。 当初因为一个简单的触碰便能浑身战栗,更别提这样深入的一个吻了。 殷长夏眼眸也渗出了生理性的雾色, 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声音:“唔……” 宗昙眼底的发狠暂停, 转而则是恶劣的笑意, 想要把这份‘欺负’加深。 直至右手鬼骨和鬼骨碎片被彻底合上, 红线收拢了进去,两人才恢复一丝清明。 殷长夏微喘了起来,发现自己难以控制的右手,终于恢复如初了。 不过刚才…… 随着载物对接的结束,他好像能触碰到灵体的宗昙了? 殷长夏满脸的惊奇,损耗的体力被遏制,阳寿也不再缓慢减少。 殷长夏本想告知宗昙这件事,抬眼便瞧见宗昙的目光幽暗的落在了他的唇间,显得极具侵略性。 殷长夏:“……”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自己都在载物影响下做了什么。 心跳如密集的战鼓,殷长夏的面颊更红。 殷长夏的反应刺激到了宗昙,令他喉间微微发紧,仅因一个吻,脑海里的旖/旎便燃烧了起来。 山崩地裂般的心悸。 宗昙以前从未留意过,原来殷长夏的唇形,这样适合亲吻。 包裹着他们的茧已经消失,载物对接彻底结束了。 夏予澜在一旁气到自闭。 原以为男媳妇是真的男媳妇,好歹被他家小崽子占占便宜,现在在一瞧…… 这两人之间,被压的指不定是他家小崽子。 夏予澜的心态顿时由婆家变成了娘家,看宗昙的表情哪儿哪儿挑剔,恨不得摆出一张晚娘脸,杵在这两人中间。 看什么看! 盯了这么久,眼睛不酸? 宗昙懒懒的说:[他现在看不到你,杵着又有什么意思?] 夏予澜:[你这偷家的贼,把我的鬼力还来!] 宗昙:[这是他给我的。] 夏予澜:[……]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所以你到现在才想起来炫耀? 前方的声音响得更大,仿佛被触动了什么机关,裂纹连成了片,开始大面积压下来。 郑玄海和李玖原本在对战铜尸,便瞧见天花板足足压下来一大片,重量重得直接令铜尸趴在了地上,奋力挣扎都难以起身。 郑玄海和李玖缓缓后退:“快撤!找找附近的出口!” 能让铜尸都变成这样,说明石壁分解则变重。 砸到就爬不起来了。 殷长夏已经恢复了些体力,精神也在慢慢变好。 他本打算站起身来,却不想自己的腿早就麻了,直接撞向了宗昙。 触及便是酥麻的触感,心悸到心慌,就像是载物对接还未结束一样。 这或许怪不到载物对接,只是他自己的反应。 殷长夏长睫颤动得如振翅的蝶,心跳声渐大。 到底是什么,他已然分不清了。 夏予澜:“……” 当着老祖宗的面儿,能不能收敛一点? 夏予澜觉得自己要被气得冒烟了,在殷长夏面前喊道:[赶紧起来,别趴他身上!] 宗昙不动声色的将手放到了殷长夏的腰上。 夏予澜:[……]这小子像是故意气他的? 情况变得紧急,殷长夏也没留意宗昙的小动作,戒备的看着四周。 在所有人都高度警觉的同时,刚才再次晕倒、最后一个处于沉睡的周迎也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瞳孔里满是死寂,再也烧不起任何的火花。 周迎被红树影响之下,做了一个久违的梦。 梦里,他回到了幼时—— 那是一个烈日灼灼的午后,阳光被树叶薄薄的筛下一地金屑,耳旁还能听得见七月蝉鸣之声。 明明是和纪今棠一起来殷家做客,没想到殷长夏趁着大人离开的时间带头翻墙。 “我不去任叔那儿!” 殷长夏已经爬了上去,阳光全都落在他的身上。 羞涩内向的纪今棠,也站在下方久久看着他;而自己那时的目光,并不是落在纪今棠的身上,而是望向了蓬勃朝气的殷长夏。 他像是日光下的劲草。 纪今棠:“阿祈……别翻了吧,万一被发现了呢?” 殷长夏:“两个胆小鬼,我今天就是要出去!坚决不去那个鬼地方!” 他没有一路向前,爬上围墙之后,反倒回过头来,望向了没有跟上去的他们。 殷长夏向他们伸出了手,露出一个灿烂稚嫩的笑容,“跟上来啊。” 是什么时候,他不再等他们了呢? 周迎内心酸胀万分,几乎快要哭出来。 他和纪今棠都习惯了殷长夏会回头,所以当他因为失望而不再这么做的时候,他们才会感受到如此的疼痛。 周迎朝前伸出了手,终于喊出了声音:“等等我啊……” 身体猛地一颤,周迎被拉回了现实。 这句话仿佛是他对过去的喊话,他从未对殷长夏袒露过自己这个想法,只因为他觉得殷长夏的优秀会让他远离自己,而必须去打压他。 直到纪今棠死亡,周迎才明白过来。 原来竟是这样简单的道理。 周迎急迫的想要对殷长夏表达自己的想法,可眼前重新回归现实,在看到殷长夏唇角的红肿时,周迎蓦然间僵在了原地。 不会再有机会了。 周迎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是听到了夏月的蝉鸣。 滋——滋——滋—— 周迎整个人陷在黑暗当中,掰着手指数着时间,不知道这些蝉占据了他身体的多少部分。 今棠已经死了,他也快出事了,那长夏…… 也应该陪他们啊。 周迎已经没有奢望了,就算去找李蛹拿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也换不回殷长夏和纪今棠,周迎现在只想着他们三个人一起坠入深渊。 郑玄海已经退到了殷长夏的面前:“能起来吗?看来我们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了。” 殷长夏:“不能从后面的洞口离开,会染上诅咒。” 郑玄海:“那怎么办?” 殷长夏将目光缓缓放到了上空,那个曾经被红树撑住的地方。 郑玄海眼皮直跳,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竟发现上空掉下来几根细如烟缕的蛛丝,摸上去倒是十分坚韧,不像是表面这样一扯即断。 殷长夏:“鬼城是阴阳交界,所以它也不完全属于阳间。如果联想到十八层地狱的说法……” 郑玄海:“我们需要爬十八层?” 殷长夏:“不,交界,是两层!” 下方是十八层地狱,中间一层是鬼城交界,一层是阳间。 而他们现在已经不在鬼城了,而是进入了鬼门关,所以处于的地方应当是鬼城之下,也就是说……得顺着蛛丝爬两层才行。 这个逻辑并不难懂,至少比异魂有可能是玩家这个猜测能够让人理解。 他们阴差阳错的毁掉了红树,这才将逃生的通道展露了出来。 殷长夏看向了时瑶:“人皮灯笼还需要多久?” 时瑶的额间满是汗水:“两分钟!” 人皮灯笼初见雏形了。 这两分钟无疑是漫长的,每一秒都是煎熬,谁也不知道在此期间会发生什么事。 手艺人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止,手指灵巧的编织了起来。 他往日满脑子都是妻子,而如今脑海里还塞入了一个阿雪的名字。 殷长夏查看了下时间:[01:04:01。] 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了。 洞口的诅咒在增殖,污染物越来越多,已经大批侵染了石壁,将地上一些碎石都给染黑。里面翻涌着,冒着滚滚黑泡,宛如蜈蚣一样的东西快要凝聚成型。 殷长夏曾经在报名场的纸人肚子里见过。 之前光是那几只,就差一点让他们命断黄泉,更别提这么多了。 “快!”殷长夏不由在心里暗骂,李蛹和哀鬼的结合,还真是难以应对。 李玖:“让开!” 众人闻声侧身,李玖用那只穿戴着古盔甲的手臂扛起了倒地的红树,它的树干是中空的,再加上李玖的载物是力量型,只能勉强拽起,然后狠狠向前一丢。 红树刚一砸到地面,果真有东西爬了出来。 众人死死的看向了前方,只见几只小虫迅速咬上叶片,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大片,数都数不清的紫色蜈蚣。 滋——滋——滋—— 黑暗的房间变得落针可闻,只听得见玩家粗重的喘息声,还有些细微的响动声。 殷长夏:“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众人的表情顿时变得惊恐,诅咒之物近在眼前,他们小命都快丢了,命悬一线满脑子都是恐惧,哪里还能听见其他声音? 在场之人,唯有宗昙接过了话:“是蝉鸣。” 殷长夏表情僵硬,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 然而身后的手艺人突然大喊,将他的思绪给打断:“做好了。” 话音刚落,便听殷长夏一声命令:“上蛛丝!” 那些污染物已经变得更多,红树成为了它们的饵料,已经大半淹没到了沼泽里面,只露出几根枝叶,上面长满了红色的叶片。 下一秒,无数黑点爬满了那些叶片,令红树彻底被腐蚀干净。 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爬上了蛛丝,他们的动作都不敢太大,生怕这薄薄的蛛丝一个不小心就会断裂,令他们永堕地狱。 说来也奇怪,这些蛛丝根本不知道从何处而来。 “按照我们的体重,能爬上蛛丝,也太古怪了。” “是黄泉路引。”殷长夏低声说道,“它让我们介于灵体和肉/体之间。” “难怪!” 殷长夏体力最差,留到了最后一批。 宗昙低昵道:[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把惧面拿出来,选我。] 殷长夏做起了深呼吸,朝上看了一眼。 所有人都艰难的求生着,蜷缩着身体,要把重量和希望全都压在那根蛛丝上,面上满是惊恐。 这一根小小的希望,是他们和现实的连接。 “呼呼呼——” 剧烈的风声吹拂了起来,呜咽呼啸着,好像是哭音一样。 上方洞口处被吹得飞来了纸钱,飘然若鹅毛大雪,‘家书’的真实模样才展露了出来。 耳旁传来无数祭奠的话,是那些纷飞而下的家书上、由纸代人发出了声音—— 这些……都是玩家所留? “妈妈,你去世的头七,正好赶上了中元节。我进入游戏什么也没带,就带了一部手机,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恐怕很快就不是我自己了,再也回不到以前,只能把你留给我的语音听了一遍又一遍。” 声音渐弱,又换了另一人。 “患上了绝症,女儿还小,我必须选择这个游戏赚取阳寿。我快要记不清了……自己是个玩家。我忘记告诉她了,我前几天给她定了生日蛋糕,还没来得及去取。” 声音再度小了下去,又一张家书的声音。 “我一辈子都逃不掉这个破游戏了……但我早已身处泥泞,前几个游戏用了太多阳寿,必须得搏一搏。呜呜呜,我真的不想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让他们难过。” 浓浓的绝望和思念在交织。 盼归。 他们想回去。 无数纸张砸落了下来,手艺人和许娇并未选择离开,而是停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漫天家书飞舞的样子。 游戏既是希望,也是绝望。 赢下游戏的玩家不过冰山一角,这些才是沉入汪洋的那部分。 殷长夏已经爬上了蛛丝,手里还拿着手艺人的家书。 上方不断摇晃着,殷长夏忽的朝下喊道:“接着!” 手艺人和许娇的眼神,突然变得呆滞,落到了那一封被黄皮纸包裹的薄薄家书上面。 在这一瞬间,殷长夏取出了惧面。 “宗昙!” 殷长夏朝宗昙伸出了手,鬼骨的血肉在消散,露出了那只他们共有的右手,仿佛奔赴一样撞向了宗昙。 这一根细小的蛛丝摇晃,在半空中微荡,宛如无数绝望之中生出的希望。 洞口的黑暗是大多数,蛛丝所代表的希望却是少数。 它如此之细,如此之薄,众人却把自己全身的力量都压了上去。 随着殷长夏将惧面的目标选为宗昙,殷长夏脑子发瓮,再度感受到了对方传来的强烈情感。 将被游戏所影响的饥饿感抽去,才发现那份炙热是什么。 殷长夏几秒后,便回过神来。 为了扼制诅咒,殷长夏努力动用了宗昙的鬼火,没想到刚一触碰到红树,便轰然间剧烈燃烧起来。 那些幽蓝的火焰,仿佛将底部的一切污垢冲散。 手艺人还蹲在地上,被无数火苗所包裹,眼底落下了热泪。 他抱着那封家书痛哭了起来,仿佛那是他难以割舍的过去,是他整个人的组成部分。 “阿雪,呜……” 无数吹拂而来的家书,被火焰一封封的点燃,宛如一场无声的祭奠。 所有玩家都沉默了,没有再继续往上,只是怔怔的看着这一幕,眼眶无不微红。 他们无法不感同身受。 这就是败北者的末路。 他们要赢! 殷长夏大喊:“把这场游戏赢下来!往上爬!” 他们爬行的速度,根本比不上诅咒扩大的速度。也许李蛹和哀鬼没这么大的能耐,是因为身处于这个地方,才让他们的诡计事半功倍了。 然而所有人都不肯放弃,额间已经满是热汗,仍然不肯停下。 底下越燃烧,某些感情越热烈。 直到蝉鸣声忽然间变大,这一次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个声音,表情凝重到了极点,想要分辨出这个声音的来源。 熊熊烈火之中,突然间伸出一只由无数虫子组成的手臂,由于鬼火的原因,诅咒之物只剩下了最后这一点,想要将他们全部拉拽下去。 殷长夏爬得最慢,差一点便要被它拽住腿部,在躲避的过程之中,蛛丝摇晃了起来。 身后伸来了一只手,没想到他没被底下的诅咒之手拽住,反倒被身后的周迎拽住了。 滋——滋——滋—— 蝉鸣声在进一步扩大,殷长夏恍惚间瞧见,自己的眼前飞过一只金蝉,它煽动着薄薄的蝉翼,上面竟然长着恐怖的人面。 周迎的后方是无数的金蝉,拍着翅膀的声音直叫人心烦。 这一切,都仿佛是那场梦境的后续。 不再会被抛下,不再担心追赶不上。 周迎弯着眼,竟不是害人时的满脸阴翳,而是带着愉快和放松:“我抓住你了。” 第117章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他的表情如此放松, 仿佛终于得偿所愿。 金蝉的繁殖速度太快了,石壁上挂满了恶心的蝉蛹,它们在风中颤栗, 仿佛就要破蛹而出了。 “天呐。” 上方传来了惊呼声和抽气声。 殷长夏疼痛难忍,感受到后颈的肌肤上,因某样东西停留而微微发痒的感觉。 是那怪蝉? [忍着点。] [嗯。]殷长夏完全没敢动弹, 浑身僵硬着。 在怪蝉即将破开殷长夏的肌肤血肉时, 一簇幽蓝的鬼火亮了起来,将那只怪蝉烧出了焦味。 怪蝉跌落到了火海之中,其他地方都变成了灰末,唯有那双长着人面的翅膀没有融化。 宗昙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将更多的鬼火点燃, 却发现周围如雪花般簌簌往下掉落的, 竟是那些透明的蝉翼。 这画面甚是阴森,毕竟有这样多的人面蝉翼。 殷长夏心脏宛如被一只大手揉搓,被搅动起了恐惧, 尚且无法判断这些怪蝉的攻击性。 “你们别管我, 往上爬!” 周迎还在做梦。 眼前一切真实都和虚幻紧紧相叠, 彻底融化在一起, 无法分清真假。 “我终于抓住你了。” 他一如孩童般,笑得轻松而稚嫩。 那些具有伤害、攻击性的东西, 在他的眼底全都化作美好之物, 由残酷而冰冷的大人世界, 时间极速拨回至幼年。 底下那些幽蓝的鬼火, 便是一簇簇绚烂的花海。 而他身边诡怖的金蝉, 也是一只只漂亮的蝴蝶。 不同于周迎, 此刻所有人此刻的表情都变了, 面部染上浓重的惊悚,被底部那群密密麻麻飞舞的怪蝉给吓了一大跳。 他们哪里能不管殷长夏? 郑玄海:“快下去帮忙。” 李玖:“等等!” 李玖完全不敢大口喘息,紧盯着如阴云密布般的下方,希望从怪蝉与怪蝉的罅隙之中,查看到事情的全貌。 见李玖没动静,郑玄海和时瑶还以为是李玖不愿意。 时瑶急迫的说:“你不去我去!” 李玖厉声呵斥:“你们这是关心则乱,哪有我一个旁观者明白?周迎那个样子,不像是想对殷长夏动手。” 时瑶:“他都抓着夏哥了,还不是想动手?” 李玖:“如果动手,这些怪蝉该有所动静了,他现在就像是沉浸在梦里,万一我们惊动了他,周迎就会完全苏醒过来,这才是于殷长夏不利!” 时瑶:“……” 郑玄海:“……” 他们承认,的确是他们太着急了。 观察事态,应当是第一步。 莽撞的冲上去,或许会给殷长夏制造麻烦。 时瑶和郑玄海只得按捺住自己,焦虑的注视着下方—— 那些怪蝉的繁殖速度极快,它们不断蜕壳,生长,每一代的幼虫都比上一代大许多倍。石壁上已经布满了重重叠叠的蝉蛹了,压缩着下方的空间。 蝉群已经够多的了,很难想象这些蝉蛹破壳而出,事态会严重到什么样子。 殷长夏肌肉紧绷,感受到怀中匕首,才找到一丝安全感。 宗昙戾性毕露:[区区邪物,我烧了它们。] 夏予澜:[它们现在离小崽子这么近,你是打算连他一起宰了?] 宗昙:[……] 夏予澜自然是怼他两句,看不惯宗昙刚才亲了殷长夏。 没想到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宗昙,还真被他一两句话给镇住了。 夏予澜沉默老半天,这才反应过来,宗昙是害怕危及殷长夏。 殷长夏喘息着:“不能烧,如果连这里也燃烧起来,会波及到上面的时瑶和郑玄海。” 上方的时瑶和郑玄海听到这句话,内心又酸又胀,仿佛被浸泡在温水当中。 李玖:“……” 我呢? 空气人? 李玖承认自己这一刻酸了。 形式越发严峻,多亏了宗昙刚才判断得当,倒是没让怪蝉再次袭击。 只是它们现在迅速繁殖,在不断积攒着力量,待到一定程度,绝对会大面积袭击。 殷长夏的手臂仍被周迎抓住,并未选择在此时刺激他。 必须早点想出办法! 周迎的寿衣缓慢变为灰烬,只剩下一小半,身体的肌肤大面积暴露在空气中。 他的四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怪蝉所啃食,无数只怪蝉密密麻麻相连着,这才组成了四肢的模样。 再过不久,恐怕周迎整个身体,都要被怪蝉吃了。 殷长夏头皮发麻:“李蛹对你做了什么?” 怪蝉根本没有尽头,繁殖速度出奇的快。 周迎没有疼痛,没有怨怼,没有歇斯揭底,反倒像是幼时的时候,朝他展露出一个干净稚嫩的笑容。 殷长夏久久未能说出话来,内心生出了几分复杂。 尤其是……周迎手上的力度并不算大,单纯只是一个抓握的动作。 殷长夏身边三只鬼魂都露出了戒备的姿态,想要对周迎动手。 然而刚展露杀意,便有更多的怪蝉破蛹而出。 殷长夏立即阻止:[等等。] 三只鬼魂:[……] 他们这才收敛着,生怕再刺激到怪蝉。 夏予澜:[继怨狐眼之后,又是蝉蛊,李蛹这个人的背景不简单。] 殷长夏:[……] 他没有询问蝉蛊是什么东西,只看周迎这副模样,便有了清晰的感知。 太瘆人了。 宗昙表情冷凝:[我只留给他三分钟,之后这东西就会恶化,等他他再也无法扼制的时候,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宗昙丢下这句话过后,便飘到了半空中,开始专心对付起下方的诅咒来。 殷长夏无奈,知道这是宗昙最大程度的让步。 这拐弯抹角的保护,倒是有点可爱。 洞口的几根蛛丝仍在晃荡,降下鹅毛大雪,和飞舞的家书混杂在一起。 殷长夏专心将目光放到了周迎面前,那些逐渐变大的怪蝉,将周迎的身体当成了繁殖用的饵料,现在的周迎和怪蝉紧密结合,根本无法分开了。 耳畔全是‘知了知了’的叫唤声,吵得人心慌意乱。 救不了了。 殷长夏的心脏发冷。 周迎:“长夏……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殷长夏直视着他,将这一幕清晰的映入眼底:“周迎,该清醒了。” 周迎微怔:“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殷长夏:“你累了吗?” 周迎稚嫩的笑容里挂上了害怕:“我不懂……” 殷长夏:“为什么要借助外部力量?” 周迎:“……” 他的情绪越来越低,就像是沉闷的汪洋,丢入一颗石子都难以泛出波澜。 周迎的目光落到了殷长夏的身上,原本抓住他的那只手,突然间松开,却想要伸到他的唇部,狠狠的擦干净刚才被宗昙落下的痕迹。 他觉得刺眼。 周迎:“你就能忍受别人这样对你?” 周围的怪蝉受到了周迎的影响,竟然开始转守为攻,那一只繁衍得最大的怪蝉,突然间拍动着翅膀向着殷长夏飞来。 殷长夏低沉着脸,终于忍无可忍:“够了!” 那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殷长夏拔出了匕首,并没有理会那只怪蝉,反倒是砍掉了周迎朝他唇边伸来的手:“周迎!” 那条手臂断裂,跌入了火海里,除却那些人面蝉翼,全都化作了一团灰烬。 周迎僵在了原地,身旁的数只怪蝉在他重组了一条新的手臂。 可是殷长夏的拒绝,是如此的明显。 他被狠狠的排斥了。 “你说得对……梦早就该醒了。” 周迎痛苦的看着他,“长夏,你为什么就不能等等我呢?” 殷长夏:“……” 周迎回望着上面那些人:“不管你组建再多的队友,遇上再多的人,他们也无法跟上你的脚步,你会永远高高在上,和他们之间隔着巨大鸿沟。” 殷长夏成长得太快了。 渴望留住羁绊,就得跟上他。 可跟着跟着,周迎就发现自己被留在了黑暗里,而前方的殷长夏早已只剩下了一个小点,快得即将要消失在眼前。 他想要抓住,便只得斩断他的前路,令他永远的停留在自己面前。 时瑶和郑玄海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恶意。 李玖有些不敢看他们的表情,毕竟对这种事情最感同身受的人,就是郑玄海、时瑶以及……唐启泽。 郑玄海作为被掌控者,根本无法回答。 时瑶并不是一开始便陪伴他们,也无法回答。 然而他们此刻都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唐启泽。 如果是他在这里,会怎么反驳呢? 时瑶让自己代入唐启泽的思维和角度,可想到最后,她突然间变得格外难受:“你只想着自己跟不跟得上,却没想过前面的夏哥会不会孤独。” 她无法想象…… 拼杀、前行、全力,酣畅淋漓的朝前奔跑后,满脸笑容的回过头来,却发现身后一个人都没有的那种孤独感。 夏予澜:[……] 夏家几乎每一代的天才,都会遇到这种事。 恐怕对这话最感同身受的人不是他,而是宗昙。 夏予澜作为第一代镇棺人,如何不知道宗昙和江听云的事?当年那位夏家家主也感慨过,如果他们两人……尤其是宗昙,当真是夏家人的话,夏家便不会费尽辛苦了。 他天赋极高,成长太快。 不然夏家也不会选他为第七棺,而选择江听云为第六棺了。 大概上天给宗昙最大的恩赐,不是他的强大,而是在所有人都追不上他、令他孤身一人的时候,给了他一个无论如何也甩不掉的殷长夏。 他们可以一同前行于黑暗之中,不管多久回头,身旁始终会有一个人的陪伴,抚慰着彼此的孤独。 周迎表情凝固,呼吸变得粗重。 他的混乱,促使了蝉群的混乱,开始大面积朝着众人袭击。 那些正在石壁上繁殖的蝉蛹,在这一瞬间全都破了壳,露出了一双长着恐怖人面的蝉翼。 它们每煽动一次翅膀,上面的人面便狰狞的笑着,繁殖速度也变得飞快。 时瑶吓得魂飞魄散:“危险!” 周迎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时瑶会这样回答。 他没想过这种事。 “长夏……” 周迎仍带着渴求看向他。 随之而来的,则是匕光闪过,几只怪蝉已经被烧焦,骤然间坠落了火海之中。 宗昙已经解决完了诅咒,刚才的攻击,是他和殷长夏默契的前后夹击。 一个用刀,一个用火。 这样的配合触痛了周迎,他的面色更加苍白。 “果然……就算是赌上一切,我也够不着,摸不到,比不上。” 殷长夏的表情冷了下来,这一刻涌入内心的不是别的情绪,反而是愤怒。 他主动荡漾着蛛丝,拽住了周迎,狠狠的用头锤击:“你又没全力以赴过,怎么知道够不上!?” 周迎被撞得头晕目眩,怪蝉一时间没了动静。 殷长夏的额头红肿,被撞得疼痛,仍死命的喊:“我难道没有回头?我难道没有等你们?我难道主动丢下过你们?别让我看不起你!” 时瑶在上方拼了命的大喊:“夏哥不会丢下同伴!” 回头……? 是啊。 他一开始也会等着他们的。 周迎从那些负面情绪苏醒。 眼前的虚假逐渐消散,所有他想象中的美好,被真实所更替。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他的眼眶滑落,周迎渐渐被侵占了躯壳,终于从那只巨大的怪蝉眼瞳的倒影里,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样子。 他跟上他了,也终究是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怪物。 眼瞧着上方的蛛丝摇摇欲坠,所有人的臂力都快要撑不住,即将向下滑落。 在这危险之际,周迎主动放松了手上的力气,身体也逐渐下滑。 他害怕到了极点,浑身哆嗦着,牙齿上下触碰,不停的打着颤。 那可是死亡,真真切切的死亡。 蝉群却不肯放任他这么做,加速侵蚀着他的身体。 时瑶终于辨别出来了:“肯定是李蛹,这也是炼蛊的一种。” 众人:“……” 时瑶:“它们会啃食着他,把他当成繁殖的养料,最终组成他的外壳,模拟他的思想,借助他的身份活下去。” 李玖嗓子发干:“那活下去的东西,还是他吗?” 时瑶没有说话,想来她也分辨不清,现在的周迎是蝉群组成模拟的,还是周迎本人了。 周迎已经下降到一定程度,脚底被火苗不停的舔舐着。 可组成他身体的蝉群,却不肯让他这样自毁,反倒在触碰到火苗的瞬间,无数怪蝉煽动着翅膀,散在了四周,不再紧密组合了起来。 周迎呼吸急促,终于知道了自己现如今是什么玩意儿。 李蛹!! 他害了他。 殷长夏拧眉:“周迎!” 周迎朝上空望了一眼,发现他果然回头了,喉咙深处发出了一阵哽咽:“你小心李蛹。” 这是他最后的忠告。 “长夏……” “我不想被你看不起。” “其实当初,我也想学着今棠,不要脸的叫你阿祈。” “只是我从来绷着,不敢喊出声。” 周迎生出了幻觉,底下的火海里,他突然看到了几个人影,就像是他们当初,互相打闹玩耍的样子。 他即将奔赴他的梦。 那个令他眷恋、温暖的梦。 直到最后一刻,也不愿清醒过来。 — 所有声音都寂静了下来,一瞬间脑海里的时间被无数倍的放慢。 殷长夏看向了那些飞在半空的虫子,原本只对哀鬼的怒意,如今真正的蔓延至李蛹的身上。 失去了繁殖物的怪蝉,开始乱无章法的寻找着新的寄宿体。 情况变得更加棘手,起初只有几十只,如今已经蔓延至几百,乃至上千只。 如此大的群体,繁衍速度又极快,不一会儿便会占据整个空间的。 鬼火已经不能再用了,这样近的距离,会伤到他们自己。 胸口的某处,蓦然跳动了一下。 殷长夏戴在脖间的骨哨,忽的有些发烫。 殷长夏拧紧了眉,将骨哨给拿了出来,没想到刚让它见光,蝉群便怕惧似的朝后退去。 [小崽子,这些蝉蛊,好像是……] 夏予澜内心涌起了波澜,[李蛹拿到怨狐眼的时候一同得到的。] 怨狐眼是樊野的东西,蝉蛊也是吗? 殷长夏表情凝重,看着脖间的骨哨,忽而将它拽了下来。 游戏的提示音瞬间响起—— [鬼种复苏,阳寿减少。] 蝉群退避得更加厉害,但仍有一些,偏要飞蛾扑火般的冲撞而来。这大约是李蛹在暗处命令着它们,非要将自己置之死地。 殷长夏的身上满是浓厚的阴影,他感受着自己的血液在一点点变冷,可自己分明还发着烧,额头却是滚烫的。 殷长夏的声音宛如覆盖了重重鬼音,冷漠的扫视着这些蝉群:“你们,不为我所用吗?” 一瞬间的寂静。 鬼种失去了压制,在他的胸口迅速生长,一个极浅的红色印记,烫在了他的肌肤上。 印记越来越多,逐渐要完全展现出来。 殷长夏毫无所查,拿起手中的骨哨,放到了自己的唇边。 骨哨被吹响。 气流在上面,形成了空气旋涡。 他甚至并没有用多少气息。 然而那声音,却让这些蝉群互相撞击,用力得几乎被撞成了一团肉泥,又刷刷的往下坠落。 火光映在殷长夏的面颊上,他被那根蛛丝吊着,底下便是无尽深渊。 这画面如此具备冲击力,那些蝉群互相撞击的样子,宛若一朵朵炸开的烟花,像是在为什么的诞生,而献上生命的庆典一般。 殷长夏:“朝上爬!” 随着殷长夏的提醒,他们才终于明白了过来。 夏予澜飘到了殷长夏的面前:[够了!小崽子,快点收回骨哨!] 殷长夏却沉默着,不断用力向上攀爬,意识快要彻底陷入黑暗。 他的喉咙间发出破碎的声音:“不……够……” 夏予澜完全没了当初戏谑的看着殷长夏不断减少阳寿的乐趣感,反而着急了起来。 他的阳寿还能承受多长时间? 殷长夏的意识有些模糊,手快要完全松开之际,是宗昙动用了鬼骨,令鬼骨恢复成血肉模样,死死的拽住了那根蛛丝。 殷长夏闭着眼,仍发出了笑声。 配合得这么默契? 宗昙冷哼:“玩命?我陪你?” 殷长夏:“……” 这倒不用,他也没这么贪玩儿。 因为右手的发力,殷长夏有了些力气,缓缓朝上看去。 他忽然间被人拽动了几下。 充满阳光的洞口,是几个人堆在了一起,充满了焦急的朝着他喊—— “夏哥!” “殷长夏!” 裴铮:“一起把他拉上来。” 殷长夏眯起眼,快要被这光线给眩晕,被所有人齐心协力的拽了出去。 他身上的那些黑暗,也在渐渐褪去,逐渐迎向了光明。 等终于抵达了洞口,无数人向他伸出了手,而后方的宗昙和夏予澜也在动用为数不多的鬼力推着他出去。 前拽后推,直至他的世界一片光明。 殷长夏大口的呼吸了过来,发现出来的地方已然是灵室,他们赢下来了! 所有人都累得倒在了地上,黄泉路引燃烧成了一片灰烬。 “哈哈哈哈,我活下来了!” “过关了,过关了,这可是B级场啊!” “妈的,够本!” 殷长夏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倒在地上闷笑了起来。 可笑着笑着,他的眼眶便有了几分湿热,不停的抚摸着胸口的位置,那是已经凝结成游戏内核的纪今棠。 一定要救下唐启泽。 他不想再失去朋友了。 对了…… 还有夏予澜。 殷长夏迅速在心底说道:[你要不要暂时寄宿在血玉里?] 夏予澜:[……] 偏心! 为什么宗昙是右手,他就是血玉? 殷长夏:[进入家园,你们就会强制陷入沉睡,太爷爷,我是担心你啊!] 那一声太爷爷简直注入灵魂。 夏予澜脑子一片空白,生前也没享受过什么当人家太爷爷。 他英年早逝,连娃都没有。 再加上他当时是家主,出手又冷血,家族里的那群人都怕他,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人亲近他,还敢这么变本加厉。 夏予澜:[好好好。] 徐默:[……] 这家伙,还真是太爷爷三个字就能哄住? 殷长夏叹了口气,重新把骨哨带在身上,压制着鬼种的继续生长。 他总觉得,一定是樊野在夏予澜棺材上种下阴菇的时候,导致了夏予澜的性格变化。 说好的高岭之花呢? 时瑶:“通关的就我们这点儿人吗?” 裴铮并未回答。 殷长夏:“应该不止,毕竟裴大佬不是在这儿吗?估计有一些是提前到的。” 殷长夏接了话,裴铮这才有了反应。 他温声道:“是有一些,不过游戏通关总共是三个出口,这里是评分最高的出口。” 殷长夏恍惚的点头,又将目光放到了裴铮的身上,总感觉他的眼睛被白纱重重包裹的样子,很像…… “怎么了?” 殷长夏这才回过神来:“你的眼睛怎么……?” 裴铮伸出手指,歪过头,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你喜欢金色吗?” 殷长夏:“?” 他大脑宕机了一秒,才回答道:“喜欢。” 裴铮眼瞳里浮现点点笑意:“那就好。” 殷长夏:“……” 他总觉得这笑意是浮在表面,里面是更深层次的黑暗。 问完那句话之后,裴铮这才解释:“我和李蛹对战的时候受了伤,没事,不必担心。反正……也要回十区了。” 他竟然只字不提家园,而是说十区两个字。 殷长夏越发觉得古怪,还是拿出了阳玉:“按照约定,我把阳玉给你。” 裴铮:“不用了,现在用不上了。” 殷长夏察觉到了危险,猜测着江听云的去向,是不是还在裴铮的身体里? 亦或者,现在掌控身体的就是江听云? 殷长夏心头微沉,想起之前宗昙的话。 九区十区,他们还能时不时清醒,越是靠前的区域,他们便只能陷入沉睡。 看来一切都得等到回到家园,参加A级会议的时候,才能得出答案。 [恭喜诸位玩家通关B级场,正在结算奖励。] 游戏的声音正式响了起来,宣告着本场游戏的结束。 这一刻无疑是喜悦的。 想起那些波折和困境,‘结算’两个字才会犹如甘霖。 [检测到玩家殷长夏,头一个‘植入考核官’概念的任务做到S的玩家,并且保留了奖励,现如今完成本场游戏后,奖励加倍。] [任务奖励为:直接升为C级玩家,阳寿乘2倍。] [正在结算奖励——] [正式场:食欲。] [玩家:殷长夏。] [获得的成就:1.完成怪谈一、二、三的探索。2.带领整个一队,赢取了百年阳寿。3.推动C级场的晋升。4.建立起新规则,育成本场游戏的boss。5.拿到第二个游戏内核。] [阳寿奖励已结算:6年。] [已增倍,最终阳寿:12年。] 殷长夏:[查看我目前拥有的阳寿。] [上次阳寿结算:8年三个月 X。] [租户纳入蛇鳞藤,扣除十年阳寿,其中三年由被掌控者郑玄海支取。剩余:1年三个月 X。] [家园登记载物,获得十年阳寿。] [进入游戏后,怪谈一深渊时间,赢取百年阳寿,被鬼种吃下六十年。] [纳入徐默为租户,扣除十年。] [赢下游戏内核,阳寿增加十年。] [鬼种、凶宅、载物对接时损耗数年阳寿。剩余:37年四个月 X。] [结算奖励后,合计:49年四个月 X。] 他的阳寿竟然快要超过五十年了? 殷长夏一阵恍惚,记起上一次的游戏,他穷到几乎要跟郑玄海去借。 离他的目标已经不远了。 [载物:凶宅(初级阶段)。] [住户:7/7。] [租户:3/10。] [住户其一:宗昙(半鬼王)。] [危险程度:S。] [饥饿程度:81/100。] [好感值:70/100。] 上个游戏好像只有30? 再想到宗昙对别人,好像就只是负数。 殷长夏心脏咚咚直跳,又想起了那个吻。 [住户其二:江听云(半鬼王)。] [危险程度:S。] [饥饿程度:0/100(已产生自食的恶劣影响)。] [好感值:X/100。] [租户其一:向思思(尸怪)。] [危险程度:D。] [所供租金:缓慢推动凶宅升级。] [租户其二:蛇鳞藤(低级邪物)。] [危险程度:D。] [所供租金:绿化凶宅。] [租户其三:徐默(B级场boss)。] [危险程度:B。] [所供租金:可号令现实世界中的X只低级鬼物。] 等终于结算完成之后,众人才缓缓睁开了眼,黄泉路引化作了一根香。 他们都担忧的看向了殷长夏,明白这一次回家园,一定是麻烦重重。 殷长夏:“放心,我有心理准备了。” 比起李蛹、薄临锋,更大的麻烦是陆子珩。 他必须尽快变强,拿到A级玩家席位。 “坐我以灵室,明我以灵台。燃此香,敬鬼神。出!” 燃香而进,燃香而出。 [任务已完成,正在前往家园。] — 家园上空弥漫着一团阴云,水雾包裹了金属大厅。 游戏大厅里光污染分外严重,各色的彩灯落在来往玩家的身上,像是被打翻的颜料盘,各种色块堆叠了起来。 祝钦和詹宁非焦虑的等在了外面,他们都是唐书桐这边的人,企图比任何A级玩家都尽快一步接触到殷长夏。 C级场升为B级场的那次全区通报,已经让太多人盯上了他。 家园已经乱了套。 祝钦:“现在有几波人?” 詹宁非:“熊天意那波,陆子珩那波,加上我们这波,总共三波人,就不知道谁能蹲到。” 祝钦:“……” 这么多A级玩家,还真是殊荣啊。 上次只是他们了。 祝钦:“他们全都去了九区,我们反而蹲在一区,这合适吗?” 詹宁非:“……听队长的吧。” 待前方天光闪过,B级场‘食欲’的亮灯渐渐熄灭,祝钦和詹宁非赶忙跟了上去。 九区十区的玩家来玩密集,到一区玩家就已经减少了许多。 来一区有绝对限制,不仅要B级场,甚至得拿到最优。 除了这个条件外,平日若想来到一区,则必须要C级玩家以上的级别。 无论是哪一条,都是苛刻的条件。 祝钦和詹宁非还以为他们这次会落了空,等殷长夏一队人从中走出时,詹宁非和祝钦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没辜负队长所托。 神了! 殷长夏竟然真的来一区了! “这就是……一区?” 众人诧异的朝四周望去,这里甚至能够称得上是玩家内心的圣地,他们这里面除了裴铮,谁也没来过。 纵然仍是古式建筑,只是其他区域都只有阴天与昼夜,这里却有了晨曦的阳光。 堆积的乌云好似终于被拨弄开,几缕阳光被薄薄的筛选而下,落在了那些青瓦之上,让这里美得好似画卷。 前方有一栋建筑。 A级玩家会议大厅。 那是家园的绝对高台,别区几乎没可能看到这么高的建筑。 祝钦瞧他还在看,求爷爷告奶奶:“爷爷们诶,赶紧溜吧,你们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多受人瞩目的吗?” 时瑶:“受人瞩目?” 家园本就崇尚强者,这里面他们佩服的也就殷长夏和郑玄海而已。 祝钦转过头,一看到她脑子就炸了。 最近新晋的那个A级玩家,好像是这位的…… 弟弟? 祝钦背脊僵硬,这群人都是些什么怪物啊,怎么各个都是大人物。 祝钦收起了方才的口气,僵硬得好像在大会上做年度总结报告:“游戏晋升成B级场,却难得一见的得到了全区通报,又逢A级玩家会议,你们是被几个A级玩家留意了。” 众人:“……” 李玖嗓音沙哑的开口:“那……九区十区那些……” 祝钦:“大部分都被A级玩家会议吸引了。” 李玖悬吊的心总算落下:“还好、还好。” 众人本打算就此离开,纷纷接过了祝钦和詹宁非手里递过来的遮掩道具。 现在更重要的是去找唐启泽。 祝钦:“你们别被九区的盛况吓一跳啊。” 李玖觉得自己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了,此刻却活生生结巴了起来:“盛、盛况?” 祝钦:“A级玩家的一举一动,都吸引着家园其他的玩家,他们都派人蹲点你们,更别提那些玩家了。还好他们不知道名单,但你们一露面,保准儿……” 李玖顿时打了个寒颤:“妈的!” 郑玄海看似淡定,实则麻木的抽出了怀里的东西,本打算往嘴里来一口。 李玖看向了他,被呛了一口气:“那是你的载物,不是烟!” 郑玄海:“……” 失策了。 抽烟抽成习惯了,本来好不容易戒了,现在遇到这种事情,就成了下意识习惯。 殷长夏:“先回九区,一切等救醒唐启泽再说!” 众人:“好!” 祝钦和詹宁非瞧他在这种时候还念着唐启泽,对唐书桐让他们在这里等着的事儿,也没了微词。 原本以为唐启泽会接下唐书桐手里的势力,看这样子,唐书桐是打算让弟弟去殷长夏这里。 众人收敛着,打算悄悄离开一区。 哪知道刚抵达一区大门,便听到那边传来熙熙攘攘的队伍声—— “真烦人!食欲里出来的都是些E级玩家,怎么可能是咱队长要找的人?” “听说跟裴大佬一起的人嫌疑最大,可我们也没瞧见裴大佬啊。” 殷长夏默默的看了眼裴铮,悄悄做出了口语。 罪魁祸首。 裴铮没有生气,反倒发出一阵轻笑:“噗。” 他的笑声成功引起了旁人的注意,那边的大队伍突然停了下来:“你们站住。” 为首的是寒鸦里的二把手吴值,他却不是和陆子珩一道,反倒加入了熊天意的队伍。也正因如此,陆子珩才一直没对他下手。 他狐疑的扫视着对面:“回一区了,怎么还这么鼠头鼠脑的,不敢露脸?” 又是寒鸦的人?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本身便对寒鸦抱着恶感。 祝钦:“我们来一区办点事,什么时候你们连这事儿都要管了?” “骗小孩呢?莫不是其他队伍,来一区蹲点的……” 吴值冷笑,“你们脑子是不是有病?觉得那些人会在B级场获得最佳奖励?” 祝钦:“……” 别提,还真得到了。 祝钦当时也觉得震惊,下巴都快吓掉了。 祝钦当然不能说,只得自己一个人暗爽,死死的憋了起来:“是是是,既然都看出来了,我也不藏着了,我们脑子是不太好使,现在能让我们过去了吧?” 吴值扫视着他们:“情报交换懂不懂?现在都被你们知道了我的身份,总得把脸露出来看看,让我知道你究竟是哪家的……” 刚说着,吴值便朝着他们伸出了手。 可他的目标竟然不是祝钦,反倒是殷长夏。 祝钦心脏骤停:“你够……” 那句话还未说完,祝钦便瞧见吴值的手指僵在了原地。 到底怎么了? 祝钦顺着众人的视线,也缓缓向后望去,便瞧见一个人影立在了他们面前。强大的压迫感,让人无法忽视。 是A级玩家黎靖。 虽然他向来低调,行事却如一台机器般精密狠厉。 黎靖:“你们,跟我走吧。” “什么?”吴值表情错乱,“黎队,怎么由您亲自过来了?” 黎靖和薄临锋关系极好,可以说没有人不会给黎靖面子。 甚至有传闻,说黎靖在升为A级玩家之前,是薄临锋队伍里的。 黎靖抬眼:“我不喜欢重复,薄队邀请你参加A级玩家会议。” 薄队? 薄临锋! 众人赫然瞪大了眼,心脏宛如被重击。 A级玩家第一人发出了邀请! 第118章 第一章 第一章 吴值一脸的懵逼, 用手指着自己的脸。 邀请他? 黎靖连理都没理,目光从庞大的人群当中,锁定到殷长夏一人。 很难想象, 他们在没见过面、又是戴上遮掩道具的情况下,黎靖竟然能一眼捕捉到他。 殷长夏不由沉默,这就是A级玩家的洞察力吗? 殷长夏故意装弱,苦涩的咳嗽了几声:“咳咳,A级玩家的会议,像我这种级别, 一拳就能把我打趴下,怎么能接受邀请呢?” “在家园,A级玩家就是绝对。” 李玖悄悄在殷长夏的耳边说道, “这次会议由薄临锋带头, 他说了算。” 黎靖并未反驳,俨然是认可了李玖的话。 他不喜欢说话, 能少费唇舌, 就尽量少费唇舌,不是什么为人淡漠, 纯粹就是懒。 黎靖向李玖投去一个满意的眼神,有人代话再好不过。 “就是这样。” 李玖:“……” 他的思维变得空白,热血直冲脑门, 脑海里被游戏深深植入了对A级玩家的向往和憧憬,这便是家园的规则。得了A级玩家的肯定, 李玖这一刻竟然想要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冲撞过去。 太吓人了。 除非脑子里已经建立了敌对的意识和概念, 要不然乍一眼的赞赏, 太容易失去防备了。 李玖平复了许久, 才恢复过来。 说来奇怪, 在这瞬间,李玖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殷长夏。 A级玩家还能说凭着游戏植入的规则,才让他们变成了这样。 而殷长夏……则是依靠自身魅力,来吸引着其他人。 看看殷长夏身边的郑玄海和时瑶,连唐书桐的弟弟唐启泽也是如此。他把两个A级玩家的至亲都把控得死死的,搞得那两个A级玩家,都不好对殷长夏动手。 殷长夏现在便吸引了许多人入队,倘若变成A级玩家,又有游戏规则加持,对玩家的吸引力…… 恐怕会变得异常恐惧。 李玖还能想象到,届时家园的玩家会有多疯魔。 那个时候莫不是要变成殷长夏邪/教团伙? 痛苦面具.jpg。 黎靖直视着殷长夏:“跟我走吧。” 吴值难以置信:“黎队,他……” 黎靖连一个字都不愿多说:“跟我走吧。” 吴值:“……” 可真是闹了个大乌龙。 他刚才听了这句话过后,内心还生出了一阵狂喜,觉得自己努力多年,终于被薄临锋给看上了。 邀请参加A级玩家会议啊! 这么大的殊荣,砸得吴值脑子晕晕乎乎,走路都像是走在云端一样。 谁知道黎靖一番话,立即把他拉回了现实。 吴值涨红了脸,听到四周除却惊叹,还有憋笑鄙夷的表情。 他的心沉了沉,便把自己出糗的账,全都记在了殷长夏的身上。 这小子还蒙着脸? 他一定要查清他是谁! 时瑶露出担忧的目光:“我们刚回家园,还没休息过……” 再说殷长夏的体力,能支撑得住吗? 殷长夏心头微暖,知道时瑶的意思。 黎靖:“哦,是你。” 时瑶:“??” 看在时钧的面子上,黎靖勉强多说了两句话。 “不亏待,放心。” 吴值就更吐血了,黎靖的做法是把他的脸打了一次又一次。 刚才那小子就算了,现在又来一个? 吴值气压低沉到极点,突然被黎靖的态度迷惑,分不清究竟让食欲这个游戏升级,并且全区通报的人是谁了。 他还得查清主导者是谁。 裴铮:“我也跟着去。” 吴值终于爆发:“你谁啊?A级玩家会议,是个猫猫狗狗都能去的?你够格吗?” 裴铮将遮掩容貌的兜帽掀开,露出了那张清隽的脸。 “这样够吗?” 吴值:“……” 所有人都吓白了脸,有些人还朝后退了半步,低下了头不敢再看裴铮。 “裴大佬……?” “您,您也在呢!他就是个傻逼,没什么脑子,无意冒犯您。” 这要是当场发飙,所有人都得遭殃! 这一刻,他们都恨上了吴值。 裴铮没有说话,态度让人捉摸不透。 倘若是之前,裴铮恐怕早就骂骂咧咧过来了。这人可是个大魔王,做事说话向来直来直往,又完全靠实力说话。 对于拥有实力的人,裴铮还是会礼遇的。 而现在他什么也没做,如山水画般的眉宇,被天边几缕阳光所拂照。 看似身处于万丈光芒之下,实则一切都是虚浮于表面,根本无法抵达内心。 有一些扛不住压力的人,牙关都开始打颤:“裴大佬,我、我们先走了!” 吴值:“……” 他再也不敢停留,连调查和算账的事,都抛之脑后。 这不露山水的气场,未免也太可怕了。 像是一只藏在暗中的毒物,止不得就会咬你一口。 便连殷长夏也目露疑惑,总感觉现在占着身体的人是江听云。 但这里可是一区啊,宗昙和夏予澜都沉睡了,江听云应该也不是特例。 殷长夏一时间分不清眼前的裴铮什么想法,或许只是因为A级玩家会议临近的缘故? 殷长夏目光闪烁,打算试探一番。 黎靖:“走吧。” 殷长夏:“……” 三人朝着前方走去,直至完全看不到身影,已经快要抵达那栋古建筑。 时瑶和郑玄海等人仍然站在原地,并不像他们一样觉得这是殊荣,反倒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詹宁非突然压低了声音:“祝钦,你干脆带他们去咱们一区的暂居地,先不回九区了。” 祝钦诧异的说:“这……” 詹宁非:“唐队本来还在九区等着,现在看已经来不及了,我现在要立刻去九区,把这件事情告知唐队。” 唤醒唐启泽的事,必须得等到A级玩家会议之后了。 希望唐启泽还能撑住。 祝钦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无可奈何的妥协:“好。” 待詹宁非离开这里,祝钦才对郑玄海和时瑶说:“走吧,咱们也得开始行动了。” A级玩家会议之后,家园会有特殊游戏开启。 — 殷长夏被他们带着,终于抵达了独属于A级玩家的会议楼。 殷长夏笑眯眯的问:“裴大佬,我一外行不明白,你给介绍介绍这里啊。” 黎靖这人又冷又懒,看样子是不会插嘴的。 倘若现在掌控身体的是江听云,一定会被他糊弄过去,毕竟江听云和裴铮的记忆又不互通。 裴铮似乎看穿了他的企图,对这样明面上的花招并不讨厌。 阴毒的他可见了太多了。 殷长夏这样的,反倒是小猫爪子挠。 他只觉得可爱。 “会议楼只是家园其他玩家的叫法,这里一开始其实是没有名称的。” “楼里统共六层,每层容纳两位A级玩家。” 殷长夏微怔:“那一共可以容纳十一位A级玩家?” 裴铮:“是十位,底楼是会议室。” 数字再次落到了‘十’,让殷长夏感到疑心。 时钧突然升为A级玩家,和陆子珩的晋升方式并不一样,一定是薄临锋动了什么手脚。 虽然深渊博物馆的时候,殷长夏就觉得时钧藏藏掖掖,像是没使出所有实力,还总是装成小迷弟的样子,实则是打量和试探他。 这种异常的速度,引起了殷长夏的注意力。 等他们终于抵达了门口,黎靖咿呀一声推开了里面的大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大的空间,上方无数垂落的干花,呈现倒掉的方式,几乎挤满了整个一楼。 几个人都坐在长方形的红桌前,姿态各异,有规矩坐着的,也有吊儿郎当的踩在椅子上的。 其中有一个人最特殊。 他整个人被固定在病床上,脸上被包裹了无数纱布,身上打着点滴,死瞪着眼看着殷长夏。 是李蛹! 受了这么重的伤,连休养也没来得及,没想到就被人给拽过来了。 黎靖领着殷长夏进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薄临锋可真有意思,邀请一个C级玩家?” 李蛹发出苍老的声音:“C级玩家……嗤,这人前不久可是E级玩家。” 此言一出,惹得屋内的几人面露古怪。 尤其是熊天意,他在A级玩家里资格最老,就算是停滞不前了,也没堕落到这个地步。 熊天意隐隐对薄临锋生出了几分不满,总觉得薄临锋是滥用A级玩家权限。 让一个E级玩家踏入这里,便是对会议室的玷污。 熊天意冷着脸说道:“还差几个?” 李蛹:“唐书桐、陆子珩、薄临锋。” A级玩家已经抵达大半,只剩下几个重量级的人物没有出现。 黎靖言简意赅的对殷长夏说:“去那边。” 殷长夏:“?” 黎靖:“坐。” 殷长夏:“……” 这么说话不累吗? 初看黎靖时,他还觉得这人性格犹如冰块一样,没想到内里却是这样的人。 殷长夏无奈走了过去,发现这里除了几个A级玩家,还有一个B级玩家,对殷长夏的到来抱有强烈敌意。 他这态度,更让殷长夏感到古怪了。 薄临锋到底想做什么? 李蛹扫视着众人:“这个B级玩家是谁的人?” “我。”熊天意不耐烦的问,“怎么,有意见?” 李蛹恶劣的说:“熊天意,你还是这么顾手下的人。” 熊天意:“那也总比你每次都霸占名额却不推任何人更强,你手下的人也是够可怜的,怎么遇上你这样的黑心队长。” “哼。”这样的辱骂根本不痛不痒。 李蛹时不时将目光落向了殷长夏的身上,眼神阴冷至极,没想到殷长夏能从那种天罗地网里逃脱。 也罢。 将来有的是机会。 李蛹不是个蠢人,懂得在这种时候收敛锋芒,他反倒刺激着熊天意:“你再推人又有什么用?哪次不是薄临锋推的人成了A级玩家?” 熊天意:“……” “先是黎靖,再是时钧,现在……” 李蛹低低的笑着,“你可真为你感到不值,你手下那些人,明明好几个不错。”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熊天意看向了殷长夏,略带不喜的打量了起来。 怎么到了会议楼还戴着兜帽? 李蛹拐弯抹角的为自己吸引仇恨值,殷长夏怎么可能毫无索察? 殷长夏扫视着那边,知道李蛹和他已是水火不容,只是碍于这个场合才没有动手。 可明面上不敢,不代表暗地里不敢,暗处的波涛正在缓缓流动。 熊天意等得快没了耐心:“会议就要开始了,不说薄临锋了,怎么唐书桐和陆子珩也没来?”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咿呀开门声。 唐书桐平日里的沉稳,已经被撕破,面颊也染上了一层薄汗,好似是害怕殷长夏受到为难,迅速赶过来似的。 在看到殷长夏时,唐书桐这才恢复淡定的神色,一举一动透着诗书气和优雅,坐到了红桌前面。 熊天意向来直来直去:“哟,看看谁来了。你弟弟呢?怎么还躺着啊?” 之前的交易被终止,让熊天意一直耿耿于怀。 他甚至至今都不知谁坏了他的好事。 唐书桐平静的说:“不劳你操心。” 熊天意:“家园除了我的载物,就必须收集到人皮灯笼和血玉里的阴玉,才能把唐启泽唤醒,他应该没多少时间了吧?” 唐书桐淡笑着喝茶,没有同熊天意耗费唇舌。 直到熊天意说到…… “你手里的阴阳佛牌呢?唐启泽要是再不醒,可连你手里的载物都无法……” 唐书桐表情微变,拿着茶盏的手骤然拽紧,目光凛冽的瞥向了熊天意:“这与你无干。你不会觉得,自己没点烂事被人知道吧?” 无法什么? 殷长夏没听明白熊天意的弦外之音。 看来这个A级玩家会议,会暴露太多有效信息了。 殷长夏还发着烧,却饶有兴趣的观察着所有人,像是在玩着一个解谜游戏一样兴致勃勃。 殷长夏身侧的B级玩家毕冠林,一副满头冷汗、脸色苍白的样子,生怕自己听得太多,又没能成为和他们一样对等的A级玩家,后面会被这些人灭口。 毕冠林再看身侧的人,原以为会跟他一眼忧心。 结果他甚至笑了好几声,低声呢喃道:“有意思。” 毕冠林:“???”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吗? 毕冠林心里一阵恐慌,只觉得他是脑子出了问题,这些A级玩家看他们的眼神可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 自己还有熊天意撑腰,这小子有什么? A级玩家会议已经快要召开,还剩下最后五分钟。 终于在这个点,最后的两人姗姗来迟。 薄临锋一到,众人散漫的气场就完全变了,气氛宛如凝固不化的冰,连呼吸的节奏也变得快了半拍。 “都来了?” “那就提前开始吧。” 薄临锋人如其名,浑身上下如一柄锋利的寒刀,眉眼深邃,骨相极佳,眉峰处还有一道刀疤,整个人犹如苍鹰、如雄狮,安静却显得危险。 那种猛烈的感受,瞬间便如龙卷风一般袭来。 他身侧的陆子珩没有任何的影响,缓步走到了殷长夏的面前,将目光对准了毕冠林。 毕冠林涨红了脸:“陆队好!” 陆子珩缓慢的眨着眼,里面藏着迷雾和残缺感。 正巧这里有三个位置,他便主动坐了下来。 熊天意:“陆子珩,你是不是脑子发抽啊,这边才是A级玩家该坐的地方!” 陆子珩像是濒临碎裂的玻璃瓶,身上仍然穿着那身起球的毛衣,额间的卷发遮住了他的眼睛,显得有些迷离,仿佛隔了层水雾:“我坐错了吗?” 薄临锋:“没错。” 熊天意:“……” “作为A级玩家,本身就不用守这些规矩。” 薄临锋扫视着众人,“一味的顺从规矩,就会在游戏里失利。我们需要做的……” 殷长夏原以为他会说推翻规矩。 而薄临锋却缓缓吐出了几个字:“去玩弄规矩。” 殷长夏:“……” 在薄临锋说出这番话之后,头一次引起了殷长夏的注意。 他曾经和郑玄海说过类似的话。 殷长夏嗅到了不一般的气息,那个时候的他只是这么去想,并且努力朝着那个方向去做。而眼前的薄临锋,明显是把这条原则贯彻到底。 殷长夏打量的目光很是露骨,薄临锋却毫无回应。 分明是薄临锋在邀请他,可薄临锋却像是把他当成了可有可无的空气。 还真是奇怪。 陆子珩凑到了殷长夏的面前,低声叫出了他的名字:“阿祈……” 殷长夏身体僵硬,原以为自己戴着遮掩类道具,陆子珩便不会认出他。 陆子珩面色苍白,缓缓向着殷长夏伸出了手。 众人如临大敌,还以为陆子珩要在会议开始之前发疯,更甚者如毕冠林这样的人,直接站起了身体,离开了自己的座椅,还拿出了匕首。 他到底想干什么? 然而陆子珩却不轻不重的把手放到了殷长夏的头上,轻轻的揉了揉两下。 陆子珩转头看向他们:“你们怎么了?” 众人:“……” 陆子珩这是转性了? 他的双鱼玉佩,在A级玩家之中,都算特别的了。 再加上陆子珩晋升速度太快,没人不对他抱有忌惮。 因此在看到陆子珩这个模样的时候,他们除了不相信,就觉得是自己眼瞎,丝毫没有半点放松。 “你们……认识?” 陆子珩唔了声,像是做出了思考。 熊天意都以为陆子珩是想告诉他了,哪知道下一句便是:“你猜?” 熊天意:“……” 你有毒! 唐书桐忌惮的朝这边瞥来,总算知道殷长夏的毒舌是从哪里来的了。 看来是有继承。 这兄弟两某些方面还真是一个样。 薄临锋终于将目光放到了这边,因为陆子珩的行动,才使他‘屈尊降贵’的注意到殷长夏。 殷长夏眯起眼,突然间明白了过来,看来不是A级玩家,薄临锋就不会有半点兴趣。 有意思。 他越来越好奇了,薄临锋到底想做什么? 薄临锋:“开始吧。” 熊天意僵硬的站起身:“这次我想推手里的毕冠林,他进入家园已经三年,手里的阳寿还剩六十八年,是难得的好苗子。” 薄临锋:“载物进度呢?” 熊天意:“已经到第二阶段的对接了。” 薄临锋淡淡的嗯了声,既不表扬,也不排斥,任谁也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熊天意对手下的人极好,自然想帮他们多多争取。 熊天意朝着毕冠林使眼色:“你还站着干什么?坐啊。” 毕冠林吞咽着口水:“啊……好,我坐。” 身侧就是陆子珩,他的载物这样邪门,连原寒鸦队长秦封都能杀。对于这样不稳定的异类,毕冠林无法用常人的逻辑去揣测他,也无法推测出陆子珩接下来想干什么。 他僵硬着,挪着自己的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不过毕冠林不敢坐死,大部□□体都在外面。 见他这个反应,熊天意嫌弃丢人。 熊天意虎目一蹬:“给我坐直点!” 毕冠林:“……” 他只得硬着头皮,坐姿犹如幼儿园学生,端正又标准。 薄临锋:“接下来,我想说说……” 熊天意:“是推人的事?这小子才C级玩家啊,有什么资格!?” 薄临锋:“推人?谁说我要推他?” 熊天意愣住了,脑子直接宕机,没想到薄临锋会这样回答。 黎靖亲自去邀请殷长夏,他们还以为殷长夏早就加入了薄临锋阵营,今天的人选非殷长夏不可了呢。 结果搞了半天,这一切只是他们自己的揣测,薄临锋根本没这个打算? 所有人都讪讪的坐直了身体:“那邀请他是为了什么?” 薄临锋将手交叉在桌上,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只露出那双锐利的鹰眼。 “前段时间,有玩家把游戏降级为F。” 殷长夏装傻充愣,无辜的说:“有吗?怎么没见大家讨论呢?” 薄临锋如审讯般:“这事儿因为太匪夷所思,被全体A级玩家用权限压下,因此只出现过短暂的一瞬间,就彻底屏蔽了,除却少数B级玩家外,其他底层玩家并不知晓。” 殷长夏装得一脸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薄临锋眯起眼:“接下来,你们这批玩家进入了新星榜。我起初以为,这个人是立即去载物大厅登记的纪今棠。他的载物又正巧是强力攻击一类,数个巧合,让大部分人把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 殷长夏:“……” 说起纪今棠的时候,殷长夏的心脏便如针扎。 然而他又很快的掩盖了过去,像个局外人一样回击:“我们这批人也很庆幸,能和他待在一起。” 薄临锋像是被他给逗笑,从怀中拿出了一样道具。 “测谎类道具,只能说真话,你该不会不清楚吧?” 殷长夏眼皮一跳,看来这次薄临锋是来真的。 殷长夏:“请问。” 薄临锋:“你的载物使用一次需要多少阳寿?” 陆子珩没有帮衬,上方悬吊的干花,突然落下了几片枯萎的玫瑰花瓣,散在了陆子珩的头顶。 而他连动也没动,仿佛这事儿与他无关。 殷长夏却明白,陆子珩越是想知道一件事的时候,越是会这样表现。 他正在被好几双眼睛注视着。 殷长夏:“一个月。” 此言一出,惹得众人面露诧异。 就连唐书桐也是如此,还以为殷长夏的载物很强,要不然怎么能频频通关游戏,甚至还在载物登记大厅,造成这么大的骚乱。 结果……只是一个月? 薄临锋:“是攻击类的载物吗?” 殷长夏笑道:“不是。” 测谎类道具并无任何问题,而殷长夏也能把这话给说出来,就代表着他没有撒谎。 难道真是他们找错了? 薄临锋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C级场是怎么晋升为B级场的?” 这话直击核心。 原来他铺垫了这么多,只是为了让自己侃侃而谈,专程引诱他做出放松的姿态。 现在不回答,亦或者稍稍迟疑,便是不打自招。 该死,前两个问题原来是这个作用。 陆子珩终于动了,一股扭曲的恶意席卷而来:“阿祈,你回答不出来吗?” 他柔弱时,陆子珩会动用一切力量去保护。 而他强大时,陆子珩却会去打压。 他的保护欲和控制欲同样强烈。 殷长夏至今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殷长夏咬了下舌尖,迫使自己脑子清醒。 他吐出灼热的气流:“我当然答得出来,因为这就是我做的。” 话音刚落,便惹得众人神色微变。 身侧的陆子珩身上传来尤为刺骨的恶意。 殷长夏只捡了真话,逻辑上却十分完美,找不到任何破洞:“我在深渊博物馆的游戏担任了考核官,这点时钧也知道。我把其中一项考核官任务做到了S级,被游戏给出了奖励,它当初询问了我两个问题。” “是立即获得奖励,成为D级玩家;还是保留奖励,不必再做一次考核官任务,下一场游戏只用活下来,成功通关,便能直接晋级为C级玩家。” 薄临锋:“所以你选择了后者?” 殷长夏:“是。” 这倒是稀奇,一般的新人,连下一场游戏能不能过都不知道,更别提能忍得住保留奖励了。 薄临锋:“但我的情报里说……你杀了半鬼王?” 半鬼王!? 唐书桐都吃惊极了,诧异的看向了殷长夏,没想到他这一趟这么凶险。 遥想起殷长夏是为了唐启泽才进入游戏的,唐书桐的内心满是复杂,看来他那个傻弟弟的选择是正确的。 殷长夏继续捡走一堆真话答道:“那是因为,我得了这个特殊奖励,成为了游戏的一环。它给了我一个权限,让我在怪谈一指定boss。” 薄临锋:“但你到了怪谈二才用?” 殷长夏笑眯眯的说:“要不然,怎么能让C级场升为B级场呢?” 众人:“……” 好家伙,直呼好家伙! 一般新人拥有厉害的载物,便会不由自主的去依靠载物,殊不知这种状态才是危险的。 而殷长夏不仅拥有非次数类的载物,还能搞这么多骚操作,用新规则去逼退旧规则。 这是在玩弄规则啊。 漂亮! 薄临锋在看殷长夏的眼神,终于不再像刚才那样轻视,头一回认认真真的打量起了殷长夏。 “的确够格。” 薄临锋淡漠的问,“怎么样,心服口服吗?” 熊天意彻底失去了争辩的想法,纵然不想承认,但的确是他推出的人……不如殷长夏。 殷长夏:“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不知道薄大佬到底想干什么?” 若殷长夏刚才哪怕有半点应对不得当,薄临锋都不会把话题继续下去。 可正因为殷长夏应对极佳,薄临锋才认可了曹登的话。 此时久未说话的时钧,终于在此时开了口:“我来告诉你吧。” 他的脸颊十分稚嫩,透着些婴儿肥,外貌看着十分青涩,像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然而在场大部分人都知道,这家伙切开有多黑。 “A级玩家培育规则。” 时钧露出了些许善意,他对美的东西向来温和,“我就是这么成为A级玩家的。” 殷长夏:“……” 这是时瑶一直想要问的,也是殷长夏刚才最核心的疑惑。 陆子珩和时钧一定不是用同样的办法成为A级玩家的。 时钧向他解释道:“成为A级玩家必须收集三个游戏内核,且成为B级玩家的时候,还得接下考核官任务。这是家园大部分人熟知的方法。” 玩家每升级一次,就要接下考核官任务。 但仅限于E级到D级。 而D级往上,如果接下了考核官任务,又无法完成,便要承担所谓的降级。 而B级到A级的考核官任务更为凶险,是平时的三倍难度。 难度提高的同时,还追加了一条新的规则—— 抹杀。 如果无法成为A级玩家,对B级玩家而言就是个死字。 越是高位的人,越无法放弃眼前的一切,去承担这样的风险。 时钧:“另外一种,便是全员A级玩家同意推荐,B级玩家不用走考核官任务,只需要收集完三个游戏内核。” 殷长夏干笑:“第二种的难度也不小。” 如果现在的A级玩家不是薄临锋在统领,只怕用这个办法,得一个个的打过去才行。 殷长夏:“所以你们现在,是想定我为人选?” 此言一出,最先生出反应的是李蛹。 他仍然躺在病床上,眼珠疼痛到了极点,仍然死命的瞪着殷长夏。 必须得破坏才行! 不能让殷长夏成为A级玩家! 可恨他不能把殷长夏手上起码两个半鬼王的事抖出来,毕竟食欲这个B级场有他的手笔。 暴露殷长夏,就是暴露他自己。 如果当真成功,以薄临锋的性格,是决不许A级玩家之间互相残害,他和裴铮迟迟没在家园动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薄临锋对收集十位A级玩家,有着几近病态的渴望。 至于原因,他们谁也不知道。 正当李蛹想开口的同时,一旁的陆子珩却率先拽住了殷长夏:“失陪。” 殷长夏毫无防备,直接就被陆子珩带着朝门口走去。 他即将绕过薄临锋的同时,薄临锋终于有了动作,同时拽住了殷长夏的另一只手。 陆子珩将目光对准了薄临锋:“放手。” 薄临锋却不在乎他的神经质,朝着殷长夏说道:“你什么时候考虑好,什么时候都能来回复我。” 众人:“……” 这是什么难得一见的修罗场啊! 不过也就有潜力的新人,能让薄临锋这样‘和颜悦色’,换做是其他人或者副本鬼物,薄临锋的杀伐果决才会展露无疑。 陆子珩的表情越来越冷,他沉默着,眼底的冷光被过长的卷发所盖住,仿佛几年前他和殷家断绝关系的那个雨夜。 直到…… 殷长夏:“薄大佬,麻烦你松手。” 陆子珩的手本在用力,快要捏出一个红印。在听到殷长夏这句话,陆子珩就像是被惊醒了那样,手上的力道也在同一时间放松。 薄临锋并不觉得被冒犯,重新坐回了椅子,背对着殷长夏和陆子珩。 薄临锋鼻翼间发出低笑:“你放心,这段时间我不去查你的身份,也不会让他们去查你的身份,你只需要认真思考这一个问题就行了。” 殷长夏和陆子珩已然退出了会议楼,瞧见家园已经转入黑夜。 天上并无一丝光亮,只有淅淅沥沥的小雨。 陆子珩拽着殷长夏,始终没有说话。 直到两人快要走出一区,郑玄海和时瑶已经在暗处等了很久,时瑶正要张嘴喊出殷长夏的名字,却被郑玄海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唇,立马拉着她往后拽。 时瑶疑惑的望着郑玄海,不明白他的意思。 郑玄海却朝她使着眼色,仿佛想要告诉她什么。 时瑶顺着他的目光望了出去,才发现离开会议楼的不光是陆子珩,竟然还跟着裴铮。 快要抵达大门的陆子珩突然间停下了脚步:“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拉你出来?” 殷长夏嬉皮笑脸的说:“正好我也想出来,顺路嘛,哥!” 陆子珩:“……” 他转过头,将手伸了过去,放到了殷长夏的面颊上。 雨丝淅淅沥沥落下,而陆子珩向来迷离和带着破碎感的眼神里,竟然映入了自己的身影。 指尖尚未触及到殷长夏,仿佛被陆子珩人为的隔了一层玻璃似的。 他想要触碰,却最终停于半空。 陆子珩的声音很轻,犹如行将消散的烟缕:“阿祈,你想过没有,为什么当年爸妈会收留我?” 殷长夏:“你现在愿意告诉我了吗?” 陆子珩的眼底翻涌着陌生的情绪:“其实我早就应该告诉你才对。” 前方突然间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光柱,那是游戏在清扫着失去所有阳寿的玩家,在夜雨之中,那些光柱也萦绕了一层水雾。 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就像置身于梦境之中。 殷长夏以前从未细想过这个问题,而如今进入游戏,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之后,反倒对这件事情产生了疑虑。 殷长夏的心脏咚咚直跳,一个答案即将呼之欲出。 陆子珩的面颊苍白得如同一个死人,身旁的景色异常瑰丽,离他们最近的一区,也升起了一道光柱,里面满是飞舞的光粒子。 这是一场死亡的盛宴。 陆子珩的手终于触碰到了殷长夏的面颊。 “因为……” “我是被他们所选的镇棺人。” 第119章 第二章 第二章 殷长夏心脏钝疼, 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明明周围没有起风,他却像是站在狂风暴浪之中,被不断拍打而来的浪花卷湿。 “夏家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为什么还要找镇棺人?” 殷长夏捏白了手, 掌心也烙下了月牙印。 陆子珩:“夏家气运全都系在凶棺身上, 一旦开始供奉,就绝不可能停止。他们也想过不再继续, 最后死得只剩下你, 这不就是结果?” 多么可悲。 祸兮福所倚, 福兮祸所伏。 这样简单的道理, 夏家自然明白。 殷长夏嘴唇泛白,被冻得不由自主的打颤:“他们是为了我, 才收养了你?” 其实他早该产生这样的联想。 宗昙和江听云是收养, 陆子珩也是收养。 夏予澜是一千年前, 宗昙和江听云是五百年前, 而至今日……是陆子珩。 陆子珩空洞的眼瞳如两汪旋涡, 似乎要把人给吸进去:“起初或许不是这么想的, 他们结婚数年都没有孩子。但后来有了你之后, 他们就开始为你打算。” 殷长夏:“所以那个雨夜,你离开了家?” 陆子珩:“我总不可能等死。” 他时常被噩梦所惊醒。 也许很好笑,他这样的刽子手,也会做噩梦。 原以为父亲母亲不会放走他, 可而后的十年,他们都没有继续下去, 每年还会寄一些明信片来, 上面总写满了密密麻麻卑微的语句。 如果只是纯粹的恶, 那该有多好? 这样一来, 他何至于变成这样? 爱被抽干,恨被抽干,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十年了,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淡漠。 纵然用各种先进仪器检查过身体,也看过多少心理专家,都找不出病因。 陆子珩都掰着手指想过,自己到底还剩下多久,会失去所有的情感,变得再也不像个人类。 直到…… 他发现了殷长夏得了绝症。 那一刻被激起来的是强烈的保护欲。 他需要他。 哪怕是恨。 四周水雾蒙蒙,空气里满是湿濡,犹如醉人的春酒一般,靡靡小雨如丝线一般落在了殷长夏的身上,刺得他肌肤也在发疼。 这不禁让殷长夏想起了陆子珩离家的那一夜,比今夜的雨可大多了。 当年的陆子珩是不是也觉得,被淋了个浑身发凉? 两人便这样僵硬的立在原地,没有任何人打破沉默。 殷长夏抬眸望向陆子珩,他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就像带上了淡淡悲凉,被细雨淋得那件起球的灰色毛衣,也落下点点晶莹的雨滴。 此刻还能在毛衣上看到形状,它们无法融化,也无法取出,便将自己处于这样两难的处境。 到头来,还不是会被碾碎。 陆子珩的眸子里全是易碎感,被额间的发丝遮住了一半。他极度渴望装入感情,却是一个已经碎掉的玻璃杯,一边漏一边病态的装,到头来仍旧什么也没有。 殷长夏喉头哽咽刺痛,也不知是不是发烧的缘故。 “哥……” “阿祈,你发烧了?” 喊出话的同时,陆子珩也开了口。 陆子珩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说过什么话,一如平时的状态,只是放在面颊上的手缓缓挪动着,亲昵的动作里,充满了怜爱的意味。 可殷长夏知道,恰恰是因为他的发烧,才稳定住了陆子珩的情绪。 陆子珩:“发烧可不行,这里离唐书桐的地方应该很近了,我带你过去。” 殷长夏呼吸里满是灼热:“我……” “又在逞强。” 陆子珩直视着他,眼底满是空洞,“把一切困难的事都交给我不好吗?” 附近有光柱,便意味着,游戏在清扫失去阳寿的玩家。 光粒飞舞,翩翩如蝶,瑰丽又让人迷失,然而这却是由玩家的死亡所带来的。 家园一切的瑰丽,都建立在腐朽之上。 殷长夏深深明白,陆子珩看似稳定的表面暗藏着什么东西。 他的弱,就是陆子珩的稳定剂。 殷长夏僵硬的站在雨里,内心一个声音不断提醒着他,得糊弄过去,一定要糊弄过去,不要正面和陆子珩硬碰硬。 可在听闻了那件事情的时候,他就连说谎也无法做到。 殷长夏声音发瓮,带着浓浓鼻音:“你一直在试探我?从焦兴凯,到尹越,再到霍一尘,现在能确定了吗?” 那张薄薄的窗户纸,竟然以这样的形式被捅开。 陆子珩:“……” 正因他无法再继续忽视下去,在A级玩家会议上,才会比往日更加不稳定。 陆子珩:“早在你回来之前,我就确定了。” 他是凶棺之主。 就算他四年前再怎么阻止,事情还是望着他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 殷长夏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四年前,你就知道了凶棺?” 陆子珩:“阿祈,我教你,你厄运缠身了那么多年,现在知道了原因,你应该对别人的态度更激烈……更厌恶才对。” 凶棺关系夏家福祉。 那便是凶棺催促着要新的镇棺人的报复。 陆子珩不肯去死,也不肯成为镇棺人,那些东西便加诸在了殷长夏的身上。 他分明是想袖手旁观的。 可直到听闻殷长夏得了绝症。 陆子珩那个时候,便疯了似的晋级,当了四年的E级玩家,升级为A级玩家,不过短短几月。 这便是理由。 许多事情,殷长夏已经明白了理由,内心翻涌着各类情绪:“你是别人?” 厄运缠身。 原来那么久之前,便是凶棺在催促着他了。 陆子珩:“……” 陆子珩:“那你怪我吗?” 殷长夏急急的说:“怎么会。” “那就好。” 陆子珩终于露出了一个虚浮的笑容。 殷长夏也跟着他笑了起来,便觉得陆子珩是暂时释怀。 然而陆子珩的下一句话,却让殷长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可你不怪我,我却怪你们。” 殷长夏:“……对不起。” “你看你,总学不会逃避。” 陆子珩的声音极轻,像是随时都会消散,“你应该说,这是爸妈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应该怪我。” 殷长夏摇头:“那你应该怪谁?” 陆子珩:“……” 他没想过殷长夏会这样回答。 便连后方的裴铮,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身体也在微微发僵。 陆子珩:“这种话……是想我恨你?” 陆子珩的手从他的面颊,缓缓落到了脖颈,那正在热烈跳动的动脉上面。 充满了威胁性。 “不想。” 殷长夏身体在轻微抖动,他对想要说的话,极其抗拒。 饶是如此,他还是选择继续,“如果……你必须依靠这种形式支撑下去,那你可以暂时恨我。” 陆子珩:“暂时?” 这话挺有趣。 殷长夏铿锵有力道:“我会打开所有凶棺,彻底放你们自由!” 他说的是你们,而非你。 裴铮呼吸乱了几拍,就不知道殷长夏的这句话里,有没有包括他了。 可他行事太出乎意外了。 裴铮身体倚靠在墙上,抬眸看向了这场绵绵小雨。 但凡他能有一丝逃避,那该有多好啊。 这样一来,他便能做得更绝,也不必有任何贪恋。 “等你做到了再说吧。” 陆子珩并无任何异样,甚至没有一丝波澜,“走吧,我带你去唐书桐那里。” 裴铮从暗处走出:“不如我带他过去?” 陆子珩打量着他,怀中的双鱼玉佩在散发强烈煞气,对他生出了天然的敌对。 “这是我的弟弟。” 裴铮淡笑不语。 他像是能融入任何地方,也像是被任何东西所排斥,便连脸上的笑容,都只是虚假的符号而已。 “这么相处,可不是在对弟弟。” 陆子珩紧蹙眉头:“你是想跟我闹翻?” 裴铮:“你私下接触过周迎?” 两边同时发了问。 纵然没有动手,空气里仍带着淡淡的硝烟味。 殷长夏早就难以支撑,双腿发软的朝前倒去。他的异样,打断了正处于试探和对峙的两方。 陆子珩和裴铮收敛了淡淡敌意,走到了殷长夏的面前。 “他没体力了。” 裴铮低声说道,“你们到底要看多久?还不想带路?” 郑玄海和时瑶从那边走了出来:“走吧,我知道最短距离。” 他们却很担心,毕竟陆子珩不是什么善茬,再加上他的双鱼玉佩这么邪门,为了变成半鬼王,秦封甚至主动接触陆子珩,只为了死时能获得成倍的怨气。 陆子珩并未动手,跟在他们的身后,每踩一步,脚底都仿佛没使力气那样。 郑玄海心里发憷,总觉得自己后背鸡皮疙瘩都爬满身。 三人终于抵达了唐书桐在一区的住处,殷长夏才终于恢复了些精神,朝着后方望去。 陆子珩却未继续迈动脚步。 他站在不远处,始终保持着距离,仿佛和他拉开了鸿沟。 陆子珩:“阿祈,这是最后一次了,我这样送你过来。” 殷长夏的迅速成长,也如一盆冷水,让陆子珩彻底清醒了过来。 这世上的事情,不会全部都如他所愿。 陆子珩直至最后都没有任何变化,对待他的时候,仍像是之前一样柔软。 是因为殷长夏在发烧。 不知是不是殷长夏的错觉,天边的小雨在渐渐变大拉长。 陆子珩缓缓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的背影十分单薄,哪里像是A级玩家,像是一个行走在世间的游魂。 殷长夏的意识开始模糊,误以为陆子珩还没走,拽着裴铮的时候,还低声的说胡话:“哥……” 裴铮将他抱了起来,走到了屋子里面。 祝钦已经在这里等了良久,没等到A级玩家会议之后的特殊游戏,反而等来了裴铮,诧异得不知所措:“裴大佬?” 裴铮:“有房间吗?” 祝钦:“有有有!” 祝钦赶忙将他们带到了里面,这才缓缓退出。 他疑惑的看向郑玄海和时瑶,却见他们表情凝重,最终什么都没问出口。 裴铮将殷长夏放到了床上,发现他仍旧拽着自己的衣服没有松开,眉头死死皱着,少有的柔弱一面。 “我会……做到的……” 裴铮微垂着眸,昏黄的烛光无法照亮他的全部,仍有一部分陷在黑暗中:“他不相信你,我相信你。” 这里面或许藏着一份安抚。 也有几分真心。 而他们当中,真正会斩钉截铁说这话的,唯有宗昙一人。 可笑。 分明宗昙才是最桀骜不驯的那一个。 — A级玩家会议持续了一整天。 殷长夏这一次发烧来势汹汹,或许是苦苦支撑了太久,一旦松懈便彻底睡了过去。 等到殷长夏苏醒过来,已经快要临近第二天夜晚了。 外面的光线依旧昏暗,他发现身上的衣服也被人换过,这一夜睡得舒服,除了仍有些发烧、嗓子刺痛外,已经比昨夜的状态好了许多。 殷长夏走出了房间,抵达了大厅,看来每一个人的脸上皆是凝重,放下了手中的一切活计,全都将目光放到了外面。 殷长夏:“?” 殷长夏也顺着他们的眼神,朝着外面看了过去。 唐书桐在一区的住处临近游戏大厅,能够清晰的观察到游戏大厅的动静。 金属材质的建筑物上,赫然映着充满着震慑力的几个大字—— [特殊游戏倒计时:7天。] 殷长夏:“那是……?” 见他苏醒过来,郑玄海一脸的欣喜。 “A级玩家会议过后,所有A级玩家会在短时间碰面,接下来就是特殊游戏的开启了。我来了家园四年,也只遇到过两次而已。” 殷长夏微怔:“两次?” 郑玄海:“第一次过后的几个月,就是黎靖成为A级玩家。第二次过后的几个月,时钧也成为了A级玩家。所以的标志。” 祝钦喃喃道:“这下子,家园又要乱套了。” 话音刚落,他们便听到外面的游戏大厅里,传来了一声声的骚动。 “怎么了?” “艹!别挤啊,这么多人围着,哪里看得清楚?” 詹宁非推开了门,显得急匆匆的。 这样子明显是有事找殷长夏,可在看到一屋子的人的时候,厉声道:“你们不做事的吗?全都围在这里?A级玩家会议已经结束,队长立马就要回来了。” 一听这话,众人纷纷四散。 祝钦和詹宁非是唐书桐最亲近的两个人。 祝钦只是负责情报,类似于瘦猴在熊天意那里的地位,而詹宁非则是真正的二把手,跟着唐书桐出生入死。 唐书桐不在,便是詹宁非做主。 众人赶忙离开了这里,等到只剩下几个人的时候,詹宁非才表情凝重的对殷长夏说道:“出事了,这次的特殊游戏,类型被随机选定为了扮演类加直播类。” 扮演类加直播类? 殷长夏眼皮跳动,如果真如他们所言,这便是要让全体家园玩家,见证A级玩家的诞生。 之前的那两位,可没这么惹人瞩目。 殷长夏沉默良久:“扮演类……那这个特殊游戏,是什么难度?” 也正因为事情严重,詹宁非才会是这样的表情。 他拧紧了眉头,缓缓吐出了两个字:“B级。” 众人:“……” 扮演类算是最难的游戏了。 他们之前经历了一场,只是隐隐从前几批玩家口中,知道D级扮演类游戏的威力。 现在A级玩家会议之后,被抽选出来的,却是一个B级扮演类游戏…… 殷长夏不舒服的咳嗽了两声,侧身站在窗户前面,阴郁的远天被水雾缭绕,唐书桐的这个住处临水而建,蜿蜒不知去处。 而隔岸便是游戏大厅。 纵使一区的玩家并不算多,仍旧对此事议论纷纷。 詹宁非:“跟我去书房。” 殷长夏:“……好。” 郑玄海递了件厚衣服拿给殷长夏,知道自己不能跟过去,便耐心嘱咐道:“进入游戏还有七天,先把病治好。” 走在前方的詹宁非都忍不住吐槽:“男妈妈?” 殷长夏:“……” 郑玄海:“……” 时瑶在一边憋着笑,压抑许久的心情总算是得到了放松。 至少他们这波人,能互相慰藉。 詹宁非推开了书房大门,这段时间唐书桐一直待在九区,倒是鲜少回到一区的时候。 一区和九区的不同,体现在方方面面上。 九区的街道脏乱狭窄,是喧闹市井;一区道路分外宽阔,有着各大组织的聚集。纵然看上去清冷,实则处处藏着眼线。 九区天色暗淡,根本不见白日的阳光,而一区则是唯一能看见阳光的地方。 詹宁非曾经听过一个非常形象的比喻。 一区是大脑、二三四区是四肢、五区是胃部、六七八区充当其他内脏、九区则是肠道。 十区呢? 这是个玩家大部分不愿提起的地方。 十区是排泄物。 詹宁非:“到了。” 殷长夏:“什么事要这么神秘?” 詹宁非关上了门,走到一个地方,将红布盖住的盒子拿了出来:“这东西你应该见过吧?各区有我们的人,我不说废话了。” 十个通讯道具,便赫然映入了眼帘。 在打开的瞬间,里面传来了各种玩家的声音,刺耳到了极点—— 殷长夏头疼极了,大脑嗡了一声。 “A级玩家会议结束了吗?这次的人选是谁?” “名单我们只拿到了其中一个,是熊天意 “这次只有他?那他岂不是稳操胜券!完了完了,我们要不要事先巴结他啊?” “该死的,这次A级玩家派了那么多人来 “就是堵人,你不知道吧?上次新星榜变动的事,虽然几个A级玩家没显露山水,但早就开始着手调查了。” “天呐,上次的黎靖,这次的时钧,也就是两三个A级玩家在留意吧,看这阵仗,是引起了全体A级玩家的注意了!” 这是……? 殷长夏满脸诧异,又听到了另外一批。 喧闹的声音充斥在整个书房,让这里宛如集市一般热闹。 “这次的游戏叫什么?” “知道名字有什么用?又不能推测出任何的情报。哎……好像叫‘往生’。” “B级扮演类 直播类啊,这是要让我们共同见证第九位A级玩家的诞生吗?” “呜呜呜呜,这种殊荣我也想有。” 詹宁非关闭了那些通讯道具,从无数庞大的信息当中,理出来了两个点:“听到哪两个部分了吗?不必我多说了吧。” 殷长夏揉着太阳穴,里面塞满了巨大信息量,让他头疼不已:“A级玩家会议和特殊游戏的事儿?” 詹宁非淡淡的嗯了一声。 “扮演类游戏,在整个家园体系当中,也属于异端。” 殷长夏:“怎么说?” 詹宁非上下扫视着他:“你现在已经是C级玩家了,还是尽快补充团队吧,郑玄海再具备实力,那也仅是刚升上来的。时瑶就更不用讲,单纯一个新人……” 这样简单的情报,上层玩家无一不知。 放到殷长夏这儿,便是毫无所知。 詹宁非说出这话过后,才想起来殷长夏前不久也是个新人。 詹宁非叹了口气,不由的头疼扶额:“是我失言,还是由我给你讲一讲吧。” 他边说边将盒子盖住,又抖了抖红布,将它盖在了上面。 “扮演类游戏和其他游戏出现的比例是一比五十。” “除了载物对接可以抚慰狂气值以外,便只有参加扮演类游戏。” 殷长夏微怔,想起之前家书里看到的那一行字。 ——我已经被逼到了绝境。 当初殷长夏还以为是阳寿,现在想想看,或许是说的狂气值。 “载物对接是拥有载物的玩家的特权,扮演类游戏,则是普通玩家的特权。” “综合类游戏的确有概率能让狂气值降低,这也是为什么曾经是C级场的食欲,能吸引到这么多E级玩家的缘故。” “除了想让阳寿翻倍的深渊时间,便是狂气值减低。” “这一次游戏的确很艰难,但竞争也会相当之大。” 詹宁非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你知道距离上次出现扮演类游戏,已经过去了多久了吗?” 殷长夏:“一个月?” 詹宁非:“是半年。” 这个数字令殷长夏心头咯噔,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詹宁非:“我知道这听上去很像假话,但事实就是如此。” 殷长夏的表情逐渐凝重,终于明白过来,家园对扮演类游戏的痛恨和渴望。 它既是希望,也是绝望。 在这期间,一定有无数玩家积累了大量快要抵达危险程度的狂气值,他们就一直等着这个机会,想要消除狂气值的影响。 这就跟抽签是一样的。 原以为能等到E级,亦或D级的扮演类游戏,而如今程度却达到了B级。 在这一片沉默之中,站在门口的祝钦突然敲了门:“你们谈完了吗?有急事!” 詹宁非拉开了门:“队长呢?A级玩家会议已经结束,他为什么还没过来?” 不是唐队让他好好跟殷长夏解释的吗? “队长刚才跟我说……” 祝钦的脸色分外苍白,“咱们九区的会馆被袭击了。” 九区会馆被袭击? 谁这么大的胆子! 然而此刻他们谁也没有再深究,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人。 唐启泽。 他还在九区! 殷长夏呼吸急促,立马便走出了屋子,低低的喊了声:“郑玄海,时瑶,我们走。” — 天色苍白虚弱,犹如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只是苟延残喘的透出了熹微光线。 正待在九区会馆的李玖和柯羽安,本以为能等来殷长夏,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危险。 李玖看向了上方天空,表情由不耐烦转为了凝重,逐渐露出了恐惧。 十区大门破裂了。 街道上全是慌乱的玩家,犹如逃难一般向后跑去,希望能打开八区大门。 “啊啊啊!别杀了我!” “十区……十区的鬼物要出来了!” 然而他们已经抵达了门口,却发现身处于八区的玩家,将大门死死封住,任由他们再呼喊,也不肯将大门打开。 这是要让他们自生自灭。 众人面色铁青,竟然止不住的破口大骂—— “开门,一群混蛋!” “难道九区没有你们的队友和朋友?你们就要眼睁睁看着九区玩家去死吗?” 李玖站在了会馆门口,注视着这惨淡的一幕。 从十区泄出的鬼物骑在了其中一个玩家的身上,一口咬了上去。它却并不是想要玩家的血肉,而是把他当成了其余鬼物的寄体。 “呜呜呜,救命,救我,谁来……” 那名玩家痛苦的大喊,到最后连话也没说完,身体便失去了掌控,迅速染上灰白,黑色的瞳孔也全然消失,只剩下了骇人的眼白。 他被同化了。 食腐的乌鸦嘎嘎大叫,站在了房檐之上,拍打翅膀的模样,就像是在嘲笑着众人一样。 它们虎视眈眈的盯着玩家,一遇到尸体,便一拥而上,愉快的进食。 九区纵然是家园最末,却到底不是垃圾场十区。 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李玖呼吸急促,连怎么去击退这些东西都想不到,脑子乱成了一团。 柯羽安:“到底……为什么?” 李玖:“应该是A级玩家会议,所有A级玩家都集中到了一区,故意挑了这个时间袭击。” 裴铮是十区的看门犬,现在守门人不在了,那些东西自然就肆无忌惮了。 柯羽安:“那之前几次A级玩家会议,也会有类似的事发生吗?” 李玖总觉得柯羽安问到了盲点。 他面色古怪的摇了摇头,也生出了几分古怪来。 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突然有玩家不顾命的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大群的鬼物:“救我,你是C级玩家吗?我愿意献出所有……” 她不慎跌倒,终究是慢了一步,被身后如乌云般的鬼物袭击。 李玖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个地步,退回了屋内,朝着屋子里的人喊道:“快联络唐书桐!” 女人哭了起来:“之前殷长夏和唐队打赌,想要九区的住处,唐队已经在B级场诞生的全区通报里,把大部分人撤离九区了。” 这是唐书桐对殷长夏的信任和诚意,没想到反倒成为了致命一击。 李玖心脏狂跳:“妈的!” 他们上方的瓦片,忽而响起叮叮咚咚的踩踏声,就像是孩子在捣蛋一样。 可越是这样,越让几人头皮发麻。 神经紧绷到了极点,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上方的响声在挪动。 屋内静悄悄的,只能听见他们粗粗的喘息声。 “现在该怎么办?” 话音刚落,女人便指着他的肩膀,语气在发颤:“你上面……” 柯羽安只觉身体重到了极点,像是压了千斤重的巨石。 他吞咽着口水,知道自己肩膀上一定有东西。 柯羽安僵硬的转过了头,便看到了令他胆战心惊的一幕—— “啊啊啊!” 有鬼闯进来了! 柯羽安甚至不敢再看第二眼,觉得这比他经历的三场游戏里的鬼物还要可怕,他身上的伤口本就没有痊愈,无法再承受下去,便倒在了地上。 然而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它们向着里面冲撞而去,女人大惊失色:“唐队的弟弟在里面!” 李玖咬咬牙:“柯羽安交给你,我进去看看。” 一只鬼物她还能对付,这么一大群她可对付不了。 李玖是把难题留给了自己。 女人:“好。” 得了她的回应,李玖冲入了书房之中。里面已是一片狼藉,各式龟甲、铜币、卜卦用的一切物品全都散落一地。 还有一些唐书桐尚未收拾转移之物,也全都堆砌在里面。 粗略望去,那边约莫有五六只鬼物,全都是从游戏当中被玩家带回家园的,这种要么就是鬼上身,要么就是把玩家当成寄体进入了十区。 还有一种…… 被丢在十区的,都是被夺走掌控权,又被掌控者嫌弃,变得一无所有的玩家。 他们许多都死在了十区。 前些年还好,这几个月格外不太平。 这样恶性循环,便导致十区的情况更加严重。 若不是裴铮一直留在十区,家园早几年就会生出大麻烦。 鬼物们最喜的寄体,便是唐启泽这类,她们能够借用他的躯壳,重获新生,离开十区那个鬼地方。 在看到软榻的唐启泽后,鬼物们的眼底带上了渴望,纷纷涌向了那边。 李玖大骂一句该死,冲上去保护唐启泽。 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殷长夏和唐书桐一定会赶过来,倘若唐启泽在这里出事,恐怕唐书桐会迁怒,放任九区和十区融为一个区。 那个时候,可就麻烦了! 为了他自己,也必须护下唐启泽。 李玖没了次数类载物,应对到底吃力了许多,手里是一根垂杨柳。他拿出了道具,咕噜灌了几口,然后喷在了杨柳枝上面。 李玖一冲而上:“滚!” 鬼物们被杨柳枝打得退后好几步,纷纷发出痛苦的哀鸣。 然而她们并非各自为营,其中一只不要命的冲了上去,痛苦的抱住了那根杨柳枝,身体也在逐渐融化。 李玖震惊的看着她,鬼物竟然会这么不要命? 而另外的那几只,开始往唐启泽的身上奔去—— 李玖拼命挣扎:“住手!” 现在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李玖因卷来的发丝击伤,而倒在了地上。他胸口闷痛,恍惚间看到了一本翻开的书。 这便是唐书桐没有拿走的。 李玖的注意力本应该放在唐启泽那边,可晃眼间看到上面的字体时,整个人却僵硬得宛如一块钢铁。 [阴阳佛牌使用时耗费的不是阳寿,而是透支健康。] [佛牌是时家之物,看来得找到时家才行。] [时钧让我带他进入游戏,才能告诉我佛牌由来。] [阴阳佛牌情况特殊,是阴差阳错,才会供我使用。] 许多句子已经被划掉,看不清究竟写了什么,然而底下那一句话,令李玖极其震惊—— [启泽究竟想做什么!?二次继承载物,竟然迟迟不肯放弃那个‘女鬼的高跟鞋’的低劣载物,所以他才会把自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知道,他是想要追赶我。真傻啊,明明羡慕他的人是我……] [我很快就能把阴阳佛牌还给他了。] 还? 时家? 时瑶现在跟殷长夏待在一起,这些事情若是给殷长夏知道,就能明白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然而下一秒,那些字体便被粉碎成碎片。 唐书桐站在门口,声音依旧温柔,只是浑身都染着鲜血:“你看到了什么?” 李玖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意。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栗了起来,不是因为这些鬼物,而是因为门外的唐启泽。 他手心里染着血,上面是两枚阴阳佛牌。 书变成了碎片,就是唐书桐的手笔? 如果回答不当,恐怕变成碎片的不再是书籍,而是他的身体。 “我……”李玖刚发出声音,便看到唐书桐动用了阴阳佛牌,李玖大骇,“等等!” 然而下一秒,屋内的几只鬼物,便被撕得粉碎。 唐书桐咳嗽了一声,嘴角满是鲜血,像是终于忍耐不住,肺部连呼吸都觉得疼痛。 他抬眸扫视着李玖,一步步走到了里面。 李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了死亡威胁。 危急关头,软榻上的唐启泽忽然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唔……” 唐书桐杀意收敛,拐了个弯朝着唐启泽走去,表情变得难看:“糟糕,快来不及了。” 他的身体在被异化,变得宛如载物之中的女鬼一般,身体漂浮在半空,扭曲抽搐了起来。 唐启泽骤然睁开了眼,眼球不规则的跳动着,看这样子就像要异化。 完了! 危机关头,靠近书房的那一堵墙,突然间被人给砸开一个窟窿。 轰—— 尘粒飞扬之中,一个隐约的人影站立前方。 下一刻,外面转入昼夜,无数光束纷纷亮起,那是失去所有阳寿的玩家。 那些光束照亮了家园,竟是在以这样的形式驱散黑暗。 殷长夏缓步踏入了屋内,将阴玉和人皮灯笼一同拿了出来。 唐书桐无力的垂着手:“没用了……” 他预估至少三天唐启泽才会进入尾期,没想到九区会出这样的大事,间接让唐启泽受到了影响。 殷长夏面颊上还戴着丑陋的面具:“谁说没用?” 说出这话的瞬间,惧面功效生出作用——思想感染。 唐启泽身体拱起,感受到了来自殷长夏那边的情绪连接。 傲慢。 唐启泽竟然没再继续严重下去,脸颊的痛苦消失,呼吸却急促了起来,这模样简直就像是……兴奋。 唐书桐面露震惊,头一次这么仔细的打量起了殷长夏。 或许薄临锋仅仅只是想要培养十位A级玩家,才想要邀请殷长夏的,并无其他意思。 而这…… 将会是动摇他地位的存在。 “养虎为患。”唐书桐极低的念道,却没让任何人听见。 不远处绽出幽蓝的亮光,像是在和那些光柱抗衡一般,逐渐压过了肆虐着玩家的鬼物。 “是半鬼王!?” “难道是有A级玩家过来救我们了吗?” “呜呜呜……太好了。” 外部的喧嚣直直传来,唐书桐恍惚间仿佛被那些虔诚的喊音所影响,一股热血直冲大脑,注视着眼前的殷长夏。 他开始引众人瞩目了。 第120章 第三章(修) 第三章 家园乱了。 九区的异动, 自然引起了许多高位玩家的在意。 熊天意才刚走到一区石门,瘦猴便迎了上去,低声在他面前报告:“不好了, 九区那边快被十区吞没了。” 熊天意一开始颇为不耐烦, 毕竟自己才在A级玩家会议上被打了脸, 可听到最后, 他的表情也变得凝固。 熊天意:“什么时候的消息?” 瘦猴:“十五分钟之前。” 熊天意转身便朝着会议楼走去,他虎背熊腰、气势凛凛, 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用力。 苍穹翻墨, 仍下着春酒般的细雨, 朦胧得好似隔了层细纱。 会议楼安静的伫立其中,外部的红漆已被腐蚀, 看上去陈旧也华丽。 熊天意铁青着脸推开了门,薄临锋和黎靖在谈论着什么,熊天意回去的同时, 这两人便默契的不再说下去。 熊天意嗓音粗嘎的说:“你们听说九区的事情了吗?” 薄临锋依旧坐在椅子上,缄默着没有发话。 会议楼倒吊的干花,并未完全变为褐色, 越是干枯颜色越艳。那些阴影落在了薄临锋的面颊上,令他显得压迫力十足。 这不禁令熊天意想起了一句话—— 燃烧越烈,王座越稳。 薄临锋的确有资格当A级玩家的老大。 黎靖语气僵冷:“你去而折返, 就是为了这件事?” “不然呢?” 听到黎靖的声音, 熊天意这才回过神来。 他坐到了桌子上,咕噜咕噜灌了几口茶水,忍不住爆了粗口, “个奶奶的, 九区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动荡!” 黎靖:“裴铮呢?” 熊天意大手一挥, 拍了下桌子:“早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不然我也不会这么焦急了。” 黎靖:“……” 这个熊天意,还真是个粗人。 就算成了A级玩家,也多多少少有点匪气。 黎靖:“现在多少人赶去九区了?” “除了一个唐书桐,所有人都没去。” 熊天意本来和唐书桐有隔阂,说起这话的同时,咬咬牙道,“唐书桐……算了,有A级玩家在,九区应该不会出什么篓子的。” 薄临锋的表情冷凝,抬眸朝着熊天意望去的时候,宛如一把锋利的刀:“唐书桐不行。” 其他人可以,唐书桐却不行。 原本A级玩家当中,唐书桐的实力也不算弱,但这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熊天意微怔,讪讪的发问:“薄队,您……您也知道了?” 他在下属面前,就是个天王老子。 然而在薄临锋面前,却乖得跟个孙子。 薄临锋缓缓站起身,拿起了搭在凳子上的黑色手套和制服:“通知时钧去九区。” 黎靖:“薄队,时钧才升为A级玩家,让他去……?” “正因如此,才要让他学着建立威慑力。” 薄临锋已经穿上了外套,整理着脖间的纽扣,表情冷硬,“告诉时钧,如果他完不成九区的任务,这个A级玩家,就换个人当当吧。” 黎靖苦笑。 薄临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酷无情。 时钧是他一手提拔的,却对时钧没有任何感情。 黎靖曾想过,薄临锋这样的人,究竟会对什么类型的玩家另眼相看? 无数个漫漫寒夜过后,黎靖索性放到了一边。 他生性懒惰,不愿为难自己。 再说了,薄临锋这样岂不是更好吗? 精密、严谨、洞察力、判断力……这样的人才不会被感情所影响,才会有资格统领所有A级玩家。 薄临锋整理着黑色手套,忽然想起了什么,动作停顿:“九区……他在九区吗?” 他……? 黎靖很快反应过来,薄临锋是说的晋升B级场的那个玩家。 薄临锋的确信守承诺,约束着A级玩家,不让他们去调查他的身份。 直到如今,黎靖都还不知道这人的姓名。 黎靖:“在。” 薄临锋鼻腔里发出低笑:“这样也好,这道题……不仅可以给时钧,也可以给他。” 这一次,薄临锋当真生出了点兴趣? 黎靖和熊天意都分外诧异,薄临锋竟然直接把那个C级玩家,拉到和他们同等的地位去看待。 薄临锋走到了窗边,侧着身体看向了外面。 无数光柱亮起,雨夜里飞舞着光粒。 瑰丽、美好,无数形容词都能放在这一幕的身上。 游戏可真够恶心的,没有一天晚上落下,从不放过‘清扫’的机会。就像是闻到了腐肉的苍蝇,大批扑咬上去。 ‘他’会在今夜变为一堆腐肉吗? 薄临锋:“就让我拭目以待。” — 九区的动乱正在继续。 外面不断亮起了光柱,密集得叫人心惊,这说明大批的玩家都已经死亡,只剩下少数人还在抵抗。 书房里面的情况,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唐启泽身上的鬼疮在扩大,流出了黄脓,染臭了身上的衣衫。那伤口看着夸张极了,哪怕是用朱砂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也难以压制鬼疮的恶化。 唐启泽已是命不久矣了。 “人皮灯笼和阴玉呢?” 唐书桐的口腔里满是血腥气,像是垂暮之年的老人,只有躯壳仍旧年轻,“快拿给我。” 殷长夏便将这两样东西拿了出来。 “接着!” 在抛给唐书桐的那一瞬间,阴玉忽的失去了控制,在屋子里横冲直撞。 咚—— 那颗圆溜溜的阴玉,砸得家具和地板都生出了裂痕。 阴玉的红光越来越盛,照得唐书桐那书卷气的温润也变了形:“果然是最接近A级道具的血玉,干得出和别的道具不一样的事,还想跑?” 唐书桐手里捏着阴阳佛牌,原该通透的颜色变得更为浑浊。每使用一次,唐书桐的面色便白上一分。 这哪里配得上这个‘佛’字?分明是个邪物! 也不知道唐书桐用佛牌做了什么,屋内的家具全被掀翻,书架轰然倒塌,变得更为凌乱。 阴玉瑟瑟发抖,一股脑的钻到了殷长夏的怀中,仿佛是为自己找了个庇护。 唐书桐:“……原来不是想跑,而是选了主人,不愿落到我的手里?” 殷长夏能使用,他却不能使用。 殷长夏干笑道:“哪有这么神。” 他本想把这两样东西拿给唐书桐后,便出去帮宗昙的忙,哪里会想到这一茬。 看来他不能出去了。 殷长夏揪出了血玉,缓步走到了唐书桐身侧,将阴玉当做灯芯放到了人皮灯笼当中。 灯笼被就此点亮,犹如走马灯般转动起来,上方绘制的仙娥图的影子也落到了四周。 区区一个人皮灯笼,便将整个书房给点亮,映得宛如白昼。 李玖浑身发僵,肌肉紧绷了起来,被这红光一照,竟觉得遍体生凉。 他可真是捡回了一条性命啊。 还好殷长夏赶来得及时。 然而屋内变冷并非李玖的错觉。 温度的确在迅速降低,那些倒下的家具上,都覆上了一层白霜,连呼吸之间也是满满缭绕的白气,将稠羽般的眼睫打湿。 人皮灯笼在唐启泽的身上转动着,唐启泽的面色竟然变得红润了一些。 殷长夏仍旧没有放松控制,傲慢拉了一把快要坠落下去的唐启泽,让他不至于向载物里的鬼魂投降。 唐书桐面色总算没那么苍白,一笑便有温柔化开:“开始起作用了!” 原以为事情会顺利进展下去,可等了约莫三四分钟,都不见唐启泽苏醒。 屋内异常安静,还能听到钟摆跳动的机械音。 殷长夏蹙眉:“他怎么没有醒来?” 唐书桐眼底的喜悦变为死寂:“……他还想继承载物。” 他的手缓缓捏紧,阴阳佛牌烙得人生疼。 真倔啊。 唐书桐早该知道,早在现实世界的时候,唐启泽便下定了决心要进入游戏,不仅悄悄收集家园情报,还偷了他意外得到的‘女鬼高跟鞋’,通过撞邪进入到了游戏世界里。 他一直想要超过自己,更想做出一番成绩。 唐启泽对自己没有继承载物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 殊不知他哪里是没有继承载物,而是他本该继承的载物,在自己的手里。 唐书桐:“必须得阻止他,如果真的被他强行继承了女鬼高跟鞋,那就麻烦了。” 殷长夏:“还能强行继承?” 唐书桐:“载物和主人不相合,他身上的鬼疮就消不下去。” 所以他的身上…… 也有这东西。 要不然,唐书桐也不会这么清晰的知道,人皮灯笼和阴玉这两样道具能帮到唐启泽。 外面阴雨霏霏,吹落至屋内,连那颗被唐书桐珍爱的芭蕉也断了根茎。 鎏金镂花的香炉被打翻,刺鼻的异香扑面而来,遮掩住了屋内的血腥气。 唐书桐嘲讽的说:“明明知道会有鬼疮的存在,一些人还是无法放弃载物,可强行继承的那一瞬间,就无法分割了,除非那个人去死。” 这话不太像在说唐启泽。 殷长夏终于明白唐启泽身上的鬼疮是怎么一回事,也错愕于唐书桐若有所指的反应。 “那该怎么办?” 唐书桐:“我们在外部打断他。” 唐书桐看了眼手里的阴阳佛牌,也顾不得李玖看到了什么了,现在不管是威胁还是动手都已经来不及了。 阴阳佛牌还未去除浊气,玉色根本不通透,还有难看的杂质在里面。 唐书桐知道,这是它拒绝自己的表现。 真是可笑啊,明明当初,这东西为了吸食阳气,便饥不择食。如今夺取了自己的生命力,肚子里有了些存货,便开始变得挑剔了起来。 唐书桐将阴阳佛牌放到了唐启泽的身上,两边开始抗衡。 起初是互不相让,而后阴阳佛牌开始压过了对面。 人皮灯笼旋转得越来越快,直至一道黑烟被人皮灯笼吸引,飘到了它的面前。 而唐启泽的表情也松懈下来,没那么难受了。 李玖看傻了眼:“成功了吗?” 屋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那边。 然而人皮灯笼却像是吃撑那样,外面的灯罩就此撑开,圆鼓鼓的向外扩展。 殷长夏立马走到软榻前,将唐启泽拉拽起来:“李玖!” “来了来了。”李玖赶忙站起,稳住了殷长夏那边推来的唐启泽。 殷长夏开始专心致志看向那边,六角形的人皮灯笼上面,不断往外伸出了恐怖的人面和手掌,像是要从人皮灯笼里逃脱出来。 温度变得更低,冷得寒气四溢,脚趾都快要被冻住。 殷长夏和唐书桐缓缓后退,人皮灯笼‘撕拉’一声,上面画着仙娥图的皮肤,如被撑得过大的塑料袋,终于裂开了一个小缝。 黑气从里面迅速飘出,逐渐凝聚成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 载物里的鬼魂现形了! 她的脚上穿着高跟鞋,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 哒、哒—— 哒哒哒! 高跟鞋的声音充斥在耳旁,越来越快,越来越急,神经也就此紧绷了起来,拉得如一根纤细的弓弦。 女鬼浑身上下被砍了数刀,死后都没有愈合。 这说明她的怨气极重,仍旧保留着这些伤口。 更可怕的是,她身上的刀痕,全都是一张张凸起的嘴,并没有嘴唇,只是尖锐的牙齿紧扣着,异化的伤口就像是一颗颗的捕蝇草。 女鬼终于有所行动,露出那张被血水浸泡过的面颊。 她鬼魅的靠近了殷长夏,不知何时手里竟然拿着一把刀具:“为什么打扰我!” 女鬼说话的同时,她身上的那些刀痕形成的嘴也不停吼叫,鬼音充斥在整个房间里。 唐书桐立即对李玖说:“带启泽去外面。” 李玖一时发愣,没想到唐书桐没有追究,反倒令他离开? 唐书桐:“快!” 李玖没有再犹豫,飞快的冲撞出去,可刚一探出头,便蔫了似的的转了回来:“鬼、鬼物们……” 唐书桐深吸了一口气,接触到唐启泽的阴阳佛牌更难控制了,简直想要往唐启泽身上飞奔。 [你没把我吸干之前,休想去想别人!] 唐书桐喘息着,肺部就像是被人插了钝器,每次的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他的身体并非阳寿或健康的原因,乃是操控和自己不契合的载物,而生出了鬼疮。 赚取大量阳寿的确可以弥补健康,不然也不会那么多的玩家拼命。然而他现在的身体,就像边漏边装的玻璃杯,裂纹的速度更快。 他被吃下的阳寿太多了。 “让我来,你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 唐书桐捏紧了阴阳佛牌,在那些鬼魂即将冲进屋子之前,便撕裂了它们的身躯。 得速战速决! 唐书桐:“再这样下去,于我们不利。” 殷长夏当然明白,只是他这边的女鬼更难应对。耳朵快要被震聋了,还要不停的躲避着女鬼的砍击。 书房的空间太小了。 唐书桐:“得杀了载物里的女鬼,启泽才能醒过来。” 多亏了人皮灯笼和阴玉,将她给逼出来了,不然他们真是束手无策。 殷长夏:“那就杀!” 女鬼手中刀具深深戳入了墙壁当中,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血,每走一步地上便流出了许多血痕,整个书房如今就像是什么凶杀案现场。 殷长夏的身体并未恢复,躲避得直喘气,还要担心李玖和唐启泽受到攻击。 殷长夏迅速瞥了眼李玖扛着的唐启泽,狠了狠心:“女鬼姐姐,你这刀法不怎么准嘛,要不我来教一教你怎么砍人啊?” 教? 李玖自问自己喜欢打架,也没这么不要命的。 他的心肝都被吓得发颤,尤其是自己手里还有个唐启泽! 要是没护好,止不得唐书桐会怎么样呢。 能够进入载物的亡魂,可比一般的鬼戾气重多了。 女鬼的怨毒更深,被这句话所刺激,竟没再继续动用那些刺耳的鬼音。 殷长夏步步后退,女鬼朝着他劈刺而来,刀具削铁如泥,直接将身侧的珠帘切得落了一地,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地上满是各色的珠子,稍不留神就要滑倒。 女鬼:“别~跑~啊~” 殷长夏见机绕到了女鬼后方,惧面飞快切换成怒面,右手的血肉如化作白烟消失,露出了里面的森森白骨。 殷长夏猛地拽住了女鬼拿着刀具的那只手,学着她的语气:“跑~不~了~” 女鬼:“!” 女鬼根本没想过殷长夏能够抓住她。 女鬼的面色更加扭曲,不再有任何遮掩,露出了那张死了许久的面颊,上面的蛆虫钻来钻去:“你找死?” 殷长夏笑嘻嘻的说:“可巧了,我会的东西挺多,就是不会找死。我们还是来讨论讨论凶器的使用办法,它当年是怎么砍死你的?” 李玖恨不得捂脸了。 殷长夏这张嘴啊! 女鬼气不打一出来,高跟鞋里溢满了血液,快要把整个房间的地板都染湿。 唐书桐低喊:“不能沾染到血液,会被她选为载物持有者的!” 载物持有者? 如果持有不契合的载物,或许会生出鬼疮。 还真有这种饥不择食的鬼啊。 殷长夏离得这么近,又不能松手,毕竟地上没被鲜血蔓延的地方已经不多了,再前几步便是唐启泽。 他自然而然的沾染上了鲜血。 女鬼嬉笑了起来,一脸得逞的样子。 殷长夏一个肘击,抢过了女鬼手里的凶器,把玩在了手中:“这把凶器……” 李玖:“怎么了?很凶邪吗?快毁掉啊!” 殷长夏赞叹道:“轻巧、攻击性还强,不错、不错。” 李玖:“……” 唐书桐:“……” 这可是女鬼手里的东西,你敢抢鬼的凶器? 有毒! 殷长夏这骚得,搞得他们看这些鬼的眼神都变了,不像是什么骇人之物,宛如一块可口的小甜糕。 鬼:“……” 你们尊重一下我! 女鬼自然不知道他们的想法,既然已经选中了一个,她不可能放过。 当女鬼正要冲进来的时候,殷长夏玩味的笑着,话里却透着危险:“好啊,你闯啊。” 那几口凶棺,不灭了她? 天花板忽的破开,瓦片蓦然间砸落下来。 这约莫是外面和鬼物抗衡的玩家,被鬼物砸到了屋顶。 殷长夏:“……”外面的战况不妙啊! 分明是鬼物占优的情况,女鬼仍是迟疑了一秒。 有危险! 或许是死过一次,她总觉得眼前的人不好惹。 殷长夏声音仿佛要融化在朦胧的夜雨之中:“你怎么不过来啊?” 气氛僵持了数秒,女鬼如临大敌。 唐书桐那边却撑不住了,半跪在地上,表情甚是难看。 他已经变得这么弱了吗? 他狠狠咳嗽起来,用手死死捏住了书柜,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倒去,扰乱了悬挂在门洞的珠帘。 唐书桐咳得太用力,终于咳出了一口血,喷洒在了珠帘上面。 几滴鲜血顺着晶莹无暇的珠帘滑下,唐书桐眸色淡淡,仿佛正在承受着巨大痛苦的人不是他。 女鬼见机行事,直觉的放弃了殷长夏,转而冲向了那边的唐书桐。 殷长夏没想到事情的转变会如此之快,唐书桐竟然连几只杂兵都对付不了,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殷长夏表情微变,飞快的冲了过去,想要拦住女鬼。 当女鬼即将伸长鬼爪对唐书桐动手之际,门口突然跌跌撞撞的走来一人,是刚才在大厅的女人! 她惊恐的倒在了地上:“队长,救……” 说完这句话后,她便断了气。 与此同时,刚才被砸过来的玩家尸体,压垮了本就腐朽的房梁,竟然直接砸落到了屋子里面。 两具尸体相连,光柱又赫然间升起。 游戏正在清理失去所有阳寿的玩家,自然不会放过两具尸体。 “快出去!” 唐书桐大喊了起来。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殷长夏从未如此近距离的看到过光柱,光粒在空气里飞舞,他们全都被光柱所包裹,一时间光柱冲开了整个屋子,连接了上方的空间。 里面的人全都漂浮了起来,身体被吸引着往上走去。 天空便是绵绵细雨,众人被一股引力所吸,已经升至了半空。 九区所有正在对抗的人,此刻全都惊呆了。 头一次有活人被牵连进去了。 可这一瞬间是如此绚丽,犹如神明降临世间,戴着丑陋怒面的殷长夏,一时间被九区所有人给捕捉到了。 丑陋、美丽、两种不同的东西加诸在一起,才给人这样震撼的视觉冲击力。 “那不是A级玩家?” 一个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寂静,众人这才如梦惊醒。 更多的议论声犹如滔滔江水般涌来,一惊十,十惊百,有坚定虔诚的,也有恐慌害怕的。 “不是A级玩家,那怎么有半鬼王在帮我们?” “完了……我们现在能冲出去吗?” “就算拥有半鬼王,他来了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过来送死。” 一时间各种嘈杂声卷来,如同乱麻般混杂在一起。 郑玄海和时瑶都在拼命击退鬼物,根本无从和这些人争辩。 听到这些质疑声,时瑶也是一肚子火。 能在这种时候来九区就不错了,还敢嫌弃不是A级玩家? 人群里突然间传来痛骂声:“他在游戏的时候,带领着我们毫发无伤的走出了B级场,还开启了深渊时间,赌赢了百年阳寿,你们竟然说他是来送死的?” 时瑶大口喘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朝那边看了过去—— 陈泉、田兴、龙罡。 这不是她们在怪谈一里的队友吗? 太好了! 他们在B级场里活下来了! 也许正是托了殷长夏新规则的福,而后他们也得到了黄泉路引,这才走出迷宫。 最底层的E级玩家,能够通关B级场,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九区的人没堵到殷长夏,反倒堵到了他们这些人。 就连A级玩家李蛹都没能拿到最佳,从一区降临,低级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想要知道那个赢下A级玩家的人是谁。 没想到…… 众人诧异的望向了上空,唱衰的声音渐弱,都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 九区已经乱得不成样子,快要和十区融合为一体。 在这片血污之中,所有人的脸上都映着光,细雨侵蚀着每一个人,吸一口都是浓郁的血腥气。 唐书桐站在下方,手死死的捶击着墙壁。 从光柱里逃掉的人只有他。 殷长夏、唐启泽、李玖、女鬼都在里面! 一旦光柱生出,就不可能从外部破坏,只能依靠殷长夏自己从内部突破。 唐书桐:“千万要撑住……” 殷长夏失重一般的漂浮于光柱中,眼睛前面满是光点,他只好闭上了双眼,这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劣势。 女鬼仍不肯放弃,恶劣的说着:“你好像跟我很契合。” 殷长夏:“是吗?好巧哦。” 女鬼朝着殷长夏冲击而来,也不管他会不会像唐启泽一样生出鬼疮。 不,他是一定会生出鬼疮! 那一声契合,不过是骗人。 殷长夏被女鬼所觊觎,惹得剩下的几口棺材猛烈晃动。 殷长夏是他们所选出的,又是夏家最后的供奉之人,怎么可能将他拱手让于别人? 尤其是樊野。 女鬼忽而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恶寒,身上一部分长出了绿毛,竟然是要强逼她僵化。 女鬼心里发憷,却突然间发现,自己长出绿毛的地方,宛如提线木偶一般,再也无法操控。 殷长夏胸口的骨哨在发烫,不停的摆动着,像是要从衣服里跳出来。 女鬼再次看向殷长夏,仿佛瞧见了无数重影,正张牙舞爪,远比她来得更恶更凶。 女鬼顿时大骇:“!!” 殷长夏的心脏跳动极快,仿佛快要融化在这光柱当中,不止是他,连李玖和唐启泽亦是如此。 他朝下望了过去,发现全是玩家和鬼物缠斗的场面。 在无数倒塌和废墟当中,友人互相呼喊,断肢和鲜血,被压在了重重雾色之下。 鬼种的印记快要完全生成。 殷长夏只觉胸口处滚烫,比在游戏里还要难以控制。 [是否查看A级道具繁衍者?] [是否打开育成界面?] [是否执行鬼种能力?] 殷长夏血液上涌,游戏的提示音络绎不绝,太多太杂,反倒令殷长夏难以择选。 下方全都是些期盼、渴求、乃至恐惧的目光,纵然玩家已经大面积减少,仍有一部分在死战。 他们不敢确定,却又忍不住放上希望,毕竟那些高位玩家都抛弃了他们,能够救他们的只有殷长夏。 郑玄海和时瑶还在 他必须得赢! 殷长夏低着头,低声喊道:[那就动用鬼种的能力!] 凶宅里的棺材在颤动,就因为殷长夏的选择而兴奋。 它渴望苏醒,渴望去占据,去控制别人。 殷长夏伸出了手,面具已从怒面切回了惧面:[樊野,你似乎搞错了立场?是我在命令你。] 鬼种的颤动停止了。 而那一瞬间的安静,便换来更强烈的波动。 殷长夏早就知道樊野不安分,没想到他竟然毫不掩饰。 有了鬼种的原因,他隐隐明白了凶棺那边传来的意思—— [那就命令。] [我会如你所愿。] [那些亡魂再倔强,我也能替你驯服。] 殷长夏摸到了面颊的惧面,冷硬的触感,让他有了丝真实性。 [那就驯服给我看看。] 话音刚落,便瞧见下方的一些鬼物突然间长出了一根根的绿毛,身体不受控制的倒在了地上。 纵然不是全部,只是临近殷长夏附近三米,但这画面已经极其让人吃惊。 鬼种留在殷长夏胸口的印记,终于成了形。 之前在游戏里,只是初步烙印,而如今才是彻底成功。 殷长夏原以为樊野会令那些鬼物自相残杀,以此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然而殷长夏却没想到,那些被绿毛所掌控的鬼物,竟然活生生的被扭着身体,伏跪在了殷长夏的面前。 驯服。 字如其意。 玩家们彻底呆愣,便连殷长夏露出诧异的表情。 也许是这众鬼朝圣的画面太令人诡异,下一秒,便爆发出了强烈的抽气声。 “窝草,我都看到了什么?” “啊啊啊啊!” “鬼物们在给他下跪?是载物很特殊的原因吗?” 太多猜测了。 载物。特殊道具。道门之法。 但无论哪一种,殷长夏越是强大,他们便越是安心。 家园无日无月,白天和昼夜都是阴云密布,晚上除却游戏大厅散发的光污染,便唯有这些光柱,正如游戏在‘进食’一样。 底层玩家过得太压抑了。 刚死了那么多人,他们是最后一批,原以为自己快要丧命,便瞧见了这样一幕。 他们眼底流着泪,快要被下跪的鬼物影响,带着虔诚看着殷长夏。 “他会是第九位A级玩家吗?” 时钧赶到此处的时候,也瞧见了前面的状况。 本想勉为其难的动手,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已经不需要了。 他仰头朝着殷长夏望去,这样凌/虐他人的暴力美学,是他所追寻向往的。 可真是耀眼啊。 时钧面露痴迷,喜欢一切符合他美学的事物。 时钧在人群当中看到了姐姐时瑶,时钧这才有所收敛,表情变得复杂,像是又憎恶又依恋。 他没有选择去抢殷长夏的风头,而是藏匿至暗处,这一次薄临锋让他来九区,不仅仅是击退这些鬼物,更重要的是调查九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原因。 若是迷失于明面,就无法找到核心。 十区九区在同化,便代表着玩家的生存空间在减少。 只要恶化下去,一定会逐渐从九区到八区,甚至逼近一区……也不是没可能。 殷长夏始终闭着眼,光柱里面连脑子也眩晕了起来。 女鬼紧咬着牙关,根本不想对殷长夏行礼,奈何身体根本无法得到控制。 女鬼发狠的咬向了自己,长出绿毛的手臂,被她自己给活生生扭断,发狠似的望向了殷长夏。 原以为这样便会消停了,她却发现根本没这么快完。 高跟鞋又传出那种哒哒哒的声响,充满了迷惑性,让在场的玩家的眼神也变得迷离,尤其是光柱里的李玖。 一个控制鬼物,一个控制玩家吗? 当真是有趣。 时钧都差一点恨不得拍掌了,忘记继续前行,留意起了那边的情况。 然而这样拙劣的能力,怎么能比得过樊野? 不然唐书桐也不会骂她是低劣载物了。 女鬼的伤口处,再度长出了绿毛,就连她依附的载物红色高跟鞋,也渐渐被占领。 说驯服便驯服。 玩家们赫然醒了过来,便瞧见女鬼被控制得主动钻入了载物当中,不要命的撞击起了光柱。 只听一声清脆的裂纹声—— 不仅是载物,就连光柱也如玻璃一般裂开,光圈由大及小,逐渐消失在了眼前。 殷长夏往下坠落,女鬼死亡的同时唐启泽也苏醒过来。 唐启泽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这一觉睡好久啊。” 殷长夏笑眯眯的看着他:“醒好神了吗?” 唐启泽:“当……” 他的话尚未说完,便感受到一股强烈的下坠感,唐启泽吓得哇哇大叫。 郑玄海和时瑶安静,殷长夏倒是许久没听到这么热闹的声音了。 唐启泽欲哭无泪:“殷长夏你又坑我!” 所有人都在下坠,即将要撞到地面上,他们刚才完全是极高空,不然也不会有这么长的时间对话。 殷长夏:“兄弟,快叫你哥帮忙啊。” 唐启泽:“你别叫我兄弟!” 一叫兄弟就动坏主意,他已经摸透殷长夏的性格了。 情况变得愈发危急,九区玩家全都吓傻了,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去接。 刚刚那么牛逼,现在转头就要被摔死。 这巨大的落差,让人欲哭无泪:“快去救大佬啊!!” 正当他们三人要摔个肉泥时,某个身影如鬼魅般袭来,在他们即将坠落之前,身穿灼红嫁衣的宗昙现身了。 这里已经临近唐书桐的住处。 对战的主战场可是十区大门,玩家并不算太多。 方才殷长夏让宗昙去了那边,也是想探究十区究竟出了什么事,谁曾想到宗昙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回来。 唐启泽和李玖以为自己也会得救,救倒是救了,只抬了那短短的一下,便让他们两人如倒栽葱似的坠落下去,摔了个狗啃泥。 要命。 为什么他们这么惨? 他们两人再次朝上看去,纵然无法看清宗昙的身影,身为鬼物的宗昙只有一个轮廓罢了,但依旧瞧得出他是如何搂住殷长夏的腰,稳稳当当落地的。 再一看他们自己…… 李玖凄苦的哭了出来:“呜呜呜。” 唐启泽:“……” 差、别、对、待。 唐启泽好不容易站直了身体,撇嘴拍着自己身上的灰尘,一脸的不高兴。 可拍到最后,唐启泽这才突然间意识到,接住殷长夏的人,莫非是…… 宗昙!! 他们什么时候搞上了? 虽然还有其他选项,但直觉告诉他…… 摸腰就是搞上,摸腰就是搞上! 唐启泽看见宗昙,便宛如老鼠见了猫,毕竟鬼宴怨池给他的影响太大了,简直是毕生阴影。 唐启泽仔细观察着那边,终于鼓足了勇气:“你、你没事吧?” 殷长夏:“?” 唐启泽吞咽着口水,指着他的腰部,赫然有只鬼手显现,只有那么一瞬间,便飞快隐匿了起来。 唐启泽脸色惨白,完全没能理解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殷长夏笑得露出小虎牙:“我老婆嘛,护夫懂吗?” 唐启泽:“……” 宗昙:“……” 谁夫? 他嘴上好久没有这么油腔滑调过了,宗昙突然发出冷笑,完全不肯半分。 光柱坠落后几人不知掉落到了哪个地方,四周分明是一个遍地油污的小巷,踩在上面充满了粘腻的触感。方才还有零星的十来个玩家,现在倒是荒无人烟。 唐启泽初初苏醒,许多记忆还未连成片,只是想起来自己在继承载物。 他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发现任何变化,满嘴的苦涩。 “我的二次继承失败了吗?” 李玖:“你现在还在想这种事?你知不知道殷长夏这一路为了你,又是拿人皮灯笼,又是拿阴玉,历经千辛万苦才从B级场活下来。你能捡回一条命就已经很不错了。” 唐启泽吓傻了:“B级场?” 他没想过自己睡了这么久。 那真是九死一生,不管是他,还是殷长夏。 唐启泽心脏宛如泡在了温水中,刚刚本来嫌弃殷长夏那句兄弟,现在自己反倒哽咽的喊:“兄弟……” 殷长夏一哆嗦,被肉麻到不行。 唐启泽凑到了殷长夏面前,刻意压低了声音:“宗昙……回载物里了吗?” 他还不知道鬼骨的事呢。 殷长夏瞥了眼宗昙,撒了个谎:“回了。” 看来是害怕。 也难怪,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很正常。 殷长夏觉得自己这是善意的谎言。 唐启泽松了口气,深深凝视着殷长夏,感动到极点,哪知道当场就给殷长夏来了个熊抱:“谢谢!” 殷长夏:“……” 宗昙:“……” 一道极其不善的目光,如冰如刺,猛地落到了唐启泽的身上。 第121章 第四章(捉虫) 第四章 唐启泽承认自己是过于激动, 才会给殷长夏来了个熊抱。 内心的酸胀温柔还未过去,唐启泽便感受到了如细针刺来般的刺痛。 被凝视得越久,这感觉越强烈。 为什么这么酸! 唐启泽这才发现, 这条油污的小巷靠近厨房, 这醋酸味就是从那边飘来的。 可空气里这么强烈的酸味,令他的鼻子不舒服, 打了好几个喷嚏。 唐启泽:“啊嚏……” 不过…… 他不会是作了个大死吧? 唐启泽直哆嗦了起来, 如小鹿一般警觉的看着四周。 殷长夏不是说宗昙回载物里面了吗? 应该没骗他吧? 也许是才醒过来, 唐启泽感觉自己的脑子都缺了一根弦,思维能力都有所下降。 可万一宗昙没回去…… 哦豁。 殷长夏:“你先松松手。” 唐启泽低头一看, 发现自己还牵着人家的小手。 殷长夏的肤色本就病白, 骨骼分明又修长,和他的手这么一对比,倒显得自己有多粗犷似的。 唐启泽触电似的松开。 不仅松开了,还举起双手投降。 殷长夏:“……” 有点好笑? 殷长夏用余光瞥向旁边的宗昙, 瞧见他根本不吃唐启泽这一套, 反倒一副不爽的表情。 [无礼之人。] 殷长夏:[……] 下一句是不是要说, 搂搂抱抱, 成何体统? 宗昙生于几百年前, 纵然跟着自己闯游戏,许多新词儿都能听懂, 但他骨子里就特老古董。 抱抱怎么了? “周围都是醋酸味……” 唐启泽吞咽着口水,“我们别在这里站着了。” 几人赶忙向着巷口走去,脚底粘腻湿滑, 土壤里积满了水分。原本狭窄的小巷里还堆积着许多废旧的陶罐, 将空间缩得更小。 等快要走出这里, 殷长夏发现自己离十区石门已经很是接近了。 他是在游戏里见过鬼门关的。 那扇门由各类白骨和冤魂堆积而成, 高耸至二三十米,上面是众生百态,喜怒哀惧各种表情皆有。 而眼前的石门也不逞多让,同样的二三十米高,玩家迎击着众鬼物时同样的众生百态。 石门里裂开的一道细小缝隙中,不断有鬼物从那边挤过来。 纵然每次挤来的时候都痛苦异常,还是连成了一道黑线,一个接一个的宛如挤腊肠一般。 唐启泽惊恐的问:“九区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李玖:“看这样子……恐怕十区想要同化九区。” 唐启泽:“这么严重的事,那些A级玩家还不想管?” 李玖沉默了下来,想起队长符万清还在烈雨的时候,总是对那些A级玩家嗤之以鼻。 他当时不明白,现在才真正的感悟过来。 九区玩家死伤无数,尸横遍野,光柱走了一波又一波。 这么大的阵仗,A级玩家不可能没有察觉。 李玖:“也许已经来了,但我们没发现。” 想到这里,李玖又想起了笔记本上记录的那些句子。 他的眼神闪烁,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殷长夏。 唐书桐是A级玩家,殷长夏不过区区C级玩家,应该偏向哪一边,根本不需要想。 然而经历过食欲那个游戏后,李玖的许多想法都被改变。 李玖陷入了纠结,一脸的欲言又止。 殷长夏:“我猜……薄临锋会让时钧过来,李蛹也会偷摸着赶来。” 李玖:“偷摸着?” 殷长夏眨了眨眼:“做坏事啊。” 他说得太理所当然,一时让李玖无法反驳。 就好像如果换做是他自己也会这么做一样。 见到外面这些危险,殷长夏反而没什么惧怕,毕竟他从一区赶来,就是为了救醒唐启泽,现在目标已经达成,比什么都好。 殷长夏:“唐启泽,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唐启泽正歪着头看向外面,心脏紧张麻胀,只觉得外面的玩家死了太多了,仿佛要把靡靡小雨都要染成血雨。 乍一听殷长夏的话,内心更生出了感动。 这样危险的状况,还在担心着他的人,除了大哥唐书桐,便只有殷长夏了。 唐启泽更加感动,内心的情绪如排山倒海,差一点狂气值就要飙升。 兄弟! [狂气值6%。] 啊…… 真的开启了。 唐启泽:“这倒没有。” 殷长夏:“鬼疮呢?” 唐启泽一听这就不是什么好词,连忙撩开了自己的衣服,发现肚子上的确有些痕迹,皮肤腐烂生疮,却并没有很严重。 殷长夏之前瞧见过他的鬼疮,腐烂生根,就宛如一张丑陋扭曲的鬼脸,现在的确好太多了,只是破了皮,的确恢复了不少。 相信不久之后,唐启泽便能痊愈。 殷长夏:“没事了,看来杀了那只载物里的女鬼,果然管用。” 李玖眼瞳紧缩,呆愣的望着鬼疮。 倘若真如笔记本记载的那样…… 唐书桐的身上是不是也有鬼疮? 原来如此,他还以为唐书桐被破坏的是健康,若是依靠赚取大量阳寿,的确能够弥补回来。 但根本不是这个原因。 唐家两兄弟明明面临相同的状况,唐启泽就差一点去死,而唐书桐竟然还能风轻云淡的掌控大局,任谁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唐书桐的忍耐力太强了。 可恰恰如此,才导致了事态的严重。 只因为他是‘大哥’,就不能被宠坏吗? 李玖最终闭上了嘴,没有告知殷长夏和唐启泽这件事情。 九区石门并未继续裂开,玩家们在下方拼了命一样的厮杀着,尸体已经堆积了起来。 其中一位玩家被鬼物压制得节节败退,即将撞入到小巷当中。 “呜……” “我好不容易通关了B级场……” 在他终于绝望的闭上双眼的同时,一个人影骤然闪现,掏出了匕首朝着鬼物刺去。 刀刃划过之际,不仅落下伤痕,还有一根根的绿毛迅速生长而出。 鬼物并没有被杀死,反而被樊野所控制,伤口迅速恶化,忽的半跪在了地上。 看那方向,竟是对准了殷长夏。 那人心口一跳,诧异的往后看去,在瞧见他脸上丑陋的面具时,突然张口喊道:“殷长夏?李玖?你们怎么在这里?” 是陈可天! 当初通关怪谈二,多亏了他的情报。 殷长夏:“你不是还被困在B级场里吗?” 陈可天:“你们通关之后,最难的七月半就被破解了,就又有三支队伍玩家通关,只相隔了一天。” 都亏了殷长夏建立的新规则。 他们并未受到boss袭击,直接抽到了智取类的怪谈,这才侥幸离开。 后面的玩家,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殷长夏:“那边是什么情况?” 陈可天欲哭无泪:“据说是裴大佬那里出了问题,呜呜呜……他们前些时间还嫌弃裴大佬另类,放着好好的一区不住,反倒去十区,现在看来如果不是裴大佬,九区早就被十区侵蚀了。” 李玖止不住的插了嘴:“裴大佬有什么问题?” 陈可天:“我怎么知道?据说裴大佬目前处于失联状态!” 殷长夏心口宛如重锤。 难道是……江听云? 陈可天盯着那边:“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所周知,游戏大厅是一个巨大的圆状物,而十大区域向外辐射,各自平分着游戏大厅的一部分,单纯靠着石门相隔。 而现如今,九区的游戏大厅上,却写下了两排数字—— 一红一绿,对比分明。 [1028:997。] 殷长夏:“……死亡人数对照表。” 话音刚落,上方的数字再次跳动—— [1027:998。] 还差二十九个! 如若这里被十区占领,于他们绝对没有任何好处。 就算担心裴铮那边,也得阻止深渊区的扩大,才能安心去找他。 殷长夏急急朝着陈可天说道:“我们堵住十区石门!” 堵住? 陈可天的热血直冲脑门,不是没想过这个方案,只是实施起来太难太不可思议,九区的所有玩家同时选择了放弃。 唯有高位玩家! 由他们口中说出的话,才会具有震慑力。 陈可天兴致勃勃:“大佬,您说!该怎么做?” 殷长夏:“三步。” 陈可天眼神熠熠生辉,便以为殷长夏要放什么大招。 是半鬼王? 是强力载物? 还是他有什么特殊关系,能够哪怕唤来一个A级玩家? 他兴奋的聆听着殷长夏的教诲:“我洗耳恭听。” 殷长夏:“一、赶走那些堵在石门的玩家。” 陈可天:“?” 殷长夏:“挡路。” 陈可天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哦了好几声,大佬就是大佬,做什么事都这么有深意。 殷长夏:“二、赶走那些堵在石门的鬼物。” 陈可天:“?” 殷长夏:“挡路。” 这下不仅是陈可天,连李玖的表情都囧了。 唐启泽捂住了嘴,死死的憋着笑。 “第三步,想必是个大招?” 殷长夏满脸的赞赏:“还是你了解我,第三步……” 陈可天和李玖束起了耳朵,觉得是自己境界浅了,没能理解殷长夏的话。 能建立起新规则的玩家,想来骚起来一定无法预估。 “三、把那些鬼物聚拢,塞在石门的空隙上,然后让他们的身体膨胀,把他们当成一个塞子。” 陈可天:“……” 李玖:“……” 您当这是在玩儿呢? “这无法做到,不说你怎么聚集鬼物,还让他们的身体膨胀,简直是天方夜谭。” 一个声音从巷末飘了过来,仿佛无根的雪。 众人齐刷刷望去,发现唐书桐不知何时已经赶到,将他们之间的对话听到了耳朵里。 陈可天瞪直了眼,红光满面的喊:“唐、唐队。” 这可是唐书桐啊! 唐启泽:“大哥。” 唐书桐淡淡的嗯了声,面色显得尤为苍白。 明明那么费尽心力的去救唐启泽,甚至为了他不惜向其他A级玩家低头,可在唐启泽面前时,唐书桐总显得几分冷淡。 唐书桐看向陈可天:“你先出去支开玩家。” 纵然不认同殷长夏说的办法,却还是照做吗? 陈可天纵然觉得这个办法滑稽,还是手忙脚乱的走出了这个小巷。 唐书桐:“等等。” 陈可天:“唐队,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唐书桐嗓子不适的说:“你不必腹诽,觉得这个方法没用。在你眼前的,是即将成为第九位A级玩家的人。” 陈可天诧异的看向了殷长夏,忽然间想到了那个特殊游戏。 那是直播类和扮演类。 殷长夏当真会参加? 这个念头仅有一瞬,陈可天便赶忙跑了出去,连动作也轻快了不少。 毕竟有A级玩家坐镇,情况比刚才好太多了。 殷长夏直视着唐书桐,没想过唐书桐会为自己辩护。 两人的目光在小巷中相撞,却并不激烈,反倒像是某种试探。 唐书桐瞧见他们三人待在一起,唐启泽又一副泪眼汪汪的样子,便误以为是李玖已经把话告诉给了殷长夏。 唐书桐:“……看来你们都知道了。” 李玖张了张嘴,想要转移话题,却已经来不及了。 殷长夏已经生出了怀疑:“知道一点。” 李玖:“……” 你知道什么? 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 现在制止他们二人之间的谈话,只怕会适得其反,引得殷长夏更加疑心。 这小子太聪明了。 李玖的太阳穴凸凸发疼,便没有强行阻止。 如果殷长夏知道了这件事,或许能想到办法阻止唐书桐的身体恶化呢? 唐书桐的表情彻底沉了下来,身材单薄的站在夜雨之中,像是这样的斜风也能将他吹垮一样。 唐书桐冷声道:“启泽,你也去帮忙。” 唐启泽摸了摸后脑勺:“去支开玩家?” 唐书桐:“九区要是出事,在这里的所有玩家都跑不了,你看那边的数字对比没有?死人数量超过活人数量,那就会……” 唐启泽连忙向那边望去,之前对比还剩二十九人,如今数字却已经快要持平。 [1022:1003。] 危险了。 唐启泽急忙问:“那你和殷长夏呢?” 唐书桐咳嗽了两声,温声道:“我最近生了病,殷长夏从食欲那个游戏里回来,现在也还在低烧,现在就得看你和李玖保护我们了。” 殷长夏:“……” 知道唐书桐是想支开唐启泽,他并未阻止。 李玖心头发沉,悟到了他们二人的想法,便拉着唐启泽:“是啊,我们现在责任重大。” 唐启泽一听,气血顿时上涌:“你们怎么不早说!?尽管支使我就行了。” 现在得支棱起来! 唐启泽冲出了小巷,李玖也随之出去。 临走前,唐启泽丢下一句话:“大哥你可不能欺负殷长夏。” 关爱弟弟,从小事入手。 唐书桐轻笑了一声:“知道了。” 等这里仅剩他们二人,唐书桐才一步步向着殷长夏靠近,想要分辨出他到底知道了何种程度。 脏污的陶罐堆积得太多,压缩了小巷的空间,遮挡住了一部分视线。 殷长夏主动出击:“我倒是有点好奇,你为什么一直点香。” 他的确有过怀疑,毕竟唐书桐直接道出人皮灯笼和阴玉两样道具,能够救下唐启泽。 唐家也并不像时家这样属于道门。 那唐书桐是从哪里得知的? 如果不是事先遇上,调查了许久,根本不可能知晓。 唐书桐:“……” 殷长夏敏锐的问:“你点香是想藏着什么?” 看来瞒不下去了。 唐书桐想过威胁或者灭口,但到最后都付之一笑。 他现在这样子,怎么和殷长夏为敌? 别以为他没察觉,自从这个小巷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之后,总有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一直放在他的身上。 还想威胁别人? 这不是率先被别人威胁了吗? 殷长夏如猫爪子挠似的,用手肘去碰了碰宗昙,示意他收敛一点。 宗昙:[……] 谁亲谁疏? 殷长夏意外读懂了他的目光,连忙捋着大猫的毛,希望给捋平整一点:[你亲他疏。] 宗昙轻哼了声:[小骗子。] 殷长夏:[……] 那你想怎样? 宗昙眯起眼,展现着厉鬼的恶劣:[这可是你说的,如果被我发现,你对他更亲,那就是骗鬼。你知不知道,骗鬼的下场很惨。] 宗昙的身影暂时没能显现,殷长夏却能感受到某个阴森的声音萦绕在耳朵前。 在细雨之中,殷长夏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又心痒,又森冷。 这是在拿命搞暧昧! 殷长夏咳嗽了两声,便将注意力放到了唐书桐的身上:“还不肯说吗?” 唐书桐古怪的注视着他,忽的瞧见他面颊的红晕蔓延至耳廓,就像是晕染了一层桃花粉。 在和自己载物里的鬼魂搞什么呢? 唐书桐拧着眉:“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想再瞒下去。” 反正时瑶已经入了殷长夏的队伍,迟早会通过这一层关系,从时钧嘴里套出来。 那小子表面上说厌恶时瑶,觉得家里不公平,好资源全都倾斜着姐姐,其实打心底依赖着时瑶。 行事狠绝的那个人,在依赖小白兔的姐姐? 时瑶时钧这对双胞胎也是搞笑。 唐书桐:“我手里的这枚载物,的确是时家的东西。” 殷长夏心头泛起滔天波浪,没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 他面上不显:“你以为透露这一句话,就能糊弄过去?这么简单的情报,我当然已经知晓。” 唐书桐:“……” 沉默在两人身边蔓延。 唐书桐的眼瞳死寂,道出了更多:“阴阳佛牌是时家祖先之物,由唐家代为保管,本打算还给时家的。” 殷长夏忽然间想起了任叔。 在完成深渊博物馆的时候,他也说有东西要交给故人,就是封住绿毛僵的陶罐,和殷长夏手里的这枚骨哨,也是任叔代为保管。 可故人至今没来,陶罐便被摧毁,而骨哨还落入了殷长夏的手中。 这样的巧合…… 会是同一个人吗? 殷长夏的心头生出疑惑,只得强行按捺下去:“所以呢?” 唐书桐垂着眸,眼底生出了讽刺。 “当年我家将东西从仓库里拿了出来,打算等时家几日之后登门拜访。启泽年幼,把上面的封条撕开,那时我也在场,处于保护,便为他挡了这一下,使得撞邪的人从他变成了我。” “原以为继承阴阳佛牌的是我,却没想到数年之后,才发现它选择的是启泽。” “时家没能收到这东西,也无可奈何,只说事已至此,便将东西赠给唐家了。” “不过他们仍要去取某位道门大佬手里的东西,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说暂时存放在他那边,数年后再去拿回。” “接下来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启泽一直很想拥有载物,觉得处处不如我,实际上我很羡慕他。” “他当然不能继承其他载物,因为阴阳佛牌……才是他该拥有的载物。” 殷长夏内心涌起复杂的情绪。 这两兄弟,如光如影。 原以为唐书桐是光,而唐启泽不过是被他照耀之下的影。 现在看来,他们是反着来了。 作为光的那位,一直觉得自己是影,迟早会把所有的东西交还给唐启泽。 作为影的这位,却不断追逐着虚假的光,总觉得压在他头上的时候一座大山。 殷长夏:“阴阳佛牌怎么会让你使用?” 唐书桐苦笑:“它当时没有别的选择,谁让我挡了那么一下?” 殷长夏:“可载物的继承,不是得合适才行吗?要不然就只能是撞邪……” 说到这里,殷长夏的声音骤停。 强行继承,今夜他又不是没见到过。 那只女鬼不是想选定唐启泽吗?到后来又把目标对准了他? 唐书桐苦笑:“看来你知道了。” 殷长夏走到他的面前,强行拽过他的手,撩起了他身上的长袖。 鬼疮赫然映在了眼帘。 不过以大量阳寿吊着,不至于如唐启泽那样严重。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见到唐书桐总在点香,那些花果香气,不是什么附庸风雅,而是为了压住他身上的味道。 赚取阳寿的确可以恢复健康。 但唐书桐显然不是这个问题,而是被‘吃’下太快,供不应求,装入的阳寿补不了漏出的阳寿。 殷长夏:“……” 事情兜兜转转,竟然又回来了。 唐书桐的阴阳佛牌是时家先祖之物,时家又想拿回任叔手里的绿毛僵陶罐和骨哨,而那两样又是第四口凶棺里的樊野的东西。 这是一个闭环。 疑点再度回到了凶棺上面。 包括樊野对夏予澜的态度,阴菇凭什么不是长在了宗昙和江听云的棺材上,反倒是长在了夏予澜的棺材上? 或许回到现实世界,强行撬开任叔的嘴,能得到一部分答案。 殷长夏神色复杂:[看来开启第四口凶棺……得提上进程了。] 唐书桐再次咳嗽了起来,这一次却咳得太狠,他死死握住了旁边建筑的围栏,弯着腰,鲜血从嘴角溢出。 殷长夏连忙凑了上去,扶住了唐书桐。 而下一秒,唐书桐便用毕生的力气抓住了殷长夏:“别把这件事情告诉启泽。” 殷长夏:“……” 唐书桐:“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九区和十区的事情!” 殷长夏叹了口气:“好。” 正在此时,外面突然传出惊呼和抽气声。 随之而来的便是大批玩家的逃亡叫喊:“别杀我——!” 殷长夏和唐书桐赶到了外面,发现游戏大厅上的数字正在迅速跳动。 八、七、六……越来越快了! 直至那数字停留在最后:[1013:1012。] 还剩最后一个玩家。 殷长夏站在人群之中,那边全是冲击而来的玩家,如逆向的水流,穿过了他这颗顽石,不断的向前涌动而去。 全都在逃命。 没有一个再有心情顾着维护九区了。 殷长夏缓缓抬眸,看着上方那些如阴云一般袭来的鬼物,低声喊道:[樊野,想出来吗?] 鬼种跳动着,诉说着自己的急迫。 [那就替我卖命!] 殷长夏看向上方的那群鬼物,斩钉截铁道,[驱赶他们。] 这是他的试探。 樊野的态度,决定了殷长夏送他出来的时间。 樊野:[驱赶做不到,我喜欢替你驯服他们。] 殷长夏眸色微冷,看来这个樊野,是想让他站到风口浪尖。 以为他会害怕? 殷长夏还未回答,那边便传来一阵惊恐的声音。 “是A级玩家过来了吗?” “时钧!新的A级玩家!” “不好——有东西在对他动手,好凶邪的家伙。连A级玩家也自身难保,我们可怎么办?” 所有希望都已破灭,入眼皆是满目绝望。 建筑倾塌、瓦片碎落、处处都是玩家尸体、鲜血和雨水交汇在一起。 本想朝前跑去的玩家,纷纷停下了脚步,这里的玩家的表情里满是凄苦。 殷长夏低声道:“那就做。” 在这片云霭沉沉之下,上方的鬼物纷纷长出绿毛,不受控制的往下坠落。 他们表情僵硬,搜索着玩家中,到底是谁在动手。 殷长夏:“搜什么搜?在这儿。” 人群忽的分开,形成了一个圆圈,把殷长夏包裹在内,所有人都诧异的看着这一幕。 鬼物的脸颊还紧贴于地面,以极其屈辱的姿势趴着,眼带怨毒的看着殷长夏。 而殷长夏呢? 他只是用如同死人一样的苍白的手指,轻轻抚摸过脸颊的面具,伸出脚踩在了鬼物的头上:“当个垫子,触感挺好。” 咚、咚、咚—— 这一脚不是踩在鬼物上,而是踩在输与赢的过渡点上,是他们被打得节节败退,头一次如此出气的一脚。 绝望之中滋生出了嫩芽。 “第九位A级玩家……” 不知是谁,在人群里突然念出了这句话。 一石激起千层浪。 随之而来的则是热烈而虔诚的眼神:“啊啊啊,是这次A级玩家会议推举出来的大佬!” 即将在直播类 扮演类的B级游戏,在所有玩家瞩目之下诞生的大佬。 第122章 第五章(捉虫) 第五章 天光暗淡, 暝云低压。 殷长夏穿着民国制式的长衫,白底的布料,殷红的盘扣, 下摆用冷硬的线条绣着镂空的红莲。 他的面颊上还戴着狰狞的面具, 以彩绘将面具勾涂。 纤细、粗犷,两种完全不同的美感,在他身上交织着。 微风细雨之下, 吹得雨丝倾斜,而他细碎稠羽的黑发清扬。 这一幕不光是震撼人心的美,亦有走钢丝般的惊悚。 只因他的脚下还踩着一只恶鬼。 周围的抽气声变得更大。 那是一场属于玩家的狂欢,众人望向殷长夏的目光皆是热烈,仿佛是在看什么救世主那样。 越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有实力的人就越是受到推崇。 若是平日,只怕不会有这样的表现。 这也许是吊桥反应。 “大佬,快杀了它!” “那些恶鬼害死了那么多玩家,现在又想把深渊区进一步扩大,压缩我们的生存空间。再不动手,它们只怕会更加肆意妄为。” “有大佬在这儿, 它们保准儿无法得逞!” 殷长夏垂着眸,眼睫处洒下大片阴影, 冷色调的肌肤上沾染了几滴鲜血,将他身上的羸弱冲淡。 没打算救九区, 不过有事找裴铮。 这些恶鬼挡路了。 殷长夏放开了脚, 表情无悲无喜的看向这只恶鬼:“想死还是想活?” 这话太嚣张了。 恶鬼全身都被雨水浸没,身上尤其是关节, 长出了大片的绿毛。 恶鬼朝着殷长夏低吼了起来:“混蛋!” 他生前失去了自己的掌控权, 原以为付出了这么多终于不会被抛下了, 却还是被主人丢到了十区,让他自生自灭。 十区太多他这样的人了。 原本是玩家,而后变成了恶鬼,终日惶惶,游荡在十区当中。 殷长夏:“看来是想死?” 恶鬼发现自己身上的绿毛越长越多,直至要蔓延至全身,眼底终于有了一丝害怕。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明白,自己是来杀人的,是来恐吓别人的。 怎么眼前的玩家,比他的行径还要可恶? 到底谁才是反派? 殷长夏:“还知道畏惧,看来我眼光不差,你比上面那些懂事知趣儿。” 恶鬼:“……” 他抬眸朝着上方望去,发现自己的鬼同伴们,已经不知跑到了何处。 这群贪生怕死的家伙! 殷长夏:“交代给你一个任务,去找时钧传话,就说——” 恶鬼愤怒的挣扎,已经毫无理智,竟然当着殷长夏的面儿,想要上唐启泽的身。 谁让他看着阴气最重! 陈可天吓得面如白纸,推了唐启泽一把:“喂!快跑啊!” 殷长夏表情黑沉,一双如缀晨露的黑眸,紧盯着那只恶鬼:“本想给你一个机会,现在可是你自己不珍惜。” 他去十区需要选出向导。 现在看来不必了。 一团黑雾从殷长夏的影子里缓缓飘出,很快便聚集成形,身影如映在水中的圆月,显得虚浮而不真实。 那团黑雾把恶鬼给围了起来,宛如一根束缚他的绳索,将恶鬼牢牢套紧。 恶鬼回过头,鬼音重重的喊:“谁在阻挠我?” 徐默是B级场的boss,威压不比在游戏里。 他现在能够偶尔跟着自己,也无非是托了凶宅的福,几个小时之后还是得回到游戏的。 就连夏予澜这样的半鬼王,也无法在家园现身。倘若不是宗昙吃下了阴菇,得到了夏予澜大半鬼力,也无法在家园里行动自如。 当恶鬼在看到徐默的那一瞬间,表情装满了惊吓:“你、你怎么……” 怎么会听一个玩家的命令吗? 徐默明白他想问什么。 恶鬼选中唐启泽,无非也是做了当初夺走了他掌控权的人一样的事,他们之间并无任何区别。 徐默伸出手,地上便有数只鬼爪露出,纷纷拽住了恶鬼的身体。 他是由百只鬼魂所组成,这样简单的招式自然能够使出。 [我……] 徐默语气虚弱,仍然想为自己争取一把,[我想去。] 被地上的鬼手捂住嘴唇的恶鬼:“……” 你们有毒? 不杀殷长夏也就罢了,竟然还这么小心翼翼的争取办事? 殷长夏:[好啊,你们一起去,你的鬼核不是缺了一块吗?] 恶鬼杀了这么多人,遍地都是玩家尸骸,殷长夏也没什么顾虑了。 “谁有通讯道具?” 人群里一个玩家连忙跌跌撞撞的赶来:“我、我有!” 殷长夏:“借我用用?” 那人宛如获得了什么荣幸一般,连忙摊平了手掌,将通讯道具放在中间:“请。” 人群里的玩家面带嫉妒,恨自己怎么回答晚了一步。 如果殷长夏同意参加特殊游戏,那他极大可能在几个月之后成为A级玩家。 能在未来的A级玩家面前刷脸,这样的好事怎么能放过! “去吧,时钧应该离这里不算太远。” 殷长夏将通讯道具丢给了徐默,语气稍冷,“顺道把他带走。” 徐默再度看向恶鬼,便宛如一块可口的小甜糕。 一道黑雾裹挟着他,横冲直撞的向着时钧的方向而去。 雾团在上空汇聚,便犹如一朵飘来的乌云。 数十米远的时钧根本就没想过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额间汗水涔涔,做出攻击的姿态对准了前方的怪物。 再这样下去,自己连动都没办法动,体力都要被耗尽,更别提去找出九区变成这样的原因了。 他是由薄临锋一手提拔,又头一回遇上这样的大事,自然想做出点儿成绩,好在薄临锋那里露露脸。 更深层次的原因,却是时瑶! 他成为A级玩家了,得让时瑶好生看看。 不再是他如沼泽里的青蛙,仰视着上空飞鸟一样的时瑶。 这立场应该反着来! 时钧心沉到了谷底,拿出了自己的载物。 那是一把红色油纸伞,撑开的瞬间,伞骨便长出一根根的骨刺,属于伞的温婉全然消失。撑开的同时,在伞的阴影里面,竟然开始下起了血雨。 那些血雨如针,刺向了下方。 玩家们还躲在一旁,不断渴求着时钧能赢下这场对战。 那东西真是太古怪了,人那么高,却像蝉一样,后方是蝉的翅膀,煽动时还能看到里面的鬼面。 “啊,那是人骨红雨伞,之前我在载物登记大厅看见过,没想到这是时钧的载物!” “什么人骨红雨伞?” “我之前曾经研究过,毕竟上了载物登记大厅的新入载物榜单。人骨红雨伞是攻击类载物,伞撑是由白骨所制,总共有24根,骨头越多,攻击性就越强。你们看看……时钧一共收集了多少?” 时钧正处于对战之中,再加上夜雨昏晦,根本无法数清楚。 只不过…… 一想起那个数字,众人的表情便只剩下惊悚。 太可怕了。 这么多的伞撑,都是用人骨所制成的吗? 众人完全不敢出去,身体藏匿于小巷亦或建筑之中,纷纷屏住了呼吸,观看着这次的对战。 那只鬼物俨然和十区出来的恶鬼们不太一样,更通人性,更具智慧。 就连A级玩家的时钧都对付起来这么困难,更别提他们这些小喽啰了。 时钧:“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谁指使你来的!?” 蝉人歪着头,像是没听懂时钧的意思。 不过时钧挡路,它自然要清除障碍。 饶是有人骨红纸伞的载物困住,蝉人也飞快散去。原来他的身体全都是一只只鬼蝉组成,那些鬼蝉飞出红纸伞范围后,便再度凝结了出一个人身。 时钧一时不慎,被它所留下的几只鬼蝉弄伤了脸。 诅咒侵染了进来,令时钧的面颊都生出一团脏污。 看见这一幕,躲避在暗处的玩家更是心惊胆颤—— “糟糕了,该死的鬼物,这是暗算!” “A级玩家都拿他没辙……” “时钧到底才升为A级玩家,临战经验不如其他人,为什么薄大佬要派时钧过来?” 他们原本就消极,时钧的不慎受到诅咒侵染,令他们连最后的一丝希望都湮灭了。 “吵死了。” 时钧冷着脸,稚嫩的面颊多了几分凶狠。 往年那些大人就是这样,他只不过反应比时瑶慢一点,学得比时瑶差一点,就要被他们议论纷纷,犹如苍蝇一样在他的耳朵里唱衰。 时钧将人骨红纸伞合拢,纯粹将它作为武器击打而去。 伞头是弯曲的骨刺,竟然在此刻旋转了起来,极快的消灭了那些鬼蝉。 真难应付。 不过这些人更讨厌! 地上全是鬼蝉的尸体,时钧咕噜咕噜灌下了药水,暂时抵抗住了诅咒。 危机关头,他开启了狂气状态。 时钧露出几分兴奋,只要一想到时瑶就在九区,甚至有可能注视他的时候,时钧手里的动作便带上了嗜血和狠厉。 他不介意露出自己真正的样子了。 那时瑶呢? 她看见了吗? 蝉人纵然怪异,也被时钧这毫无章法的攻击给震慑,化作无数蝉群飞舞于空中,黑压压的一片扫过,竟然像是蝗虫过境。 它将目标对准了其他玩家,打算利用游戏漏洞,早早杀了他们,帮助主人完成心愿。 “别过来。” “这些怪物好可怕,游戏里根本没见过这样的鬼物。” “滚开,啊啊啊!” 那些鬼蝉趴在了玩家们的身上,令他们感受到毛骨悚然,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破开肌肤。 一只鬼蝉甚至趴在了其中某个玩家的动脉血管上,他吓得完全不动了,眼睛瞪得宛如铜铃大小,半跪的姿势如雕像一样。 “呼——呼——” 剧烈的喘息,宛如老牛犁地。 时钧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用载物攻击的时候,根本就不在乎这些玩家的死活:“别挡路,哼……耽搁我玩。” 鬼蝉的确被消灭了,而那名玩家的脖颈也被伤到。 他死死的捂住了脖颈,不断有鲜血从指缝之中渗出,疼得直抽气。 还是其他玩家连忙赶过来,给他喂下了治疗药水,才让他的症状有所减轻。 这个时候,他们才明白,那些高位玩家究竟是什么想法。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里都悲苦至极,高位玩家明明拥有实力,却不肯救他们,反倒在这段时间一直在扩充A级玩家数量。 薄临锋到底什么意思? 鬼蝉被时钧的攻击所刺激,攻击路线也变得多种多样。那些组成他身体的鬼蝉,很快便被分散,想要分批围攻时钧。 时钧:“嘻,别跑啊,我们一起来玩。” 人骨红纸伞所到之处,便只剩下鬼蝉被绞碎的尸体。它们被五马分尸,在地上抽搐着,丝线一样的虫脚抖动着,渐渐没了生机。 众玩家:“……” 游戏大厅的红绿对比,已经抵达危险范围。 [1013:1012。] 已经只差最后一人了,九区就要彻底沦陷,时钧是开启狂气状态了吗?为什么无动于衷? 时钧:“那个?得下降到1000,九区才会出事,这不是还没到吗?” 众人心里咯噔,刚才还小瞧着时钧,如今完全不敢生出类似的情绪了。 A级玩家就是A级玩家。 就连那位在这次A级玩家会议当中推举出来的人,也不可以小觑。 鬼蝉再次袭来,这次大批的趴在了他的身上。 方才那位受伤的玩家以为自己便要沦为一团碎肉,毕竟时钧又完全不顾他的性命。 痛苦、不甘、绝望……如沸腾的水一样在心里蔓延。可他却如此弱小,像是一只无法反抗大象的蚂蚁。 他闭上了眼,发出了破碎的声音:“呜……” 下一秒,便有黑雾席卷而来,气势霸道。 “是鬼物!” “他们竟然来这边了?” “该死,九区果然要撑不下去了,那倒不如大家一起去死!” 所有人都情绪都濒临崩溃,眼睛所及皆是一片炼狱。 直至模糊的人影展现出来,在看到他的时候,鬼蝉竟然全都悄然退缩,隐匿在废墟里面,像是不想被他发现一样。 时钧:“谁!?” 徐默的身影显现得更加清晰,扫视着这里的玩家,他也是头一次回家园。不过中间相隔并不算太远,殷长夏和时钧这里的玩家,可一个天一个地。 那边觉得自己终于等到了救世主,像是信徒,无比虔诚的仰望; 这边宛如人间炼狱,人人都以烂为烂,要拉别人下水。 真不知谁才是A级玩家。 时钧满是阴影:“你也要跟我一起玩?” 受狂气影响了吗? 徐默裹着的通讯道具,掉在了地上,里面传出了殷长夏的声音:“时钧?” 时钧的动作一顿,低头看向了废墟里的通讯道具,似乎在分辨着真假。 毕竟鬼物这种东西,最擅长欺骗。 他在游戏里面,上了不知道多少次当。 殷长夏:“我不想说废话,我们联手合作吧。” 时钧这才回过神来,收起了武器,改为轻巧的匕首。 他将红纸伞打在自己头顶,一脸欣喜的蹲在了地上:“哇,还真是殷考核官。” 最后那几个字,他说得极轻极低,只有殷长夏一人听见。 殷长夏:“……” 时钧单手托腮,用手戳了戳那个通讯道具:“有什么事想跟我合作?” 殷长夏:“我在十区石门这里,想堵住十区石门的漏洞,在这期间你保护其余玩家,别让他们被杀。” 时钧奶里奶气的说:“那风头不是让殷考核官一个人拿走了?” 如果刚才没露出那样发狠的一面,或许所有人都要以为他个乖宝宝了。 时钧:“我喜欢一切美的东西,正好殷考核官符合我的审美,我愿意跟你谈。” 你们姐弟都是颜控吧! 殷长夏忽然想起在深渊博物馆,时瑶被植入了白色虫卵,必须得管控自己的恐惧,否则就要变成蜗牛。好几次恐惧到了极点,都是柔柔弱弱的喊,能不能多看看他的脸。 实锤了。 时瑶是轻症患者,时钧是重症患者。 时钧:“我可以安置他们,不过殷考核官得答应我一件事。” 殷长夏:“……什么事?” 时钧:“你以后就知道了,放心吧,绝对不会超过你能力范围的。” 殷长夏:“……” 这种时候了,还在跟他谈条件? 殷长夏:“我得享有拒绝的权利。” 时钧没被激怒,反倒兴奋的拍着手:“一言为定。” 九区沦为深渊区,于整个A级玩家不利,按照利益来看,他的确该维护九区的。 时钧也顺水推舟,好给自己谋求些许福利。 他可没有说谎,他是真的喜欢殷长夏的脸。 他喜欢暴力的美感,却不喜欢失控的东西。 一旦失控便是力量在借由他们的身体行事,而不是他们去使用力量。 哪怕时钧有无数事情瞒着时瑶,说到底却是出自道门正统,骨子里便看不上那些失控的东西。 这其中包括一切邪物、鬼物、怪物。 然而他进入家园之后,满目皆是这些东西。 每一个人都在告诉他,要想活下去,哪怕是被狂气所侵蚀,变成一个任由狂气状态支配的疯子,也在所不惜。 那段极度烦躁迷茫的时光里,时钧在深渊博物馆里看到了殷长夏。 他本来是不愿装弱去玩那场游戏,反倒因为殷长夏的存在,而隐藏了自己的一切獠牙,极其愉悦的欣赏着他的一举一动。 殷长夏的存在,恰恰满足了他的一切幻想。 这怎么能让时钧去排斥? 不过时钧却不喜欢他成为A级玩家,幻想是幻想,现实是现实,利益高于一切。 时钧缓缓站起身,依旧打着那把红纸伞,对暗处那些玩家说道:“跟我走吧。” 众人:“……” 他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不该跟着时钧走。 刚才是有声音从通讯道具里传来,双方进行了交涉,然而他们根本没能听清。 太小声了。 时钧厉声道:“还不出来!?” 众玩家这才零星的走了出来,在时钧身后集合,被乖宝宝时钧吓得更加乖宝宝。 在他们集合的这段期间,徐默伸出鬼手,毁掉了那枚通讯道具。 徐默的身影还未彻底现形,余光瞥到了地上的蝉翼,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怪谈三的时候,他们虽然打败了那些怪蝉,周迎也坠入了火海,但是没搞明白李蛹用炼狱沼泽在炼制什么东西。 就连殷长夏也在说,李蛹在做实验。 既然是实验,那实验品去了哪里? 时钧天真的走到了徐默的面前,高举着手,垫着脚尖,去rua着徐默的脑袋:“你可真是一条好狗啊。” 徐默:“……” 时钧的动作,打断了徐默的思绪。 他并未被激怒,组成他鬼核的乃是九十九只冤魂,全都对殷长夏进行了臣服。 只要主人不更换的一天,他就不会被反噬,这具身体仍由他掌控。 徐默:“请您不要这么做,我能感受到您开启狂气值的感情是嫉妒。” 时钧:“……” 徐默:“如果您也想要条烈狗,可以自己去找。” 时钧表情沉了下去,也好奇于徐默的构造,看着生前像是个玩家,但完全没有作为‘人’的自尊心,就像是被完全驯化了一样。 时钧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撑着红纸伞的时候一脸气大:“哼!殷考核官身边尽是些怪人!” 徐默:“……” 时钧朝着前方走去,走到一半发现后面的人没跟来,不满的嘟囔:“你们怎么还不跟上来?可恶,别让我失约。” 九区玩家便如孙子似的,跟在了时钧身后。 A级玩家都承诺庇护了,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九区玩家小心翼翼的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时钧:“去游戏大厅。” 大部分生存下来的玩家,应当全都去了那个地方。 游戏大厅,可不是这么容易被攻破的。 据说那边早在九区发生动荡的时候,就被一群玩家所占领,还关闭了九区进入游戏大厅的通路,这才使得外部的玩家不得不拼死战斗。 时钧是A级玩家,他们自然得卖时钧这个面子。 就算殷长夏不找他,时钧也会带这些玩家过去的,但前提是他玩够了再说。 死伤多少? 谁爱管谁管! 反正又没到危险数字,还差十三个人呢。 游戏无非是利用这一点,来对玩家进行心理压迫罢了,他们摸不着数字,渐渐就会生出烦躁。 心态不稳,比任何事情更加致命。 夜色苍茫,街头红纱飞舞,这些如血管一般的红纱不知从何处伸来,只知道连接着暗沉的天空。 等目送着时钧走远,徐默才将注意力放到了那只恶鬼的身上。 恶鬼身体一抖:“你、你作为玩家,竟然毫无自尊心的替另一个玩家卖命……” 徐默的身体化作一团黑雾,将恶鬼给包裹了起来。 徐默脸部的鬼纹再度拉大,有一种向全身蔓延的架势。 “卖命……怎么了?” “当你连人类的样子都保不住,每天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睁眼闭眼便是被人辱骂废物的时候。” “当你以为得到救赎,哪知道他们却只是把你当成对付他人的工具,教你的炼蛊办法,也是推你进入深渊,表面上还装着一副和善可亲的样子的时候。” “真到了一无所有,你就知道卖命并不可怕。” “既然注定要当一个工具,我凭什么不能选择主人?” 恶鬼的身躯消散,露出了里面的鬼核,被徐默一口吞下。徐默打了个饱嗝,接手了恶鬼的记忆,才明白过来:“原来你是被夺走了掌控权。” 十区目前的状况已了然于胸,徐默这才朝着回赶。 殷长夏让他抓走恶鬼,并且将他融合到鬼核之中,恐怕就是想知道十区的现状。 裴铮失联,他得去找裴铮。 徐默不禁喃喃自语:“殷长夏对身边的人可真好。” 羡慕是没用的。 谁让他如今不再是玩家身份了呢。 — 殷长夏解决了后顾之忧。 游戏大厅红绿对比的数字,总算没有再继续跳动—— [1013:1012。] 有时瑶、时钧、郑玄海……乃至藏匿在九区各类实力强盛的玩家帮忙,九区和十区的融合被按下了暂停键。 殷长夏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殷长夏看向了附近的玩家,约莫二十几个,他们又主动在这里抵御源头污染,自然比一般玩家的实力更加出众。 殷长夏询问:“辅助会吗?” 陈可天搓了搓手:“大佬,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殷长夏:“帮我开路。” 樊野的鬼力支撑不了多久,他当初暗算夏予澜给他种上阴菇,也是想恢复一定鬼力吧。 而殷长夏的载物又没有升级,只能吃下低级邪物当魂珠,在场全是一般鬼物,并不能补充他们的鬼力。 要想继续动用樊野的力量,恐怕得省着点支使鬼种。 如果没有A级道具繁衍者的话,鬼种还不会听他的。 这么说,樊野现在被植入了规则,视他为……叭? 殷长夏脸都黑了,完全无法完整喊出那个称呼。 不、忍、直、视。 他没这样的好大儿。 头顶是一大坨的污染物,天空原本就阴沉暗淡,如今更像是被弄脏的色块,不均匀的分布了起来。 那里面隐藏着正在观察局势的鬼物。 森冷的视线,粘腻的落在了肌肤上,心脏也像是被一只大手玩弄,只留下瘆人的感受。 殷长夏的体力恢复了一些,却没有完全恢复。 得保存实力。 陈可天:“这么多鬼物……” 他面色苍白,刚才见证了太多的死亡。 神经骤然间被拉紧,骤生出了许多恐惧,也变得怯弱了起来。 众人也听到了殷长夏的话,他们强忍着恐惧心,知道如今是背水一战,没有任何的退路了。 “大佬,你有几分把握?” 殷长夏挑眉:“你觉得呢?” 众人:“……” 还真是奇怪,他这样傲慢的语气,反倒如一颗定心石,驱散了心头的惶惶不安。 众人咬咬牙:“好!我们干了!” 此刻唐启泽还在最前沿,眼睛紧张的向四周挪动。 心脏的跳动声渐乱,呼吸间总觉得鬼物们的动作在被放慢,唐启泽真真切切的感知到了他们。 自从这一次醒来,差一点要继承载物后,唐启泽突然发现自己生出了变化。 他的眼睛变得灵活了。 明明一些鬼物们现形,一些鬼物们隐匿了身躯,就是为了让一方吸引注意力,而另一方来虐杀玩家。 这并非一般的隐匿身躯,就连鬼物和鬼物之间也无法看清,不然宗昙早就出言提醒。 唐启泽都觉得,这是哪个大佬玩家动用了道具,在帮这群鬼物了。 想到这里,唐启泽又笑了起来,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哪个大佬会这么干? “你们看得见鬼物吗?” “这可怎么办……我们要往哪里打?” 唐启泽却能将这些看得一清二楚,不管鬼物是否隐匿着身体。 唐启泽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觉得是他的眼睛出了问题。 然而再次看过去,只是更加清晰罢了。 难不成……是因为时间的推移,他才能看得更加清晰了? 唐启泽心脏跳动得如密集的战鼓:“我能看到鬼了……我靠,好恐怖!” 下一秒,唐启泽便感受到了一种,没能在鬼物身上体会过的感情。 是傲慢! 唐启泽头皮发麻,原以为自己会被吓到神经错乱,哪知道他在看向那些断手断脚的鬼物同时,表情从呆滞到无措再到麻木。 唐启泽:“……” 这是老天爷给他开了什么挂吗? 殷长夏:“报告位置!” 殷长夏的面颊还戴着惧面,拽着匕首便冲了上去,其实早在宗昙没有告诉他鬼物的方位时,殷长夏便已猜到那边有高位玩家相帮。 到底是谁!? 李蛹、陆子珩、乃至被江听云占据了身体的裴铮都有可能。 殷长夏沉着脸,更想要找到裴铮了。 江听云憎恶夏家,为了取得身体他会不择手段,裴铮的处境危险了! 唐启泽连连告知众人方位,兴致勃勃、呼吸急促,也想要自己冲上去干一架:“那边,三点钟方向,就离你十步啊,快上!” 唐书桐拧紧了眉头,没想到这次唐启泽因祸得福,对鬼物的感知力变得尤为灵敏。 只是这样的体质,若是没有强大的实力,在游戏里极其容易被逼疯。 但反观唐启泽此刻的模样…… 唐书桐想起了殷长夏,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 他是不是该卸下自己身上的担子了? 唐书桐温声道:“启泽,也把位置告诉我。” 唐启泽诧异的回过头,他大哥可从未依靠过他,大哥总是如一座大山般压在他的眼前,是自己绝对无法触及到的存在。 一句简单的依赖,便让唐启泽鼻尖酸涩。 唐启泽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眼眶都红了一圈:“好。” 在唐启泽和殷长夏两人的双双辅助之下,玩家已经逼压着战线,已经再度靠近了十区石门。 上方便是破损的缺口,不断有鬼物朝内挤来。 它们越来越急迫,动作渐渐变得粗鲁,你争我夺互不相让,仿佛是要从地狱逃向乐园。 十区竟然这么可怕的吗? 那些鬼物宁愿忍受玩家的虐/杀,也要强忍着危险赶过来。 殷长夏这才明白过来,这些鬼物不是入侵,而是要逃跑。 殷长夏对找到失联的裴铮的渴望就变得更大,低低的喊了声:“樊野!” 一道身影映入殷长夏的眼前。 宗昙竟显出了身形:[用我的力量。] 殷长夏微怔:[你不是说,在家园使用鬼力,会格外费劲?] 之前他来九区时,拜托宗昙的时候,他还表现得不情不愿。 宗昙冷哼了声,最近逐渐对殷长夏不愿使用他的力量,感到一丝烦闷。 可他能这么说吗? 不能! 宗昙:[底下那几口凶棺,力量怎么可能有我强?] 殷长夏点头,这没错啊,算是公认的事实。 宗昙吃下夏予澜的鬼力之后,实力已经恢复至巅峰。 殷长夏:[但是我说过了,我不想成为你的囚笼。] [用我的力量而已。]宗昙凑到了殷长夏的面前,低声蛊惑道,[你这是在需要我。] 夏予澜:[……] 这么双标的吗? 其他夏家人,让他做哪怕一件事情,宗昙都不情不愿。 现在甚至能把力量共享了? 殷长夏微怔,猫瞳里展露出笑意。 上方鬼物已然袭来,殷长夏不再犹豫,久违的动用了宗昙的力量,鬼骨迅速展现出来,犹如打火机一般,将那个洞口给点亮。 轰—— 鬼物们被吓得纷纷朝内缩了回去。 夜雾太浓了。 这是九区逐渐向十区靠拢的标志。 玩家们根本无法看清那边发生了什么,只是一团幽蓝火焰,又让他们想起了那个帮助他们,暂且压下十区鬼物进攻的半鬼王。 他们永远也无法忘记当时看到宗昙时的震撼,正如现在看到殷长夏时的震撼一样。 如此掠夺人心。 至灿至烂,像是依托于冬雪为燃料,而燃烧起来的火焰一样。 漏洞破裂于更上面的位置,唐书桐还戴着藏匿身形的道具,他不愿被人看见自己的软弱,用阴阳佛牌助殷长夏登上了石门。 唐书桐:“九区是我在管理,我的载物能激活石门。” 殷长夏:“谢了!等出去之后,我会试试帮你解决身体的问题的。” 唐书桐苦笑,很想告诉殷长夏别白费心思了。 然而话到嘴边,又淡淡的说了句:“嗯。” 或许这便是唐书桐的温柔吧。 他没有去拒绝。 殷长夏瞧见临靠着石门,竟出现了一圈螺旋向上的楼梯。 唐启泽果真是激活了石门! 殷长夏迅速朝着前方奔袭,眼瞳死死的锁定着那边的裂缝,脚上的速度越来越急,越来越快。 他已经离裂缝很接近了。 那些鬼物逃离得更加厉害,根本不肯罢休。 殷长夏深吸一口气,鬼火凝缩成一个小点,轰然间炸裂开来。 这是在食欲那个游戏里,宗昙教过他的招式。 他也始终掌控不好。 巨大的冲击波袭来,将石门烫出了焦黑,温度一下子飙升上去。 殷长夏终于抵达石门上方,狂风吹在他的身上,细雨变得扭曲,每一根如针般的细雨都在往他的身上涌来。 因为鬼火的缘故,暂时没有鬼物继续送死。 透过那个漏洞,殷长夏瞧见了十区茫茫的薄雾,以及处处残破凋零的景象,人吃人,鬼吃鬼,所有的一切都不成型。 果然不负深渊之名。 然而仅那一瞬,雾气变得浓郁,将十区全都遮掩了起来。 直至最后,殷长夏瞧见了底部一个人影。 他的眸色漂亮得没有半点杂质,是一片耀眼的金色。 在这种环境之下,那片金色才显得如此难能可贵。 是谁? 殷长夏甚至连半点恶意也没有感知到,对方的谋划他完全无法猜出。 直至他消匿于夜色之中,殷长夏才不再窥探,从那个漏洞里收回了自己的眼神,开始专注修补石门的漏洞。 “樊野,堵住他!” 殷长夏暂时解除了自己的养灵体质的约束,极其近的距离,能让恶鬼有所反应。 果不其然,十区的鬼物重新开始挤了进来。 无数鬼手朝着殷长夏伸来,纷纷你争我夺,不肯相让。 [养灵体质……] [选我!!] 这些话一发出,鬼种便不满的跳动,仿佛是自己被夺走了老父亲一样。 他们都长出了绿毛,身体也开始僵化。 樊野的控制力道极大,将所有鬼物扯入漏洞,以他们为养料,绿毛密密麻麻的生长起来,犹如一根根的苔藓丝,很快便将这个漏洞给堵上了。 九区大雾褪去,殷长夏站在楼梯之上,呼吸急促了起来。 底下那群奋战的玩家,看到拨开云雾,见到的不是月明,而是殷长夏的身影。 极具美感。 死里逃生后,这画面太有震慑力了。 他的每一根发丝都像是在发光,惧面的后方系着长长的红绳,被狂风吹得飞舞了起来。而他的身躯纵然单薄,却仿佛和那座石门一样,撑起了九区和十区之间的天空。 数秒的安静后,便是一阵欢呼雀跃之声。 “我们赢了?” “啊啊啊,我们撑下来了!” “我还以为这次一定死定了,呜呜呜。” 唐启泽走到了石门面前,瞳孔里映满了殷长夏的身影,忽然极其想要看到殷长夏参加特殊游戏时的风采。 那可是直播类的游戏啊! 届时一定不是九区玩家,全家园的玩家都一定会沦陷。 唐书桐淡笑:“我还从未见过,还没成为A级玩家,就积攒了这么高威望的人。” 唐启泽:“……” 唐书桐:“只不过树大招风,他若是再不回答薄临锋,接受全体A级玩家的庇护,以他这个资质,很有可能被下毒手。” 唐启泽很不解:“为什么?” 唐书桐低声道:“因为家园里有个传言,薄临锋只打算扶持十位A级玩家。” 名额竟然这么点!? 那其余的人呢? 唐启泽没有问出来,却已经猜到了。 正因如此,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的人,才会竞争到如此激烈。 — 时钧万万没想到事情会结束得这么快。 他才刚打算去和殷长夏争一争,哪知道九区就已经恢复了平静,石门那边的污染已经褪去,危机暂时解除了。 时钧朝游戏大厅里的数字对比望了过去—— [1012:1013。] 没下一千。 竟然只比刚才多死了一个玩家? 时钧表情龟裂,恨恨的说:“都怪那只蝉人!”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了。 眼看着这个时间点了,时钧便打算先回一区,跟薄临锋进行报告,好把他这次查到的疑点告知薄临锋。 然而玩家之中,有一人掀开了兜帽,走到了时钧的面前。 “薄队说您不必过去了,我这儿有通讯道具。” 时钧回过头看去,才发现这人是薄临锋手下的曹登。 时钧:“……” 他这才反应过来,曹登此次一直跟着他,恐怕早已经把他的一举一动报告给了薄临锋。 薄临锋根本不需要任何的不客观的报告。 他只相信自己人。 时钧察觉到这点之后,有些如鲠在喉,总觉得自己被排挤在外。 时钧拧紧了眉头,一把拽过了通讯道具,暗暗走到了游戏大厅中人烟稀疏的地方。 他盘腿坐在了椅子上,完全没个坐姿,整个人都往侧面靠着。 时钧闷闷的喊:“薄队。” 时钧依赖、而表达亲昵的语气,完全没换来薄临锋任何的感情。 通讯道具里面传来了薄临锋的声音:“时钧,看来你不太适合当A级玩家。” 仅凭他的一句话,时钧紧张得寒毛都立了起来。 时钧没形的坐姿也变了,立马坐得端正笔直:“薄队,这次是我大意了。” 薄临锋:“是你大意还是能力不足,我已经知道了。” 时钧:“……” 薄临锋:“暂时别回一区,去监视唐书桐最近的动向。如果连这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时钧紧抿着唇,严肃的说:“我明白的,薄队。” 通讯道具的声音渐渐变小。 薄临锋的声音被通讯道具给扭曲,发出了滋滋电音。 “时……钧……” 时钧想要听清这里面说了是什么:“薄队?” 而对面好似完全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到最后仅有一句话传来。 如此清晰,如此有力。 “时钧,你不如殷长夏。” — 九区的危险解除了! 这一夜的混乱已经过去,唐书桐的住处算是被毁了大半,幸运的是另一边还算完整,让这一夜精疲力竭的殷长夏睡了个好觉。 殷长夏本就体力不支,是强撑着抵达九区。 如今唐启泽苏醒,他才松了那根紧绷的弦,如昏迷一般的沉睡了过去。 知情的玩家哪敢去打扰? 这次能死里逃生,得多亏了殷长夏,他们感激还来不及呢,纷纷犹如门神般守在了附近。任由九区其他玩家想从他们的嘴里撬出点东西,他们都不曾开口。 知不知道打扰人家睡眠,是一件很讨打的事情? 殷长夏再度醒来已经是第二天。 鬼骨改善了他的体质,恢复能力也比一般人快了些。 殷长夏打着哈欠,刚一推开门,便看到好几人围在了他的门口。 殷长夏顿时就吓清醒了:“怎、怎么了?” 郑玄海也忙碌了一夜,可根本不敢合眼。 昨天清扫工作结束没多久,游戏大厅便发布了信息。 郑玄海:“不好了,是A级玩家专属对赌协议!” 殷长夏眼底充满了迷惘:“对赌协议?” 刚刚醒来,仍然发着烧,殷长夏对这个字眼感到陌生。 “这条规则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发起的,只能是A级玩家!且A级玩家发起之后,除却另一边也是A级玩家,普通玩家不可拒绝。” 郑玄海忧心忡忡的说,“对赌内容……是游戏内核。” 殷长夏:“……”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吗? 他就知道,曹登一定把这件事情报告给了薄临锋。 殷长夏笑得咬牙切齿:“没想到我能有此殊荣,A级玩家都对我念念不忘。” 不过薄临锋不是说要等他的回复吗? 要了他的游戏内核,便是违背薄临锋的命令。 郑玄海头疼的扶额:“问题就出在这里,对赌协议的地点是特殊游戏,薄临锋不会阻止的,他反倒愿意拿别人来做测试题。” 殷长夏:“……”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轻声问道,“是谁?” 这下子连郑玄海都不说话了。 殷长夏抬眸望向唐启泽:“他不说你说。” 唐启泽脸都绿了,恨不得把那些王八蛋骂一百遍。 他闷闷的开口:“是三份对赌协议。” 一连来三个? 妈的,现在全家园都炸了吧! 殷长夏眼皮直跳,原以为九区的事情,会引起巨大的议论,甚至有没有可能,会对A级玩家昨夜的举动而生出怨怼? 没想到薄临锋轻易的便化解了。 很好、很好。 殷长夏阴着脸:“去游戏大厅。” 唐启泽面露惊愕:“你这个时候过去?” 殷长夏:“我想到了一个更妙的主意。” 众人:“?” 殷长夏:“下一个游戏,我要接考核官任务。” 什么? 他要做三个A级大佬的考核官! 郑玄海心口狂跳,冷汗立马便透了出来:“你胆子怎么这么大?” “就许他们动手脚?就不许我动手脚?” 殷长夏微微挑眉,冷哼了一声,“巧了,我今天改名叫殷大胆了。” 第123章 第六章 第六章 殷大胆? 众人:“……” 这和你的逼格不符啊! 郑玄海宛如操心的老母亲, 都想撬开殷长夏的脑子,去看看里面是些什么构造。 别人听到这件事,不被吓到三魂失了七魄都算好的了; 他倒好, 甚至还和对方杠上了。 郑玄海苦口婆心的说:“那可是三个A级玩家的对赌协议啊,就说明他们会跟你一起进入游戏……” 殷长夏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当A级玩家的考核官, 还不够爽?” 唐书桐掩唇低笑:“噗。” 郑玄海:“……” 殷长夏是故意曲解自己的话! 不过被殷长夏歪了话题, 郑玄海反倒顺着那个角度去思考…… 真的好爽。 不对! 郑玄海如梦惊醒, 一头的冷汗,自己怎么跟着殷长夏搞骚操作了。 在认识殷长夏之前,他是一个正经到不能再正经的人了。 郑玄海抖了抖烟盒, 又拿了一根,悲惨的抽了起来:“哎……” 殷长夏面露疑惑:“你不是戒了吗?” 郑玄海:“因为某个人,又戒不掉了。” 他觉得自己未来一定会有很多地方,必须得和高位玩家们交涉。 队伍里的外交官, 说的就是他。 “哈哈哈哈哈哈。” 李玖狂笑起来,昨夜的阴霾一扫而空, “老郑啊, 一物降一物就是这个道理。” 郑玄海:“……幸灾乐祸,你找抽?” 殷长夏现在已经是C级玩家了, 郑玄海一直在想, 他到底什么时候会接下考核官任务, 去冲击B级玩家。 结果竟然是在这种节骨眼上! 气氛变得愉悦而放松,连‘对赌协议’这么大的焦虑, 都被殷长夏轻松化解。 放眼望去四周都是倒塌的建筑, 压住了小巧的池塘和精致清雅的庭院, 浸泡在青石板里的是洗不掉的血污, 可想而知昨夜的惨状。 众人生出了几分感慨, 昨夜那么惊险,如果没有赶上,只怕九区如今已经被十区所吞噬。 不过九区好歹是熬过来了,路旁腐朽的枯木里也应景的萌发出了嫩芽。 前方忽然传来了吵闹声,吸引了殷长夏的注意力。 两拨人闹成了一团,差一点打起来。 “你们守在这里到底什么居心,难道别人看不出来吗?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我都跟你们解释过了,那位大佬昏迷过去了。” “昏迷?你骗三岁小孩儿呢!那位的实力咱们都见识到了,强悍得跟恶鬼一样,体力上怎么可能这么菜鸡!” 殷·菜鸡·长夏:“……” 唐启泽憋着笑,面露揶揄:“恶鬼?” 光看殷长夏这模样,怎么可能跟恶鬼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殷长夏露出尖锐小虎牙:“嗷呜,吓人吗?” 唐启泽肚子都憋疼了,正想回答殷长夏,突然间感受到自己周围的温度都降了好几度。 唐启泽好巧不巧,自二次继承的事件过后,便对鬼物的感知力敏感了许多。 他的脸色瞬白,寒毛一根根的立了起来。 是宗昙? 唐启泽不敢取笑殷长夏了,闷闷的低下了头:“吓人。” 人要学会服软。 众人:“……” 瞧你那点出息! 眼瞧着那边的冲突就要扩大,外部的玩家就要闯进来。 现如今全区玩家都在为三位A级玩家的对赌协议而议论纷纷,偏生他们毫无兴趣,一心只想多探听些情报。 谁让他们昨夜才死里逃生? 现在九区其余玩家就如同死命拽着救命稻草,死活不肯松开手。 “谁不知道那群A级玩家瞧不上九区?我们都快和十区那些失去掌控权的人沦落到一样的境地了,能不能恢复往日的样子,全看那位的了!” “你们赶紧给我滚开,凭什么好处都让你们占了?” 冲突一触即发,即将要打起来,简直像是在争宠。 一群大老爷们,要不要脸? 唐书桐温声道:“既然这么决定了,就先去游戏大厅。放心,没有经过允许他们不敢过来。” 唐启泽:“可万一……” 唐书桐目光淡淡,如快要消散的烟缕,落到了殷长夏的身上:“他们现在恨不得在你们面前多刷刷好感,不敢做讨人厌的事,没什么万一。” 唐启泽:“……” 这就是当大佬的爽快吗? 众人齐齐的看向了殷长夏,都是因为昨晚的事情,才会带来这些尊崇。 九区一些玩家宛如狂热的信徒。 这自然是死里逃生的后遗症。 “先去游戏大厅。”殷长夏敲定了行程。 他们连忙朝着残破的小巷中钻去,果然如唐书桐所言,他们根本不敢追过来,纵然神色焦急,也没有一个人上前。 九区那些玩家一瞧他们这群人要走,一个个如伸长了脖子的长颈鹿。 该怎么留下点儿印象呢? 身后突然此起彼伏的吹彩虹屁的声音—— “果然是大佬,看看,连背影都显得这么英武不凡!” “他一定会成为第九位A级玩家,其他区域的人懂个屁?还说他一定会在对赌协议里失败,没什么好留意的,这简直就是狗屁。” “对大佬的侮辱,就是对我们的侮辱!” 殷长夏:“……” 别吹了、别吹了。 要脸。 — 九区被破坏得遍地瓦砾。 四处都是残枝朽木,雕栏玉栋转眼湮灭,已被残破所取代。 空气里弥漫着血污,却没有一具尸体,这怎能让人不感觉到惊悚? 难怪九区玩家都跟疯了一样。 在经历过昨夜的事情以后,昨夜被救的九区玩家,往后就会认定殷长夏一个人了。 薄临锋布置于家园的格局乱了。 殷长夏一路朝着游戏大厅走去,脚底恍若踏在四四方方的棋盘上。 他却并不觉得害怕。 反倒像是遇到了一个兴奋的难题。 殷长夏拉了拉自己头顶的兜帽,只露出一个精致的下巴,唇角始终微微勾起。 唐书桐突然说起:“三位A级玩家发起了对赌协议,这么大的阵仗,不会有几个去接下考核官任务的。” 殷长夏摸了摸下巴:“下次的考核官,岂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唐书桐:“……” 那可真是灾难。 唐书桐:“对了,之前你队伍里叫柯羽安的那位,在昨夜被鬼上身,拼死拼活才逃过一劫。他之前加入的队伍的队友,已经过来接他了,送他去了五区。” 殷长夏之前听闻柯羽安是加入了一个小队伍,他还以为柯羽安的队伍至多在八区,没想到竟然能去五区? 郑玄海补充了一句:“是照夜,柯羽安阴差阳错的加入的队伍是照夜分队。” 殷长夏:“照夜?” 郑玄海:“齐枫所在的队伍,一整个队伍全是裴大佬的狂热信徒。柯羽安去那里也好,他并不适合长期跟我们待在一起。” 虽然不愿意承认,周迎的某些话不无道理。 追不上殷长夏的步伐,就会生出隐患。 柯羽安就是被抛下的那一个。 与其强行跟着他们,倒不如找到合适的同伴,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慢参加游戏。 这一点上,李玖就更想得通。 “如果是裴大佬的狂热信徒的话……” 殷长夏低声道,“我们先去五区!” 郑玄海一时不解。 殷长夏压低了声音:“裴大佬失联,兴许他们那边会有裴大佬的行踪线索。” 郑玄海微怔,一时没想到这茬。 怪就只能怪对赌协议这个重磅炸/弹,让他们手足无措,所有人都在寒风里立了一夜,哪里还能去想其他的事情? 唐书桐:“去五区也好。” 唐启泽:“大哥,你也要去?” 唐书桐:“为了救醒某人,我可是答应了殷长夏,给他一栋家园的宅子,九区这里毁了,只能给五区的那栋。” 唐启泽摸了摸后脑勺,就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一栋宅子嘛,咱们唐家还差这点儿?” 唐书桐:“……” 祝钦/詹宁非:“……” 二少啊!胳膊肘往外拐,说的就是你了! 他们一脸的悲痛,恨不得摇醒唐启泽,能不能不要这么败家。 唐书桐揉了揉太阳穴,叹息了一声:“去五区吧。” 几人加快了脚步,已经离游戏大厅越来越近了。 九区昨夜才发生了那种事情,区域石门仍旧死死紧闭,众人都十分惶恐不安。 唐书桐给了殷长夏更为高级的披风,能够把自己全部遮住。 他昨夜戴着面具,只被人看见了身形。 如今道具改变了身形,殷长夏又将面具拿了下来,便没人能认出殷长夏。 九区的人员已经减少大半,游戏大厅便显得更加冷清。 水雾凝结在五光十色的屏幕上,是一颗颗细碎的露珠。金属、光污染、污垢混杂在一起,有种陈旧的质感。 殷长夏走在最前方。 纵然迟早会暴露,却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还想要知晓裴铮的行踪。 殷长夏自然知道周围许多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为了遮掩行踪,不至于太惹人瞩目,大部队便分成了好几拨,殷长夏和时瑶留在了最后。 区域与区域间的通道平日玩家多如牛毛,现今却少得可怜。 殷长夏喃喃道:“九区发生的事,看来对整个家园都有影响。” 思索之间,殷长夏看到了前方一个人。 时钧正举着红纸伞,站在游戏大厅的通道里,那是几大区域的必经之路,就像是在专门蹲殷长夏一样。 凶邪的红伞映着他的面颊上,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殷长夏走进,时钧一眼便认出了他:“你们这是去五区?” 时瑶愣愣的看着时钧,一腔的话都没能说出口。 她喊着他的名字:“时钧……” 时钧却没有理会她。 自己昨夜丢脸的样子,一定被时瑶瞧见了吧? 一想到这里,时钧的面颊便微微扭曲。 殷长夏:“你堵我做什么?” 时钧立即从那股负面情绪里出来,笑弯了眼,带着一派天真稚嫩的模样:“只是想让殷考核官把对赌协议的主赌约定为我。” 殷长夏:“……” “对赌协议不是有三份?我就是有些害怕,怕殷考核官选另外的人。” 时钧声音里带着奶气,“殷考核官,你不会介意吧?” 他不想听从薄临锋的安排,当一个没用的监视者。时钧有自己的野心,不想屈居人下。 殷长夏朝四周瞥去,发现这里面的玩家根本不多了。 刚才还有零星几个。 这是去哪里了? 时钧凑到了殷长夏面前,微微踮起脚尖:“放心,在你们进来之后,我便让人把两边给堵了,不会有人打扰我们的谈话。” 殷长夏:“看来你等我等了很久?” 时钧笑道:“殷考核官值得。” 一个A级玩家,如此执着于另一个玩家,还是比他等级低了许多的C级玩家。 这样的事,大约只能出现在梦里。 偏偏殷长夏一吸引就吸引了两,李蛹又何尝不想堵人? 时瑶:“时钧,你别勉强夏哥!” 时钧沉默,将红伞往下,几乎要遮挡住自己上半个身体,脸上满是阴影。 “这可不行。” “我今天可是下了决心来的。” 殷长夏:“万一我不愿意呢?” 时钧捏紧了伞柄,再次抬眸时,已经失去了乖巧,只剩下满满的冰冷:“虽然我很喜欢殷考核官,但这件事情,关乎我能不能拿到所有的伞骨,就别怪我用强了。” 伞骨? 好像是他的载物有24根伞骨,难不成现在并不完善吗? 时钧作势便要动手,气氛剑拔弩张,随时都可能爆发冲突。 时瑶不愿看到这一幕:“时钧……” 殷长夏悄然间摸到了匕首,既然已经说不通,对方非要动手,他也只得奉陪到底。 [不好。] 夏予澜突然开了口。 那几口凶棺里的厉鬼,竟然想一同挣扎着醒来,冲破棺材的束缚。 尤其是樊野。 殷长夏感受到了那股心慌,身体变得僵硬,阴森感笼罩着他,连胸口鬼种的跳动都显得不规则。 [不用去找裴铮了,昨夜的事是调虎离山,凶宅出事了。] [快回去!!] 第124章 第七章(修) 第七章 江听云在现实世界!? 殷长夏的心头掀起数丈惊涛, 情绪蓦然紧绷,着急着往回赶。 “殷考核官现在是不愿意跟我谈吗?” 区域通道全由金属条搭建,露出镂空的狭缝, 从中照进那些五光十色的光,落在了时钧的面颊上。 呜—— 耳朵里传来游戏大厅运行时, 机械发动机运转的声音。 殷长夏:“让开!” 如今他被堵在了通道,必须得去到游戏大厅,才能返回现实世界。 昨夜在十区看到的人是江听云, 殷长夏只是隐隐猜测, 并不敢确定。 回想起昨夜……殷长夏完全读不出任何恶意,甚至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都是轻轻的,仿佛在他世界里的所有重量,全都轻如鸿毛。 纵然恢复了记忆, 江听云的身上仍旧保留着这种死寂一样的安静。 空无一物, 格格不入…… 他和宗昙不同,连立根点都找不到了。 江听云昨夜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就是为了把他留在家园,而江听云则通过游戏大厅前往现实世界。 难怪夏予澜说调虎离山! 殷长夏:“再堵我的路,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可不行。” 时钧表情沉冷, 捏紧了肩上的伞柄,“殷考核官想怎么个不客气法?” 现实世界的时家人,都嫌他不如姐姐时瑶有天赋。 好不容易成为了A级玩家,他还是被困在从前, 无法挣脱出来。 连他和时瑶一同遇到的殷长夏, 也和要旁人一样吗? 时钧天真无邪的笑道:“我说了, 今天必须谈出一个结果。” 若是放走殷长夏, 等待他的就是前面的李蛹。 他可是为了他好。 后方被捅了篓子, 完全耽搁不起。 殷长夏低声对时瑶说道:“时瑶,你过去找郑玄海他们,就说我回现实世界了。” 时瑶诧异的看了殷长夏一眼。 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候? 不过殷长夏自然有他的想法,时瑶并未深究下去。 她飞快的朝前奔去,脚底踩着区域通道里脏污的污水,每吸一口气肺部都有水雾萦绕。 时瑶一直担心时钧,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他,可现在这种情况必须脑子清楚,不能哭哭啼啼的添麻烦。 时钧:“想找救兵?” 殷长夏:“是支开她,免得她看到我殴打她弟弟,露出心疼。” 时钧笑出了声,肚子都憋得生疼,殷长夏这说法太好玩了。 没想到刚笑了几声,果真被殷长夏暴打,一计腿击便踢痛了他软软的肚子。 时钧:“……” 是真殴打。 还不打招呼突然就上手的。 时钧疼得抽气,委屈又可怜的捂着肚子:“你要下手,怎么不狠一点?” 殷长夏:“没时间跟你谈,我还有事。” 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 这无非是警告。 时钧知道,如果殷长夏想要动手,还有更狠的办法。 自己再不知好歹,恐怕他们真要在这里打起来了,届时还不是会被区域通道尽头的李蛹捡漏。 只是时钧仍然疼得直不起腰,时钧直抽气,眼睁睁的看着殷长夏走远。 不狠厉,但杀伤力极强啊。 对方手下留情,便表示着有谈的可能性。 时钧这才回过味来,不是免谈,而是没时间谈。 时钧好不容易喘过气,想要追上去的时候,便听闻殷长夏丢下一句:“你如果要谈,就到任叔那里找我。” 时钧:“……” 任叔? 哦,原来是那个老头。 时钧:“好,我一定过去找你。” 正巧前段时间,那老头通知了时家,要让他们去取什么东西。 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又听到了这人的名字。 — 殷长夏的脚步快了起来。 他穿行于金属通道之中,脸上满是各种颜色的色块,光污染被一重又一重的钢筋筛了下来,冰冷又漠然的照亮着前方的路。 片刻之后,他终于退回了游戏大厅。 [是否确定回到现实世界?] [确定!] 殷长夏呼吸微喘,一睁一闭之间,周围的景色就已经完全转换过来了。 混乱污染的金属赛博世界消匿,他闻到了泥土的土腥味。 周围一片静谧,凶宅的前庭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荒芜,蛇鳞藤的辛勤劳作之下,已经生长出了许多绿植,还用藤蔓给里面造了景。 果然是园丁? 殷长夏却顾不上欣赏,飞快的向着装着凶棺的那个房间奔去。 快点、再快点! 殷长夏呼吸粗重,恨不得立即赶到那个地方。 然而凶宅却起了前所未有的变化,只听耳旁一阵轻轻的铃响声,阒黑的夜晚瞬间变为青天白日,残破的游廊已被修复如初。 夏予澜:[是怨狐眼。] 殷长夏满脸诧异:[但怨狐眼不应该在……] 他的话尚未说完,便想起了李蛹身受重伤,以及裴铮被纱布绑住的右眼。 殷长夏心跳渐快,顿时反应了过来。 ——江听云挖了李蛹的怨狐眼。 拥有怨狐眼可以进行转移,进入游戏根本不需要动用自己的身体,借用别人的身体就好。 但凡这具身体受伤过重,就会转移到下一具身体里。 只要自己的身体被良好保存着,就不需要担心会死。 李蛹现在受了重伤,却不转移,不正是侧面验证了怨狐眼被夺的事实吗? 夏予澜:[我也大意了。] 殷长夏神经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弯弓,一步步踩得格外小心。 完好无损的凶宅让殷长夏感到戒备,殷长夏反倒想念那个平日里见惯了的残破凶宅。 一路上,无数纸人或端着盘子,或拿着扫帚,面上戴着嬉笑的面具一样,眼睛眯成一条细缝,不停的同他问好。 “家主来了?” 殷长夏寒毛都立起来了。 这诡异的笑脸里,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探究。 夏予澜的声音也在一点点变轻:[糟糕了,江听云这小子心机太深,算准了我们会莽撞的闯出来,提前用怨狐眼布下……] 布下什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让人无法听清,也加剧了内心的恐惧和担忧。 殷长夏:[太爷爷?] 夏予澜语气急促:[这是江听云要逼自己做出决断,他在试你,想让你在他和宗昙之间……] 直至最后,夏予澜的声音彻底消失。 树木的摇晃静止了。 世界变得无波无澜、纯白无垢、仿佛所有的恶意都离他远离。 殷长夏:[试我什么?太爷爷?] 夏予澜已经没有任何回应了。 殷长夏再次抬头,发现那些纸人的面颊渐渐变得有血有肉,生出了棱角,和一般活人毫无任何区别。 这个世界的违和感消失。 “家主,你要去何处?是否让小人带路啊?” 一张脸赫然伸出,仍是和和眉善目的样子,映在了殷长夏的眼前。 殷长夏吓了一大跳,朝后退了好几步,戒备的看向了他。 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带着怨毒和嫉妒。 “带路……” “啊,可惜了,我的反应速度怎么没有这么快?” “嘻嘻嘻,这下子可有好戏看咯。” 那声音太轻了,根本无法听清说了什么。不过却像是死人贴在殷长夏耳旁轻声低昵一样,姿态亲昵,话音冰冷。 殷长夏浑身紧绷:“你知道我想去何处?” 那人低头哈腰:“不就是存放凶棺的地方?江听云那小子,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殷长夏:“……” 他知道江听云? 殷长夏不动声色:“好,你带我去。” 真是奇怪啊,不仅夏予澜不见了,连宗昙也失去了踪影。 他被独身一人留在了这个世界。 殷长夏跟着他穿过了曲折游廊,还能瞧见这一路的景色,在暖暖的春日里,靡靡的阳光照在身上,带着种不真实之感。 就连那些蓬勃生长,看不见任何残枝腐叶的垂丝海棠,也保持着全树盛开的样子。 太虚假了。 偶有几只飞鸟从天空扑腾翅膀而来,却像是被排挤出去一样,白色的翅膀很快便化作了纸张,纷纷向下坠落,犹如下了一场鹅毛大雪。 殷长夏抬头,忽的停驻不再向前。 “那些飞鸟……” “家主是不是又想起了宗昙?” 一听到这个名字,殷长夏的内心翻起了汹涌滔天的巨浪:“他怎么了?” 对于这个问题,纸人们似乎感觉很是古怪。 眼前的一切都在渗出血珠,渐渐这位管家装扮的人,额间已经冒出了无数的血珠,从他沧桑的老脸缓缓下滑,逐渐将全身都给沾湿。 纸张糊在了一起。 他的五官也被糊住了。 这画面格外惊悚,饶是殷长夏也看得心口咯噔。 而那人歪着头,仿佛脖颈无法支撑起头颅那样,无辜的看向殷长夏:“宗昙不是早就入了棺,被活埋了吗?” 殷长夏心头警铃大作:“当然。” 话到此处,那些鲜血才诡异的往回流,一切景象才变得正常了起来。 管家笑眯眯的说:“那就走吧。” 殷长夏:“……” 通过刚才那件事,他终于明白过来了。 这里是由怨狐眼构架的‘虚幻’,也是由江听云记忆制造出来的‘真实’。 殷长夏沉默了下来,不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江听云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作为镇棺人,极大程度会打开剩余的四口棺材。 一想到这里,殷长夏便加快了脚步,跟在了管家身后。 这是江听云的迷障。 不是他的迷障。 保持着一点本心,或许就能把当年的事情弄明白。 当年宗昙和江听云反目成仇的原因是什么? 毕竟…… 宗昙和江听云幼时的关系纵然不融洽,也远远没达到互相残害的地步。 但宗昙之前对待江听云的态度,简直势如水火。 殷长夏深吸一口气,按捺了下去,没再这么急切的想要离开。如果再度刺激这些纸人,发生刚才的事情,或许会让自己被困在这个地方。 得不偿失。 “家主,到了。” 管家终于抵达了装着凶棺的地方。 殷长夏淡淡的嗯了声,抬头望向了这间屋子。 竟是祖祠。 夏家还真是奇怪,若换做其他家族供奉凶棺,绝不会把凶棺安置在自己的家宅里。 还和凶棺共同生活? 这是一件永远都无法想象的事情! 管家:“家主,您请吧。” 殷长夏回头看向他,管家的表情无不和蔼,仿佛一个长辈在看晚辈,完全失了刚才的惊悚感。 但越是如此,越让殷长夏身体紧绷。 他的每一根脚趾都僵着,肌肉也崩得有些发疼。 耳测又传来了一些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它们就像是那些歪歪扭扭的树,在远处悄然间打量着这边的动静。 “果然过来了……” “他能穿过来,没有被困住,所有凶棺都接受他了?” “夏家不是不再供奉凶棺了吗?遭到反噬也是活该,按理来说抛弃过‘他们’的人,绝不会被再次接受的。” “他们还真是喜欢他啊。” 殷长夏:“……” 殷长夏曾想过,既然是由江听云的记忆构造,这些纸人是不是把自己当做了收养宗昙和江听云的家主? 现在却被殷长夏否定。 不,夏家既然只剩下他一人,那他就该是夏家家主。 只是虚假和现实交织,让他们的时间、想法、意识,永恒的停留在了那个时候。 “管家……爷爷。” 殷长夏定了定心神,决定把这些人当做真正有记忆的活人对待,给予他们尊重,“宗昙和江听云的八字究竟哪里特别?” 管家的眼底露出迷惘,似乎不明白殷长夏为什么会这样喊他。 他就是个提线木偶,被牵连进来,记忆发生了错乱。 不过听到那个称呼,管家还是如实的回答了殷长夏:“不就是一个多了一缕魂,一个缺了一缕魂?” 殷长夏脑子嗡嗡作响,如烟花一般炸开。 直觉告诉殷长夏,这人并未撒谎。 多了一缕? 少了一缕? 殷长夏的手放在了门上,感受着房门冷硬咯手的触感,一时间僵硬着不敢推开。 想起裴铮的脸和江听云有九分相似,却迟迟没能找到原因。 或许……这答案就在前方! 殷长夏做着深呼吸,咬紧了牙关,猛地向前一推。 一股邪风吹了进来,吹乱了殷长夏额间的发丝,他下意识用袖子挡住了眼睛,被狂风吹得倒退了半步。 可不能退缩! 殷长夏努力向前走去,觉得自己浑身都要被这邪风给撕碎,要化作纸人一样的碎片残渣。 在这狂风之中,门口的纸人突然说起:“要进去,就得拿东西交换。” 殷长夏仍然抵挡着邪风,耳旁呼啸作响,根本无法听得更真实。 “什么东西?” 纸人像是在引诱,善意又恶意:“剩下已经不多了,至少得打开一口凶棺。” 殷长夏咬紧了牙关,尝到了一丝血腥味,终于迈入了门槛,里面的狂风才忽的停止了。 半步真实。 殷长夏头皮发麻,缓缓抬头向上空望去。 整个房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色符文,几乎写满了每一个角落,所散发的煞气杀气腾腾朝他逼来。 那曾经被他当掉的第六口棺材不停的闷动,似乎是想从凶棺里逃离出来,在里面横冲直撞,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只选择它……] [不要去理会其他凶棺……] 不断有声音塞入殷长夏的大脑当中,他的心跳乱如战鼓,快要被这声音给蛊惑。 危急时分,殷长夏猛地苏醒:“江听云,你在这里吗?” 那声音渐渐陷入了沉默和死寂。 新的记忆涌入进来,打乱了江听云所设下的局。 [别听他的。] [醒过来!] 刚才化作纸张的飞鸟,又重新凝聚,转眼便抵达了殷长夏身边。 是宗昙! 刚才被怨狐眼所构成的世界绞杀,而如今则因为殷长夏保持的理智,强硬的闯入进来。 埋藏的东西开始被翻出,平静的世界被搅乱。 真实呈现了出来。 殷长夏的脑海之中再度被塞入了什么东西,像是一男一女两人的对话—— 女人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家主,江听云他一直忠心夏家,为何还要让他成为第六口凶棺的镇棺人……而非第七口凶棺?” “他知晓了夏家凶棺的存在,又明白夏家养着宗昙是为了什么,便主动设下计策,引宗昙撞破我们那日的谈话。” “他是想让我们早日对宗昙动手。” “宗昙倒是聪明,在这样危险的处境之下,也能顺利逃脱。不过他唯一做错的事情,就是相信了帮助他逃脱的江听云。” “给予希望之时,又骤然间收回,让他变得偏激疯癫,再也不相信任何人。” “你猜猜,江听云是什么想法?” “他要为夏家找一个借口,一个理由,要帮夏家早早让镇棺人入棺。” 殷长夏睁大了眼,真正疯魔的是江听云吧! 他难道不知道,夏家收养他和宗昙,是为了……? 不!他知道! 在知道的情况下,还选择这样做。 难怪宗昙说他摇尾乞怜,没了主人就不知如何行动。 [别听……] [夏夏,别听了。] 仿佛在这场对抗之中,江听云已经落入了下风,想要再度绞杀宗昙,已经来不及了。 明明想要把平静和温馨呈现给殷长夏,让他永远都留在里面,却不想被激起了波澜,内里的脏污一并被挖出。 都是因为宗昙! 殷长夏紧抿着唇,继续有新的对话进入了脑海之中—— “第七口凶棺,你打算选谁?” “自然是宗昙。” “江听云如此盛情,自然不能辜负。宗昙资质高,半鬼王化会更加顺利,我们为何要拒绝?” “谁成为第七口凶棺,谁就能在死后恢复正常,凶棺会为他们剔除或是补全那多的少的一缕魂。” 江听云视夏家为归属,宗昙视夏家为囚笼。 可笑的是,不想剔除的那个人被剔除了一缕魂,想要补全的那个人却一直痴傻。 这就是初见江听云时,他还痴傻着的原因? 殷长夏急急的喘了一口气。 被伤得这样狠,江听云对夏家竟然还有依赖? 江听云当真是喜爱夏家吗? 殷长夏浑身发冷,恐怕是因为江听云每月会痴傻一日,情况和宗昙类似。如果离开凶棺庇护的夏家,他的痴傻会由每月一日,变为一年数月。 他狂热的奔赴的,绝不是夏家,而是由他内心想象出的一个安乐园。 如若不然,他便要人格崩塌。 “一旦江听云想明白,他会比谁反扑得都要厉害。” “他的恨会异常激烈。” 殷长夏和那个人,达成了同样的思考。 屋内的东西开始起了一丝变化,第六口棺材的动静停止了,他的每一片都被蜘蛛分食,江听云却还是没对夏家生出恨意。 不是不恨。 而是不能恨。 江听云对夏家扭曲的执着和爱意,是他维持自己的一种方式。 时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夏家停止供奉后,江听云痴傻的时日也变得越来越多。 殷长夏一步步的踩了进去,每踩一步,脚下的符文便亮一步,直至红色的荧光照彻了整个房屋,将所有棺材的面貌都展现了出来。 好压抑、好可悲的感情…… 连痛痛快快的恨也无法放任。 也许是因为殷长夏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貌,不会再奔向他这边,其实开馆便是一个开关,能将殷长夏永恒困在这里的开关。 江听云不再强求了。 第六口棺材停止了晃动,挣脱了上面的锁链,轰然倒塌了下来,被柱子所卡住。 殷长夏知道这是由怨狐眼所制造出的虚假,根本不是真实的。 棺材里面犹如倒下了一袋米一样洒出无数小蜘蛛,它们迅速爬开,露出了里面的江听云。 江听云学着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棺材板被弹开,白纱宛如颤巍巍的手,缓缓伸到了殷长夏的面前。 “夏夏,你为什么不能跟夏家人一样。” 他一直在歪着头询问,“太不讲道理了,夏家满族都是自私自利,偏偏出了你这样一个特殊。” 这话里藏着委屈。 而他表现得却格外平静,以最冷静的视角在剖析。 殷长夏:“家园十区的事,是你做的?裴铮呢?” 江听云缓缓从棺材里走了出来,用白纱轻轻勾着他的手,推着殷长夏将手放到了自己的头顶,仿佛在撒娇一样:“夏夏,你关心宗昙,关心裴铮,能不能关心我?” 他说得卑微。 江听云蹭着殷长夏的手,仿佛是狗狗在蹭着自己的主人,寻求他的抚慰一样。 殷长夏:“九区死了很多人,你故意用事情牵绊着我,为的只是用怨狐眼困住我?” 江听云的动作停顿,忽而缓缓睁开了眼,一金一黑的眸子直视着他:“不。” 可具体的理由,江听云却不愿意多说。 夏予澜看透了他,他的确是在逼迫自己做一个抉择。 凶宅在颤动,不仅如此,连胸口的鬼种也是如此。 江听云望向外面:“后面那几口凶棺已经被封了太久,他们记忆全无,就像是一把闪烁着冷锋的刀刃,谁若是第一个开馆,他们就会认准谁……” 就像是雏鸟效应。 殷长夏:“你到底想做什么?” 江听云深深望向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似的道了句—— “夏夏,你能选我吗?” “不管任何时候,任何处境,始终第一个选我。” 这一刻那原本枯死的愿望,的确有所重燃,窜起了一丁点儿的小火苗。 殷长夏已经分不清江听云那句话真心,那句话是假意。 殷长夏有不好的预感:“你先让我出去。” 江听云心思缜密,这话中的拒绝,他如何听不出来? 江听云的身体缓缓漂浮了起来,终于彻底放弃,离开殷长夏的身边:“我果然找不到……这世上,哪怕有一个人,能对我全心全意也好。” 四周的景象已经生出了裂纹,鬼种不停挣扎着,仿佛极度不情愿。 樊野的情绪,正从那边清晰的传来。 殷长夏的心脏跳动极快,影响着他呼吸也微喘了起来。 难受、想吐、恶心……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江听云:“看来快要成功了。” 殷长夏难以忍受:“你到底想做什么?” 江听云强调:“应该是你们。” 殷长夏微怔,从江听云的话中,顿时理解了过来,表情里满是错愕:“陆子珩!?” 难怪会发生十区的事情! 江听云:“他的双鱼玉佩十分特殊,杀了人之后,对方的怨气会增加数倍。因为这个原因,秦封和李蛹才算计着造出一个半鬼王……可你猜,他的载物为什么会这么特别?” 殷长夏:“……” 江听云:“他被选为第八个镇棺人,身上自然得有‘钥匙’,是你的父母,把双鱼玉佩给了他。” 殷长夏表情微变:“你们是想开棺!?” 刚才江听云的话,殷长夏总算是听明白了。 夏家让江听云作为镇棺人,到头来终究受到了反噬。 江听云无声的笑了起来,安静里透着几分癫狂,直到空间在缓慢碎裂,江听云朝着上方看去:“看来还是支撑不了多久了,某人着急了。” [别再蛊惑他。] [路要怎么走,那是他自己去选。] 眼前的一切在消失,飞鸟一头撞破了这个空间,再度化为纷飞的纸张。 殷长夏朝黑暗里望了过去,瞧见一簇火焰骤然亮起。 幽蓝的光点,将这个世界照亮。 “宗昙!” 那两个字竟脱口而出,殷长夏伸出了手,垫高了脚尖,想要努力拽住它。 江听云没有阻拦。 反正他已经拖延了这么长的时间。 直到虚假的凶宅快要消散,江听云沉默良久,才终于问出:“夏夏,你讨厌那个智障痴傻的我吗?” 殷长夏猛地回过头,瞧见他金色的眼瞳里满是依恋。 分明如此,却清醒的要割舍。 殷长夏心里不好受:“怎么可能讨厌?” 江听云笑出了声,仿佛又回到了那痴傻的状态,毫无半点算计:“那就好。” 眼瞧着殷长夏快要被那簇燃起的鬼火给拉扯出去,殷长夏回过头,拽住了江听云:“跟我一起离开这里!” 江听云低着头,白纱重新包裹住了他的脸,一点点掩盖住他的眼睛、耳朵、鼻子…… “夏夏,你得松手了。” “如果你拽着我,就得一直拽着,可你不是已经选择了宗昙吗?” 他笑得温柔又残忍,将殷长夏拽住他的那只手给松开。 江听云甚至推了他一把,用鬼力把他送出了这个虚假的世界。 “再见,夏夏。” 江听云目送着他,犹如目送着一缕光的消散,“我要开始恨夏家了。” 殷长夏内心酸胀,忽的明白了江听云行动的含义。 他一直舍不得,一直优柔寡断,却还是做出了抉择。 他亲手斩断了退路和温暖。 难怪夏予澜说,这是江听云在逼迫自己做出选择。 殷长夏重回现实,脚底不再宛如踩在纸张上,周围皆是一片狼藉。 存放凶棺的那间房屋已经倒塌,宗昙拧紧了眉头,用手箍着殷长夏的腰间,以一副保护者的姿态注视着那边。 夏予澜:[小崽子,你没事吧?] 殷长夏:“发生什么事了?” 这次不再是由夏予澜告诉他,反倒是由宗昙接了话:“双鱼玉佩成型了。” 殷长夏朝上方望去,果不其然,看到两条青红相间交替的鱼尾,互相缠绕了起来。那两只鱼起初极小,一跃至上空,而后越来越巨大。 而它们的后方连通着两具棺材,就像是棺材里的厉鬼终于找到了载物寄生一般。 宗昙:“开不了棺,竟然想出这种办法?” 从那个房间之中,渐渐走出来一个人影。 殷长夏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哥……” 那两条青红鱼儿,在陆子珩身边优雅的游着,就像是陆子珩的宠物那样:“没能驯服所有凶棺,倒是可惜了。” 殷长夏:“为什么?” 陆子珩伸出了手,去抚摸着它们的鱼尾。 “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件事。” “没有凶棺,就自然不会有什么镇棺人,也不会有夏家厄运反噬。” 他平静至极,语气里没有半点波动,就仿佛在说着什么理所应当的事情一样。 夏予澜心头发紧:[夏家还真是选了个棘手的镇棺人。] 他竟然想毁掉所有凶棺? 他不再顾及殷长夏了吗? 夏予澜突然想起那个对赌协议,赌约是游戏内核…… 他只想要柔弱,受他保护的殷长夏,爱恨都如此扭曲热烈。 A级玩家会议的事,终是刺激到了陆子珩。 那两只鱼儿悠哉摆尾,仿佛是感知到了陆子珩的想法,盘踞在凶宅上空时,忽的以极其猛烈的速度冲了下去,想要毁掉里面的好几口凶棺。 夏予澜:[阻止他!别让他这么做!] 宗昙长身而立,竟并未阻止。 他对夏家仍然持有恨意,哪里会去听从夏予澜的话? 夏予澜:[你忘了,他被种上了鬼种!你难道也想跟陆子珩一样,彻底不再顾及他吗?] 宗昙表情骤变。 身体比脑子更快的反应过来,浮于半空迅速飞至存放凶棺的那个房间之上,承受住了那两只大鱼的第一波攻击。 明明他也是被束缚的那一个,宗昙想毁了凶棺的心情和他们没有分别。 可这关于殷长夏的安危,他不愿意去冒这个险。 夏予澜微惊,也没想到宗昙会行动得这样快:[那个宗昙,竟然……] 肯为了别人而让步? 两边冲撞之时,殷长夏的手放在了栏杆上,鬼种宛如快要冲破胸口一样的跳动着。 总感觉隐隐不对劲。 由于今夜的动静,使得凶宅里所有的脏东西都苏醒了过来,一个又一个的人影站立在四周,全都穿着古时的长袍,像是在做什么见证一样。 殷长夏认出了他们,就是刚才见到的那些纸人。 他们瞪着一双双死寂空洞的眼瞳,目光缓慢的挪动着,最终放到了存放凶棺的屋子里—— 殷长夏仿佛是受到了鬼种影响,怔怔的看向了里面,只瞧见一团白色雾气散出,棺材从上方砸落下来,发出一声极重的咚音。 第四口棺材松动了。 第125章 第八章 第八章 第四口凶棺生出了异样。 它在被撞下来之际, 损坏了一个角,竟然从里面不断长出绿毛,密密匝匝犹如苔藓, 正在如污染一样像四周延展。 很快没多久,凶棺附近已是如荒漠绿洲般。 月光在黑云里浮动,时不时挣扎着筛落几缕银屑, 冰冷的照在第四口凶棺上面。 那些鬼魂被怨狐眼操控着,面上带着痛苦向屋内袭击—— 还未进入其中,他们依附的纸人身上, 全都在那一刻长满了诡异的绿毛。 纸人犹如按下暂停键一般停滞于半空, 忽然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渐渐被绿毛所淹没。 夏予澜:[小崽子,他们对凶棺动了手脚, 小心。] 可恨的是他没了鬼力,暂时连现身都做不到,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提醒殷长夏。 [好。] 殷长夏眼神微闪,[江听云也在这附近?] 刚才在虚构凶宅里见到的那些鬼魂, 果然是真实存在的。 陆子珩和江听云联手的契机, 就是陆子珩说出自己是第八位镇棺人。 同类和同类相吸。 殷长夏整个人都在下沉, 像是要坠落到一万米深的海底, 周围的压强越来越大,不断向内挤来, 让他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被压疼。 陆子珩要毁掉剩余凶棺,不仅是为了斩断供奉,还是为了让他恢复到从前, 那个能让他安心宠着的弟弟。 剩余四口凶棺, 便是夏家和镇棺人悲剧的开端。 夏予澜:[若是真这么容易, 夏家也不会凋零到只剩下你一个。] 殷长夏:[夏家有人尝试过?] 夏予澜:[恐怕是不愿在供奉,也不愿新添镇棺人,在挣扎之中遭到了报复。] 夏予澜的内心生出了苍凉。 他一辈子所求所想,无非就是夏家繁盛,绵延长存。 玩弄阴阳,本是大忌。 终究是被自己所追求之物毁灭。 [没办法延后了,樊野快醒了。] 殷长夏神色凝重的望向了里面,樊野的状态能通过鬼种清晰的展现。 七口凶棺的其中两口,已经被陆子珩收入双鱼玉佩,令双鱼玉佩成型。 而剩余的最后两口还在屋子里! 宗昙和双鱼玉佩里的东西打了起来,屋顶已经被彻底掀翻,本就碎裂的瓦片全都滑到了地上,噼里啪啦一顿响。 那些瓦砾掉到里面,可怕的是绿毛还在蔓延,像是遇到危险开启了强制保护措施。 长出绿毛的人会被控制,所有人都暂时无法靠近。 夏予澜:[不能让他们毁掉凶棺!] 殷长夏:[我知道。] 夏予澜急急的说:[他们不知道你进行了二次继承。小崽子,你好好想想,在深渊博物馆里是怎么承诺的?] 原来夏予澜那个时候就醒着了? “我来供奉你们。” “没有牌位,我以后帮你们立。” 随着殷长夏一字一句将话道出,眼神也逐渐清明。 也许是陆子珩和江听云的事情双重袭来,令他一时陷入混乱。 可如今殷长夏想通了。 这绝不是在帮夏家还债,而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答应给宗昙烧纸。 也答应了凶棺厉鬼为他们立牌位。 最主要的一点…… 他愿意去供奉,不需要任何人的解救。 任何事情,都应该有相应的代价,即使一生一世绑定,亦或死后被痛苦反噬,那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这一点陆子珩他错了。 殷长夏深呼吸了几口,直到肺部都充满了新鲜的空气,大脑再度变得清晰:[樊野,你想出来吗?] 鬼种变得安分,就像是感受到了殷长夏的想法。 殷长夏一步步向着前方走去,态度变得无比坚定,直到快要抵达陆子珩的身边。 陆子珩不解:“阿祈,你想和我打?” 两人一个在走廊里,一个在走廊外,在清透的月光下遥遥相望。 往日殷长夏面对陆子珩时,大部分时间都在装弱,便是不想和他发生正面冲突。 殷长夏站在风中,面色病白,有种夺人心神的美感:“哥,这一次是你错了。” 他的身上带着种脆弱,仿佛一折即断。 陆子珩并未回答,连眼皮都没有抬,无声而寂静。 一条大鱼朝两人中央砸落,走廊顶部被那巨大的身躯砸烂,中断了两人的谈话。 上空的宗昙暂时压制住了那两条大鱼,这一条就是被他给砸下来的。 不能浪费时机! 夏予澜:[绕开这边的进入口,往那边跑。] 殷长夏飞快的绕过了垂花门,朝着另外的通道跑了过去,呼吸间已经带上了急促。 他要进入存放凶棺的祖祠! 他在风里全速奔跑的样子,让夏予澜心头生出极大的震动。 夏予澜知道迟早会被反噬,尤其是死后,毕竟夏家每一代都如此。 但这一次是夏家失约,供奉中止,殷长夏再度供奉凶棺,竟然不是遭到报复,而是遭到保护。 这太不可思议了。 [你难道没发现,你的厄运停止了吗?身体也在变好?] 殷长夏微怔,忽然间想起来,他的确已经好久没有倒霉了。 往日走个路都能被绊摔,鬼物总是大批追着他跑,莫名的身体虚弱。 [那几口凶棺,前所未有的……] [喜欢你。] 这一次夏予澜作为镇棺人,体会到的竟不是憎恶的感情。 而是喜欢。 没有一个夏家人能享受此殊荣,也唯有殷长夏。 夏予澜都在想,或许这一次,它们不会那么猛烈的反噬。 殷长夏沉声道:[我知道了。] 上方的宗昙吸引了大部分攻击,殷长夏冒着危险,飞快的绕到了那栋屋子的后方,终于钻到了那栋屋子里面。 陆子珩眸色淡淡,脸上无悲无喜:“就知道你不会坐以待毙。” 他的确动了手脚。 后面开启的两口棺材如雏鸟效应一般,只认第一个开启凶棺的人。 再加上双鱼玉佩的影响,对陆子珩一心一意。 陆子珩加入了战局,分出一头大鱼,猛地钻到了房屋内,想要尽快摧毁那几口凶棺。 殷长夏也刚到里面,和那头长满红色鳞片的大鱼撞了个正巧。 殷长夏拔出了匕首,手心里全是粘腻冷汗,不确定自己能否能够压制过他。 [开凶棺!] [你身上有鬼种,和樊野是相互制约,有了他战局就能立即改变!] 殷长夏咬咬牙,不再和大鱼耗费时间,飞快冲向了那口凶棺。 然而它岂能如殷长夏所愿? 鱼尾猛地扫了过来,要将凶棺毁得稀巴烂。 殷长夏朝着上方喊:“蛇鳞藤!” 园丁骤然出动,之前不敢靠近的地方,也因殷长夏的声音,像一根根爬行的蛇,扭曲着身体缩到了里面。 只是几秒之间,蛇鳞藤已经绑住了凶棺,死命的往外拽。 殷长夏的面颊戴上了怒面,匕首燃起了鬼火,猛地窜向了那尾大鱼。 既然谈不拢,他就用武力碾压。 殷长夏直视着那尾大鱼,尽量将它往樊野制成的‘绿洲’上引去:“只不过被动了点手脚而已,谁是主人都分不清了吗?” — 上空的明月再度被乌云所遮盖,像是被吸饱了墨汁,浓稠得快要滴落下来。 宗昙亮起了鬼火,将青色大鱼围困其中。 宗昙微微的仰起头,冷然的漂浮在半空:“就这点实力?” 那一身嫁衣像是欲燃的榴花,姿态却高傲狂妄。 陆子珩并不着急,甚至看自己载物的眼神,都只是冰冷。 他的语气极轻:“原来这就是真正半鬼王的实力,受教了。” 宗昙:“……” 语气倒是真诚,只不过说出口的话,却像是在嘲讽。 宗昙没有使出全部的实力,一直都在仔细观察着那边。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凶棺的厉鬼竟会犹如雏鸟一样去认定第一眼见到的人。 或许是这枚双鱼玉佩的缘故? 宗昙眯起眼:“看来你早就在做准备了,从什么阶段开始的?租客那个游戏,还是深渊博物馆那个游戏?” 陆子珩这样的人,宗昙不相信他会什么准备都没有。 既然在租客那个游戏就在怀疑,却没有戳破殷长夏,是因为他的载物还未融合吧? “拥有绝对的武力,还能耐着性子试探,是为了阿祈吗?” 陆子珩额间的卷发随风被吹动,仿佛裂痕加重的玻璃杯,“融合那两口棺材之后,果然能看到你了。” 这是他们名义上头一次对上。 宗昙手心里还窜着火苗,映在他的眉眼之间,戾性尽显:“江听云那智障告诉你的吧?” 陆子珩也不反驳。 宗昙:“你毁了凶棺,进入你载物的这两口凶棺厉鬼怎么办?被种上鬼种的殷长夏怎么办?” “载物毁了就毁了,至于阿祈……” 陆子珩,“你这么紧张他?” 旁人如此看重的载物,他竟半点不在乎。 宗昙:“笑话。” 陆子珩一眼看穿了他,知道那句话不过是逞强:“你要允许自己被驯服吗?” 宗昙:“……” 若换作平日,他或许会被激怒。 而如今面对陆子珩,他反倒冷静得不像他自己。 陆子珩不停的玩弄着人心,用话语形成的利刃,不停的戳着他人的伤口,引出他人内心的黑暗。 “你真的要为自己拴上一根缰绳?还是说你忘记那些痛苦了?被活埋后,不仅要作为镇棺人,去压制那些凶棺的戾气,要接受他们的一切负面情绪,还要忍受那些刻骨铭心的恨意。” 宗昙低笑了一声。 渐渐的,他的笑容变得疯癫,对他的话不屑一顾。 “厉鬼都是贪婪的,会一点点蚕食着对方,倘若殷长夏敢拿所有来换,这根缰绳又有何惧?” 宗昙眯起红宝石的眼眸,以高高在上的视角俯瞰陆子珩,“你以为谁都会像你一样?胆小鬼。” 在他眼里,陆子珩和江听云是一类人。 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联手、走到一起。 都是把自己人生的全部重量,去压在别人身上的懦弱之人。 陆子珩:“……” 两人同样的直戳人心,将那点对方心里的肮脏全都挖出,赤/裸裸的呈现出来。 宗昙:“废话少说,换个人挑拨吧。” 他们相性不合,恰恰是对方最无法理解的那种人。 陆子珩垂眸:“果然跟江听云说的一样。” 真是颗顽石。 而恰恰是这样的人,因为殷长夏所改变,才会那样令人不解。 “他对你来说就像是一瓶毒/药,你本来可以高高在上,就算是变成一个毫无人性的杀人疯子,也可以活得轻松恣意。” “可他,给了你不一样的体验。” “他让你知道,黑暗里的植物也能照得进光,不管任何处境,他都会热烈的奔赴你。他让被困在过去的人,都开始向前走去。” “这却是杀死一个疯子最有利的武器。” 阿祈化解了他的疯性。 但有的人,就是害怕往前走,就如江听云,他无法迈动脚步了。 他就像是一个断了腿,无法行走的瘸子,必须要拽着谁,才能直起腰,一步步朝前行走。 因为每走一步都是剧痛,他才会比任何人都渴望一个全心全意,任何时候都选择他的人。 可笑啊。 江听云竟然对宗昙生出了羡慕。 如果不是这样,江听云也不会用怨狐眼做出这么一出,不仅仅是逼迫自己做出选择,也是想最后一次抓住殷长夏。 江听云晚了一步,越想抓住,就越是发现如沙子一样,越捏越往下滑走。 陆子珩:“千辛万苦得到身体,就是想重新活过来,但你仍旧是个死人。现在倒好,你没有身体,反而在学着怎么活得像个人。” 宗昙:“这是对我的讽刺?” 陆子珩:“是对阿祈的夸奖。” 两人:“……” 能把疯犬驯服成这样,能让注定的一场疯狂报复,变成如今这样爱恨不可的样子…… 也仅有阿祈能做到了。 夏家该庆幸他们最后的子孙是这个样子。 要不然,凶棺里的厉鬼,又怎么可能放过他们呢? 宗昙已经没有耐心再谈下去了,他已经摸清了陆子珩的想法,他就算知道了鬼种的存在,也并不打算收手。 谈不拢,那就用武力分出高低。 那只青色的大鱼被困于宗昙的鬼火之中,没想到根本无法将它烧化,拍动鱼尾的时候,已经将大部分的火焰熄灭。 青色大鱼向他奔来,宗昙鬼爪伸出,竟活生生拽住了鱼尾,拳拳到肉。 青色大鱼的叫声宛如鲸鱼,发出痛苦的哀鸣声。 陆子珩:“夏家舍不得你,果然天赋极高。” 他们会选宗昙挡第七口棺材的镇棺人,绝非单纯的畏惧江听云对夏家的感情,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宗昙适合。 宗昙会在最短速度成长起来,成为名副其实的半鬼王。 宗昙甚至根本不必像秦封这样,靠着炼蛊一样的吞噬他人魂魄,也不需要像江听云这样,需要极度特殊的办法。 他只需要靠自己。 倘若不是敌人,不对他家阿祈有非分之想,陆子珩或许会欣赏…… 现在看,当真是哪儿哪儿不好。 宗昙以一敌二,为殷长夏拖住了他们。 而下方的殷长夏正对付着红色大鱼,此刻终于摸清了陆子珩和江听云的想法。 双鱼玉佩,会让其余四口凶棺的厉鬼,只认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人。 第六和第七口凶棺已经没办法了。 殷长夏扫视着屋内的第四和第五口凶棺。 屋外忽的狂风大作,阴云密布,掉了一地如血一般的枫叶,静静腐化的美感。 第四口凶棺挣扎得十分厉害,像是在催促殷长夏放他出来一样。 殷长夏的确选择了第四口凶棺,就差一步,却总是被红色大鱼所挡,根本没有接近的机会。 这么大的东西,该如何去解决? 殷长夏不断进行着思考。 红色大鱼毁坏性的在毁灭这个房间,根本没有半点理智,攻击也显得十分紊乱。 殷长夏使用着园丁蛇鳞藤的力量,从底部长出的藤蔓一圈圈的缠住了红色大鱼,又很快被它崩断:“看来是生长的速度不行,那就……” 殷长夏拿出了血玉当中的阴玉,之前为了救出唐启泽,人皮灯笼被毁,阴玉却没有被毁。 殷长夏犹如丢什么极轻之物似的,完全没有眨眼,将辛苦寻来的阴玉丢给了蛇鳞藤。 “吃吧!” 蛇鳞藤受到了滋养,生长的速度变得更快。 就算被崩断,如此极速的速度,直接在屋内塞满了疯狂的藤蔓,它们不断蚕食着屋内的每个空隙,红色大鱼被烦得渐渐处于了下风,不再想要破坏棺材,便只是想拉走啦两口棺材。 第四第五口棺材不断被拖拽,殷长夏飞快的追上了它们。 在红色大鱼长大了嘴,一口要将棺材吞下去之前,殷长夏终于追到了棺材,一脚踹飞了第五口棺材:“把这具棺材护好!” 他的身体很快朝后仰去,和第四口棺材一同没入了红色大鱼的口腔之中。 而此刻郑玄海已经接到了时瑶的通知,刚好离开游戏,回到了凶宅这里。 他飞快的赶过来帮忙,毕竟现在能在凶宅里的人,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队伍里的其他人,都是在其他地点登入游戏的。 他们赶过来,则需要一定的时间。 郑玄海刚要动用向思思的力量,便瞧见了这一幕:“殷长夏!!” 他的喊声在黑夜里无比清晰,惊动了对战中的宗昙。 宗昙眼瞳紧缩,手上不再动弹。 他甚至能感受到那久违的失控,被混乱席卷了全身,再度被拽入到了深渊。 不,冷静些。 殷长夏不会有事……? 然而下方是郑玄海的声音:“血……?” 那温热的液体流出时,让宗昙脑内的弦彻底崩断。 任凭刚才陆子珩如何刺激挑拨,都没让宗昙失控,都是游刃有余的怼了回去。 直到看到这一幕,宗昙才明白过来。 就算殷长夏算个囚笼,那也是他选择的地方! 宗昙身上的气压全都变了,令本来攻击的青色大鱼,突然间瑟缩的退到了一边,不再对他进行攻击。 通透幽蓝的鬼火,渐渐扭曲了起来,被染成了浓稠的黑色。 混沌席卷而来。 他失控了。 宗昙猛地冲了下去,拽住了红色大鱼,把它抽筋扒骨,拽住了它的鱼鳃和鳞片:“给我吐出来!” 他一拳又一拳,鬼爪坚硬的指甲断裂,又迅速长出,如此神经质自毁一样的攻击着对方,毫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会变成什么样。 红色大鱼比他更惨。 原本坚硬的躯壳,根本无法轻易戳破,要不然殷长夏也不会对付起来这么困难了。 而宗昙这个样子,根本不去想它有什么弱点,而是直接往它最自满的防御去下手,如此粗暴,全以力量碾压。 红色大鱼哀鸣了好几声,开始在地上打滚。 与此同时,被吞下的东西转移到了上空的青鱼肚子里。 它们本就在相同的载物当中,空间自然是连接的。 青色大鱼在半空翻滚,想要把第四口棺材里的东西直接消化。也许它们之前本就打的这个主意,只是没想到殷长夏一同被吞进去了。 它的鱼肚鼓起,行动变得极其艰难,忍受着剧烈疼痛。 不仅是失控发疯的宗昙,里面的殷长夏也不甘认输,一直在努力挣扎。 青色大鱼横冲直撞,痛得身体抽搐,已经分不清是它吞了殷长夏和第四口凶棺,还是给殷长夏制造机会在搞它了。 郑玄海戴上了拳套,冷静的看出了两只大鱼间的转换。 要留给殷长夏时间,就必须停住青色大鱼。 郑玄海:“得干活儿了!” 他冒着危险,双手上下搓了两下,精准的观察着青色大鱼,奋力朝前迈动几步,竟然直接接住了撞击而来的青色大鱼的鱼嘴。 郑玄海身体朝后滑动,脚底深深陷在了泥土当中。 郑玄海青筋凸起,表情里满是狰狞:“殷长夏,时间够了没!” 青色大鱼的身体当中,渐渐被什么东西给崩裂,渐渐长出了许多绿毛,冲击的力度忽的减轻了。 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掉落了下来。 咚—— 与此同时,周围狂风大作,枯叶和地上的宿露被一重重的卷起。 晶莹的水珠,被静止不动的浮在了半空。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青鱼下方的殷长夏身上。 殷长夏微喘着气,垂眸看向了第四口凶棺,手上缓缓用力,猛地掀起了棺材板。 “醒过来!” 不光是鬼种,A级道具繁衍者的徽章,忽的在殷长夏和下方那具枯骨中间不停的打转旋转,一面印上了殷长夏的模样,一面印上了枯骨的模样。 规则被彻底植入。 A级道具如流星般坠落于樊野的枯骨当中,他的身体竟然一点点化为血肉,逐渐就要苏醒过来。 青色大鱼摆脱了郑玄海的束缚,摆动着鱼尾,猛吸了一口鬼力,朝上游动着,想要在这一刻夺取樊野生机。 樊野的身体快要凝结的血肉,竟然突然暂停,鬼力开始被吸走。 殷长夏反应极快,拿出了血玉当中的阳玉,丢到了枯骨体内:“给我定魂!” 青色大鱼便无法再吸走鬼力,眼底满是错愕和震惊。 郑玄海额间冷汗涔涔,从缝隙间望到了那边:“你看那边……” 第五口棺材已经被陆子珩拿到手了,且因为宗昙的缘故,黑色火焰烧上了第五口棺材的棺材板,第五口棺材已经被惊动,正在闷响着,仿佛是对宗昙的惧怕。 陆子珩的手放到了第五口凶棺上,双鱼玉佩顶多容纳其二,他无法打开第五口棺材,这还多亏了宗昙。 他的身影逐渐隐匿,殷长夏顿时一惊,明白过来他是要进入游戏世界。 之前受了江听云的暗算,樊野的骨头在一点点缩水,他缓慢的浮到了半空,A级道具繁衍者的规则,已经彻底在樊野的脑海里打下烙印。 在陆子珩即将要登入游戏之前,蛇鳞藤上突然长出了绿毛,被樊野强行舞动,一把将第五口棺材给拖拽了回来。 谁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陆子珩表情微凝,想要再次行动,然而第五口棺材终究是被蛇鳞藤给拖拽了回去了。 这一次的交手,双方有输有赢。 陆子珩叹了口气,在身影快要消失之前,低声告诉殷长夏:“本来以为能拿到四口凶棺……阿祈,别成为A级玩家,你会后悔的。那不是终点,那是地狱。” 殷长夏:“是不是地狱,我想自己去看。” 陆子珩:“……” 他随之抿着唇,垂眸低笑,仿佛刚才的对立和算计,只是一场梦境那样。 如果不是薄临锋把培养目标选定为阿祈,他没那么快行动。 但这也只是如果。 不光是陆子珩,暗处的江听云也重新进入了游戏。 他们果真联手了。 危险彻底消除,只有陆子珩所留下的青色大鱼,还未彻底进入游戏。 它留下的不过是躯壳,存于棺材里面的半鬼王,早已被陆子珩给带走。 青色大鱼失了半鬼王的控制,动作也变得僵硬。 在它即将向殷长夏压来之际,便长满了无数的绿毛,而樊野站在棺材板前,神色漠然,本想撕碎它的身躯,在伸出手之后,却发现自己…… 樊野:??? 为什么他缩水了? 樊野的表情龟裂,失了那高高在上的模样。 殷长夏没有顾及到这么多,一步步朝着里面走了过去,宗昙已经将那条红色大鱼彻底烧没了,只余下一根巨大的、完整的鱼骨。 殷长夏奔向了他,瞧见他眼神空洞。 激怒、失控、放弃理智和思考,只知一味的破坏。 “宗昙!” 听到他的声音,宗昙的破坏行为才停下,犹如确认着什么一样,身体犹如鬼魅一般移动到了他的面前,然后死死的按住了殷长夏。 这是一个慌乱的拥抱。 “你……没事?” 他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这一句问话。 殷长夏忍着疼,那些血可不是他的,但腿的确有被里面的骨刺给刮伤。 谁能想到,大鱼外表看着好好的,里面却完全腐烂了呢,他也不慎被刮伤了。 “没事。” 宗昙鼻尖耸动:“有血味。” 殷长夏:“……” 关键时刻这么聪明?他现在不是失控了吗? 殷长夏被抱得太久,本想赶紧挣脱,哪知道宗昙却抱得更紧。 没有任何人教过宗昙,对待心动的人,该如何去表达。 然而刚才那一幕,让宗昙明白了一件事,他的确恨夏家,对殷长夏的喜欢里又掺杂着胜负欲,但这些在殷长夏的安危面前,统统都是狗屁。 失去。 光是这两个字,便无比可怕。 宗昙手上的力度变得更重,想要借着这个拥抱,来间接感受殷长夏的存在。 殷长夏吃疼,眉间蹙起,看到宗昙这仍旧没有找回理智的模样,突然间胆大包天的伸出了手。 宗昙以前怎么搓他,如今殷长夏就怎么反搓回去。 跟揉面团一样揉脸。 哇哦,还真给搓了,就像是老虎头上拔毛。 新奇的体验。 宗昙:“……” 殷长夏笑眯眯的问:“现在清醒了点吧?” 岂止是清醒?简直要被气笑了。 宗昙盯着他的脸,忽而一口亲了上去,这或许不叫亲,反倒叫咬。 夏予澜:[……] 不忍直视! 这两人现在说咬就咬,说亲就亲! 殷长夏面颊憋红,直到裤脚忽的被人拽了一把,这才如梦初醒,眼神放到了 樊野的身体倒是生成了,却缩水了一大截。 他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整张脸却显得肉嘟嘟的,好好的逼格被五短身材给毁了个透。 “喂,你……” 话音刚落,便被脑内的A级道具繁衍者所控制,把那句不怀善意的话,改成了甜腻腻的…… “爸。” 好家伙! 殷长夏:“……” 樊野:“……” 这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了。 殷长夏眼皮直跳,忽的瞧见代表着A级道具繁衍者的勋章已经不见,看来是一同植入到了樊野体内。 就跟当初拿走郑玄海的掌控权,郑玄海被游戏植入‘服从’的规则类似。 只不过掌控权是家园全区玩家共享,人人失去掌控权都会被植入规则。 而这个…… 是殷长夏独有。 樊野似乎不甘于此,被压制之后态度更冷硬:“你敢控制……” 然而尚未说完,又亲昵的喊了句:“爸爸。” 殷长夏:“……” 这TM就很尴尬。 樊野猫瞳瞪得极大,惊愕于自己的反应。 他的精神放松,便让外面那头被绿毛所控制的大鱼,朝着里面自毁般的冲了过来。 青色的大鱼扫动着鱼尾,还在执行着陆子珩给它下达的任务,要摧毁那几口凶棺。 可偏有人要阻止它…… 青色大鱼的仇恨,便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 樊野迈开小短腿跳到了门口,以保护者的姿态,为殷长夏挡下了这一击,眉眼之间尽是冷漠:“还敢死灰复燃?” 凄冷的月光浮出冷云之中,照在樊野和青色大鱼的身上。 青色的大鱼撞来的速度,慢过了绿毛生长的速度,渐渐彻底倒在了地上,被绿毛控制得主动撞击地面,足足把地面拍得粉碎,自己也变得血肉模糊,渐渐没了生机。 也许是陆子珩动用了道具,才让它们的身体实体化了。 这一幕奇诡而暴力,尤其是由樊野来做,他享受驯服和控制别人的快/感。 当然……如果这其中包括殷长夏的话。 等做完这些过后,樊野才彻底惊了,刚才的逼格瞬间破裂。 樊野:“……” 他无法相信自己做了什么,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掌,藕节似的小手都在发颤。 惊悚、恐怖。 好不容易哄骗殷长夏种下鬼种,又哄骗殷长夏放下戒心,他早就定准了殷长夏的养灵体质,甚至设下了一个滔天大局,用自己数年前封存的东西,使得夏予澜的棺材长出阴菇,为的就是能够早日出来…… 目的是达成了。 养灵体质也近在眼前。 然而成果却如煮熟的鸭子,活生生的飞走了。 樊野自闭了。 夏予澜凝出一个虚影,冰冷的扫视着樊野:[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当初用阴菇算计我,害我鬼核被损,性情大变,现在轮到你了吧?] 殷长夏:“太爷爷,你还知道自己性情大变?” 原本是冷血冷心,现在特容易炸毛。 夏予澜老脸挂不住,悄悄对自家小崽子说道:[……不要补刀。] 殷长夏连忙做着乖巧状,反正樊野之前心思也多,嘴他一两句那也是活该。 夏予澜说着风凉话:[半鬼王又怎么样?该变成好大儿,还不是得变成好大儿。] 樊野的表情扭曲,被夏予澜的话给触怒。 他转过头去,看到了殷长夏腿上的伤口,地上的绿毛迅速朝上攀爬,即将要长到殷长夏的身上去。 然而长了一半,就发现长不动了。 樊野反倒无法控制自己的趴到了殷长夏的裤脚上:“你受伤了,没事吧?” 樊野:“!!” 说出关心的句子之后,樊野这才醒过神来,如果不是他自控力超强,那个‘爸’字就要再度说出口了。 樊野如洪水猛兽一般的远离了殷长夏:“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殷长夏:“那你又对我做了什么?” 使用鬼种的事夺走他阳寿的事,他还没追究。 樊野一时语塞,总之不敢再留,戒备的躲到了暗处。 他从未如此害怕。 害怕自己稍微松一松神经,就要一把投向殷长夏的怀抱,朝他伸手要抱抱。 宗昙:“……” 从刚才樊野的话里,宗昙才发现殷长夏受了伤。 虽然只是轻微的伤口,还是让宗昙拧紧了眉头:“先下山,这里没药。” 郑玄海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从外面走了进来,没能看到他们刚才拥抱的一幕。 其他人郑玄海倒是看不清,毕竟全都没有宗昙鬼力充足。郑玄海唯独看得清一袭嫁衣的宗昙,只一眼便僵在了原地。 煞气太浓了。 而这位面带煞气的半鬼王,不咸不淡的看了郑玄海一眼,仿佛极度不情愿的说到:“扶着他下山。” 郑玄海:“……” 他是工具人吗? 郑玄海哪儿敢拒绝,一米八几的壮汉乖得犹如孙子,小心的来到了殷长夏的面前,一把扶住了他:“没事吧?” 殷长夏摇头,明白宗昙不愿意别人来,不过没办法,他是没有实体的厉鬼。 心口有些发痒。 想到这里,殷长夏反倒想让宗昙拥有身体了。 殷长夏小声问郑玄海:“时瑶时钧呢?” 郑玄海:“正在从时家那边赶来。怎么突然这么问?” 殷长夏也不避讳了,反正被郑玄海看到了凶棺,索性破罐子破摔:“时家或许知道樊野的底细……” 郑玄海表情凝重,思索之间不慎碰到了殷长夏的腰。 一个阴冷的目光刺得郑玄海立即松了手,根本无法忽视,就像是他刚才扶过的地方在被死死盯着,稍微过界一点,就会挨后面的人的眼刀子。 郑玄海尝到了欲哭无泪的滋味,这简直是在盯老婆! 又不是被戴了绿帽? 第126章 第九章 第九章 宗昙若不是厉鬼, 恐怕也轮不到自己去扶。 郑玄海只觉如芒刺背,哪儿哪儿都疼,尽量让自己的动作再细致一点,可别又碰到殷长夏什么地方了。 这可不是载物鬼魂对主人的占有欲, 这分明是对老婆! 郑玄海肌肉绷紧, 渡过了极其难熬的时间, 终于抵达了山脚。 任叔正在坝子里抽着旱烟, 嘴里叼着杆儿,手指甲也被烟草给熏黄发硬。 他陷入了回忆, 喃喃自语道:“还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阿祈这孩子, 再多开几口凶棺, 可不是供奉那么简单的事了。” 偌大的夏家,就只剩下他了。 除非从石头里再蹦出一个夏家人,不然供奉的担子可全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开棺开到最后, 便会引发‘那种’后果。 任叔长满褶皱的脸上满是沧桑:“难诶——” 他才刚刚哀嚎到一半, 便瞧见前方赶来的一拨人,面颊涨红的把话给憋了回去。 任叔连坐也不坐了,赶忙走到了那边:“这是怎么了?” 殷长夏:“受了点伤, 没事。” 任叔想着他这段时间都在凶宅, 受伤可不得了。 他连忙搬来宽板凳,让殷长夏坐在了上面, 撕拉一声便将他的裤子给扯开,露出了里面被腐烂鱼骨刮伤的大腿。 说来也巧, 他白皙的大腿处不仅有刮伤, 还有双鱼玉佩烙下的印记。 任叔拧紧了眉头:“这不是……” 殷长夏紧盯着他:“任叔, 你认得双鱼玉佩?” 任叔如梦初醒, 连连打着哈哈:“我一个小老头,哪里知道什么双鱼玉佩……” 话到此处,任叔也沉默了下来,在解释伤口和隐瞒之间选择了前者,也顾不上会被殷长夏深究,“这个伤口虽然看着轻,但止不得伤口会逐渐扩大,变成鱼骨的样子。” 殷长夏:“……” 任叔跟郑玄海使着眼色:“赶紧把他送屋里。” 殷长夏忍不住吐槽:[连被双鱼玉佩伤着,之后会发生什么都说出来了,这次一定要逼问他凶棺的事。] 隔了老半天,殷长夏都没得到回应,不由觉得奇怪:[宗昙?] 宗昙气压极低,负面情绪在扎根生芽。 他看着沉静,实则这次的事情,已经快要让他失去自控力。 宗昙眼底氤氲着风暴:[进去再说。] 殷长夏被郑玄海扶到了里面,刚路过任叔的房间,惊鸿一瞥间,却瞧见屋子里十分凌乱。 殷长夏:“这是在翻箱倒柜的找什么呢?” 任叔:“我刚从外面回来,就坐了一小会儿,哪能找什么啊?” 他刚走了进来,声音就忽然间哑了。 房门是虚掩着的,从缝隙里还能窥探到一角,衣柜的衣服被扯了出来,锁住的大木箱的桃木剑、黑驴蹄子、狗血等等全都落在了地上。 这哪里是在找什么东西,分明是被人掀了家! 任叔的表情变得凝重,彻底将房门打开,着急的拍着大腿:“糟糕了。” 东西被人给拿走了。 藏得这么隐匿,竟然能翻得出来? 任叔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紫,想到昨夜陆子珩突然间来了电话,便是中了调虎离山,才引得他手下的人趁虚而入。 任叔着急的将手放到了殷长夏的肩膀上:“小祈,陆、陆子珩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殷长夏和郑玄海表情皆是一变。 看任叔的模样,跟他们在凶宅里遇到的事情,恐怕有着联系。 殷长夏声音微冷:“你丢了什么?” 任叔:“……” 殷长夏:“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吗?凶宅里足有两口凶棺被陆子珩打开了。” 任叔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原本是想瞒着不让殷长夏知道的,现今只剩下了僵硬,仿佛苍老了十岁。 他一口又一口的抽着旱烟,到最后拿了一瓶他自己调制的药膏:“行吧,我告诉你,不过先去你的房间。” 几人沉默着,很快便抵达了殷长夏的房间。 外面秋意浓浓,不断有未扫的腐叶被新的秋叶所遮盖,深色、浅色、腐烂色……互相堆叠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凄凉感。 郑玄海扶着殷长夏坐到了床沿,任叔这才将药膏递给了他:“刮伤而已,不是很严重,但怕双鱼玉佩的阴邪,还是需要用药。” 殷长夏:“嗯。” 任叔含着铜制烟杆,这才说起:“被拿走的是当初第一任镇棺人夏予澜所写的手札,他在里面详细推演了凶棺的好处和危害,并告诫后世之人,至多让凶棺维系夏家福祉五百年,镇棺人应在他这一代终止。” 殷长夏面露诧异,这事儿夏予澜倒从未提过。 任叔:“所以第一个五百年,夏家享尽了一切。问题出现在第二个五百年,也就是夏家开始动起拿外人当镇棺人的想法。” 殷长夏眼神微闪,想起了宗昙和江听云。 他们便是在这个时间,被夏家所收养的。 “夏家为何不敢停下?那是因为手札上清楚的写着,停止供养凶棺后,会遭到凶棺反噬,夏家在供养凶棺时所诞生的所有族人都会化作孤魂厉鬼。” “要想破解只有两个办法。” 殷长夏:“陆子珩就是看到了里面的办法,所以才……?” 任叔:“……” 殷长夏沉默了下来,看来被薄临锋选中,并不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是手札上面的内容。 陆子珩分明被他那句‘我会打开所有凶棺,还你们自由’所触动,可转过头来,便开始了算计,还抢走了其中两口凶棺。 殷长夏:“上面写着什么?” 任叔抽着烟,周围安静了数秒,外面的风将枝桠的影子也吹动得摇晃,落在了墙上,就像什么骇人的魑魅魍魉一样。 “解决的办法是两个。” “一个是不断新增镇棺人,如夏家当初一样;一个则是不停开棺,镇棺人的棺材还好说,可其余四口开到最后,夏家被庇护了多少年,供奉之人……就得还多少年阳寿。” 话到此处,殷长夏已经彻底震惊了。 一千多年? 陆子珩不愿献出生命当镇棺人,自然排除了第一种。 而第二种…… 殷长夏心脏被揪紧,可还不完的。 陆子珩只能夺走和摧毁那些凶棺。 原来这便是原因。 任叔有些歉疚:“当初送你去凶宅……也是因为知晓你得了绝症,那一定和夏家没有再继续供奉凶棺有关,我便想死马当活马医,看看凶棺能否帮你延续生命。小祈……对不起。” 殷长夏:“所以直到我只剩下三个月的命,你才同意带我去凶宅?” 若是有其他的办法,都不会选最后一种办法。 延续生命,也必须供奉凶棺。 任叔嘴里满是苦涩,缓缓说起—— “我应当早些告诉你,让你自己选的。” “不过你爸妈在死时特意叮嘱过,不到万不得已都不要告诉你,他们以夏家为耻,又因为你的出生,看到你厄运缠身,不得不重新收集夏家的东西,最终依旧以惨死为结局。” “他们便觉得那些东西碰不得,也不想你去坠入深渊,有他们这一次的尝试足够了。” “我瞒得也很两难。” 任叔当初为他安排了父母的下葬,为他们选了坟……殷长夏一直记在心里。 当时任叔也是看到那几支供奉的香被点燃,说明凶棺接受了他,这才有了后续的行动,将他推入凶宅。 殷长夏记得任叔和父母的交情,记得幼时假期总来任叔这儿的回忆。 若说他突然变脸,殷长夏是不信的。 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殷长夏坐在床沿,表情甚是凝固:“嗯,我知道了。” 任叔讪讪的说:“小祈……凶棺那边怎么样了?” 殷长夏笑着:“行了,也这么晚了,该睡就睡。” 郑玄海听懂了他的意思,连忙把任叔给请了出去,还特意关上了门。 外面传来令人心酸的敲门声,又缓又落寞:“小祈,凶棺的事太复杂了,不是你我能承担得了的。我一直邀时家过来,也是为了寻求解决对策。小祈,是我错了,我不该瞒着……” 郑玄海小心回头看了殷长夏一眼。 殷长夏很好奇:“任叔,你只觉得瞒着是错了,不觉得推我去凶宅是错了吗?” 外面的敲门声骤停。 许久之后,才传来了声音:“哪怕只有一天,我也想你苟活着。” 殷长夏:“那不就得了?” 谁让他也是想要苟活的人? 任叔长长的叹了口气,殷长夏的坦荡和释然令他更加歉疚:“抱歉。” 他很快便离开了这里,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屋内只剩下了殷长夏和郑玄海二人,重新变得寂静了起来。 郑玄海蹙眉询问:“不能只开前面几口吗?” 殷长夏:“第一口开启的时候,便会影响到下一口,前面棺材的厉鬼活动的时间越长,他们自行醒来的几率也就越大。” 到最后根本就不需要由他来开了,凶棺的厉鬼就会自动出来。 遥想当初,宗昙的活动时间越长,江听云的意识也就越清醒。 郑玄海:“……” 他叹了口气,忽而想到:“可这样不是更加应该成为A级玩家吗?收集完三个游戏内核,就能设计一场游戏,起初虽然是E级场,产生的阳寿极少。但随着时间那个游戏一定会渐渐升级,万一升级为A级游戏……” 或许就能填补这个缺口了。 成为A级玩家,再变成游戏设计者,是唯一的出路了。 “要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看上去的确只剩下这一条路可走。但……” 殷长夏语气发闷,“陆子珩在走之前告诉我,A级玩家不是终点,而是深渊。” 郑玄海:“?” 话到此处,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咚—— 几人的精神高度紧绷,气氛也变得宛如凝固不化的冰。 郑玄海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戴着的指环上已经按出了倒刺,几个呼吸之间已经将门给打开。 在即将打起来之前,时钧用伞骨一挡:“这么不欢迎我?” 听到时钧的声音,殷长夏从床上起身,站在了门口:“时钧?” 看到殷长夏时,时钧眼底一派天真的说:“殷考核官,我来赴约了。” 殷长夏望向了他,眼底透着点儿小小的算计。 A级玩家,这不就有现成的吗?或许时钧会知道陆子珩的话是什么含义。 时钧被他这个眼神给盯得后背发凉,瞧见他们几个,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面上全是疲劳之色。 时钧的目光下移,忽的瞧见了殷长夏大腿上的伤痕。 他几步走到殷长夏面前,面颊涨成了包子:“这这这……” 殷长夏:“?” 时钧痛心疾首,就像是自己的所好物被人弄坏的心痛:“殷考核官这么好看,谁这么丧心病狂,是不是见不得美的东西?” 殷长夏:“……” 严肃僵硬的气氛很快便被打破,殷长夏头疼扶额,对时钧时瑶的颜控重新有了无比深刻的认知。 殷长夏:“小伤。” 时钧:“大伤!划破皮啊!” 这小小的争辩,还极其认真,哪里还像是敌人。 而对于殷长夏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时钧一点儿都不关心,只是心有戚戚的感叹殷长夏的皮相不要有事就好。 殷长夏太阳穴突突的疼了起来:“时钧,我问你一件事。” “好稀奇,殷考核官竟然会问我什么事。” 时钧眼神微亮的注视着殷长夏,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眼里满是好奇,“快问我、快问我。” 这反应也太奇怪了吧? A级玩家都是群怪人! 殷长夏:“A级玩家不是终点,而是深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时钧兴奋的表情僵在了脸上,突然变得严肃:“这是谁告诉你的?唐书桐?陆子珩?裴铮?”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名字,殷长夏都没有作答。 时钧:“……如果我回答的话,殷考核官会把主赌约设置成我吗?” 殷长夏:“不会。” 时钧气呼呼的说:“那我告诉你有什么好处?” 殷长夏笑得如同奸商:“没好处,不过可以商量好处。” 这话直击时钧内心。 殷长夏也太会引诱别人了吧! 时钧这才道出:“其实我成为A级玩家没多久,不过曾经听闻过一个传闻,薄临锋要收集十位A级玩家,所以才会这么仓促,对那些正在上升期的玩家揠苗助长。” “有人说他是为了自己,也有人说他是为了整个家园。” “但具体如何……” 时钧的话音微顿,似笑非笑的说,“殷考核官,许多事情等你真正爬到了这个位置,你才能看到这里的风景。究竟是不是深渊,难道不得由你看过才能知晓吗?” 他若不争,只怕在时家还是那个小透明。 就得成为A级玩家,许多事情才能自己看清。 殷长夏却因时钧的话渐渐清明了起来。 畏惧只会永远停滞不前。 如果不再继续,他永远也不能知道这句话真正的原因。 再说了,陆子珩想要通过对赌协议拿到他手里的游戏内核,自己除了赢,就再无别的选择。 想到这里,殷长夏如拨开云雾一般。 原来他是想赢! 赢了那个一直以来,被他忌惮的存在。 殷长夏低低的笑了起来,仿佛此刻的自己跳出了困圈,以更高维的角度看着这一切。 还真是傲慢啊。 殷长夏:“我明白了。” 时钧笑着问:“所以现在能谈我的事了吧?” 殷长夏锤了锤自己的腰,故意装得可怜:“天这么晚,人老了不中用了,需要早一点睡觉。” 时钧:“……” 你长这么好看,竟然也会耍滑头? 时钧的滤镜竟然还没碎,谁让殷长夏全都在他的审美点上。 只是他却不想如殷长夏所愿,急急拦住了殷长夏,非要让殷长夏把他定为主赌约不可,自己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的! “这可不行,把我利用完了就丢掉?” 他只表现出了一分敌意,便让周围的温度骤然降低。 殷长夏猛地看向身侧的宗昙,发现他对旁人的敌意变得格外敏感。 敌意于他而言就是触发器。 是陆子珩那件事情的影响? 殷长夏心脏咚咚直跳,可不能再打起来了:[宗昙!] 时钧手里的人骨红纸伞飞快撑开,他变脸得如此之快,就像是还未长大的孩子,纯粹只凭着自己的喜好做事。 眼瞧着危险一触即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樊野已经等待这一刻良久。 他以驯服、操控别人为乐,怎么可能被别人驯服? 一股阴风吹开了大门,猛地朝着人骨红纸伞撞击而去,想要利用人骨红纸伞的威力,吸引殷长夏那边的攻击。 人骨红纸伞彻底敞开,前端飞快的搅动起来。 最初的威胁变成了真正的试探。 樊野愈发满意,眼瞧着正要从暗中动手,却发现人骨红纸伞即将伤到殷长夏的瞬间,身体不由自主的改变了阵营,单手握住了人骨红纸伞的伞端,为殷长夏抵挡了攻击。 殷长夏:“?” A级道具繁衍者的威力这么大? 突然多出了一个好大儿! 樊野蹬着小短腿浮在半空,怨力浓郁的萦绕在他身后,气压强势的低头看向了时钧,张口便说:“你想对爸爸做什么?” 直到一秒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樊野:“……” 又又又没控制得住,是那枚叫‘繁衍者’的可疑勋章害苦了他。 这辈子还有杀了殷长夏的机会吗? 啊啊啊,气煞他也! 第127章 第十章 第十章 樊野气到头顶都在冒烟, 悲愤的低头瞥到了自己肉乎乎的手掌,突然止不住的微颤了几下。 爸爸? 他是一把年纪的老骨头了,殷长夏哪里担得起这两个字。 樊野内心的某块地方赫然轰塌,当初种下鬼种, 以为自己能控制殷长夏了, 没想到反而害他不敢对殷长夏动手。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鬼种成了殷长夏的保命符。 气氛变得焦灼, 时钧也没想到会有一只小鬼, 陡然出现在激烈的冲突中间。 他看上去无非三四岁,和玉雪可爱沾不上边, 面皮崩得极其严肃。其中一只眼睛绑着脏兮兮的白纱,像是被人挖了眼球, 周身都是极强的煞气。 时钧讽刺道:“殷考核官什么时候沦落到,需要一只柔弱的小鬼来帮你了?” “他自己窜出来的。” 为了防止时钧做大死, 殷长夏小声提点, “还有他不是小鬼。” “都叫爸爸了, 怎么不是?” 时钧刚一道出,便感知到扭曲的恶意袭来,如此阴冷,宛如一条吐着猩红信子的毒/蛇。 对方好像是被‘爸爸’两个字给刺激了。 樊野耸着肩,又委屈又要丢狠话,那双金色的眼瞳里泛着冷意:“小子, 你想找死?” 绿毛围绕着时钧开始生长起来,足足长满了一整圈。 倘若不是时钧手里的人骨红雨伞,在时钧的周围形成了防御,那不祥的绿毛早就长到了时钧的身上。 时钧如临大敌, 切换了人骨红雨伞的模式, 由攻转守。 又不是他在叫殷长夏爸爸! 而且看那小孩儿的样子, 像是做了一件极其丢脸的事情,要灭了在场众人的口。 时钧:“把人给灭口了就没人知道你叫爸爸了吗?” 樊野嗜血的笑了起来,回头时带着三分天真的询问:“爸爸想怎么对付这小子?是油煎还是刀割?” 殷长夏还跟吓唬人似的,认真和樊野对话:“太血腥了,有其他招吗?” 樊野让绿毛一点点侵入时钧的空间,围困到找不出半点逃脱的缝隙。 樊野:“还可以让他浑身长满绿毛,再一刀杀了他,让他死后僵尸化,变成一头毫无思维的绿毛僵,以后为我所用。” 殷长夏拍掌:“这个好!” 时钧眼皮直跳,告诫自己这不过是他们两人一唱一和来吓唬人的。 一定要镇定。 “以为这样我就会害怕?” 时钧再往殷长夏那边一瞧,发现他满是期待,只差拍手称好了。 这真的只是吓唬人吗? 时钧生出了怀疑。 绿毛说长就长,已经蔓延到四周,门框上也全是这样颤巍巍的绿毛,压缩着时钧周围的空间,不给人半点反应的机会。 时钧拿着人骨红纸伞不停的扫动着绿毛,想要减缓这东西的生长速度,奈何刚扫完,这东西又更快的生长起来。 时钧低低骂了句:“可恶。” 这两个恶人! 时钧却偏不信邪,不愿意就此收手。 人骨红纸伞已经完全撑开,攻凛冽的攻击做出试探。但凡殷长夏和樊野有任何的惧怕,时钧便会摸清他们的实力,这一次的谈判便能占据上风。 人骨红纸伞撑开后,血雨如细针一样刺下,不仅未能消灭这些绿毛,反倒使它们得了雨露的滋润,长得更好更茂盛。 时钧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攻击完全没有奏效。 再一看这两人,简直把面不改色做到了极致。 殷长夏:“哇哦,原来这伞还能当灌溉器?” 时钧:“……” 动摇的成了他自己。 时钧开始思考着,要不要就此收手? 这么大的响动声,自然惊到了主屋的任叔。 他赶忙走了出来,在见到这一幕过后,任叔彻底惊了,身体戒备的贴在了墙壁上:“小祈,这、这是……” 殷长夏:“介绍一下,樊野,我好大儿。” 好大儿!? 任叔吓得手都在打颤:“可别……” 等等……樊野? 那不就是怨狐眼和骨哨的拥有者吗? 樊野在道门是很有名的。 这种有名,却不是正面,而是负面。 樊野分明出自于道门最正统的时家,偏行另类之事,一心痴迷研究怨狐眼和绿毛僵。 要是光这样也就算了,偏被他成功了。 樊野本想以邪制邪,只可惜最后却丢失了自己的初衷,变得变本加厉。 时家将他赶了出去,并且则其改名。 樊野便选了母姓,从时野变成了樊野。 这本是时家保护他的举动,樊野却并不懂得时家的苦心。而后事情越演越烈,樊野再也无法收手,他平生最爱操控与驯服他人,竟敢把绿毛僵弄到寻常人的身上。 时家、夏家、以及他的祖辈联手,将樊野镇于凶棺之中。 任叔想起这段记载,不免有些忌惮。 这可是道门里传说中的存在,大佬里的大佬。 樊野竟然也从凶棺里出来了? 小祈还说这是他的好大儿? 然而当任叔小心翼翼望向樊野时,发现他不仅没有被惹怒,更加没有反驳。 妈耶! 再也没有比这更惊悚的事情了! 时钧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眼里有了几分迷茫和疑惑:“樊野?” 怎么有些耳熟? 任叔留意到了时钧:“你就是时家的吧?连樊野都不知道,难道你并不是继承人?” 时钧的心头一阵扭曲,想起了时家对他的不公。 “时瑶才是。” “这就难怪了。” 任叔仍以壁虎似的动作贴在墙壁上,背部和墙壁没有任何缝隙,对樊野十分忌惮。 任叔低低的对时钧说:“别怪小老头多嘴,樊野是时家先祖,你还是恭敬点吧。” 时钧变得僵硬,先祖? 樊野缓缓将小肉手放到了人骨红纸伞上面,声音稚嫩,却极具威慑力:“这东西还是我做出来的,现在的时家后辈,就这么没有眼力见?” 时钧心脏捏紧,表情变得凝固。 他会听薄临锋的话,也是因为人骨红纸伞的伞骨,被薄临锋率先找到。 而眼前的樊野,看着也有办法修复人骨红纸伞。 既然如此,那他何必受薄临锋差遣? 时钧在内心权衡了几秒,很快便确定了方针,鸡蛋可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时钧天真无邪的喊着:“老祖宗。” 樊野面露阴冷,并不买账。 时钧内心打着小算盘:“老祖宗是被人挟持了吗?” 挟持? 他倒真是被那古怪的东西挟持了。 况且他骨头缩水的事,很有可能是因为双鱼玉佩的影响。毕竟在自己苏醒过来的时候,瞧见一只大鱼吸取着他的鬼力。 时钧使坏的在樊野和殷长夏身上打量:“老祖宗有什么难处,可以告诉我。” 樊野晲着他,知道这小子不单纯。 表面看着阳光无害,实则行事狠厉。 若换做平日,樊野会欣赏这样的人。 他讨厌面上良善的伪君子,喜欢善于坑害别人的真小人。 不过现如今时钧想通过坑害殷长夏,去跟他拉近关系,还真是大错特错了。 他的鬼种在殷长夏的体内。 一想到这里,樊野的内心都悲愤了起来。 大意了。 还以为殷长夏是什么小白兔。 这人心黑手黑,总之统统都是黑的! 樊野打断了他的话,反手坑了把时钧:“你很想威逼殷长夏?” 时钧:“……” 这个事态的走向,怎么这么古怪? 他是想借打压殷长夏去刷樊野的好感啊! 正巧了,樊野也是这么想的,他也借由时钧去刷殷长夏的好感。 樊野:“我都叫他爸爸,你该叫他什么?” 时钧一脸的憋屈。 怎会如此? 那句先祖,不就是挖了个坑给自己跳吗? 时钧气得犹如鼓起来的包子,倒是一副和长辈撒娇的小辈模样:“老祖宗,你别跟我乱开玩笑。” 樊野心道自己都没办法解决,这小子能有什么办法。 想骗他露出破绽,好让殷长夏利用鬼种对他施压? 樊野自然不会上当。 樊野的脑子现今冷静下来了,殷长夏作为唯一供奉人,再恼羞成怒也不能对他动手。 且不说这一点了…… 其他凶棺的厉鬼,就不会允许杀了殷长夏。 樊野的心里有气,正巧时钧又撞了上来,自然不会放过:“一口一个老祖宗,结果这么大逆不道,可见你小子心不诚。” 殷长夏和郑玄海在旁边憋笑,没想到失态的走向会变成这样。 时钧越发憋屈,气得快要哭出来了。 瞧着樊野这模样,是不肯罢休了。 时钧为形势所迫,没想到自己一个A级玩家,竟然受此大辱。 他低下了头,闷闷的说:“我错了。” 樊野:“那你还不把那小玩意儿收起来,免得伤到殷……我爸爸。” 樊野没想到自己的话又给拐了个弯儿,肉嘟嘟的面颊上笼罩了一层阴影,暗暗发誓一定要取出鬼核之中的‘繁衍者’勋章。 殷长夏这才发话:“其实也不是不谈,只是不想现在谈,等明天你姐到了再说。” 时钧一听他们什么话都带上时瑶,心里竟有了丝不满。 不过时瑶是他们队伍里的,又一直跟着他们行动,当然可以这么说。 时钧闷闷道:“好。” 他看向了任叔,态度可不似刚才那样处处受人压迫,趾高气扬的问:“这破地方,有房间给我住吗?” 任叔:“小祈旁边的屋子,直走,左转。” 这小子行事邪,全凭自己心情,最好莫要惹他。 任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想到殷长夏能在这一群人当中如鱼得水,也不是个正常人。 时钧收起了人骨红纸伞,咬咬牙丢下了一句话:“殷考核官,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便朝着前方走去,碰的一声关上了门。 夜色浓厚,月色浮动在重重树影之间。 光线变得更加阴暗,只能听到几声犬吠之音,显得几分凄厉。就连那月光也靡靡不振,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似的。 夜已经很深了,稠浓得好似墨汁,几人各自回到了屋子里。 樊野一溜烟的离开了此处,恨不得视线当中千万不要再有殷长夏的影子,以免他又丢老脸,甜腻腻的去喊人家爸爸。 殷长夏回到了房间,心道还好有樊野插了一脚,不然时钧当真激怒宗昙…… 这个屋子都保不住了。 自从吸入夏予澜的鬼力之后,他的实力每日愈增,早已经恢复了巅峰时期。 等殷长夏走入了房间,宗昙才控制着右手的鬼骨,使得里面的红线骤然扯出,形成一个特有的空间,能让两人进行长久的接触。 宗昙眉宇淡淡,拿出了药膏,手指摩挲了两下。 殷长夏坐在床沿,乖巧又惊奇的问:“老婆,你还会给别人擦药膏?” 宗昙连眼皮都没抬:“我在夏家过的那些日子,给自己擦了无数次药,你说会不会?” 殷长夏装得感动的吸了吸鼻子:“老婆真贤惠。” 宗昙也不恼他,冰凉的手指触碰到了他的大腿。 殷长夏立即就不敢皮了,没想到宗昙这样突然,冻得他直哆嗦了一下。 深秋季节,温度湿冷。 殷长夏腿根的肌肤十分敏/感,分明应该冻到发抖的,随着宗昙手指轻轻用药涂抹的动作,他的耳廓却红成一片,这种既冷又刺激的感觉,让殷长夏一时间有种想朝后缩的冲动。 宗昙微微抬眸,便瞧见了这样的殷长夏。 手上的动作骤停。 心却被勾得发痒。 “涂完了?”殷长夏心头发紧的问。 宗昙:“嗯。” 殷长夏如释重负,大大的松了口气:“这就好。” 殷长夏原本是想抽开腿,哪知道宗昙的手却迟迟没有挪开,反倒得寸进尺的往上滑动,观察殷长夏的一举一动,便成为他最大的乐趣一样。 原来腿根这块是弱点,摸两下耳根都要红了。 这也……太敏/感了吧? 宗昙喉头滚动,突然惊觉自己不是想得寸进尺那么简单,想要索取更多更多。 殷长夏:“!” 他连忙抖了抖腿,把刚才那股异样感给抖开。 殷长夏愤愤的说:“乘人之危!” 宗昙的姿态却显得恣意,猩红的眼瞳里缀满了笑意:“厉鬼向来行恶,乘人之危算什么?” 殷长夏:“……” 疯子竟然还会耍赖。 殷长夏连忙爬上了床,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像是一只蚕蛹。 宗昙笑出了声,一时间觉得殷长夏的某些行为很可爱。 嘴上喊老婆喊得越热烈,行为上摸一摸就成了这样。 说不过还学会了发小脾气。 “下次再叫老婆,你倒是考虑一下言行一致。” 宗昙站起了身,坐到了床沿,被月色清辉温柔的笼罩着。 而殷长夏背对着他,憋得自己面颊涨红,却听身后传来一句声音,笨拙又带着冷意,如山巅雪在耳膜里缓缓化开:“夏夏?” — 这也太犯规了。 是个人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被靠近耳朵里喊了这句话,都要烧起来了。 殷长夏面无表情的捂住了被子,心脏的跳动声变得不规则,觉得从未谈过恋爱的自己,现在就跟小学生一样幼稚。 看来就是经验太少。 抵抗能力太差。 殷长夏深吸了好几口气,想要强迫令自己睡过去,在脑海里数着一只绵羊,两只绵羊……到最后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就变成一只老婆,两只老婆…… 几十分钟后,殷长夏终于睡了过去。 宗昙仍靠在窗边,身上衣衫灼红,在深秋时节的夜月笼罩下,光是站在那里就带着强烈的侵略感,侵染着视觉神经。 [夏予澜,这下子你可以出来了吧?] 一道身影缓缓凝结而出,在阴气不浓郁的现实世界,连彻底现身也无法做到。 宗昙散漫的表情瞬间变得锐利:[手札上面的记载是真是假?] 夏予澜:[……真。] 宗昙气压低沉,却发出了咬牙切齿的笑声:[原来早该结束,到我那个时候,夏家就应该不再供奉凶棺了。] 可他跟江听云是天生的。 如若夏家不再受凶棺庇护,他们也不待在夏家老宅,这一生大部分时间不是发疯就是痴傻。 这便是因果。 宗昙觉得异常讽刺:[救赎者是夏家,施暴者也是夏家。] 夏予澜:[……] 他觉得异常疲惫,当年决然赴死,并不是为了看到夏家变成这样。 这一生所求,不也如虚幻一场吗? 夏予澜忍不住去猜想,当年那场瘟疫,是动用凶棺好,还是放任夏家更好。 夏予澜也说不清了。 只是唯有一点是能确定的。 那个时候夏家哪怕存活一人,也不会有这么困难的处境。 外面的月光静静流淌着,静谧的覆盖在枯叶之上,某些东西真是亘古不变,千年前他看到的月光也是这样。 夏予澜满心复杂:[你今日主动喊我现身,是想跟我打一架,好报复夏家?] 宗昙的表情极冷:[不。] 夏予澜:[那你是为了什么?] 宗昙:[陆子珩和江听云联手,止不得会做出什么,我叫你出来,是想暂时休战。] 是啊,倘若他再和夏予澜闹出什么,殷长夏只会更加艰难。 夏予澜心头微惊,打量着眼前的人。 宗昙在夏家寄养,却因为幼年的缘故,缺失了许多感情。 然而这样的宗昙,竟然也会为了殷长夏的处境去考虑?去做出行动? 夏予澜:[那就按照你往日的行动,不理会任何人不就好了吗?] 宗昙一字一句道:[不仅要休战,还要暂时联手。] 夏予澜更加吃惊。 其实宗昙想要身体,想要活过来,那也仅仅只是表面,他的内里仍然是只厉鬼。 然而他如今虽是厉鬼,唯独在殷长夏的面前,却有了一丝‘人’的温暖。 鬼化倾向人化。 夏予澜:[……好。] 他的身影渐渐消匿,连宗昙也隐匿到了殷长夏的右手之中。 在殷长夏翻了个身,终于不再裹着自己,睡姿呈现一个大字型。 宗昙控制着右手,放到了殷长夏的面颊,动作轻得宛如鸿毛。 “厉鬼可是很贪婪的。” “我想要得到的,是你的所有。” — 殷长夏再度醒来已经是下午,直到阳光微弱的照在他的身上,他这才赶忙坐起身来。 从游戏里出来已经有三天了。 发烧已经改善,连头疼也有所缓解,鬼骨果然是改善体质的利器。 想起自己身上这件已经破了,殷长夏赶忙拉开了衣柜。 没想到父母的大部分遗物,都被任叔存放到了这个房间。 父母生前是设计师,两人钟爱民国服饰,衣柜里自然有许多这样的东西。 殷长夏眼神微闪,翻出其中一件,便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我会赢下来的。” “凶棺所欠的阳寿也好,陆子珩也好。” 碰—— 殷长夏关上了衣柜的门。 殷长夏刚一走出这里,便瞧见坝子里围满了符墙,任叔正捻着麻绳,编织的时候在里面掺杂着红色细线,像是在为什么而做准备。 殷长夏:“任叔?” 任叔眼下全是青黑,双眼里堆满了红血丝:“小祈,我想了一宿,早上特意找了小郑,发现你们还把第五口棺材放在凶宅。现在这几口已经全部被打开,没必要再把它留在宅子里了,把它拿到我这里,我替你看着。” 凶宅里有进化过后的蛇鳞藤,但到底不够保险。 若不是进入家园后,必须参加一场游戏,才能再次前往现实世界,殷长夏昨夜就要转移第五口棺材。 毕竟陆子珩昨夜已经进入了家园,暂时是无法出来的。 殷长夏:“怎么突然这么想?” 任叔:“……不是突然。” 他想了太久,自从上次樊野所留下的绿毛僵动乱,便一直在念着这件事。 总想逃避,却无法逃避。 “的确是你爸妈把手札交给了我,让我不到万不得已别告诉你。是我判断失误,才会把东西遗失,没有在最恰当的时间告诉你……” 说到这里,任叔神色严肃,“至少让我帮你看着第五口凶棺。”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所有人都深陷其中。 这原本应当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夏予澜是不愿说,毕竟是他的伤口。 再加上刚从凶棺里醒来没多久,许多情报也没能掌握。 任叔是被人嘱托不能说,殷长夏的父母进行过尝试,却以惨死告终,他们临死前祈求任叔,不到万不得已勿要告知殷长夏。 若非种种巧合,事情也不会到这样的地步。 殷长夏没有拒绝:“麻烦你了,任叔。” 任叔反倒像是松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时家的人快过来了,希望他们不会追究绿毛僵和骨哨的事情。” 时钧打了个哈欠,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刚好听到了这一句话。 这老头不是早就看到他了吗? 竟然还在以时瑶为主。 时钧缓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时瑶可不会怪罪,她现在一口一个夏哥,还说要跟他进入下一场……” 殷长夏:“时钧!” 游戏的事情,任叔不知道。 时钧也没打算说,不过是小小的报复一下昨晚的丢脸罢了。 时钧笑着道:“我的意思是他们现在关系好着呢。” 任叔一脸的懵逼,并未继续深究下去。如今他的所有念想,全都放在了凶棺上面。 “我们多久上去拿?” 时钧不知道凶棺,瞧着他们打哑谜,又想起殷长夏一直拖着他对赌协议的事,不由沉声道:“殷考核官,还不想谈我的事吗?” 他有些等不耐烦了。 殷长夏:“任叔,你先上去吧,我和时钧暂时有事。” 任叔点了点头:“那你快些。” 殷长夏和时钧一同走到了那边的竹林,四周十分寂静,还能听到竹林深处传来的鸟鸣声。深秋的阳光极浅,未能穿透厚重的竹叶,只在上方薄薄的盖了一层。 竹叶被风吹得抖动,洒下了一片清凉,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两人一前一后的踩在石板上,中间的距离被重重竹影所割裂。 殷长夏开门见山的问:“时钧,对赌协议真有这么重要?” 时钧:“殷考核官,你不懂,家园被薄临锋一手遮天,我载物的伞骨又在他的手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他看着稚嫩,实际上比时瑶世故得多。 殷长夏:“那如果我不想跟你对赌,而是想跟你合作呢?” 时钧眼瞳紧缩,在看到殷长夏的实力之后,承认这是极其诱人的条件。 他故意开着玩笑:“殷考核官这样说,是需要我?” 殷长夏:“嗯,我需要你。” 三份对赌协议,他必须联络其中一份。 陆子珩和李蛹已经没有可能,人选只有时钧。 “这话殷考核官说晚了……” 时钧低下了头,竹林的树影洒在他的身上,“如果在我还是低级玩家的时候,有实力强大的人这么说,我一定会答应。不过现在我已经凭自己成为了A级玩家,那个时候,谁也没有帮过我。” 殷长夏太会蛊惑人心了。 稍有不慎,便要向前奔赴。 殷长夏哪怕威逼利诱,哪怕以力量强行压制,时钧也不会情绪波动。 偏偏他说了句—— 我需要你。 这是任何人都没有说过的话。 时钧表情凝重:“殷考核官,你这招可没用,你根本没筹码跟我谈。” 殷长夏冷静的看穿了他,抓到对方一丁点儿的脆弱,变成了反击的致命武器:“你难道没怀疑过薄临锋非要收集十位A级玩家的深层含义吗?” 时钧:“……” 殷长夏:“他想让谁成为A级玩家,就像让谁成为A级玩家,这本就违背规则。” 时钧眼神微闪,失去了往日伪装出的幼稚:“但家园里唯有薄临锋继承了祖坟,载物是至高无上,比所有东西都重要。” 殷长夏:“如果我说,我是继承了凶宅呢?” 时钧手一抖,眼瞳睁得犹如铜铃。 内心如喷薄的火山,许多情绪正汹涌而来。 殷长夏只单单告诉了时钧一点…… 薄临锋不是唯一人选,还有他殷长夏! 时钧长久以来信仰的东西在崩塌,山崩地裂一般,气势汹汹:“难、难道老祖宗也是你载物当中的鬼魂吗……?” 殷长夏没有告诉他凶棺的事:“死在我凶宅里的,皆受我驱使。” 时钧听到自己心跳如鼓的声音。 越是明白樊野的不好惹,越是知道殷长夏的潜力有多大。 换了任何一只鬼魂,时钧都不可能这么清晰的感知到。 偏偏是他们时家先祖啊。 这样比较的话,或许殷长夏的载物真的不输薄临锋! 时钧眼神发亮,恨不得笑出声。 家园那些视薄临锋为神的人,不断的忍受薄临锋的独/裁,不就是因为他的载物凌驾于众人之上,是绝对的王者吗? 九区变成那样,还有人忍着去跪舔薄临锋,说他的决断是带着深意。 哪有什么深意? 他就是为了自己! 时钧太期待那些人知道殷长夏的载物之后的表情了。 那一定非常精彩。 时钧这才冷静打量起了殷长夏,放下了C级玩家的成见,内心生出了向往。 他没有再戏谑的用‘殷考核官’这个称呼,而是正儿八经的喊着他的名字:“殷长夏,倘若你的目标是接任薄临锋手里的家园,做到A级玩家顶端,我就帮你。” 什么单纯过关,什么活下去,时钧不吃这一套。 他要的,是殷长夏能站在顶端。 这样的殷长夏,才能让他冒险去跟随。 这可是一场豪赌,时钧不可能轻易下决断。 殷长夏:“顶端?没兴趣,我只不过想赚点阳寿。” 时钧兴奋的表情瞬间冰冷,犹如被人给泼了一盆凉水。 他还来不及鄙夷,便听殷长夏说:“不过我得攒个一千多年阳寿,我不仅想成为A级玩家,还想成为游戏设计者,把我那场游戏升级到A级,源源不断的供给我阳寿。” 时钧:“……” 你说真的? 这比顶端还要刺激! 时钧打了个寒颤,没想到殷长夏张口便提出了一千多年阳寿的想法。看来他不仅是要坐到顶端,更是要牢牢把持家园许多年。 时钧面上带了丝惧怕,语气也弱了三分:“没想到你野心这么大。” 是他格局小了。 殷长夏:“?” 眼瞧着时钧误会,殷长夏也没想解释,反倒摆出一副大佬逼格,力求做到饱含压迫感,就跟当年忽悠裴铮时一模一样。 殷长夏笑得狰狞,笑得阴翳。 “目标定得太低,不是很容易实现?” “越难的东西,去碾压的时候,才会有征服的快/感。” “难道不是吗?” 时钧呼吸粗重,终于明白是自己眼皮子太浅,他还困于局中,殷长夏就已经跳脱出局外,竟然如此享受的去做这件事。 这、这是何等的……变/态! 时钧终于不再追着他把自己的对赌协议,定为三人之中的主赌约:“好,我同意和你联手,不过我有几个条件。” 殷长夏:“讲。” 时钧定了定心神,开始将自己的条件道出。 “一、下一场是直播类的游戏,我们的联手,不能被任何人看出来,我只能暗处帮你。” “二、如果下一场你无法取得大胜,我们的联手便就此终止,我甚至会把今日的谈话告知薄临锋。” “三、帮我拿回薄临锋手里的伞骨。” 时钧还真是会得寸进尺。 不过有所求的人,总比没所求的人好掌控。 殷长夏:“成交。” 时钧有种隐蔽又刺激的感受,自己本来是强迫殷长夏,哪知道反倒和人达成了结盟。 既然目的达到,他也懒得留在此地。 时瑶就快过来了。 时钧向殷长夏告知:“现在我手里有几个情报,倒是可以跟你分享。关于游戏和对赌协议,你想先听哪一个?” 这倒是意外收获了。 殷长夏要担任下一次游戏的考核官,这件事仅有几个人知晓,他还没这么放心时钧。 “先听游戏吧。” 既然是同盟,时钧也不想殷长夏会输。 时钧整理着脑海里的情报:“游戏名为往生,B级场,扮演类 直播类,这都是基本信息。进入游戏之后,我们全都会忘却玩家身份,生活在一个被污染区。” 殷长夏抓到了关键词:“被污染区?” 时钧:“这算是游戏背景,游戏会给予玩家一道测试,如果在三次灵异侵染当中,都无法想起自己的玩家身份,便视作游戏失败,会被永恒的留在游戏里,浑浑噩噩的当一个NPC。” 这还真是赌了一波大的。 殷长夏:“那之后呢?” “重点来了,觉醒玩家身份后,会往南境而去,登上一班名为往生的列车。” “列车到点就开,没赶上时间的玩家也算作失败。” “而且为什么是往生主题?据说这个列车总共有五节,象征着人类的五脏——心肝脾肾肺。” “李蛹加入这场游戏,还有个特别的原因。” 说到这里,时钧的声音压低,“他要先炼人魂,再取得五脏,制成身体,如此傀身便能彻底成功。” 而炼人魂这一点…… 李蛹的载物里已经拿到了半鬼王,他已经具备了这个能力。 时钧笑眯眯的望向了殷长夏:“游戏这么难,可得看你的本事了。” 原以为殷长夏多多少少会有些畏惧,哪知道听完这番话,殷长夏却前所未有的迫不及待了起来:“原来能在那里取得最完美的五脏……” 没有阴/穴,也能制成人身。 和宗昙的赌约找到了办法,不仅如此,他还能亲手为宗昙做一具身体。 这怎么能让人不心动? 殷长夏越发的期待了起来,恨不得早些进入游戏。 殷长夏:“那对赌协议呢?” 时钧:“……” 他再一次被殷长夏古怪的脑回路所震惊,他就算是A级玩家,也觉得下一场游戏甚是棘手,哪知道殷长夏竟然毫无反应? 时钧刚想继续说下去,任叔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还没谈完吗?小郑说时瑶到了,他去接。” 殷长夏:“这就来。” 再次回过头时,时钧已经选择进入了家园,身影渐渐变得透明。 “对赌协议,你可以去问问唐书桐,他也是A级玩家。” “我在下一场游戏等你,殷长夏。” 说完这句话后,时钧便彻底消匿于眼前。 殷长夏:“……” 就这么不想见到时瑶? 殷长夏离开了这片竹林,脚步显得轻快,倒有些想念游戏了。 前方时瑶已经抵达,看到殷长夏没事之后,悬吊的心才终于落下:“我来晚了,在家园多逗留了半天,夏哥你没事吧?” 殷长夏:“是遇上什么事了吗?怎么会多逗留半天?” 时瑶:“我们去了五区,见到了照夜队长蔺明繁,他说下一场他也要参加游戏。唐哥便设计问出了裴大佬体质的问题,结果蔺明繁恼羞成怒,便打了一架。” 裴铮体质的问题! 殷长夏一直好奇,毕竟他拥有着和江听云九分相似的脸。 时瑶刚想道出,便身体紧绷了起来,立即拿出了七星铜钱剑:“夏哥当心,有东西过来了!” 七星铜钱剑在鸣响,不受控制的用剑尖指向前方。 铃—— 一个人影骤然显现出来,蹲在了时瑶的七星铜钱剑上,朝着她缓缓伸出了小胖手:“时家的正统继承人……” 时瑶吓了一大跳,没想到青天白日这小鬼都敢出来撒野!? 游戏也就算了,这可是现实世界,鬼物都弱得一逼。 还敢这么嚣张? 樊野垂着眼皮,眸光显得阴冷,看到这把七星铜钱剑时根本无法释怀,他成为凶棺之一,便是这把七星铜钱剑的原因。 绿毛飞速生长,强烈的阴气影响到了周围,迫使周围开始披霜挂雪,枯木的枝条上也是一层霜花。 时瑶如临大敌,再没有任何的轻视,知道眼前的小鬼不好惹。 殷长夏忽而开口制止:“别捣乱!” 又不是昨天晚上,要顺水推舟的去吓唬时钧。 在这儿的可是时瑶,他还能差一点动手,得搓一搓樊野的锐气。 殷长夏:“你要留在我身边,就不能胡乱动手。” 樊野表情微微扭曲,周围的温度变得更低,比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碎石乱砸,树叶掉落。 哪知道身体根本不听他使唤,樊野顿时一激灵,张口便喊:“好的爸爸!” 时瑶:“……” 樊野:“……” 这下樊野当真是绝望了,一而再、再而三,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他从七星铜钱剑上一跃而下,光着小脚丫悲愤的走在最前端,完全没有半点喜悦可言。 时瑶悄悄询问:“夏哥,这也是你载物里的鬼魂吗?” 殷长夏:“嗯,半鬼王。” 时瑶连连赞叹道:“果然不愧是半鬼王,连走路的姿势都和别的鬼不同,三岁的背影看着倔强又冷漠。” 时瑶最后还嫌那句‘三岁’的刀子给得不够:“不,顶多两岁。” 樊野:“……” 第128章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时家人! 樊野脸色沉得犹如天边暝云, 仇恨的小本本上面又多出了一个人的名单。 怎么一个二个全都骑在他头上拉屎拉尿? 堂堂半鬼王,容不得他们这样欺辱! 樊野记住了时瑶的名字,以及被他一口一个爸爸的殷长夏。 殷长夏他自己无法动手, 还不能借刀杀人吗? 下午的阳光薄淡, 一路往前走的时候,周围的草丛里皆是晶莹的宿露, 根本没来得及挥发,又不断往里堆积。 快入冬了。 远处佳木葱茏,层林尽染, 脚底是半尺深的腐叶枯枝。 走着走着, 时瑶便开始说起:“当时我通知郑哥后,本来也想赶忙离开,却突然被唐书桐阻止, 说我出去也赶不上, 帮不了忙, 还不如跟着他去照夜探一探消息。” 众人一边走, 一边静静的听着。 任叔已经离得他们老远, 正好讨论这些事情。 “原来唐书桐在九区动乱的时候, 就一直在怀疑裴大佬。” “当我们一行三人走到照夜时,遇到了食欲游戏里的齐枫,有了他的帮忙,我们才从照夜队长蔺明繁的嘴里套出了话。” “原来裴大佬的体质……一直都是有问题的。” “他曾经被夺走过掌控权,便不再相信任何人,成为A级玩家后更是独来独往, 一直居住在人烟稀少的第十区, 还得了个十区看门犬的称号。” “而当初夺走他掌控权的那个人, 正是受了李蛹的撺掇。” “李蛹偶然间发现了裴大佬的秘密, 他的身体和灵魂不契合,很容易被鬼上身。” 殷长夏没想到时瑶那边也这么曲折,不过对于裴铮的经历,他也有所耳闻。 宗昙之前想要他的身体,就是因为契合度很高。 普通的鬼想要鬼上身,一方面是玩家心魂不宁,情绪失控;另一方面也得契合才行。 这就间接说明了契合的重要性。 殷长夏:“然后呢?” 时瑶气愤的憋红了脸,白润的肌肤里透出一抹殷红:“可恶的李蛹!他们当时通关那个游戏,就是反复让裴大佬被鬼上身,然后从那些鬼的嘴里套出了情报!” 殷长夏和郑玄海不免心惊,他们从未听过裴铮提及这事儿,只知道裴铮视李蛹为敌。 反复被鬼上身? 那一定是极深的痛苦,或许还会身体抽搐,眼泪横流,丑态尽出。 裴铮那样的性格,一定会强忍着。 然而越是这样,越是会引来旁人的折磨欲。 时瑶闷闷的说:“如果不是裴大佬手里的载物,还有超强的能力,一定在那次的折磨里死掉了吧。” 殷长夏:“……” 他的心情忽而凝重,纵然只是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一两句,也能想象到裴铮当时的痛苦。 “等裴大佬成为了A级玩家,曾有一次跟熊天意进行了对赌协议。熊天意输给了他,才用载物帮他查了一次。” “导致裴大佬魂与体不契合,便只有两个原因。” “要么是魂魄有缺,所以才容易让其他鬼物钻空子;要么他才是那只游魂野鬼,这具身体应该属于另外一人。” “但那就是他的身体,怎么可能属于另外一个人?裴大佬听罢便确定是第一种,这才应允那些鬼魂上身,借由它们来稳定自己的身体状况。” 殷长夏的手不自觉的捏紧,忽的脚步停止,站在了原地。 原来第一次江听云那么容易就上了裴铮的身体,是因为裴铮有意而为。 而后他也只是想要阳玉,并未着急催促,也是发现了江听云、他、身体三方形成了极度稳固的三角关系。 江听云是遇上裴铮之后才渐渐不再痴傻,或许江听云当年缺的那缕魂,不知何种原因存留于世。因为裴铮容易被鬼上身的体质,自幼便寄托于裴铮的身上,才渐渐影响到了裴铮的相貌。 他们的相遇是必然。 直到上方砸下一片梧桐叶,刚好砸在了殷长夏的脑门,他这才如梦初醒。 “时瑶,你先跟着任叔上去。” 时瑶有些疑惑,这种时候殷长夏到底做什么呢? 殷长夏无奈的说:“把第五口凶棺拖下来之后,我就想直接进入游戏,我突然间忘记了,还有另一件事还没做。” 时瑶连连点头,乖巧的跟上了任叔。 她当时听到裴铮的故事后,还一阵唏嘘不好受,过了这么久都没办法平复。 待殷长夏和郑玄海离开后,夏予澜缓缓凝出一个身影,目光锁定到了时瑶的身上。 也许是他刚才看错了,时瑶的长发间藏着一只极其小巧的鬼蝉。 夏予澜:“……” 算了,保险起见。 况且这也不是帮时瑶,而是在帮他家的小崽子。 一想到这里,夏予澜的心情果然好了些。 夏予澜很快便跟了上去,身影再度消匿于深山之中。 — 殷长夏折返了回去,还绕了个大弯,直奔村里的另一户人家。 看他走得这么急,郑玄海突然发问:“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殷长夏气喘吁吁:“答应过某人一件事,不能欠债不还。” 烧纸钱、立牌位。 在听了时瑶的那番话之后,殷长夏便觉得非做不可了。 周围的环境越发荒凉,再走下去恐怕就要出村,脚底踩着厚厚的枯叶,就像是能渗出水来一样,弄脏了黑色的马丁靴。 殷长夏忽然喊了句:“到了。” 郑玄海:“?” 他瞧见殷长夏径直的朝着香火摊位奔去,郑玄海还不清楚殷长夏想做什么,赶忙陪他一起走了过去。 殷长夏:“先帮我买三千的香烛元宝。” 卖香烛纸钱的大爷顿时就呆愣了:“三千……?” 郑玄海:“???” 殷长夏叹了口气:“家里人多,还不知道够不够分。” 大爷:“……” 死了这么多的吗? 不不不,万一是祖父祖母那辈呢。 卖香烛纸钱的大爷连忙问:“小伙子,你买来烧给谁啊?” 殷长夏:“我老婆。” 郑玄海和大爷都一脸惊悚的看着他。 殷长夏又低头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得赶紧回去,便朝着大爷告别。 他之前在游戏里答应过宗昙,得做一个言而有信的人。 大爷:“……” 年纪轻轻就死了老婆,忒惨了! 郑玄海连看都不敢看殷长夏的表情,总觉得自己心思太粗,根本没有理解殷长夏的悲痛。 他大包小包的拿着东西,全然不在乎殷长夏拿他当苦力使唤。 殷长夏满足的喟叹:“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当下就做,要不然失约了可怎么办?” 郑玄海却觉得他是在交代后事。 下一次的B级场难度极高,前途未卜,却不得不去跨越。 两人沉默不语的朝着前方走着,郑玄海忽然觉得这堆东西重如泰山,他紧咬着牙关,仿佛被这份悲壮所感染:“以后不管去什么游戏,刀山火海老子都跟你!” 殷长夏:“?” 郑玄海不得不为殷长夏考虑,觉得自己如深宫老嬷嬷般苦口婆心的劝着:“你已经是个C级玩家了,应该明白可以拿两个人的掌控权了。” 殷长夏:“……” 这口吻,怎么跟在劝皇上雨露均沾一样? 郑玄海搬着极重的纸钱冥币,双臂的肌肉抖动了几下:“我先上去了,你如果不开心,可以后面慢慢跟过来。” 殷长夏懵逼脸:“哦,好。” 他的脚步的确有所放慢,走在队伍的最后方。 殷长夏忽然觉得心口发烫,肌肤宛如被烧红的铁给烙伤,手不自觉的放在了树干上,表情里浮现一丝痛苦。 突然间怎么了? 早在对付那些周迎身上的那些怪蝉时,殷长夏便有过类似的感受;第二次是在家园,他动用了樊野的力量之后。 是鬼种的原因! 殷长夏神色凝固,瞬间得出了答案。 宗昙的身影凝结而出,躺在了前方那颗树上,姿态洒脱恣意,一身红衣比周围的枫叶还要灼目。 “现在才知道烧纸?” 瞧见殷长夏没有回话,宗昙唇间的笑意变淡,便知道是殷长夏出了事。 宗昙的身体浮在半空,借由右手而出的红线的特有空间,扶住了殷长夏的身体。 殷长夏被他这一拽,便直直的向着宗昙的怀里倒去:“唔……” 宗昙的手放到了殷长夏的胸口,想要探查出原因。 “该死的鬼种。” 宗昙低骂一声,脸上失了戏谑,变得异常冷凝。 殷长夏额间冷汗涔涔,黑色的发丝凌乱,抬眼望向了宗昙:“鬼种……怎么了?” 宗昙早在游戏的时候,提起鬼种就很不爽。 难道他是知道点什么? 宗昙默不做语,冷着脸便要去扯他的衣服。殷长夏面色发红,没来得及躲,竟然直接被宗昙给扯开了。 是一个已经成型的印记。 宗昙用手指抚摸着上面的图案,想要动用鬼力,试试能不能压制。 苍白如纸的手,黑色的指甲,两者的颜色形成了鲜明对比,带着种妖冶的美感。 殷长夏:“这是什么?” 宗昙:“建立连接的标志,下一步,你将育成鬼王。” 殷长夏:“!” 宗昙恶劣的说:“现在知道害怕了?” 当初警告他的时候,怎么不听一听? 殷长夏面色微僵,身体也紧跟着紧绷了起来,仿佛真的被他那句话吓到。 分明是自己要恶劣逗弄他的,在看到殷长夏这个样子时,宗昙反倒没了心情继续,带上几分僵硬:“放心吧,你和樊野的地位如今反着来了,他并不能用鬼种去操控你,反倒你可以用鬼种去制约他。” 殷长夏:“那育成鬼王的事怎么办?” 宗昙:“……那个道具,繁衍者的原因,你把育成的鬼种给谁,谁就是鬼王。” 本来是该樊野。 谁让他被陆子珩坑害了一把?A级道具又嵌入了他的鬼核? 殷长夏这才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宗昙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老实? 他难道是见着自己的表情,所以才没继续吓唬下去? 这还是那个宗大爷吗! 宗昙语气仍有些不自然:“只是你这些天,仍需仍受些灼疼。甚至养灵体质越演越烈,那些鬼物看见你,也会争先恐后的叫你……” 殷长夏接了话:“爸爸?” 宗昙:“……” 殷长夏:“……” 两人相对无言,这一刻沉默得让人尴尬。 殷长夏故意揶揄道:“老婆,它们叫我爸爸,不就得叫你妈妈?” 宗昙冷笑了一声:“它们敢,我不拧断它们的脖子。” 只不过这尴尬到底算是过去了,宗昙再度将注意力放在了殷长夏胸口的地方,那个印记宛若一朵含苞的垂丝海棠,待花开之际鬼种便算成功。 殷长夏的皮肤病白,这烙印却在泛粉,让人不由的联想到,若是啜吻出来,会不会比这个更漂亮些? 宗昙的目光幽暗,以前从未留意过的东西,如今全都在吸引着他。 殷长夏身上的每一处都很漂亮。 如玉的手指、绸缎似的黑发、纤细的腰肢。 原来喜欢两个字,会让人如同刀尖舔蜜,蜜汁里藏着的是刀刃,他又是贪婪的厉鬼,时时刻刻都想要更多的侵占对方的视线。 宗昙的视线像是有化学反应,让殷长夏心跳微乱,赶忙拍开了他的手。 “我们赶紧跟上去。” 宗昙勾唇,竟发现他鲜少的羞赫,心情竟然一下子放晴。 真有意思啊,还想引起他更多类似的反应。 宗昙:“你刚才是在……躲?” 殷长夏呵呵的笑了两声,个性完全不肯示弱:“我只是在遵从某人以前的话,让我对你有点防备心。” 宗昙瞬间吃瘪,顿时没了言语。 偏偏殷长夏记性太好,这就是他说出口的话,分毫不假。 宗昙恨不得把自信满满说这话的自己拉出来打一顿。 好巧不巧,夏予澜处理完了鬼蝉,他们的对话差一点就要被李蛹听了去,正要黑着脸把事情告知殷长夏,便瞧见了这两人之间的暧/昧动作。 这这这…… 他家小崽子的模样,怕是被欺负了? 还是那方面的欺负。 他这个当老祖宗的,自然要帮后辈出头。 夏予澜冲了上去,冷眼横对的大骂:“狗日的宗昙,你再动手动脚试试?” 这愤怒的模样,就跟守护自己贞操时的表情,没有任何区别。 第129章 第十二章(捉虫) 第十二章 谈好的联手, 说断就断。 这发丝凌乱、眼尾泛红、呼吸微喘的样子,不是发生了点什么,夏予澜都不相信。 夏予澜:“宗昙, 你别太过分!” 当着夏予澜的面,宗昙反倒得寸进尺, 把那只手暧/昧的放到了殷长夏的腰上。 看不惯又能怎么样? 还能阻止他不成? 笑话。 殷长夏叹气的扣上了扣子, 宗昙的嘲讽能力,简直能激得人跳脚。 果不其然,夏予澜被气得想动手,又碍于自己的鬼力被宗昙夺走,只得可怜巴巴的朝着殷长夏喊:“你看你媳妇儿。” 殷长夏被他这个称呼逗笑。 虽然平时老婆老婆的喊, 那也是口头老婆, 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 殷长夏苦口婆心的说:“不要欺负老人家,你看他多可怜。” 宗昙晲了夏予澜一眼,轻飘飘的道了句:“看不顺眼, 可以不看。” 夏予澜:“……” 所以你是不会改了, 对吗? 想起自己的鬼力在宗昙的身体里, 夏予澜喉头哽出一口老血, 也对他无可奈何。 但凡殷长夏愿意,他举起双手赞成殷长夏‘始乱终弃’,别为了宗昙一个,耽搁一大群。 可一想起他家小崽子大有可能是人家媳妇儿…… 夏予澜自闭了。 殷长夏岔开了话题:“太爷爷,你怎么过来找我了?” 夏予澜闷闷的说:“见你这么久没跟来,我又除掉了时小姑娘头发里的鬼蝉,就想过来知会你一声。” 敢情是想过来邀功, 反倒看到了这一幕? 对比樊野待时家的态度, 夏予澜简直是个小……啊不, 老天使! 殷长夏:“鬼蝉……是李蛹?” 夏予澜:“他之前利用周迎,用载物炼出了某样东西,我估摸着是蝉人。” 殷长夏:“……” 提及周迎,便想起了纪今棠,方才打闹的欢快便轰然消散,殷长夏的情绪也一度低落。 漫山的枯叶残枝,也像是他此刻的心情似的。 夏予澜:“蝉人得有依附,想必就用了周迎的尸身。李蛹这么做,恐怕……” 他原本想说,李蛹是想用周迎去扰乱殷长夏的心神。 殷长夏的面色变冷,接过了夏予澜的话:“他想挑衅我。” 夏予澜看他面带怒意,便明白这一次殷长夏是下了对付李蛹的决心。 他并不会主动害人,也不代表他会站在原地挨打。 殷长夏利用时钧去做的部署,可并不仅仅是为了赢下游戏。 他想干翻A级玩家。 夏予澜重新回到了血玉当中,表情里带着淡淡欣慰,越看越可惜于殷长夏不是生于他那个时代。 夏家最后这一代,可谓是优秀。 然而这一次,夏予澜却没有那么多悔恨和遗憾,更多的则是对殷长夏优秀的骄傲感。 秋风萧瑟,层林尽染。 山上雾气漫漶,薄薄的一层,如水墨般泅开。 前方被层层树叶遮挡的凶宅,看上去残破而古朴,时光令它褪色。 殷长夏一步一个脚印跟了上去,转眼间已经抵达了凶宅里面。 任叔正拖拽着第五口凶棺,身上绑满都是在坝子里编的麻绳,他在拖拽凶棺的时候,身上的皮肤都被涨得黝红。 殷长夏:“怎么不帮忙?” 时瑶:“任叔不让人动,说这活儿只能一个人干,害怕吵醒了里面的东西。”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口凶棺没被开出来了。 如若全都开启,便要还一千多年的阳寿,殷长夏根本担不起这负荷。 任叔这样小心,也是出于对殷长夏的爱护。 殷长夏:“任叔,你等等。” 任叔:“怎么了?得赶紧把这东西拉到坝子里。” 殷长夏对郑玄海使了个眼色,郑玄海便心领神会的将东西放了下来:“我帮你点吧?” 殷长夏:“这事儿只能我自己来做。” 殷长夏蹲在地上,看到凶宅前庭的小土包,那是之前埋着残疾狗的地方,身体曾被江听云使用过。 他点燃了冥币纸钱,在地上插上几支香烛。 纸钱很快化作灰烬,朝着四方散落,湿润的空气里也夹杂了淡淡的燃香味。 数年来没人供奉,这里已经荒无人烟,只剩下孤魂野鬼徘徊于此,连本宅里的鬼魂也受凶棺折磨变得十分虚弱。 这是他们数年之后,头一次接到了来自阳间的供奉。 那一缕香不光飘到了宗昙身边,还有夏予澜、樊野、乃至家园之中。 正在黑夜里的陆子珩和江听云对话停顿,江听云一金一黑的眼瞳随着香火转动,连双鱼玉佩的两只半鬼王也暂时变得安静。 “夏夏……” 明明荒芜得寸草不生的心,偏要被注入阳光雨露。 他明明可以忍耐的,如今却觉得一秒都是煎熬。 谁让他曾从荒芜的土壤之中探出了头,窥探到了那一缕天光。 可他无法拥有。 江听云微垂着眼眸,用手轻轻覆上了怨狐眼,一下又一下的摩挲着,唯有这样才能让他更加坚定的走下去。 已经做出抉择了,不需要再更改。 陆子珩:“后悔了?” 江听云:“并不。” 他走进他的世界太晚,所受的数百年折磨,就摆在自己眼前,并不能轻易抹去。 江听云:“我曾经活得像是一条狗,而后我会自己扯断那根缰绳,再暖再美的东西,不属于自己的时候,那也如镜花水月一样。” 陆子珩:“……” 真是神奇。 明明他除了保护欲以外,感知不到任何情绪。 这是身体的某部分出现了问题,也有可能是因为凶棺的缘故。 然而此时此刻,陆子珩却从江听云的话中,联想到正常的自己,该有什么反应? 那一定是对同类的悲悯。 然而此刻的陆子珩没有任何的反应,神色间仍带着些破碎感:“下一场开始之前,我会撤回对赌协议。” 江听云:“原来你只是在用这件事去逼压他,然后演给他看。” 陆子珩:“演给谁看?” 江听云淡笑:“薄临锋。” 前一个‘他’是说殷长夏,后一个‘他’是说薄临锋。 陆子珩对凶棺里的东西向来冷漠,却头一次正视起了眼前的人。 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会觉得这是在针对薄临锋,只会觉得他在针对殷长夏。 偏偏是江听云,摸清了他的想法。 有关于薄临锋集齐十位A级玩家的事,陆子珩已经有了眉目,将要借着薄临锋对特殊游戏的关注,深入十区调查。 毕竟那么多A级玩家入场。 薄临锋不会愿意见到A级玩家损伤过多的。 陆子珩淡漠的说:“不过我并没对阿祈撒谎,等这件事情做完,我不会把借用的两口凶棺还给他,我会直接销毁。” 江听云没再继续同他对话,而是伸出了手,想要拽住那一丝薄如蝉翼的烟缕。 最终,他只是捏紧了手,目送着白烟消散。 — 传达到家园里的供奉毕竟有限。 殷长夏仍站在凶宅里,面颊已经被燃烧后的灰烬染黑。这样的他却像是沾染了几分烟火气,变得如此真实。 几叠纸钱,一杯黄酒,这便是最简单的祭拜了。 夏予澜眼神闪烁,突然间感叹道:[这就是为什么凶棺会喜欢小崽子的原因了吧。] 他太不一样。 还真是‘供奉’。 由于凶棺的特殊性,夏家人不大敢供奉凶棺,说是供奉,实则只是提供精气,也不敢替他们立牌位。 这毕竟是见不得人的阴邪玩意儿。 当殷长夏在深渊博物馆里说出‘我来供奉你们,替你们立牌位’的时候,凶棺或许还带着戏谑或看戏的想法。 而真当殷长夏这么做的时候,他们反倒失了言语。 第五口凶棺的阴邪气息突然被压制,变得如正常棺材一样,完全消停了下来。 任叔也觉得奇怪:“光是烧纸……就能……” 刚才他拉着棺材时极度费劲儿,就跟在拉着一座小山似的。 凶棺是不肯跟他离开的。 现在任叔拖拽凶棺时,反倒变得格外轻松。 夏予澜听罢,也只是喃喃道:[这可不是简单的烧纸……] 成为镇棺人后,他也是头一回收到真正的供奉。 殷长夏:“任叔,麻烦你了。” 任叔回过神来:“放心!交给我吧!” 这次他一定不会再让殷长夏失望。 任叔将凶棺拉至外面,忽的看到他们三人还站在凶宅之中,回头好奇的询问:“小祈,你不跟我回去吗?” 殷长夏:“我要去做一件大事。” 任叔笑了笑,这孩子又在忽悠他,逗他玩儿呢? 殷长夏站在一片荒芜里,却笑得如春花一般灿烂:“如果成功了,夏家千年来的难题会被解决,陆子珩也会回来的。” 这样的逆境,他都在拼命向上。 任叔的鼻尖有些酸涩,并不是源自痛苦,而是源自骄傲和感动。 他推着他进入凶宅的决定做对了吗? 直到如今,任叔都会发出这样的问题。 是安安静静的死去,渡过最后三个月的美好时光;还是如今这样身处于洪流之中,哪怕地上布满荆棘也要一腔孤勇的向前更好? 殷长夏给出了他答案。 任叔重新回过头去,也曾对殷长夏时不时消失在凶宅的事情有所怀疑,什么也没问出口。 殷长夏不瞒,他却不问。 双方达成了一种默契,任叔拽紧了肩上的粗绳,知道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五口凶棺,他一定要护好。 — 殷长夏、郑玄海、时瑶三人的身影逐渐消匿于凶宅之中,他们这才重新进入了家园。 依旧是熟悉的水雾,游戏大厅的人显得稀疏。 殷长夏原以为自己回到了九区,哪知道这一次还是回到了一区。 奇怪? 三人赶忙穿上了遮掩容貌身形的道具,知道前面有人会等着他们,不由的提起了一百二十万分的戒备。 果不其然,人群并不是堆在游戏大厅里,而是堆在了外面。 “薄队竟然为了要见某人一面,用A级玩家权限修改了他进入家园的区域。” “难怪他会被三个A级玩家下达对赌协议,家园谁有这个殊荣啊。” “通常而言不应该沉淀几个月再成为A级玩家的吗?时钧也是这样。可看这阵仗,他是要直接在特殊游戏过后,就升为A级玩家?” “哪个新人这么牛逼,我的天呐。” 玩家里纷纷猜测着,已经从当初的贬低,变得被吊足了胃口。 他们不由暗想,怎么特殊游戏还没开场? 搞快点啊! 直播类游戏向来爆冷,因为每次开播都只有两小时。 然而这一次的直播类游戏,却是万众瞩目、空前绝伦的。 这无怪乎他们期待成这样,事关第九位A级玩家的诞生,又有三名A级玩家提出对赌协议,看了直播不仅能见证历史,还能从A级玩家的过关当中学到经验。 这何乐而不为呢? 殷长夏等人一出来,便被黎靖直接拦住:“总算进家园了?” 他如一座雕像立在前方,屈腿抱臂的坐在金属横栏上面,完全不被外界的议论所影响。 看着逼格十足,实际上是…… 懒。 殷长夏本来也想见薄临锋一面,他说过要回复薄临锋,恐怕那边是等得不耐烦了,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殷长夏:“没想到我这么荣幸,能被黎大佬这样的A级玩家堵上个两次。” 黎靖缓缓站起身,有些无奈的说:“没办法,薄队要见你,堵三次也得堵。” 话音刚落,便引得在场众人抽气。 都说他是触怒了众多A级玩家,才会招来三份对赌协议。 看来不像是传闻里那样啊。 殷长夏不在游戏的这些天,家园玩家谈论的已经不再是曾经动乱的九区,而是这件史无前例的对赌。 从皮到肉,全都给扒了个透。 他们每一处都在用放大镜去看,恨不得比别人多看出一些细节,多掌控一些情报。 这样的关注度是前所有为的。 殷长夏:“过去没问题啊,不过我可不想把我的同伴留在这里。” 黎靖:“……这是在跟我谈条件?” 殷长夏笑眯眯的说:“黎队在薄队面前得眼,我怎么可能这么不识抬举呢。” 这是在讽刺黎靖是薄临锋的好狗吗? 关注这边的人,差一点都快被殷长夏给吓得心脏骤停。 偏生黎靖还不能生气,毕竟殷长夏又没直说。如果在众目睽睽之下表现出不爽,不就是承认了殷长夏的话吗? 黎靖那怠惰的样子完全变了,突然露出笑容:“薄队一直青睐你,我总是难以理解,现在看,至少你胆量上倒和A级玩家一样。” 是暗讽他实力不到A级玩家,胆子却先到了? 殷长夏像是没听懂一样,笑得露出小虎牙:“谢谢黎队夸奖!” 黎靖:“……” 众人:“……” 这人脸皮也太厚了。 反击根本没用,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黎靖又重新恢复了那冷漠的样子:“走吧,别让薄队等急了。” 这模样已经是默认了让殷长夏的同伴跟上去了。 众人不禁暗暗称奇,没想到短暂的过招当中,黎靖不仅没生气,还变相庇护了殷长夏。 在场的玩家更是不敢再追究围观,毕竟他们人都已经被黎靖带走,再追上去岂不是自己讨苦头吃。 殷长夏一路跟在黎靖身后,犹如参观似的看着一区。 “不错、不错,果然比九区更加繁华精致,而且还能在一区看到阳光,可比死气沉沉的九区好太多了。” “正巧唐书桐还欠我一栋宅子,正好朝他要一区的地盘啊。” 郑玄海都忍不住扶额了,马上就是鸿门宴了,殷长夏的态度能不能正经一点儿? 再看旁边的时瑶,她浑身都冒着冷汗,身体也僵硬着,每走一步都跟老化的机器人一样,看得出又怯弱和迟疑。 郑玄海长叹了一口气,发现自己跟时瑶才是正常人。 也唯有时瑶,能给他一丝丝的安慰。 时瑶:“……” 为什么突然读懂了郑哥的脑回路? 待他们终于抵达会议楼,上方悬吊的干花骤然间砸落了几朵,几道暗影猛地缩回了薄临锋的影子里,屋内的阴寒之气还未被驱散,像是刚刚完成一场进食那样。 薄临锋却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刚才被瞧见这一幕的人不是他。 “来了?” 薄临锋坐到了长桌前,手肘撑在桌子上,微微挡住了下颚,只露出一双如冷锋一般的眼瞳,泛着如水中之月一样的暗光。 他身后的画面被拉长,极长的雕花红窗直接连通了二楼,外面连半点月光也无,却能从这个角度窥见到远方。 不断有金色光柱升起,他身后便舞动着死亡。 “坐。” 干练而简短的句子,带给人上位者的压迫感,如同执掌黑暗的夜枭。 时瑶反应最为僵硬,当场就表演了一个坐姿立挺。 殷长夏:“……” 他无奈的绕到了时瑶前面,手上在她的发顶轻拍了两下,示意她别这么紧张。 殷长夏推开了椅子,便坐到了时瑶旁边。 ——以一个真正队长的姿态。 薄临锋目光扫到了时瑶的身上,眼神果真如刀一样。 不过此刻时瑶的状态,已经没那么紧绷了,像是注意到了周围可不仅仅只有她一个人。 她可是有团队的。 黎靖关上了门,看得暗暗惊奇。 薄临锋和殷长夏的一次交锋,恰恰就提现在这个小姑娘的身上。 正常人就该是时瑶这种状态,兢兢战战,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拘谨两个字。 然而殷长夏只一个动作,便让她逐渐恢复平静。 看来信仰感很高啊。 薄临锋也同样得出了答案,便没想在殷长夏的团队入手:“你的队伍,不错。” 殷长夏笑得轻松:“承蒙薄队夸奖。” 薄临锋直奔主题:“上次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殷长夏目光放在了郑玄海和时瑶的身上,发现他们一直注视着自己,却没有任何逼迫的反应,都在等他给出答案。 是敌人还是朋友,他们都会按照自己的反应去对薄临锋。 殷长夏心头微暖,若换做李玖之类的人在这里,一定会劝他答应薄临锋。 李玖会说——不要抗衡。 所以他永远无法把李玖看作他的队友之一。 殷长夏站起身,没再任何的试探,给予了他最高的尊重:“请恕我严词拒绝。” 这番话不禁让黎靖暗暗心惊。 家园向来是没有几人敢违抗薄临锋的。 这人不过是个C级玩家,他不怕失了薄临锋的压制之后,所有A级玩家都去掀他的老底吗? 黎靖惧怕的将目光放到了薄临锋的身上:“薄队……” 哪知道殷长夏做出更令他惊人的举动,缓缓掀开了自己的兜帽,将长相也一并露了出来。 反正纪今棠已死,薄临锋随手一查,很快就能从当初的新星榜名单里排除是他。 马甲太薄,根本藏不住。 薄临锋:“……什么意思?” 殷长夏笑道:“来拒绝这么大的事情,当然不能藏头露尾。” 薄临锋:“……” 旁边的黎靖一瞬间失神,没想到殷长夏的长相会如此出众。 他当时倒是有过惊鸿一瞥,却只觉得这应当是个花瓶。 结果里面长得最好看的人,武力值潜力值也最高。 薄临锋:“你考虑到后果了吗?” 殷长夏摊手:“薄队用三个A级玩家敲打我,想用压力逼我就范,实在是盛情难却,我也只得乖乖迎战啊。” 他明明可以拖延,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殷长夏这个人,很多时候都耍滑头,可一旦遇到大事就真诚。或许正是因为殷长夏的这一点的真诚,才不至于沦落到利欲熏心,只顾算计别人的样子。 他和李蛹、时钧,都有天然不同。 薄临锋:“你倒是恣意妄为。” 殷长夏:“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身边已经很有一个黑的了,我当然也受到了影响。” 宗昙:[……] 薄临锋还以为他暗指裴铮:“你觉得裴铮能庇护你?” “不。” 殷长夏直视着薄临锋,表情异常认真,“我会成为他们的庇护。” 说完这句话过后,殷长夏便缓慢退出了这个地方。 郑玄海和时瑶也跟了上去,纵然走得小心,看得出身体是紧绷的,也义无反顾的跟上了他的脚步。 薄临锋坐在了原地,终于动了下自己的姿势,迟迟没有说话。 黎靖故意恨恨的说:“殷长夏口气太狂妄了,我去教训他!” “他之所以敢这么说,是知晓我想凑足十位A级玩家。他越是表现自己的优秀和出彩,我越是无法放弃他。” 薄临锋站起身,“你也不用拿这话来试我,你应该是最明白的那个人。” 黎靖:“……” 黎靖垂下眼眸,闷声道:“我实在无法想通,不明白为什么你这样执着?” 薄临锋望向了长窗外的光柱:“你看到了吗?最近越来越频繁了。在那个日子来临之前,必须得培育出十位A级玩家。” 黎靖忧心忡忡,根本无法从薄临锋的眼底窥见任何东西。 明白是明白,也只是知道薄临锋想做什么而已。 薄临锋的想法,不会被任何人理解。 — 郑玄海冷汗都快吓出来了。 还好薄临锋没有派人追来,否则他们小命都得葬送掉。 郑玄海:“我心脏不好,你下次可别这样了!” “其实……” 殷长夏突然间沉思,“上次A级玩家会议的时候,薄临锋有问过我载物的问题。他问了载物使用一次得花费多少阳寿,却没问我载物大小。” 当时薄临锋已经拿出了测谎道具。 如果说假话的话,根本不可能回答出来。 那么多A级玩家的面儿,薄临锋但凡询问到载物大小,他就无法忽悠过去了。 薄临锋这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 殷长夏无法判断,但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敢在今天拒绝薄临锋。 幸运的是,他赌对了。 还真刺激。 殷长夏一身轻松:“走吧,去找唐哥哥。” 郑玄海:“……唐哥哥?” 殷长夏:“当初唐启泽知道我哥是陆子珩过后,又瞧着他对我不好,就说把哥哥分给我,我现在叫一叫怎么了?” 郑玄海:“……” 惨,唐启泽实惨。 时瑶憋着笑,心情也开始变好,没有刚才那么紧绷。 快乐果然是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狗头.jpg。 殷长夏很快便抵达了唐书桐在一区的地盘,祝钦和詹宁非正忙着这段时间的对赌协议,一看正主过来了,顿时就安静了。 “你们……怎么?” 又来一区了? 殷长夏现在还是C级玩家,来一区的频率也太高了点吧! 殷长夏笑弯了眼:“唐哥哥呢?” 祝钦下巴都惊掉了,你是队长弟弟,还是唐启泽才是队长弟弟?唐启泽都没这么亲昵! 詹宁非隐约猜到点儿经过,拦住了祝钦,指向了前方:“正在书房和二少谈事情。” 詹宁非和祝钦不一样,一直都是唐家人,才会这样称呼唐启泽。 殷长夏点了点头,很快便走到了里面。 书房内传来了淡淡果茶香,看来唐书桐是为了掩盖鬼疮,无论走到何处始终点着香。 咚咚咚—— 短暂的敲门声后,唐书桐便和唐启泽终止了对话。 唐启泽转过头一看,发现殷长夏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你可算没事了。” 他的玩家等级并不太够,之所以能留在一区,还是因为A级玩家邀约。不过这都不是长时间的,等到一定时限过后,又得返回到低等级区域。 殷长夏:“吵架了?” 唐启泽:“……” 被殷长夏给猜中。 唐书桐喝着淡茶,眉目也被茶香氤氲得温润:“他要离开家园,去你说的地址找你,我反倒找人把他看守起来了而已。” 唐启泽:“你又这样独断!” 唐书桐抬眼:“你从什么地方进入家园,就会从什么地方离开。离殷长夏所在的地方,一个南一个北,你要怎么过去?” 唐启泽涨红了脸:“万一真的出事了呢?” 唐书桐:“他会出事,就不是能够育成boss的殷长夏了。” 唐启泽是关心则乱。 他已经有一整个游戏没跟殷长夏,自然没能适应他的实力变化。 唐启泽被说得哑口无言,最后只能无力的垂下了手,自嘲的说道:“我知道,是我没能继承载物的缘故。” 说完这句话过后,唐启泽便打算转身离开这个地方。 他的心脏抽疼,嫌弃自己不仅无法继承载物,还错过了一场游戏。 殷长夏拦住了唐启泽,朝唐启泽眨了眨眼:“不想再留一会儿?” 唐启泽闷声道:“……留着被人奚落吗?” 还在赌气? 殷长夏看向唐书桐:“我朝你要唐启泽,我要带他进入下一场游戏。” 唐启泽诧异的看着殷长夏,自己的确有打算,想要偷偷摸摸的跟过去,不过怎么样都觉得太不自量力。 那可是B级场。 他一个没有继承载物的玩家,跟进去也会被人讥讽。 唐书桐直视着殷长夏:“你确定?他过去,不会拖你后腿?” 殷长夏:“他是我选中的队友,我的眼光会差到哪里去?只要他叫我一声队长,我就带着他。” 唐启泽乐开了花,怎么看殷长夏都觉得他可爱死了,伸出手去把他的头发揉乱,顿时闹成了一团:“哈哈哈哈,弟弟,你还想我叫你队长?” 殷长夏瞥了他一眼:“不叫不给跟。” 唐启泽态度秒跪:“行行行,我喊你一万遍都行,队长!” 唐书桐目视着他们,那边的打闹和他的安静,仿佛是一道分割线一般。 就连从窗外落入的光线,都显得孱弱无力,宛如日暮西山的老人。 饶是这样,他也心生向往。 可真好啊。 唐书桐:“B级场何止危险?更加考验人心,如果你们都想好了,我不会阻挠。” 唐启泽微怔:“大哥,我耳朵没听错吧?” 唐书桐放下茶盏,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不过我提醒你,既然做出选择,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唐启泽:“……” 唐书桐这样说,反倒令他沉默。 刚才的确有些赌气的想法在,现在他安静数秒之后,以最平静的模样,沉声对唐书桐说:“我想去,不然我一定会后悔的。” 唐书桐:“好。” 一句简单的句子,既不肯定,也不是否认,任由事态发展。 因为唐启泽的缘故,唐书桐开始将大量情报交代出来,是家园的几个主要的组织。 寒鸦——陆子珩所在队伍。 照夜——齐枫、蔺明繁、柯羽安所在的队伍。 烈雨——李玖、符万清所在的队伍。 然而这几个,都比不得A级玩家所带领的组织需要关注。唐书桐知道殷长夏和李蛹已经交过手,唯一让他留意的便只有一个。 “出鞘,薄临锋手下的队伍。” “这支队伍不比其他,人数极少,只收有能力的玩家,你们应当遇到过。” 殷长夏想到一个人:“曹登?” “薄临锋促使了对赌协议,就一定会派人进去监视。若人选还是曹登,就表明薄临锋对你们没有敌意,若人选是另外的人……便说明薄临锋对你们是存了恶意的。” “所以这一点,一定得留意。” 唐启泽面色凝重,轻轻的点了点头。 离游戏还有三四天,他一定要抓紧这中间的空隙时间,好生做些准备。 “再者便是对赌协议。” “你们听好,对赌协议,是A级玩家特权,不能被低级玩家所拒绝。但三次对赌协议闻所未闻,反倒让选择权到了你的手里,你可以选出主赌约。” 殷长夏沉思片刻,又开口询问道:“时钧来找过我,想让我将他设为主赌约,有什么不同吗?” 唐书桐:“当然有。主赌约可以由双方规定对赌内容,而次赌约的对赌内容会被游戏自动生成,有简单有难,就看你的运气了。” 运气? 好像凶棺的缘故,他的运气越来越好了。 幸运E突然变成了幸运S,倒有些让人不太习惯。 唐书桐继续说道:“为了制约A级玩家滥用这个权利,游戏特意定下了‘游戏内核’作为赌注。这对于普通玩家有极大的好处,因为游戏内核并不常见,有些玩家甚至得找几年,才能得到一个游戏内核。” “多少玩家都卡在最后一个游戏内核上,而迟迟无法升为A级玩家。” “薄临锋队伍里的玩家,也在为他四处搜罗游戏内核。” 殷长夏:“……” 所以曹登才会对他格外执着吗? 冒着生命危险,也要跟在他的身边。 殷长夏:“判断谁胜谁负的标准呢?” 唐书桐:“下一场游戏是什么类型?”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殷长夏:“直播类和……扮演类?” 唐书桐:“那就必须在这两类当中取得优胜。” 好家伙! 殷长夏表情凝固,看来是要家园的玩家来做裁判! “直播获得的观众多少,和扮演类所需要的演技吗?” 唐书桐面露古怪:“演技?是谁告诉你们,扮演类需要演技的?” 殷长夏自然是故意试一试的。 但这次的试探对象不是唐书桐,而是时钧。 他要对一对时钧给出的情报,是否能和唐书桐的话对上。 唐书桐:“扮演类之所以能降低狂气值,是因为冲破自身障碍,这是一个由内到外的过程。进去游戏的所有人,都会失去记忆,从各种各样的游戏事件之中找回自己。” 这和时钧之前告诉殷长夏的话对上了。 时钧没有骗他。 想到此处,殷长夏才彻底放心下来。 唐书桐:“这下子你知道他们担忧的理由了吧?” A级玩家天生吸睛。 这样的对赌千载难逢,对面又恰恰是直播类游戏。 有A级玩家在,他们怎么可能放着A级玩家的通关不管,反倒去看其他玩家的呢? 哪怕是学到一丁点儿的经验也好啊。 殷长夏笑了起来,看上去宛如一个狂热的赌徒:“有意思。” 唐书桐:“……” 殷长夏:“那等我进入游戏过后,所有家园的玩家都知道我当了A级玩家的考核官,岂不是一个绝佳的噱头?” 唐书桐无奈,轻笑便带温润气质。 不光是那些玩家,就连他也很好奇。 殷长夏走了一步绝佳的棋。 唐书桐轻咳了两声,显得几分消瘦:“行了,你们出去吧。” 唐启泽知道了难度,便更想先去收集一些道具了。 家园的五区是特殊地点,唯一能用阳寿去进行交易的地方。 殷长夏也缓步走出,瞧见唐启泽急匆匆走远,突然间停下了脚步:“等这次游戏过后,我会替你想办法解决身体问题的。” 大量阳寿。 唐书桐已经是A级玩家,肯定有设计游戏。 如果让唐书桐手里的游戏彻底运转起来,变成强劲的B级游戏……乃至A级游戏,便能堵上他载物吸取阳寿过大的缺口。 换句话说来,A级玩家之所以被推崇,不仅仅是游戏赋予他们的特权,而是在他们所设计的游戏当中,他们便是掌控一切的‘造物主’。 总有一日,他也会成为造物主。 殷长夏极度期待。 唐书桐淡笑不语,只告诉殷长夏:“启泽就拜托你了。” — 殷长夏回到了房间,耐心为下一场游戏做起了准备。 外面又是一片黑暗,一区远比九区更加安静,这样的安静显得空旷、苍白、再多的建筑都无法填满,倒有些华而不实。 夜深人静之时,殷长夏的脑内突然间响起了某个虚弱的声音。 [当——心——] 仿佛拼尽全力,才传达了这一句话,而后那个声音又逐渐变得无法听清。 是徐默? 之前在九区动乱的时候,殷长夏便是想让徐默融合恶鬼,通过他的记忆查看十区状况。 徐默后面根本没有出现,殷长夏通过育成面板,才看到了徐默被游戏强行安排去了B级场食欲,充当怪谈三的最后boss。 但凡食欲的游戏内核没有被夺走,徐默就不会消失。 只不过,他需要随时返回游戏。 殷长夏知道这是一区,知道徐默无法现身,便悄然间推开了门,暂时离开了这个地方。 在一区和二区间的交接处,徐默才缓缓凝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却比之前好上太多。 “这个家园有问题!” 他融合了恶鬼,看到了十区的样子。 徐默仍受B级场限制,只是因为殷长夏的凶宅,他才能来梦寐以求的家园来看看。 然而当真看到这些之后,他又败于自己的痴想。 徐默心里那点执念终于释怀,想起自己当初受惧鬼折磨,脑内不断美化着陆子珩和家园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可笑。 现在梦终于醒了。 徐默:“十区连接着游戏,并且没有任何的界限,根本不需要依靠游戏大厅,就能去往游戏。” 殷长夏微怔,脑子嗡了一声,瞬间变得空白。 就像是塞满了夏日的蝉鸣一样,被吵得什么想法也装不下。 殷长夏一直很想知道‘家园’和‘游戏’是什么,他也一直以为家园是个封闭的小镇,没有出口也没有进口。 而现在看来…… 十区是进入口,满目的黑暗。 一区是出入口,能够看到阳光。 家园并不是封闭的。 殷长夏呼吸紊乱,深渊区的扩大,那简直是致命问题。不仅意味着玩家的生存空间被压缩,更甚至这些鬼物有可能去往一区,从家园里逃离出去。 家园是囚笼。 是鬼物通往现实世界的过度。 那么……谁设下了家园? 一个巨大的疑惑,砸在了殷长夏的心头。 他的心脏被捏紧,总觉得这个答案跟薄临锋非要凑齐十位A级玩家相关。 殷长夏整个人都站在屋檐的阴影当中:“回去吧,徐默。” 徐默:“我是B级场食欲的boss,没有游戏内核,不能在游戏与游戏之间移动,你要当心。” 殷长夏:“嗯。” 徐默:“希望你快些成为A级玩家,这样我就能去你设计的游戏待着了。” 说完这句话过后,徐默的身影便彻底融入了黑暗。 殷长夏抱着巨大的疑惑,穿行在夜色当中,很快便返回到了一区唐书桐的住处。 或许再隔不久,他成为A级玩家过后,便能触碰那层薄薄的膜了。 三天半之后,特殊游戏‘往生’已被开启。 由于情况特殊,大量A级玩家入场,游戏将采取全区通报—— 人群十分密集,堆在了游戏大厅之中。 [B级场往生已解封,本场总共成功报名玩家为二十名,符合人数限制。] [腐朽的外壳与新生的救赎,污染物不仅腐蚀人类躯壳,让他们变成怪物,还在腐蚀他们的灵魂,一旦被污染物沾染,将万劫不复。] [请注意!远离污染!] [绝望吧,颤栗吧!] [往生列车全体成员向您发出了车票——] 殷长夏并未前往游戏大厅,只要提前报名,就会自动接入。 只是没想到,游戏玩儿了这么骚的一手,在即将开场之前,就做出了直播预告。 二十名? 看来里面的水很深啊。 殷长夏:“接纳。” 所有报名的玩家一同接入了游戏,由于是特殊游戏,并没有按照常规流程,考核官会提前半天进入游戏,反倒会随着所有玩家一同进入。 [玩家殷长夏已成功报名B级场往生,倒计时十五秒,正要连通游戏——] 殷长夏:“请求成为考核官。” 此言一出,纷纷惹得共同在游戏大厅观看的玩家心口一惊。 这场对赌空前绝后,大批玩家停止了游戏,只为目睹这次游戏几位A级玩家的风姿。 他们一开始就没觉得殷长夏会赢,没想到他第一步的操作,就把他们打了一闷棍。 啊啊啊啊,这里有个疯子! 这可是A级玩家的考核官啊! 可惜游戏的信息只对外公布,所有报名玩家皆不可察觉。 [检测玩家剩余阳寿,符合要求。] [检测玩家上一场游戏评定分数,符合要求。] [检测玩家能力值,符合要求。] [检测玩家SAN状态,符合要求。] [恭喜您,已成功。] 游戏的话音刚落,‘往生’的玩家报名名单上,唯独殷长夏一人的名字被染成了鲜血淋漓的色彩。 观看的玩家心口一惊,突然间大喊道:“不会就只有一个考核官吧!?” 果不其然,游戏给了他答案。 [您已获得考核官权限,并在本次游戏当中,成为唯一考核官。] [您已抽中唯一神明牌,将成为污染物之源。] [您将为‘母巢’。] [进入游戏,所有玩家觉醒后,必须得选择人类阵营与怪物阵营。若有玩家不想当人类而选择怪物阵营,则必须由您应允。] 观看着直播的众多玩家一片哗然,表情里满是错愕和震惊。 “妈的,这不是反派头头吗?” “唯一考核官,他这步棋也下得太险了!” “我还想蹲一蹲其他A级玩家的直播,现在我TM被殷长夏的一顿骚操作给惊呆了,我现在只想蹲点这边。啊啊啊,好气!” 他但凡不搞这么骚…… 众人齐刷刷的想到。 [恭请考核官殷长夏进入游戏。] 殷长夏面不改色:“确认。” [特殊游戏往生,正在连接——] 第130章 第一章(捉虫) 第一章 进入特殊游戏的二十名玩家, 直播间全在游戏大厅。 这也引得大批家园玩家涌入了游戏大厅。 直播类向来冷门,从未受到过重视,是因为高位玩家都极少参加直播类游戏, 何曾想过也有这样令人抓心挠肺的时候。 “好怪!殷长夏好怪!” “呜呜呜呜, 游戏怎么黑屏了?我就再多看他一眼, 我就立马跑路去看A级大佬的直播间。” “气死爷了,爷第一次觉得, 爷的好奇心能有这么重!” 原本只打算盯一眼的玩家,全都赖在了这个直播间。 他们赌气似的, 一个个气成了河豚。 没了薄临锋的压制, 高级玩家们很快便扒出了殷长夏的身份。 在游戏开始之前, 一部分人便已经知晓。 众人都惊叹他的美貌,又猜测于他难道是凭魅力值通关的玩家? 还别说,的确有这种流派的人! NPC会对长得好看的玩家友善,那可是公认的常识。 众人不免轻蔑,有些看不起他。没想到一开局, 殷长夏就给了他们当头棒喝。 好家伙! 其他直播间的玩家大摇大摆的走到了这张面屏,像是要看笑话似的:“怎么了?殷长夏搞狗屎操作,把你们气到了?” 蹲在这边的玩家们各个神色凝固,不肯轻易开口。 仿佛多说一个字, 他们就要脸疼一样。 “哟,都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众壮汉齐刷刷的看了过去:“给我闭嘴,耽误我看直播!” 那人阴阳怪气的离开:“看个直播能被气成这样?” 众人这才将注意力转向了游戏面屏, 死死的盯着里面, 恨不得看出一朵花来。 面屏里很快便出现了一个人影—— 殷长夏并未跟其他玩家一样, 立即进入游戏, 反倒站在了游戏和家园的中转站里, 开始慢悠悠的研究着对赌协议。 他们的胃口都已经被殷长夏给掉了起来,哪想看到这个? “我的心脏好像在被猫爪子抓挠,让我见识下唯一考核官吧,看完我一定不在这个鬼地方停留一秒!” 其他玩家已经陆续进入游戏,将游戏的面貌都已经呈现出来。 而黑暗中转站里的殷长夏打了个哈欠,抬眼望向另一边的人,戏谑的喊道:“李老鬼,你还考虑多久?” 另一个声音传了出来,带着几分沙哑苍老,粗嘎得让人耳膜难受。 “没想到你会把主赌约定为我?” 殷长夏乐了:“你手里有我想要的东西,我怎么不能定你?你这么大一尊A级玩家,难道还怕了我不成?” 李蛹:“……” 总觉得殷长夏一肚子坏水。 李蛹:“激将法对我没用。” 殷长夏嘿嘿的笑了两声:“其他玩家都已经进入游戏了,比我们拥有更多的时间破关,你也不想一直被我耽搁在这里吧?” 李蛹眼皮直跳,殷长夏也忒不要脸了。 “那就速战速决。” 殷长夏也不想耽误:“对赌协议为五脏收集进度,赌注为游戏内核。” 李蛹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提出这点,自己想要炼制傀身的计划竟然被轻易看破? 李蛹不怒反笑:“桀桀桀,殷长夏,你会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那就如你所愿!”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于中转站,至此进入了游戏。 “A级玩家陆子珩已撤销对赌协议。” 殷长夏微怔,没有仔细去看报名名单,难不成是在最后那一刻,陆子珩撤出了游戏,反倒换另一个人顶上? 那个人选是谁,殷长夏已经明白过来。 江听云! 看来在这次的游戏里,他得多多小心。 耳旁再度传出游戏的提示音—— [尊敬的考核官,由于本场游戏,您为唯一考核官,已成功触发了特殊任务。] [考核官任务:主掌母巢,扮演污染物之源。由于您为一方阵营执掌者,所有加入该阵营的玩家,都需获得您的批准。] [友情提示,加入玩家应与死亡玩家人数对等,简单理解便是加一个杀一个。] [允许在未觉醒前加入阵营。] [此项考核官任务已隐藏,不得由直播间众多玩家发现,只属于您一人的升级任务。] 有意思。 他们能看到自己是唯一考核官,却看不到考核官任务。 那岂不是吊足了别人胃口? 游戏对考核官,还真够优待的。 可随之而来的,也是极致的危险。 [对赌协议如下。] [主赌约(双方约定):五脏收集进度,赌注为游戏内核。] [次赌约(游戏抽取):车票收集进度,赌注为游戏内核。] [叮——] [普通玩家通关任务,将在觉醒之后公布。] 殷长夏没有忘记,扮演类的游戏,会逐渐失去玩家和家园的概念。 D级场是逐渐失去,B级场怕是立马失去。 在进入游戏之后,他便会完全忘记。 第一步是觉醒记忆,第二步是登上列车。 在确认步骤之后,殷长夏闭上了双眼,被拉扯进入了游戏。 人人眼中唯恐不及的存在,殷长夏反倒异常期待。 真让人迫不及待。 — 天边是一片黑暗,阴云笼罩在上空,一座被钢铁所围住的车站赫然映入了眼帘。 处处都是铁锈味。 可真难闻。 殷长夏捂住了口鼻,发现自己正在排队,后方是麻木的人群,全都面黄肌瘦,队伍长达十几米远。 “到你了。” 殷长夏被后面的人推了一下,“别东张西望。” 殷长夏赶忙将注意力放到了前方,登记官正冷漠的打量着他:“从哪儿来的?隔离几天了?” 殷长夏:“北境过来的,隔离三天了。” 审判之都,北境和南境的中转站。 这个世界里处处充满了污染,却并非丧尸、核污染一类。 而是…… 人类。 最初的案例,不过是一个行为举止都异常冷静的医生。只是人们发现,去他那里看病的女性,渐渐一个个失去了联系。 警方对他展开了调查,发现他手段残忍嗜血,竟然把那些女性的身体一个个拼接了起来,有些人时候内脏,有些人是肢体,有些人是皮肤……制成了自己最完美的妻子。 这本是个杀人事件,不足为奇。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这种凶残竟然会传染,类似瘟疫一样,大批调查此事的警员,开始和杀人犯做了同样的事情。 兽性彻底压过了人性。 基因发生了变异。 越来越多的受害者出现,被污染人员变得庞大,他们像疯子一样,无差别的攻击周围的人。 正义之人变成了加害者。 历史称之为—— 0号污染事件。 登记官站起了身,身后跟了两个用枪的人:“隔离三天,还不明白审判之都的规矩?把你脸上的面罩拿下来!” 枪/支指向了殷长夏的脸颊,冷硬又充满了硝/烟味。 殷长夏面无表情的将面罩给拉了下来。 众人眼底闪过了惊艳,一时间抽气声不绝于耳。 这种世道,唯有实力强大的人,才会有这样雪似的肌肤;如若不然,他就是实力强大之人的宠/物。 但不管哪样,都不能轻易惹他。 登记官不再为难他,阴着脸正准备放行。 铃铃铃—— 此时电话忽然间响了起来,登记官不得不走到了里面,站直了身躯:“是、是,我明白了长官。什么?北境的母巢竟然……!” 整个登记厅就只有那一部黒旧的老式电话。 这还是审判之都,北境和南境的通口,竟然只有一部电话。 科技落后啊。 好端端的玩儿成了末日废土。 殷长夏不由的在心里暗暗吐槽,随后立即怔在原地。 奇怪…… 污染不是已经发生了十年之久了吗?他干嘛吐槽这个? 殷长夏一脸的问号,此刻登记官已经沉着脸走了过来,对旁边拿枪的青年说道:“这人就算了,后面全都给我盯好了!” “是!” 殷长夏重新戴上了面罩,终于进入了审判之都的外城。 真是垃圾场一样。 地板并未来得及铺设,入眼全都是起翘的铁皮,里面渗入了泥水和雨水,变得脏兮兮的。 来往行人皆是一脸凝重,看不到任何喜悦。 沉默而压抑的气氛,弥漫在每个人的心里。 殷长夏很快走到了一个新的隔离点。 进入审判之都需要两次隔离,一次在城外扎营,三天即可。但污染物神出鬼没,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传染,他们是冒着生命危险,去渡过那三天隔离; 而另一次在外城,会被统一安排隔离点,需要再次隔离三天。 但这里不光聚集了进城的人类,还有许多住不起里城的贫民,因此这个地方就格外鱼龙混杂。 “新的一批隔离人员到了。” 胖子馆长打了个哈欠,摇响了手中的铃铛,示意接待员赶紧安排房间。 殷长夏正在办理入住手续,忽而听到了里面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北境的母巢出逃了!” “这事儿早闹得沸沸扬扬,今天还下了通令,隔离变得更严了。” “谁让上面的不做人啊?说要以毒攻毒,拿疯子对抗疯子,便搞出了这么一个恐怖的玩意儿。” 突然一个人加入了他们,坐在了矮桌旁。 “母巢到底是个什么?我挺好奇的。” 对话中的两人被打断,便有些不爽。 他们抬眼一看,竟然是个柔弱的小姑娘,顿时就失了戒备:“小妹妹,那就当交个朋友,你告诉我们你的名字,我就和你细说如何?” 没想到小姑娘胆儿挺大:“我叫时瑶。” 殷长夏听到此处,眼瞳紧缩,朝着身后望了过去。 等等…… 是违和感。 他就像认识她一样。 “既然你这么诚恳,聊聊也无妨。” “说是母巢,其实也只是戏称,全名为污染对抗计划X实验体。” “据说母巢可以自行控制感染谁,也具有思维能力,这种程度的恐怖,可比一般的污染物令人害怕多了。” 时瑶沉思了起来:“那不是个行走的挂逼?” 殷长夏:“……” 怎么感觉在骂他。 那两人赶忙捂住了她的嘴:“小姑娘可别乱讲,大家对母巢和污染物的恐惧心很强,里城里面的那些人更夸张,一跟他们提到母巢两个字,他们准儿吓到屁滚尿流。” 时瑶:“唔……唔唔!” 两人看自己捂得太死,才连连放开了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抱歉,反应过激了。” 时瑶大方的没有追究,只是这两人的反应,还真像是怕了‘母巢’这两个字一样。 “那不就跟克系神明一样?是恐惧的代名词?” 两人苦笑道:“你还别说,真的挺像的。” 他们便不再愿意进行这个话题:“哎……审判之都的日子越来越不好混了,一年一次的列车什么时候能到啊。听说这次列车的编号叫做往生,车票千金难求,人人都上赶着呢。” 时瑶咳嗽了好几声,似乎不太适应这里的气味。 她走到了前方,不慎撞到了殷长夏,两人目光短暂的接触,皆是一瞬间的失神。 时瑶:“抱、抱歉。” 身体跟化学反应似的,见到殷长夏的瞬间,就有种信仰感,恨不得虔诚的仰望着他。 殷长夏:“嗯,没事。” 胖子馆长哪里看过这一幕?不由的暗自咂舌。 时瑶是前几天来的,也算实力出众了。猎杀队的那些人,全都在人家小姑娘面前喊她大姐呢! 不仅如此,昨天有人过来闹事,也是时瑶帮他解决。 胖子馆长早已在心里认下了时瑶:“大……” 大妹子? 殷长夏还以为胖子馆长会这么叫,哪知道张口便喊:“大姐,明明是他挡路,撞了你。” 时瑶看美人的时间被打断,气鼓鼓的说:“谁说的,分明就是我自己不看路!” 胖子馆长:“……” 殷长夏:“……” 时瑶好好一小姑娘,怎么在做大姐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殷长夏有种苗子长歪的情绪波动,溢满了老父亲一样的感情。 这种情绪波动之后,又让他感觉到了隐隐古怪。 他就像深陷在什么世界里一样,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东西。 殷长夏数了数,这已经是第三次的违和感了。 时瑶热情的说:“你叫什么名儿?不如我带你上去啊!” “殷长夏。”他告诉了时瑶名字,却摆了摆手,不愿让她带。 可一看胖子馆长的下巴都快惊掉了:“大姐,你什么时候怎么善心了?” 时瑶:“闭嘴!” 殷长夏:“……” 看时瑶小狗狗似的眼神,殷长夏又把拒绝的话给吞了回去。 “麻烦你了。” 时瑶终于如愿以偿,扬起一个开心的笑容。 她领着殷长夏走到了二楼,周围极度潮湿,脚下踩着的木板嘎吱嘎吱作响,就像是随时都会腐烂凹陷一般。 二楼不比出来的棺材房一样。 时瑶开了最里面那扇门,扇了扇扑面而来的灰尘,咳嗽了好几声:“到了,就是这儿。” 里面用钢材和木板胡乱搭建了狭小的房间,不过几平方米,也只有床板而已。 殷长夏和时瑶走到了里面,透过发黄的窗户,远远望见了里城的繁华。 时瑶眼神微闪:“等到了晚上,那里面就会灯火通明,明明还有发电机,却只供给人数较少的里城,这不是讽刺吗?” 殷长夏沉默了下来。 少数人享受电力,多数人在黑夜里挣扎。 时瑶:“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了,晚上千万要熬住。” 殷长夏:“怎么了?” 时瑶吞咽着口水:“我前几天过来的,然而昨天晚上,却看到了一些……反正就是那种东西。” 殷长夏:“那种东西?” 时瑶悄声道:“听说进入审判之都的一些人,的确能够看到这玩意儿,一般坚持不过三次的话,就会自动成为污染物。那些人都说,这是被污染刺激到了神经,所产生的幻觉。” 能看到脏东西的人,不具备传染性,且又不是每个人都熬不过去。 但凡熬过去的,都能成为强大战力。 这种人只要隐藏得好,绝不会被识别出来。 异变体。 研究人员,只能这样称呼他们。 时瑶也怀疑过,能看到脏东西的人,当真是被污染了吗? 若是被污染,不应该立即病变吗? 殷长夏诧异:“哪里来的谣言?是不能超过三次才对,怎么变成坚持过三次了?” 时瑶和他大眼对小眼:“你怎么知道?” 殷长夏:“……” 是哦。 看他毫无证据的胡侃,时瑶竟然还挺相信他:“你一定是有什么不能说的苦衷吧,我都明白。” 被误解至此,殷长夏只得装得深沉的模样。 外面那些五光十色的灯透过了充满尘垢的厚窗,打在他的脸上,让殷长夏显得如掌控暗夜之人一样:“你懂就行了。” 时瑶会意,激动的说:“我懂!” 殷长夏:“……” 你懂什么了?我都不懂? 时瑶悟了:“看来您一定是位隐藏了实力的大佬,我就说……我怎会突然对某个人产生虔诚、信仰的感觉,原来这就是大佬的威严。” 殷长夏:“……” 时瑶退出了屋子,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三次是吧?好的,我一定试试!今天那东西要是再来刺激我,我一准儿给它把小脑壳都敲碎了。” 她全然忘记昨夜自己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了。 只因为殷长夏的几句话,就改变了态度。 等屋子被彻底关上,殷长夏才坐到了床边,上面是一层砂质一样的灰。 由于实在太脏,殷长夏抖了抖被子,便翻过来直接躺在了上面。 三次……? 殷长夏的脑海记得这个名词。 天花板的角落里,有一只穿行在蜘蛛网里的小蜘蛛,它趴在夹缝里,小心的看着他。 殷长夏倒是觉得挺可爱,便陷入了沉睡当中。 浑浑噩噩之间,殷长夏的身体感知到了阴冷。 殷长夏没有睁开眼,直到耳旁传来阴冷的呼喊:“好好闻的血肉气味啊,我的,是我的,嘻嘻嘻,任何人都不能抢。” 有粘腻的东西,伸了过来。 是时瑶说的脏东西!? 殷长夏心里咯噔,原以为自己会害怕,毕竟正常人看到这些,肯定会吓得屁滚尿流。 他尝试着眯起了眼,便看到一个干瘦的黑影,正趴在天花板上,一根蠕动的舌头伸了出来,上面长满了如玻璃珠一样的眼泡。 殷长夏:“……” 好怕怕哦。 他完全没有动弹,直到对方的舌头快要覆上他的脸,殷长夏拔出手里的匕首,便朝前一挥—— “叫你吓唬人!” 克系怪物:“???” 直到他被殷长夏拉拽下来,按在床上打,才一脸懵逼的想。 自己平时都是吓唬人的,怎么突然被暴打了? 呜呜呜,小脑壳好疼。 殷长夏甚至还嫌恶心,拿起被子就捂住了他的头:“大半夜,你不睡觉我还睡觉。” 克系怪物:“……” 委屈,救命。 和他共同过来的,已经把人吓得哇哇大叫。 接待馆之中,尽是一声又一声的惊叫声,这就是同伴吓人的成果。 反观他这边…… 怪物一度陷入了自我挣扎之中,连被人拿枕头按着头打,他都觉得有些麻木了。 外面观看这一幕的玩家,表情已有了丝龟裂。 “殷长夏在干什么?靠,他在殴打怪物。” “太惨了,太惨了,被打得满地找头……” “除了几个A级玩家,其他玩家全都还在挣扎呢,殷长夏就能暴打狗头,他到底什么脑回路?难道这么早就恢复记忆了?” “啊啊啊,爷只打算看一眼就跑路的,现在爷更好奇他会做什么了!可把爷给气坏了!” 偏生家园里的玩家能看到一切游戏任务,连对赌协议也能知道得一清二楚,却无法窥见考核官任务。 考核官任务,属于单独给殷长夏一人的升级考验,不是殷长夏主动道出,他们根本不知道。 而游戏内的殷长夏的动作微停,也没想到自己能徒手打鬼怪。 他微微的喘了起来,好奇的盯着自己的右手看。 好像是因为这只右手,他才能够直接反击。 克系怪物从枕头的缝隙瞥了过去…… 等等,停止了? 殷长夏喘着说:“我有点打累了,你等会儿,让我休息够了就继续啊。” 怪物:“……”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竟然还想休息!? 克系怪物的身影化作一道黑影,变得更加狰狞,俨然是那些被污染后死去的人类。原来他们生前被污染后,就会如疯子一样失去自控能力的攻击旁人,而死之后则会变成这样的克系怪物。 从他的头颅里,犹如剥落皮肉的薄膜一样,缓缓生长出了另一个头颅。 他们的皮肤多有褶皱,细看身体的皮肤被崩得极薄,冒出一个个圆鼓鼓的水泡。 光是看上一眼,便觉得阴冷可怖。 这种恐惧并非主动,反倒像被他们给引出来的一样。 殷长夏的心脏咚咚直跳,那只怪物已经向他袭来。 殷长夏猛地起身,退至了门口,竟和对面的时瑶撞了个正巧。 时瑶:“夏哥?” 殷长夏:“……你也?” 两人连想也没想,互相踹了门板一脚,暂时堵住了那两只克系怪物,共同向着外面奔去。 夜晚污染变大,根本不是外城能防御得了的。 污染弥散在空气当中,是一颗颗的淡淡小黑点。 所有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找死,毕竟污染这种东西,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完全将他们的大脑神经侵占。 殷长夏和时瑶奔赴在大街小巷之中,脚底踩着的铁皮咚咚作响。 身后已经有两只污染物,纠缠着他们,完全不肯放弃。 殷长夏冷漠的朝着天空看去,低声说道:“这样逃下去不是办法,时瑶,你从背后绕过去,把他们给定住。” 时瑶:“好,收到!” 说完之后,两人都有些奇怪,这奇怪的默契感从何而来? 害,看来这就是一见如故! 殷长夏观察着地形,帮着时瑶引开了两只克系怪物。 这里地形复杂多变,靠着这一点,两人才成功分散。 殷长夏用话语吸引着他们的注意力:“看你们这样子,生前应该死得很惨吧?怎么了?还没体会够那种痛苦,死后还想更惨吗?” 两只克系怪物并不高大,看着不过一米五。 但他们的敏锐度却惊人,殷长夏得更加谨慎一些。 克系怪物分等级,这样的也不过是最低等。 两只克系怪物听了殷长夏的嘲讽,反倒赤红了眼看向了殷长夏:“该死,你真当我们是傻瓜了?” 殷长夏不断后退,背部已经靠到了冰冷的金属墙壁,旁边便是脏乱的垃圾桶,散发着刺鼻的味道。 殷长夏无辜摊手:“你们又没活着,都已经凉透了,我还怕你们污染不成?” 两只克系怪物一拥而上,堵死了他最后的逃生路口。 外面用金属包裹着墙皮,外面看似坚固,实则里面满是水泥裂缝。 两栋建筑之间,只剩下极其狭窄的空间。 殷长夏原以为会等到时瑶,前方赫然出现一个人影,提起了冲波枪,冷眼对准了克系怪物,朝着他们射/来。 两道光束过后,这两只怪物的身体便已经如碎片燃烧一样,变得残缺了起来。 “啊——!”他们怪叫了两声,将阴狠的目光放到了那边。 殷长夏跳了两下,朝那边望去,只见一个人影站在狭窄的缝间:“污染物的残影?” 原来他们是这样称呼克系怪物的。 冲波枪只能阻止两只克系怪物一时,两只克系怪物的身体很快便恢复如初,伸出如章鱼一样的手臂,想要将殷长夏绞杀。 谁知道那些触/手颤巍巍的伸到殷长夏的脖颈处,不慎腐蚀了他面罩,将他后颈被发丝遮住的地方也一并腐蚀,埋在皮肤表层的金属片差一点故障,只露出了短暂的气息,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那东西,是帮他遮掩体质用的。 两只克系怪物瞬间变了脸色。 “你是……” 母巢? 难怪有亲近感! 如果他们还活着,怕是要虔诚的跪在他的脚底,祈求他的怜爱。 话尚未说出,两只克系怪物便被冲波枪的子弹伤到了喉咙,再也没能发出声音,还无力的趴在了地上。 那人终于从暗中走出:“没想到晚上巡逻,还能遇上污染物的残影。” 殷长夏将目光放到了那边:“活人?污染物?” “蔺明繁。”那人扣紧了身上的黑色制服,显得干练而又漂亮,“活人。” 蔺……明繁? 这名字很是熟悉,就像在哪里听到过一样。 殷长夏脑内回荡着这个名字,很快便联想到了另一个—— 裴铮。 殷长夏眼瞳紧缩,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在脑内觉醒。 然而下一秒,蔺明繁又走到了他的面前,拽起了他的衣领,凑到了自己的面前:“队长,初步观测,皮肤有弹性,体温正常,是正常人类。” 从他脖间的环状通讯设备里,传出一个人的声音:“嗯。” 这个声音,令殷长夏诧异的盯着他良久。 一定是裴铮。 裴铮:“你的通讯设备出现了故障,听不清那边的原音。” 蔺明繁:“我回到内城后很快进行修理。” “嗯。” 裴铮冷漠的说道,“没事也得杀,他独自游荡在外这么久。” 蔺明繁:“是。” 蔺明繁刚要动手,殷长夏脚底的两只克系怪物便死灰复燃,竟然在看他要对殷长夏动手之前,犹如飞蛾扑火一般主动上前送死。 “吼——!” 这样意料之外的行动,就跟他们在保护殷长夏一样。 蔺明繁冷凝着脸,连忙将这不切实际的怀疑给抛之脑后,冲波枪抵在了克系怪物的头上。 只听碰的一声。 极强的冲击波过后,两只克系怪物一同消散。 天空下起了酸雨,淋在了两人的身上。 在一片垃圾堆中,两人分别站在两栋建筑前,中间是那道清晰的分割线。 蔺明繁眼神微闪,头一回反抗了裴铮的命令,没有立即对殷长夏动手。 他捂着脖颈,那片地方已经受到了污染,若是这次回去,他也会受到‘清理’。 原以为自己在劫难逃,便想要多杀些污染物的残魂,在彻底变成疯子之前,给自己的脑门来一枪。 谁曾想到,竟然遇上了殷长夏。 他眼中的殷长夏,仿佛发光似的,是温暖的源头,越是接近就越生出了亲近感。 这使得蔺明繁烦躁不安的心情,也逐渐得到平复。 真是可怕。 他到底怎么了? 一个尖叫声,打破了此刻的寂静。 “啊——!” 殷长夏朝前方望去,是时瑶的声音! 殷长夏不愿在此地跟蔺明繁耽误时间,连忙奔向了声音来源。 蔺明繁掏出了枪,挡在了他的面前:“你想逃跑?” 殷长夏:“没听到有小姑娘的叫喊声吗?” 蔺明繁:“当然听到了,可这关我什么事?” 殷长夏表情微冷:“这关我的事。” 他主动开始攻击,捏住了蔺明繁的手腕,使得他的枪都被射歪。 碰—— 前方的铁皮上留下一团焦黑的印记,蔺明繁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殷长夏夺走了武器,并且指向了他的太阳穴。 殷长夏吹了声口哨:“哦豁。” 蔺明繁:“……” 这份诡异的亲近感,让他失神了吗? 还是因为污染物的缘故,导致了他反应迟缓? 殷长夏一脚踹向了他的肚子,使得蔺明繁趴在了地上。在蔺明繁僵硬之际,又连忙离开了这个地方,朝着时瑶那边冲了过去。 不到四五米,殷长夏便瞧见了时瑶。 她的表情惊恐,看向了殷长夏:“是,污染物……” 地上正在被一团黑雾纠葛的东西,已经看不出人形。 之前只是残魂,而如今他们是真正意义上见识到了污染物,他即将成为一个无差别攻击的疯子。 蔺明繁已经追了上来,看到这一幕后难以置信:“不是已经经过了三天隔离吗?外城按理来说,顶多只会出现污染物的残魂,现在为什么……” 似乎想起了自己脖间的东西还未关闭,蔺明繁手一抖,便将通讯器关上了。 滴滴滴—— 红色的通讯讯号,很快便消匿于黑暗之中。 蔺明繁和裴铮的通讯,也在此刻被中断。 蔺明繁走到了殷长夏的面前,想要强硬的抢回武器:“把冲波枪还给我,我得杀了他!” 殷长夏没有丝毫怜悯,开出了自己的第一枪。 污染物已死,蔺明繁还未松一口气,转眼便被殷长夏面不改色的用枪指着,使得蔺明繁放松的心情立即紧绷:“什么意思?” 殷长夏:“你不是也被污染了吗?” 蔺明繁:“……别信口开河。” 殷长夏瞥眼望向了他:“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确信这一点。” 方才明明还是自己占据上风,而如今转眼便被压制。 蔺明繁觉得自己本该憋屈,可随着污染的时间变长,逐渐深入身体,他对殷长夏竟有种想对他臣服的心理。 僵持之中,天边微微亮起了火光。 时瑶朝着那边看了过去,声音在黑夜里瑟瑟发抖:“夏哥……” 沦陷的不是充满污垢的外城,反倒是奢侈繁华的里城。 他们静静的看着这一场宏大的盛景,灯火通明的里城,渐渐一片区一片区的停电,逐渐归于了黑暗,直至蔓延整座城市。 蔺明繁想要奔赴救人,却已经来不及了。 外城大批活人出逃,处处都是惨烈的喊声—— “别污染我,别选我!” “啊啊啊!” 蔺明繁冲了出去,拽起其中一人,将他拉到了里面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男人痛苦而绝望的喊道:“审判之都废了,里城被污染物袭击。快逃,登上往生列车!” 蔺明繁骤然松开了他的衣领。 他的手指在被变黑,眼前一片血色,也即将要被污染。 男人在看到他这个样子的时候,颤抖的朝后倒去,整个人颤抖得不像话,伸出手指向了他:“怪、怪物!” 蔺明繁弓起了背脊,看向了碎掉的玻璃残渣里的自己。 如此破碎,充满了裂痕,弓起的背部已经不像人类。 他即将失去全部人性。 蔺明繁:“不……” 男人嚎啕大叫的逃出了这个地方,他的反应更加刺激到了蔺明繁。 从进入审判之都时,他就一直在帮他们杀敌。 为什么? 不……不! 蔺明繁呼吸急促了起来,声音也裹上了重重的鬼音,渴求的朝着殷长夏喊道:“快杀了我。” 殷长夏垂眸看向了他,一脚踩在了他和裴铮的通讯道具上。 就连身侧的时瑶也畏惧的喊:“夏哥,快动手吧。” 殷长夏的右手迅速失去血肉,变成了森森鬼骨。 与此同时,他终于有了一点模糊的意识,某些名词迅速浮现于脑海,已经快要觉醒玩家身份。 [觉醒程度:一级(总共三级)。] 殷长夏语气充满了蛊惑:“我不杀你,不过却能救你。” 他站在金属与垃圾场里,酸雨淋在他的头上,处处充满了腐蚀恶臭的气息。 外围便是繁华的崩塌,一座城市竟如此脆弱。 这样的殷长夏,就像是执掌着一切,仿佛翻云覆雨的神明,所有的危险都在他的鼓掌之中翻涌,而他只是托腮欣赏的观测者。 “献出掌控权,向我投诚。” “愿意的话,我就救你。” 蔺明繁被这三个字刺激,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赴死不过是他大义凛然的话,生死攸关的时刻,他竟然只是在单纯的想要活下去。 求生欲占据了上风。 心脏跳动极快,蔺明繁已经说不清楚这是自己即将变为疯子前的征兆,还是被眼前这个人的影响。 这人诚心要蛊惑一个人的时候,还有谁能逃掉吗? 可为了能够活下去…… 即使是深渊,他也毅然奔赴。 “救我。” “我……想要活下去!” [尊敬的考核官,玩家蔺明繁(未觉醒),向您发出邀请。] [请求加入污染物阵营!] 殷长夏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面板,像是居高临下的以那具废墟城市作为桌垫,它重重的压制在上方。 殷长夏:[同意。] 看到这一幕的家园玩家,彻底没了声音。 鸦雀无声,足以形容。 不知过去多久,他们才如梦初醒,爆发出一阵惊人的惊叹和抽气声。 这是什么操作!? 蔺明繁是裴铮那边的人,明显是跟着裴铮进去的,等他觉醒过后,一定会是殷长夏的敌人。 如若他这段时间一直不觉醒,就会成为殷长夏手里的一把刀。 “釜底抽薪……” “啊啊啊,照夜的蔺明繁不是裴铮唯毒吗?这可是裴铮死忠。” “殷长夏到底接了什么考核官任务?这是连人家信仰都要转移啊!” “救命,爷出不去了!” 生or死。 污染把这两者都拉到了极致,完全没了中间的缓冲地带。 这太刺激了。 第131章 第二章 第二章 “C级玩家的殷长夏……竟、竟然觊觎比他更高级的B级玩家?” 成为C级玩家后, 就能获得两人的掌控权。 殷长夏心太黑,竟然想拿照夜队长蔺明繁的掌控权。 滑天下之大稽! 他们惊出了一身冷汗,张口便想要嘲讽, 然而正在观看直播的他们却挪不开眼, 死死的盯着面屏, 全都屏住了呼吸,唯恐自己错过任何的细节。 他们可不是为了吹捧殷长夏, 才过来看直播的。 一定能抓到什么嘲讽点! 其他直播间的玩家好奇的窜来,发现在这里的人神色比刚才还要凝重。 “你们竟然还在看?都有一些玩家拿到了车票。” “殷长夏呢?他快挂了吧?” 他们哪有心情回答? 专注力堪比在游戏里面临生死一线的时候。 男人阴阳怪气朝着上方望去, 只一眼便僵在了原地—— 直播面屏里全是混沌黑暗, 酸雨滴落在起翘的铁皮上面, 滴滴答答如细针般杀气腾腾的刺下。 殷长夏扯下了薄薄的脏污面罩,露出了那白雪般的肌肤,还有那漂亮到令人难忘的容貌。 比这更震撼的一幕出现。 掠夺他人的心神,如涛浪袭来。 殷长夏面对面的对准了蔺明繁,无数如细丝一般的东西出现, 像是往外扩散的神经,淡淡的绿色荧光萦绕在他们四周,阻止了蔺明繁的怪物化。 这就是母巢。 蔺明繁身上的黑雾已然消失,露出了里面的模样。 他的身体畸形的弓起, 面颊的皮肤已经褪去表皮,破了好几个洞,露出里面的红肉。 蔺明繁被酸雨淋得滋滋冒烟, 眼瞳却始终盯着殷长夏。 安静下来了。 时瑶死死捂住了嘴唇, 竭力扼制着自己过于惊悚的呼吸声。 殷长夏:“好点了吗?” 蔺明繁狼狈的趴在了地上, 低低的喘息了起来, 任由酸雨淋在自己的身体上。 蔺明繁抬眸看向了殷长夏, 终于知晓了他的身份,惨笑的看着他。 蔺明繁刻意压低了声音,连直播间的人也没能听清的轻声呢喃:“你是北境出逃的母巢?” 他的声音太小了。 直播间的人没听清,时瑶却还是听到了。 在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时瑶的手不自觉的哆嗦。 那是里城人人惧怕的存在。 昔日的戏谑之言还响在脑海之中,时瑶当初还觉得是个笑话,可如今在看到殷长夏的时候,她也不自觉的害怕起来。 时瑶这才发现,当日众人侃侃而谈的戏言,原来是真话。 不…… 现实更加惨烈。 时瑶的心脏咚咚作响,她无法想象到安乐窝中的里城人类,在得知殷长夏身份时,会变得多么恐惧和疯狂。 那是恐惧的代名词。 方才那诡异又绚丽的一幕,很快便归于正常,那些白丝很快便被收回体内,仿佛那只是她生出的错觉。 殷长夏站起身来,奇怪的喊了句:“时瑶?” 时瑶脑内嗡了一声,潜意识觉得自己不应该害怕殷长夏,对方应该是更亲近的存在。 可她的身体却先一步行动,不受控制的朝后退去,并在那一瞬间拔出了武器:“你到底是人类,还是污染!?” 殷长夏歪着头:“人类制造出的人类?” 殷长夏的脑海里骤然浮现出某个片段的话语—— 人类造神杀神。 好像是谁跟他提过。 后方似乎出现了一抹灼红的身影,在他微垂恶劣又低声的笑着,覆上了那只白骨森森的右手。 殷长夏身体颤栗,朝后望去时,才发现这是他的错觉。 “你果真能控制污染人选吗?” 直到时瑶接过了他的话,殷长夏这才将注意力转向了那边。 殷长夏淡笑,并未回答。 时瑶却发现,此刻的蔺明繁的畸变停止了,弓起如齿轮的背脊,此刻也恢复了人类的模样。 时瑶眼瞳紧缩:“怎么会这样?” 蔺明繁:“?” 蔺明繁侧过头,在碎玻璃之下,看见了自己正常人类的模样。 蔺明繁呼吸急促,知道自己已经被污染,却和绝大多数污染物完全不同,他还保留着思维,身体也没有任何变化。 只不过,他被植入了某种感情。 绝对臣服。 无法允许‘源头’受到任何一丝伤害。 蔺明繁捂住了嘴唇,趴在地上干呕了起来,他终于明白里城戏称‘母巢’的原因,唯有在殷长夏的身边,他的畸变才会暂且停止。 远离则疯化,近距离则臣服。 没有第二个选择。 可这是他自己选择的深渊,没有被任何人威逼。蔺明繁无力的靠在墙上,跌坐在地上:“收起武器吧,你玩不过他。” 时瑶:“……” 蔺明繁:“我不过是在提醒你,不想听也没关系,不过你应该能够明白,把枪口抵着他的后果。” 话音刚落,时瑶便瞧见殷长夏的手指覆上了冷硬的钢块。 殷长夏的态度和刚才对待蔺明繁的完全不同,朝着她露出一个笑容:“时瑶,你不想对我动手的,对吗?” 时瑶浑身激灵,立马就要朝着他喊—— 是的,我不会,我怎么可能对你动手? 可现实却是,她的身体仍在僵硬。 强烈的割裂感,在时瑶的脑海之中浮现。 违和感涌入了心头,时瑶恍惚间听到了某个声音:[觉醒程度:一级(总共三级)。] 什么? 殷长夏对待时瑶和对待他的不同态度,令蔺明繁的表情微微凝固,原本忌惮又嘲讽的姿态,却在看见这一幕后完全改变了。 他被污染了,所以才会被殷长夏的行为所影响。 不…… 不能屈服。 殷长夏拿走了时瑶手里的武器,在手里把玩了两下:“原来是这种构造?的确很适合女孩儿用。” 时瑶更僵硬了。 自己怎么连反抗都没有,就把武器拱手让出去了呢? 殷长夏只看了几眼,便把东西丢还给了她:“喏,接着。” 一道漂亮的抛物线,时瑶手忙脚乱的捧住了武器,诧异的看向了他:“你不……” 殷长夏:“刚缴了一把,我收保护费……咳,我的意思是,我是个有原则的人,也没这么贪心。” 可你明明就在说收保护费! 时瑶囧了老半天,紧迫的神经,突然就松缓了下来。 殷长夏:“跟我一起走吧,至少会安全一点。” 时瑶微怔:“……你,不污染我?” 殷长夏:“你不想就不污染。” 时瑶:“……” 她戒备的询问:“那你想做什么?” 殷长夏:“唔……拿到车票,登上往生列车。” 蔺明繁默默站起身,心头越发怪异,一个区区小姑娘而已,他竟然生出了嫉妒的心理。 这样是丑陋的。 这样是不对的。 然而殷长夏对她完全不同的温和,以及殷长夏纵容温和的语气,都让蔺明繁心里有些不舒服。 该死! 区区母巢,他就不相信自己无法突破这个桎梏。 蔺明繁无法相信自己变成了这样,只是因为一时的软弱,就把尊严交托了出去。 内心陷入了焦躁和挣扎之中。 时瑶张了张嘴,手捏紧又放松,进入了漫长的思考里。然而期间殷长夏竟然一直没有催促她,反倒给足了她时间。 眼前的殷长夏危险、神秘、恐惧,却令人发疯一样的想要奔赴。 时瑶:“我……我跟着你!” 纵然这句话的重量她无法承担,恐怕那些安乐窝的里城人眼里,她是与豺狼为伍。 里城的所有人都觉得——注视深渊,自身也会受深渊污染。 可她愿意担负起这个重量。 时瑶的语气变得更加坚定:“我也要登上往生列车,我跟你们一起走!” 殷长夏露出了笑容,仿佛是赞许。 然而这简单的情感表露,便让时瑶宛如飞蛾扑火一般,想要朝他靠近。 咚咚咚—— 时瑶只感觉自己连神经末梢都在兴奋。 只因为他的赞许。 与此同时,忍耐良久的蔺明繁终于动了手。 这是疯化前兆,做事往往会比平日更加急躁一些。 他和殷长夏扭打在一起,眼瞳充满了红血丝,一把抢过了殷长夏手里的冲波枪。 连那张高岭之花一般的清冷面颊,被逐渐扭曲。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殷长夏被他压在地上,侧着脸瞥向他,眼神玩味而冰冷:“你要杀了我?” 蔺明繁胸口起伏:“是你带来了污染,要不然里城的人,怎么会……?” 天空的乌云遮挡着光线,将四周映得更加昏晦。酸雨淋在殷长夏的面颊上,他的稠羽般的黑发半遮掩着眼睛,露出脆弱而白皙的脖颈。 偏生这一幕,带着十足的色气。 “你就算迁怒别人,也好好查一查,我可是今天白天才抵达了外城,哪有什么时间去污染别人。” 殷长夏的双手握住了枪口,“有本事就开。” 蔺明繁哑住了。 就算清醒状态,没有被继续污染,他却觉得自己的手指成了铁块,无论如何也按不下去那一枪。 对待母巢的本能,又在刺激着他。 里巷传来了粗重的喘息声,打破了几人的寂静。 时瑶首先冲了过去:“谁?” 从建筑和建筑的缝隙间,倒下了一个人。 他的身体多处畸变,化作史莱姆一样融化物,手臂的肌肤如水流一般往下滴落。 他猛地倒在了地上,狠狠咳出了一口血:“救……里城……” “你是……?” 时瑶终于想起了这人的名字,“猎杀队队长西维!” 西维听到了时瑶的声音,眼瞳一片黯淡,已经是强弩之末,根本看不清前方有什么东西。 他只是凭着本能冲过来的,好像这里有东西在吸引着他一样。 “是时小姑娘吗?” 时瑶之前在猎杀队待过一段时间,猎杀队一些人还玩笑似的叫她大姐,自然见过西维,没想到他如今却变成了这样。 时瑶朝着后方看去,殷长夏也只是淡淡的说:“污染得太深了,他是畸变后的失败品,我无能为力。” 时瑶低下了头:“是、是我。” 西维也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哑谜,一味的沉溺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你想不想要车票?” “帮我去里城接一个人,我愿意把全部车票给你们。” 时瑶:“你手里有车票?” 西维:“是……猎杀队的名额,我手里,一共有十一张。” 时瑶吞咽着口水,决定冒险接下这个任务:“里城去救谁?” “是我的女儿,她叫小衣。” “她在里城的星越大街三百八十七号,园长是唐启泽。” “帮我……告诉她,爸爸永远爱她。” 说完这句话过后,西维便拿出了铁盒,眼瞳里失去了光彩,就此送了命。 时瑶近距离的感知到了污染有多么可怕,心头顿时发憷。 她抓起了铁盒,低低的说道:“污染……是会改变基因,让人丢失人性。而他在污染晚期,也依旧没能丢失人性,便预示着疯化不成功。” 时瑶眼眶含着热泪:“保留人性,就是那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吗?” 蔺明繁:“……” 这是对同类的悲哀和怜悯。 也许借由西维,还联想到了她自己。 蔺明繁羡慕她的幸运。 以时瑶的性格和能力,不可能是独行侠,她绝对是有队友的。要不然她也不会这种环境,还保留天真和人性。 这说明她所在的那个团队绝不卑劣,拥有自己的底线,也不会勾心斗角,不然怎么会有时瑶这样的人? 倒是想去见识见识。 时瑶丝毫不知蔺明繁的想法,将手里的铁盒捏紧,一脚踢到了墙壁的铁皮上。 “可恶,可恶!” 直到发泄够了,时瑶才重新擦干了饱含眼眶的泪水:“抱歉,我要先去里城了。” 殷长夏一脚踹开了压在他身上的蔺明繁,面无表情的整理着衣衫:“我跟你一起去。” 时瑶诧异的看向了他:“可你陪我一起,就会耽误上车的时间,万一……” 殷长夏指向了她手里的铁盒:“你忘记了?现在里城被污染所占据,我跟着你一起,你会节省下许多的时间。不过作为交换,我要你手里的那些车票。” 时瑶一时没摸清殷长夏想要做什么。 殷长夏一本正经的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可能有什么收集癖,对这些车票特别在意。” 时瑶:“……” 你可是北境大名鼎鼎的母巢,吓一吓人,都要把他们吓哭的。 竟然告诉我有收集癖? 时瑶心里的恐惧感再度被降低,反倒觉得殷长夏特别有反差萌。 殷长夏摸着下巴,做着莫名的推测:“也有可能我和什么人打了赌,想要收集那些车票?” 时瑶:“……夏哥,你别开玩笑。” 殷长夏笑了起来,完全没有生气。 蔺明繁眼皮直跳,这融洽的气氛,根本不像母巢和正常人类。 反倒像同伴、队友。 殷长夏站起身,拧着破烂披风上的水渍,愁眉苦脸的嘟囔:“都湿掉了,黏糊糊的。” 这样子,哪里像是才经历生死一线? 时瑶凑了过来,左右看了看:“这些酸雨有轻微腐蚀性,现在找不到什么好料子,只能让你先穿破烂,等到了里城,我再帮你找几件好看的。” 殷长夏这么好看,当然得给他挑好的。 时瑶突然满心打扮欲,正有几分跃跃欲试。 殷长夏:“不是有现成的吗?” 时瑶:“?” 殷长夏走到蔺明繁的面前,眼瞳漆黑:“外衣脱掉。” 蔺明繁:“……” 他竟然真对他无可奈何? 太可怕了! 蔺明繁被噎得够呛,分明是他刚才要对殷长夏动手,害得他被水洼里的酸雨染湿,现在反倒把自己身上的‘装备’交出去了。 方才畸变都没撑破的外衣。 也是防御酸雨腐蚀的布料。 蔺明繁叹了口气,将东西交了出去:“你倒是眼尖。” 强取豪夺,完全不带手软。 殷长夏脱下了破烂的披风,没想到里面的衣服也同样被腐蚀得厉害,下半截已经完全脆化。 随着他换衣服的动作,便露出纤细的腰身,蔺明繁和时瑶便僵在了原地。 时瑶红了脸,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脸红什么,明明只是露了个腰而已。 而且也绝非殷长夏故意,恐怕在接待馆对付污染物的残魂时,他里面这件衣服就破了。 可太好看了。 她就是个颜狗。 汪汪。 蔺明繁也生出一丝尴尬,面颊染上一丝薄红,立即瞥开了眼。 他想象当中的‘母巢’,应该更……更恐怖才对,哪里是这样诱人的样子。 一想到此处,周围的温度突然变得极冷。 蔺明繁多年来历练出的战斗直觉,令他立即做出了戒备的姿态,四周张望着,总觉得方才有一股强烈杀意涌来。 时瑶:“怎么了?” 蔺明繁:“刚才……有东西,对我露出了强烈杀意。” 时瑶:“???” 蔺明繁拧紧了眉头,发现当他不看殷长夏的时候,这种被刺痛的感觉就会减弱一点。 难道是不让他看殷长夏? 蔺明繁嘴角抽了两下,觉得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正在观看直播的家园玩家,自然没有放过这一幕。 但看上一眼就黑屏了! 游戏的隐私保护可真好。 不过大家都是男人,光膀子的时候多了去了,也没见多在意啊。 偏是这样遮遮掩掩,让人浮想联翩,就更让人觉得有搞黄色的嫌疑。 “这还是生存游戏直播吗?可恶!我是过来学习游戏经验的,不是过来养眼睛的。” “每一帧都美感十足,呜呜呜,我现在又气又哭。怎么办?我明明是幸灾乐祸的想看殷长夏丢脸的。” “爷真的很讨厌殷长夏,现在又多了个理由走不开了,气死爷了。” 游戏里的三人,小心翼翼的看向了外面,打算前往里城。 蔺明繁也有自己的小心思,眼神微微闪烁着。 这段时间队长裴铮一直在偷偷做些什么,他想弄清楚这次的污染和队长有没有关系。 既然目标一致,三人各有各的目的,便算是同党了。 蔺明繁:“现在里城已经乱了,肯定有很多人从出口涌出,万一污染也在那边,就会很危险。我知道一条近路,可以绕开这些人。” 时瑶:“离咱们现在的位置远吗?” 她害怕赶不上往生列车。 蔺明繁:“很近,跟我来吧。” 蔺明繁和时瑶走在了前放,殷长夏却没有动弹,仍旧盯着自己的右手看。 他看得久了,也没有任何印象,反倒好奇的伸出左手,从大拇指摸到了小拇指。 求知欲非常之强。 时瑶瞧见殷长夏没跟上来,便回头望去,便看到了这一幕。 时瑶:“……” 突然觉得某人很惨。 看得着吃不着。 想到这里,时瑶又一脸的问号:“某人是谁?” 蔺明繁黑了脸:“你们在干什么,还不赶紧跟上来?” 身后的殷长夏小跑了几步,倒是有些呆萌,丝毫不见刚才的杀伤力,像一条小尾巴一样跟在了他们后面。 三人没隔多久就已经找到了那个入口。 原来是下水道。 蔺明繁:“到了。” 底下是一条深渊,从里面吹来呜咽的风声,还有难闻的气味。 蔺明繁还想借着一些事,去刺探殷长夏的底细。 不是有现成的吗? 刚一这么想,殷长夏便发了话:“还好你刚刚收手得早。” 殷长夏站在后方,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褪去了无害,露出了内里的危险,“我要是受了伤,你就会再度畸化,身体比刚才丑陋一百倍,或许还会成为灾难级别的污染物,把你想护着的城市,毁得稀巴烂。” 蔺明繁:“……” 这是在警告他? 蔺明繁心口一紧,刚刚才对殷长夏的松懈,立即转为了紧绷。 他身染污染,却意外得到了母巢的庇佑。 诅咒与祝福同在。 就连刚才打算使坏的想法,也完全收敛了起来。 三人仍未下去,反倒随蔺明繁朝着另一个入口走去。 时瑶奇怪的问:“刚才那个入口呢?” 蔺明繁:“……” 突然脸疼。 天色昏晦,黯淡无光。 审判之都已废。 里城的灯光已经全数变暗,无数城民出逃,污染已经快要占据这座城市。 从外城看,只能看见电缆被废后,无数溅起的电光,以及向上冒出的黑烟。 在行走的过程当中,时瑶朝前指了过去:“你们看那是什么?” 在这样绝望的世界里,前方亮起了一座灯塔,它所直射的光,在不停的旋转,不仅是在警示周围的人类不要靠近,赶紧逃跑,也向北境和南境发出讯号,审判之都出现问题了。 再隔不久,大清洗就要到来。 他们不可能废弃城市,现在像这样完整的车站已经不多见了,列车需要停靠来补充物质。 审判之都的清洗,在这十年间已经是第三次。 殷长夏:“孤城灯塔,很像极光对吗?” 真是瑰丽啊。 这些人就像是黑暗里的昆虫,却偏偏具备了可悲的趋光性。 一旦光源涌入,便会如饿虎扑食般一拥而上。 蔺明繁走到了另一个入口,已经打开了地下井盖:“搞快一些,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三人全都钻到了地底,没想到下水道竟然是一座巨大迷宫,根本没有想象中的恶臭和脏污。 他们跟着蔺明繁奔跑了起来,只听得见脚步踩在钢板上叮叮咚咚的声响。 “审判之都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地下迷宫?” 蔺明繁:“这表面上是下水道,实际上最初被设计为紧急逃生通道。” 时瑶好奇的问:“那怎么不见里城的人从这里逃脱?” 蔺明繁可笑的说:“设计的是第一批审判之都的人类。” 时瑶:“……” 蔺明繁:“他们死都死了,后来的住民不知道也很正常。再加上几次清洗过后,这里面的污染变得极重,弥漫在空气里的因子,会袭击我们的神经系统,正常人根本不敢走。” 体质弱一点的,恐怕就要当场污染化。 尤其是被‘惯坏’的里城住民,那样娇贵的身体,可禁不住污染。 时瑶是从外面来的,倒有一定的抗性。 时瑶表情凝固:“不是说上面一直在研究污染?我们心联手,请告诉我,污染到底是什么?” 蔺明繁瞥了眼殷长夏:“不如你问问他?” 时瑶哑然,殷长夏怎么可能回答她? 然而刚这么一想,殷长夏便掰着手指数了起来:“我所掌控的情报,污染分浅度污染和重度污染,区分便是他们能不能在这场污染里彻底失去人性,不过哪种情况都有可能产生畸变。” 时瑶和蔺明繁两人双双表现出诧异,没想到殷长夏这么干脆的告诉了他们。 殷长夏:“不过重度污染我也没辙,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人性,只剩下凶残的兽性了,就更不会听我的了。” 蔺明繁忍不住插嘴:“胡说,那我为什么会……” 对他产生数种感情。 蔺明繁的话尚未说完,殷长夏便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了后方。 黑暗就像是吃人的怪物,正在侵占不属于它们的地方。 细微的声音响动了起来,殷长夏表情凝固,随即朝前狠狠推了一把:“时瑶,赶紧跑!” 轰—— 铁皮瞬间被冲破,无数清亮的水从那边冲了过来。 在那之中,有只巨大的蠕虫。 它肥硕的身躯当中,睁着数只眼睛,正扭动着瞳孔,向四方观察着。 三人被这股冲击力给冲向了前方,身体跌出数米远。 蔺明繁怔在原地:“灾难级重度污染……” 畸变成这样的,也鲜少见到。 他想走的另一条路,只是一些轻度污染,想借机来刺探母巢的能力,并不会对他的生命造成伤害。 但没想到的是,这条底下水道里的东西,已经跟养蛊似的,进化成了重度污染物。 蠕虫注意到了他们,身体如蛇一般扭动前行,突然一个跃起,便要将他们三人拆吞入腹。 殷长夏站起身来,戒备的朝着它伸出了手。 时瑶嗓子发哑:“夏哥!” 蔺明繁却拉住了时瑶,生怕她妨碍殷长夏:“巨噬蠕虫没有继续,也没有吞了他,你别太激动。” 时瑶这才朝着那边望了过去—— 殷长夏已经站直了身体,那边墙壁的水管破裂,大量的水正涌入这个废弃的下水道。 那些水飞溅得宛如人工瀑布,耳边只剩下哗哗水声。 而那只巨噬蠕虫,见到殷长夏时也一瞬间的迷惑,正缓缓低下了头。 时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已经拿出了武器打算帮忙。 然而此刻,巨噬蠕虫竟然低得比殷长夏的手还要低,几乎是趴在了地上,然后缓缓抬起了头,朝着上方一蹭。 它是想蹭殷长夏!? 救命! 殷长夏的手心已经染上了恶心的液体,他不适的拧紧了眉头:“乖,趴在地上别动。” 原本失去人性的污染,在靠近母巢的时候,找回了一丝本能,发出了欢快的喊声:“叭……叭……叭……” 蔺明繁:“……” 时瑶:“……” 直播间内的所有玩家:“……” 殷长夏将另一只手背在了后方,朝着两人使小动作。 时瑶跟蔺明繁很快便明白了他想做什么,身体缓缓朝后退去。 巨噬蠕虫不甘猎物逃走,却听殷长夏一声呵斥:“趴下。” 巨噬蠕虫竟然真的不再起身,所有眼睛都搭怂了下去,还能看出几分委屈。 待到那边传来了一个声响:“夏哥,快过来!” 殷长夏飞快逃窜,朝着前方奔去。 巨噬蠕虫一抬眼,发现殷长夏不见了,那些分不出音节的喊话,开始变得急促了起来:“叭叭叭!!” 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恐惧。 时瑶堵在了上升电梯的门口,恐惧的向着殷长夏喊:“夏哥,快啊。” 她着急得直跺脚,尤其是从她这个角度,能清晰的瞧见巨噬蠕虫是如何横冲直撞,墙壁都被毁了大半,让废弃的地下水道,变得摇摇欲坠。 蔺明繁也紧张的看着这一幕,额间已经满是汗水。 纵然他没有说出口,但心里比时瑶还要担心。 快、快啊! 可行动不便的巨噬蠕虫,已经追上了殷长夏。 殷长夏气喘吁吁,实在跑不动了,叹息自己的跑步能力竟然差到这般地步。 殷长夏竟然又背着身体,带着哄骗意味的喊着:“乖,我不走。” 巨噬蠕虫:“……” 时瑶快哭了,生怕巨噬蠕虫会大发雷霆。 然而下一秒,她又看到巨噬蠕虫趴下了。 时瑶:“……妈的,它是狗吗?” 蔺明繁面露可悲,声音已经小得可怜,只是自言自语,直播间里的玩家也未能听清:“恐怕在母巢面前,它还真是条狗。母巢生命大于一切,尤其像我这样,受到他亲自感染的人类。” 话音刚落,蔺明繁又看到殷长夏奔来了,这次殷长夏已经登上电梯了。 殷长夏的比他们还急:“快快快,要追来了。” 时瑶已经没那么担心了,却还是带着些急迫感,电梯门飞快关闭,三人急速上升。 下方的巨噬蠕虫不肯放弃,还在不停的拍打着电梯,已经自毁式的飞溅出了许多绿色汁液,用力到把自己的身躯都弄伤了。 殷长夏吓得脸都绿了:“还好我机灵跑得快。” 时瑶:“夏哥,它不是受你掌控吗?” 殷长夏:“谁说的?他又不是被我污染的!” 时瑶瞪直了眼,才想起来刚才多么的惊险。可倘若不是误会了,她一定手抖出错。 “那刚才为什么两次都听你的了?” 殷长夏:“污染是失去人性,待在我身边是找回一丝人性,我只是让它混乱了几秒而已。而且这招越用越差,看来它被污染之前是个熊孩子。” 那你就是那个熊爸! 两人纷纷在内心吐槽,却又不敢把话说出来,谁让刚刚那只可怕的巨噬蠕虫的拟声太像‘爸爸’了呢? 电梯极速上升,已经快要抵达外城。 偏生就差一点点,卡在了中间,不上不下。 殷长夏怔住,只瞧见下方的巨噬蠕虫飞快的顺着电梯井爬了上来。 这可是五楼啊! 所有人的脸都绿了,没想到巨噬蠕虫这么不肯放弃。 殷长夏厉声道:“电梯卡得还剩一条缝隙,我们一个个挤出去。” 惊慌失措是没用的,可时瑶的手依旧在抖,她迅速听从殷长夏的安排,头一个爬了上去。原本想立即从缝隙回头拉他们两人,却发现电梯承受不住重量在缓缓下滑。 不要! 再落下去一点点,这道缝隙他们就出不来了。 时瑶想要找东西暂时掐住电梯,危急关头,后方传来一个声音:“闪开。” 时瑶觉得声音熟悉,便没有过多防备,下意识躲闪。 一根看不出材质的棍状物竖着暂时撑起了电梯,硬度极强,趁着这个时间殷长夏和蔺明繁陆续爬出了电梯。 “还好赶上了。” 殷长夏转头朝他望了过去,脑子顿时变得空白:“唐……启泽?” [觉醒程度:二级(总共三级)。] 唐启泽:“?” 两人都愣神了几秒,直到听见蔺明繁开了枪,又砸断了电梯的装置。那根棍状物终于无法支撑,落到了电梯里面,让电梯咚的一声从五楼掉下去。 如此迅速的动作,和极大的重量,将巨噬蠕虫砸在了地上,浆液飞溅。 它并未完全死去。 肥硕的身体还在不停挣扎着,想要短尾求生。 蔺明繁冷着脸:“它反应过来,我们就危险了,不能往这条路走。” 唐启泽:“我和小衣本来打算往这边走,看来这边也沦陷了吗?只能往里城入口硬闯了。” 蔺明繁:“里城入口发生了什么事吗?” 唐启泽:“往生列车到站了。” 在场众人纷纷一惊,没想到这么快就到站了,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唐启泽看了下手表:“还剩三十分钟。” 殷长夏:“你们怎么不从那边走?” 唐启泽一直没有回答,只是带着众人往上攀爬。 他们顺着螺旋的楼梯,一路朝着上方,不知什么时候黑暗已经过去,在爬向地面的时候,有瑰丽的日出正在升起。 建筑物的后方,是一轮巨大的红日。 如此诡异而美丽的景色,大约只会在这种世界看见。 殷长夏看得专注,不自觉的入迷。 “很瑰丽对吗?” 唐启泽关上了大门,拉着小衣的手朝上空望去,“欢迎来到北境和南境的通口,人类最后的车站——审判之都。” 日光缓缓照耀在他们的脸上,温柔而平等的给予着光明。 往生列车一年一次,在列车上面的人,保留着人类最后的纯净基因。为了不受污染侵袭,列车每年停靠一次,并且严格甄选进入,替换掉上面年老的人类。 车票千金难求,那是末日废土世界里最后的乌托邦。 “就让我告诉你们,为什么不能走里城入口。” 唐启泽指着上方,“看见了吗?那些污染。”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望了过去,发现前方雾气蒙蒙,细看之下甚至能够看到黑色的小点,飞散在空气里,犹如大颗的尘埃。 “小衣还是个小孩子,对污染的抵抗不强,我无法冒险穿越那个区域。” 唐启泽惨笑道,“其实地下水道也有污染,主要是以我的能力,无法对付那片区域里的污染物……” 小女孩的手拉了拉他的衣袖,似乎在说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哪怕前方艰难,她们也必须冒着危险。 唐启泽陷入了两难,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殷长夏:“西维你们认识吗?” 小衣诧异的朝着殷长夏看了过去:“爸爸?” “他让我们来救你们,本来想赶过去,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相遇。” 殷长夏朝着他们伸出了手,“不赌一把,怎么知道?” 唐启泽呼吸微乱,仿佛在见到殷长夏的那一刻起,自己身上的绝望就有所减轻。 他出乎意料的去救了殷长夏。 时瑶摇了摇铁盒:“我还有车票。” 唐启泽:“……我也有。” 时瑶:“那正好!夏哥说他可喜欢车票了,你们身上越多越好,夏哥收了你们的保护费……咳,收了西维的委托,肯定会带你们一起去往生列车的。” 那可不就是保护费吗? 唐启泽笑出了声,紧绷的神经也有所放松。 真是奇怪啊,明明事情发生之后,他就失了笑容,一直板着脸到了这个地方。 没想到的是,他还能笑得出来。 殷长夏嘟囔:“我也没那么贪。” 时瑶:“夏哥,你贪点儿才好,贪点我们就有保障啊。” 就连蔺明繁也闷笑了一声,在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他又立即板着一张脸。 不能被迷惑。 这东西可是母巢,污染物源头。 唐启泽询问了小女孩的意见,见她很喜欢殷长夏,一直拽着殷长夏没放手,唐启泽便妥协的掏出了一把车钥匙:“走吧,去往生列车。” 前面便是一辆汽车,已经开不了太久,不过去里城入口还是能够做到。 几人全都坐了上去,耳边听到了发动机响起的声音,宛如末日救赎圣曲。 小衣的怀里还抱着和时瑶手里差不多的铁盒,靠在殷长夏的身上,蹭了好几下。 唐启泽一边开车,一边询问,想要摸清眼前这些人的状况:“你们也听到北境母巢逃跑的消息了吗?” 何止呢? 还就在身边呢。 时瑶和蔺明繁纷纷沉了脸,完全不敢接话。 殷长夏笑着说:“是啊,可吓人了呢。” 靠在他身边的小衣打了个哈欠,突然开了口。 “吓人吗?” “哥哥说——那个母巢,他并不害怕。” “当初他们将污染源头带回,并存放于实验体的身体当中。” “纵然它会引起污染和畸变,但却充满了神秘和未知。人类的探究欲永无止境,他们会义无反顾的奔赴,并为此献上自身。” “而且污染会让人类畸变,变得毫无人性,但唯有待在母巢的身边,才能唤回一点点人性。” “这是何等浪漫的黑暗啊。” 众人:“……” 对于这番话,他们竟然无法否认。 殷长夏:“哥哥是……?” 小衣唔了一声,快要睁不开眼:“他说他叫江听云。” 这个名字重重的砸在了殷长夏的心头,就好像这番话在暗喻着什么,是江听云对他的奔赴那样。 由于小衣已经入睡,殷长夏便没有把西维的话带给她。 等到她苏醒,再告诉西维的事情吧。 唐启泽突然喊道:“前面——!” 时瑶:“快撞上了,别过去啊。” 唐启泽欲哭无泪:“我知道,可是我身体僵住了。” 前方是一颗巨大的眼球,在被它所注视的时候,所有人都无法动弹。 这是引诱猎物,主动朝着它的方向冲撞上去! 殷长夏冷眼看向了它,动用着自己的能力:“瞥眼,别挡路。” 那颗足有一栋楼大小的眼球,通体都是毛茸茸的。它突然待住了似的,却不肯移开眼。 殷长夏的额头已经满是汗水,这比巨噬蠕虫难对付多了。 二级觉醒,已经离彻底恢复记忆不远了。 右手再次不受控制的动弹,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缩小的面具。 殷长夏诧异的看向了它,心脏咚咚直跳,便看着面具增大,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知道怎么用吧?] [我教过你。] 那个充满邪性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耳朵里。 殷长夏死死的看向了前方,再也没有畏惧可言,久未使用的喜面发挥了功效—— [尊敬的考核官,恭喜您获得‘族群同化’。] 殷长夏深吸一口气,朝着那颗眼球厉声呵斥:“给我滚开!” 下一秒,那颗眼球朝着侧方滚动,压碎了一栋大楼,让出了一丝缝隙。 众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这样,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落日追在他们的车后,他们前方是一场黑暗,而随着殷长夏的一声大喊:“踩油门。” 唐启泽呼吸急促,手都在发颤,大脑被恐惧侵蚀。 殷长夏平静的盯着前方:“踩,想活就踩。” “啊啊啊!拼了!”唐启泽没有半点犹豫,头也不回的狂踩油门,一头冲进了那满是黑暗的污染区域。 前面便是往生列车。 他们即将踏入一场前途未卜的旅行。 正看着直播的玩家,终于明白了殷长夏接到了什么考核关任务。 “母巢……” “看来进入游戏,本应该有好几个母巢,却偏偏因为只有一个考核官,而变成了唯一一个。” “那他岂不是成了唯一救赎?” “到底里面的玩家什么时候能发现,他们视作污染物源头的母巢,其实是末日里的良药!啊啊啊,急死爷了。” 众人被这句话震得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太精彩了,根本挪不开眼。 第132章 第三章(修) 第三章 “冲过去, 别停!” 那颗长满黑色绒毛的眼珠倚靠在高楼大厦旁,下方的公路只露出了极其狭窄的空隙,万一它再次挪回, 整个车身都会被压扁。 在这里面的所有人,都是命悬一线。 唐启泽头皮发麻, 像是受到了来自恶魔的蛊惑,果真狂速踩着油门, 朝着里面奔了过去。 近了! 一百米,八十米, 六十米…… 越来越近! 唐启泽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 生怕自己做错了一步, 害得所有人都和他一起去死。 那颗如高楼大厦一样的黑色眼球,受到殷长夏命令的压迫, 朝外滚动了半圈后,便想要挣扎着缓缓滚回来。 唐启泽捏紧了方向盘,紧张到窒息:“……它刚才挪开身体是圈套,是故意引我们过去的!” 殷长夏冷静的吐出一个字:“冲。” [您已使用族群同化,暂时支配污染物。] [三。] 这么快? 按照这个速度,完全不能有半点犹豫。 殷长夏将脸颊靠近了后排车窗,和前面倚靠在高楼大厦处的眼球对视。那如神经一般的白丝, 快要止不住的从脖颈往外伸出。 他又强行压回, 深呼吸了几口气, 只依靠‘族群同化’和污染物对抗。 [二。] 搏一搏! 殷长夏:“全速冲!” 唐启泽赤红着眼,只听汽车发出呜鸣声,发动机功率达到最高, 已经离那颗眼球不过几米距离。 眼球不肯放走他们, 正要摆脱殷长夏的控制, 身体微弱的朝后滚动。 快要碾压上了! 众人只感觉车顶都听到了绒毛的摩擦音,心跳都到了嗓子眼,距离已经如此接近了吗? [一。] 然而下一秒,车子便一头栽入了污染区域,黑色眼球再往回压过来,也仅仅是压垮了周围的低矮建筑,再也无法再追上他们了。 众人的身上满是冷汗,吓到不敢大口呼吸。 太、太惊险了。 殷长夏虚脱一般的靠在车内后椅上,无声的笑了起来:“太刺激了,我第一次这么玩儿。” 众人:“……” 我们命都快吓没了,你这叫玩儿? 被眼珠注视的时候,他们连动也无法动弹,直到现在才有了一丝知觉。 轰隆—— 后方传来了某个声音,像是什么的轰塌。 时瑶抿紧了嘴唇向后方望去,瞧见那颗眼珠没能追上来,竟然怒火冲冲的向四周乱滚,撞倒了身旁的高楼。 在如此剧烈的轰鸣声里,它的眼白里充满了红血丝,眼瞳缩成了束瞳,目光阴森又恐怖的黏在了他们身上。 就像是来自深渊的注视。 时瑶被注视着,再度僵硬了起来,呼吸都有些不畅。 时瑶很快便被殷长夏拍了一下,打断了她内心的恐惧,还将她的脸给掰正。 殷长夏:“真男人从不看背后的爆/炸。” 时瑶欲哭无泪:“这是什么歪理?” 殷长夏笑得露出小虎牙:“我的歪理。” 时瑶:“……” 喂,你可是北境母巢啊。 想起他的身份,时瑶反倒憋笑,觉得反差萌得可爱。 终于躲过了危险,汽车行驶在路上,他们发现审判之都的里城满地狼藉,建筑物倒塌的倒塌,向来干净的街道上满是废弃报纸,远处还燃起了黑色的烟雾。 真是末日之景。 虽然乌托邦的美名仅有往生列车有,但审判之都作为人类最后的车站,是从未见过如此萧条衰败的景色的。 众人不禁心头沉重,一时间只觉前途茫茫。 蔺明繁沉声道:“你们听过克苏鲁神话吗?” 时瑶端正了坐姿:“听过,怎么了?” 蔺明繁:“初代污染,只是让人类失去人性,疯化袭击着旁人,还具有传播性。而如今过去十年,污染物越来越不具备人形,反倒和克苏鲁的怪物靠拢。” 这真是讽刺。 时瑶小心翼翼的将眼神瞥向殷长夏,知道这是蔺明繁想试探出更多的情报。 她们不懂,母巢会不懂吗? 殷长夏单手托腮,打了个哈欠,眼眶里都渗满了生理泪水,抬眸望向了蔺明繁:“那些不都是畸变过程中的失败者吗?” 那双眸子清亮,像是被雨水洗过的澄澈天空,又有着剔透和无辜感。 “怪物是……失败者?” 蔺明繁面露诧异,没想到会得出这样的回答。 殷长夏玩味的忽悠着:“克苏鲁神话的核心就是旧日支配者,而污染只是一个契机,那些怪物不过是在进化和退化之中,选择了退化而已。” 歪理! 就算是退化,不应该朝着人类自己的基因退化吗? 蔺明繁拧紧了眉头,并未反驳殷长夏:“退化……难道还有进化?” 殷长夏直视着他:“你不就是进化?” 蔺明繁一怔,内心被搅起了无数波澜。 唐启泽也不知道他们打了什么哑谜,专心致志的开着车,污染区的路况容不得他半点走神。 现在离列车停靠的车站已经很近了,顶多只剩下十五分钟的路程。 雾霭漫漫,乌云沉沉,黑色的颗粒在空气里飞散。 前方时不时窜起火光,那是电缆毁掉过后,所产生出来的电花。 殷长夏提醒道:“小心些,千万别撞上去了。” 很好,暂时安全了。 唐启泽吞咽着口水,轻轻的点了下头:“整个里城都毁掉了,入侵的污染物,究竟有多么厉害……” 恐怕不是入侵的。 殷长夏没有发话,想起了刚才浮现于脑海的声音,是如此熟悉和安心。 到底是谁? 殷长夏半阖着眼睫,走神似的用左手捏着右手,从每一个关节开始玩弄,揉捏。 黑夜好不容易过去,初升的太阳只展露出了一瞬的光芒,转眼又被污染区的乌云所遮盖。 时瑶正在紧盯着车窗:“夏哥,你看那边……” 见殷长夏并未理会,时瑶转过头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 时瑶:“……”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某人有点可怜。 想到这里,时瑶又愣在原地。 某人是谁?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生出异样感了,时瑶不由的沉思了起来。 殷长夏捏够之后,才抬起头:“那边怎么了?” 时瑶纠结的问:“夏哥,你怎么经常捏……” “不知道,感觉挺好玩的。” 话到此处,殷长夏笑意加深,“你也要玩儿?” 车内刮起一阵冷风,刺得他们浑身僵硬,缩着身体的模样跟孙子没任何区别。 就连蔺明繁都猛地回头,以为他们受到了污染物的攻击。 这样强烈的危机感和压迫感,和灾难级别的污染物没有任何区别。 看到众人如临大敌的样子,殷长夏哈哈大笑:“开个玩笑,我怎么可能把右手借给别人玩儿,我又不是什么变/态。” 时瑶擦了擦额头冷汗:“夏哥,别开玩笑了。” 她仿佛见证了一场炸毛。 殷长夏:“刚才什么事?” 时瑶:“我总感觉上面的乌云在追着我们跑?可能是我的错觉。” 她们才见到日出没多久,这么快就是一片阴云了,时瑶总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殷长夏微怔,隐隐生出些许不祥。 话音刚落,小轿车的上方,便咚的一声,震得所有人都表露凝重。 车顶有东西! 众人吓了一大跳,眼珠子缓缓朝着上方挪动,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目光怕惧的看着上方。 咚—— 刚和车顶有所接触,再度落下一个凹陷,犹如挤开一个塑料口袋那样。 这可是铁块啊! 为了防止污染,这辆车甚至改造过,上面动用了新型材料,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就被破坏? 唐启泽想要甩掉上方的东西,猛踩着油门,又立即刹车。 巨大的冲击力,让车内几人的身体都跳了起来。 原以为这样便能成功,哪知道上面的东西不断如下雨一般,叮叮咚咚的踩着车顶,像是取乐一般,挑战着众人的神经。 众人心跳紊乱,如战鼓般密集的跳动了起来,唯恐下一秒车顶就要彻底毁坏。 “上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拿好武器随时准备战斗。” “千万别慌,稳住!” 车内七嘴八舌的声音交织了起来,一声比一声急促。 纵然他们都想用言语提示对方镇定,可自己的状态都极度慌乱,这样不过是掩耳盗铃。 未知才是最恐惧的。 殷长夏高度集中着注意力,还能听到众人粗重的喘息,像是在耳朵里逐渐被放慢。 呼——呼—— 所有人都是出气多,进气少。 不知集中了多久,殷长夏的脑子都微微发疼,本想动用族群同化,命令上方的污染物滚开,却听到了某个提示音:[族群同化须要冷却半小时。] 冷却!? 殷长夏的面色沉冷,拿下了面颊的喜面,放到了自己的怀中。 那就硬碰硬! 正巧他也很久没动过手了。 原本已经下定决心,准备叫唐启泽停车,车顶上方的踩踏声忽然间停了。 正当众人以为过去了,全速奔向车站的时候,与此同时,更大一声的跳击,咚的刺了过来。 车顶破掉了。 原本坚硬的特殊材质,已经薄得就像是纸。 一颗头颅赫然印在了众人眼前,他从那个破洞里缓缓伸入了头,发出讥笑声,缓缓扫视着车内的人员。 “啊啊啊——!” 外面正在逃难的里城居民,看到这一幕过后,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车内众人皆是脸色惨白,被这恶意刺得肌肤发疼。 他们的确没喊出声,但外面的那些人已经替他们喊出来了。 那怪物宛如猫捉老鼠一般,眉眼弯起的看着他们:“嘻嘻嘻……” 然而在目光落到殷长夏的身上时,他却怔在了原地:“你为什么……不害怕?” 是畸变成功的人类。 这就是殷长夏口中的进化! 他们失去了一切人性,现在疯化成功了。 蔺明繁也是头一回瞧见,立即掏出了冲波枪,这是之前殷长夏上车前还给他,而蔺明繁却只是死死捏着,害怕误伤车内的人员。 殷长夏双手抱臂,显得悠闲自在:“你说我?” 头颅突然缩了回去,一把踹开了车顶,挤在了座椅上,仔细的观察着殷长夏。 起初是用嗅,分辨着气味。 “你不是……同类?” 在确定这个事实之后,怪物便露出了危险的一面,腿部的肌肉暴增,长出了毛茸茸的毛发,宛如动物一般。 利爪浮现出来,看来他刚才便是借助腿部的畸变,才把车顶给踢开了。 殷长夏:“我这么正常,怎么可能跟你是同类。” 话音刚落,怪物便伸出利爪,飞快的朝着殷长夏的脖间掠过。 没想到殷长夏连躲都没躲,始终悠闲淡定。 反观殷长夏周围的人,全都吓得心脏骤停,发出了惨鸣声:“不要!” 由于车顶完全被毁坏,现在已经是辆敞篷车了。这使得蔺明繁有了更大的空间,将冲波枪对准了怪物的额头,冰冷的说道:“把你的手给我挪开。” 怪物吹了声口哨:“哇哦。” 他嗅到了微弱的、可疑的气味,但处于新生状态的他,还在暴躁疯化之中,也懒得仔细考虑那么多。 “护主吗?” 这番话,无疑在说蔺明繁是狗。 蔺明繁:“就算如此,那也该是一只烈犬。” 怪物:“……” 三人便以这样奇妙诡异的姿势对峙着,最前方的蔺明繁用枪抵着怪物,怪物用尖锐的指甲抵着殷长夏的脖颈。 如此惊险,根本不敢乱动。 直播间的玩家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吓得瞪直了眼。 “妈的,是狗日的卓黎川!” “他不是玩家吗?怎么变成这样了?” “在觉醒之前就被污染了呗,还被自己的掌控者命令着过来袭击殷长夏。” 卓黎川的掌控者是谁,他们都心知肚明。 毕冠林。 这三个大字,重重的砸在了他们的心头。 那是熊天意在A级玩家会议上的推选人,毕冠林都以为这次稳扎稳打,绝对能拿下名单,哪知道被半路来的殷长夏给截胡。 如此仇恨,毕冠林怎能忍耐? 他是借着游戏公报私仇。 在卓黎川没觉醒之前,毕冠林就下达了掌控者命令,卓黎川只会觉得是自己想杀殷长夏。 众人纷纷急得跳脚,表情里染上了慌乱。 “啊啊啊,卓黎川已经靠近殷长夏了,按理来说应该恢复一丝理智,怎么他完全没有动静?” “恐怕是刚才殷长夏用了能力,现在还在冷却期吧。” “我急了,我急了,听毕冠林直播间的那些人说,他已经和李蛹联手了。要是殷长夏应对不得当,被他们刺探出还未觉醒,下一波的攻击就是他们。” 他们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来看殷长夏笑话的,瞪红了眼注视着卓黎川。 倘若殷长夏是那种强大而冷漠的性格,他们完全生不出这样的心思。 跟着直播看下来,现在谁不知道,殷长夏爱使坏,厚脸皮,跑得慢,唬人忽悠一个不少…… 但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觉得更真实。 “但殷长夏这次可是这次生存游戏的关键啊,游戏也忒坏了,竟然把需要保护的东西,营造成需要消灭的东西。” “呜呜呜,狗日的卓黎川,有本事放开他。” 其他直播间的人正要进来冷嘲热讽,顿时就被这场面给惊到恶寒。 而游戏里的三人还在对峙着。 空气里满是焦味,以及城市被毁后冒出的黑色浓烟。 卓黎川故意拖长了声音,充满了羞辱的意味:“狗——狗,你这么恋主?他有没有把自己吃完的烂骨头赏给你啊?” 蔺明繁表情生出一丝龟裂。 蔺明繁很清楚,他并非是挑衅,疯化过后就会变成这样。 如果不是殷长夏救了他,自己也会沉溺在力量和疯化之中,就犹如眼前的这只怪物那样,失却一切人性。 蔺明繁:“还要我重复吗?我是谁的狗,都跟你没关系。” 卓黎川的额头不停的蠕动着青筋:“嘻嘻嘻……” 他的脖颈转动了一百八十度,像是发现了一个大惊喜那样:“本来想污染你的,但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他即将要把那句话道出。 蔺明繁不愿在他人面前暴露这一点,他就算被污染,也是保留了人性的人类,和这些怪物不同。 蔺明繁有所触动,呼吸急促了起来。 瞧他果真有反应,卓黎川更加高兴了,快乐得直跺脚:“好玩、好玩!” 他每跺一次教,车子便被毁坏一次。 几次下来,连底盘也彻底烂掉了。 卓黎川正要开口,撕烂蔺明繁的表皮,这家伙不过是看着高尚罢了,后方的殷长夏却主动覆上了他的手。 卓黎川冷漠至极:“喂,废物,拿开你的手,我现在对你没兴趣。” 殷长夏:“虽然我也想偷个懒,就是我的右手它看你不爽啊。” 卓黎川:“……” 他的头重新摆正,还能听见关节被扭曲到极点之后的咔擦声。 卓黎川歪着头,眼神满是轻蔑:“你TM逗我玩?” 下一秒,一道刀光闪过,卓黎川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猛地朝后跳去,已经离开了车子。 卓黎川的呼吸急促,眼瞳转动,落到了自己的右臂上,却发现那上面空洞洞的,在渗出大量鲜血。 “啊啊啊!” 一声惨叫响起,卓黎川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殷长夏手里还拽着他的手臂,右手已经化成了森森白骨,紧紧拽着断掉的手臂。 手臂离开卓黎川的身体后,神经还未彻底反应过来,在不停的弹跳抽搐着。 殷长夏无辜的说道:“我不是事先警告你了吗?” 卓黎川:“……” 这是什么怪物? 他脑子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车内的人纵然有些不适,脑海仍旧快速过滤这些东西。 毕竟对待敌人的残忍,就是对待他们的仁慈。 时瑶牙齿都在上下打架,背脊僵硬着,不敢去看殷长夏那边。 畏惧、仰望、虔诚。 这一系列的情感,不断在她的脑海里交织。 难怪总有传言说,里城的那群人害怕母巢,视他为恐惧的代名词。 恐怕正是因为清楚的知道母巢是什么东西,才会下意识的练就出这样的反应。 自己什么都不懂,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但神奇的是,纵然有这么多复杂的感情,时瑶也不觉得殷长夏会伤害自己。 唐启泽趁着这个机会,打算开车直接撞过去,奔赴车站,哪知道刚想这么做,就发现车子在漏油。 唐启泽一把拍向了方向盘:“该死!” 不能待在车上! 唐启泽朝着众人说道:“我们该下车了,这里离车站还有十分钟的步行路程。” 时瑶抱起了小衣,连忙点了点头。 就算外面还有卓黎川,她们也必须得冒这个险。 殷长夏低声道:“时瑶、唐启泽,带着小衣去暗处躲着,这里有我和蔺明繁解决。” 时瑶:“小心。” 说完这句话过后,她便和唐启泽朝着前方走去。 所有人都下了车,尽量远离着车辆,生怕什么时候会产生爆/炸。 殷长夏和卓黎川再度进入了对峙之中,背后便是一条商业街的广场,只不过玻璃全都碎掉,地面也显得脏乱不堪。 卓黎川的后方是废弃的喷泉,里面长满了浮萍。 他紧盯着殷长夏,痛骂了一声:“怪物。” 殷长夏嘟囔:“你自己是怪物,还骂别人是怪物,真没礼貌。” 卓黎川:“……” 他再也不敢轻视殷长夏,对蔺明繁的兴趣,转而变成对殷长夏的关注。 然而他方才是由高至低的兴趣和玩味,现在是由低至高的仰望和关注。 两者之间,完全不同。 卓黎川伸出了右手,被砍掉的伤口不停蠕动,殷长夏一个没抓稳,手臂便像是有引力似的,飞回了卓黎川的身边。 卓黎川满脸的痛苦,将伤口和伤口对接,这才把上面的东西给长好。 只是肌肉上仍有一道刀疤,没有完全愈合。 卓黎川再度将目光对准了殷长夏:“竟然敢砍掉我的手臂……” 殷长夏:“怪我右手啊。” 卓黎川:“……” 右手不是你吗! 卓黎川猛地冲击了过去,力道大得地上也深深凹陷。 商业街广场的水泥地,轻易被他踩得犹如豆腐那样脆弱。 然而卓黎川尚未靠近,蔺明繁便举起了冲波枪,只听几道弹跳声,地上已经好几颗弹夹:“你难道还忘记了我的存在?” 卓黎川差点被打中,疯化得更严重:“你找死?明明比我弱那么多……” 蔺明繁:“那就手底下见真章。” 卓黎川速度极快,像是一个圆形围绕着他们转,借由地形躲避了起来,等待时机冲到殷长夏身边。 蔺明繁根本没乱,不受卓黎川蛊惑。 殷长夏饶有兴趣的注视着他,从前不过提了一嘴,其实他也分不清什么是掌控权。如今看到蔺明繁临战的样子,倒是真动了心思。 殷长夏从蔺明繁的眼睛细微的转动,便能感知到卓黎川的行动轨迹。 蔺明繁的动作极小,而卓黎川的动作极大。 待到卓黎川突然窜出的那一刻,蔺明繁拽起冲波枪,没有丝毫的犹豫,朝着前方开了一枪。 碰—— 声音落下的同时,只见到枪口在冒烟,而从暗处冲出的卓黎川,便已经被打中了胸膛。 卓黎川眼瞳如乒乓球一样毫无规则的跳动了起来,身体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剧烈的疼痛迫使他的疯化暂停,他这才以仰望的视角看向了殷长夏。 是……母巢? 意识被找回,疯化行为停止。 他方才袭击众人时,是高高在上戏弄的视角,而如今却悲惨的倒在了地上,只得仰望着殷长夏。 蔺明繁走了过去,想给卓黎川最后一枪。 殷长夏却挡住了他:“先让我问问幕后之人是谁。” 蔺明繁:“……” 殷长夏:“你还会担心我?” 蔺明繁满脸的慌乱,白皙的面颊已经染上了一层红晕,慌张的瞥开了眼:“谁会。” 然而殷长夏却伸出了手,指向了他的心脏。 “被我感染的人,过于强烈的想法,会源源不断的传来。” 蔺明繁:“……” 被算计了。 那之前他想试探殷长夏的事情,岂不是一开始就暴露了吗? 殷长夏:“不过隔得近一点才能感知到。” 蔺明繁赶忙退了好几步。 殷长夏:“哦对了,你不能离太远,会加剧感染的。” 蔺明繁一口血哽在了喉咙里,被噎得不行:“你就不能一句话说完吗?” 丢下这句话过后,他又瞥开了头,不愿再跟殷长夏交谈了。 殷长夏笑出了声,突然觉得看蔺明繁变脸挺有意思。 他走到了卓黎川的身边:“谁主使你的?” 卓黎川的疯化停止后,本性就完全暴露了出来,害怕的抱住了自己的头,反应极其强烈:“别、别打我。” 殷长夏:“?” 看这反应,应当是被人重复过无数次,连没有觉醒的时候,都会下意识这么挡着自己。 等等,觉醒? 殷长夏拧紧了眉,无数的违和感令他觉得诡异,无论是脑海里的声音也好,自己怀里能拿出来的面具也罢。 他仿佛触及到了那层薄薄的膜,很快便要冲破它。 殷长夏双瞳一瞬间的失神,然而卓黎川连反击都做不到,只能抱着自己的身体瑟瑟发抖,恢复人性后的他,表情里满是痛苦。 蔺明繁见殷长夏和卓黎川都没了反应,不由的转过头来看向了他们。 突然间怎么了? 蔺明繁感受到了一股来自暗处的恶意,历经无数次战斗的他,瞬间戒备了起来,竟然下意识的朝着那边开了一枪。 也正因如此,毕冠林缓缓从那边走了出来:“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不愧是照夜的队长。” 毕冠林的侧面卡车上还捆绑着钢筋,不知毕冠林做了什么,原本该固定捆绑好的钢筋赫然滚落下来,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蔺明繁赶忙拽住了殷长夏的衣领,拉着他朝着侧面滚去。 幸亏他们刚才战斗的方向不在正中间,否则就来不及了。 蔺明繁:“你故意让他引我们过来?” 毕冠林露出笑容,转眼又瞧见了地上的卓黎川,刚才钢筋往下砸的时候,卓黎川便迅速奔向了毕冠林的身边。 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狗绳,拴在了他的脖颈上。 卓黎川身体僵硬的趴在地上:“对不起。” 毕冠林犹如变脸那样,一脚踩在了卓黎川的手掌上,显得十分冷血残暴:“废物,亲手把你送去被污染,连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 卓黎川:“……” 毕冠林弯下腰,用手托起他的下巴,犹如对待宠物一样对待他:“不过这个世界的污染也太好了吧,又抵不过家园的掌控者法则,让你被疯化,提高你的实力,还不会脱离我的掌控。” 卓黎川闭了闭眼,不明白毕冠林的意思。 可他无法违抗卓黎川的命令。 毕冠林:“奇怪……你是怎么恢复人性的?” 掌控者法则五个字,深深刺向了蔺明繁,殷长夏也曾想让他‘献出所有’。 蔺明繁最终还是未能道出那几个字,但殷长夏仍旧救了他。 到底这是什么? “算了,还是对付他们二人要紧。” 毕冠林停止了自言自语,看向了殷长夏,“你们手里应该有很多车票吧?” 殷长夏像是花栗鼠被抢劫了栗子一样难受,拧紧了眉头:“你休想。” 众人:“……” 你是有囤积欲吗! 毕冠林:“蔺明繁,我只问你一句,你保护殷长夏,是不是代表着照夜全体,都要向殷长夏效忠?” 蔺明繁:“?” 照夜是什么? 殷长夏悄悄站到了他的背后,以极小的动作,在他的后背写字—— [先答应着,套话。] 蔺明繁硬着心肠:“那是当然。” 正在观看直播的照夜全体玩家,根本就没看到他们这么微小的动作,纷纷苦了脸,还以为蔺明繁是在这一刻觉醒了呢。 “呜呜呜,队长你被殷长夏迷了心窍。” “队长,咱们不是裴大佬唯毒吗?你不能转投殷长夏手下。” “那是敌人,那是敌人,那是敌人,队长你清醒一点啊!” 正巧殷长夏的直播间就在旁边的房间,从那边隐隐约约传来声音,所有人的情绪都高涨着,兴致勃勃的观看直播。 “冲啊,崽崽收了蔺明繁!” “啊啊啊,妈妈的乖崽,扮猪吃老虎也太可爱了。” “忽悠死狗日的毕冠林,叫他耍阴招。” 照夜全体:“……” 你们刚刚不是才阴阳怪气,还信誓旦旦要挑刺,想看殷长夏出糗的吗? 现在一群男妈妈是个什么意思? 第133章 第四章 第四章 毕冠林古怪的盯着蔺明繁, 本想用激将法激他,没想到蔺明繁竟然承认了。 照夜全体答应吗? 毕冠林:“我再问你一次,你这样袒护殷长夏, 是不是代表着照夜全体都要向殷长夏效忠?” 蔺明繁神色淡淡,穿着黑色立领的制服,面颊因畸变后而显得苍白, 没有半点血色。 “你再问多少次都一样。” 毕冠林气压低沉,阴冷的同蔺明繁对视。 这样的目光相撞,宛若短兵相接,根本不退让半步。 地上的报纸渗了雨水, 字体也变得模糊不清,空气里处处透露着宛如战场硝/烟一样的味道。 那两人明面上没有任何反应,一旁的卓黎川反倒身体僵硬。 仿佛‘主人’一生气, 遭殃的总是他自己。 卓黎川不知是经历过多少次, 已经变成了本能。 “您别生气,我再去……” 毕冠林不耐烦的扯住了卓黎川前额的头发,眼神里透着冰冷和嫌弃:“如果不是你错过了最佳时机,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当心我用掌控者铁则命令你去死。” 明明准备了陷阱,这个窝囊废却连引他们到达正确的位置都做不到。 这让本就看轻卓黎川的毕冠林, 终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卓黎川被他扯住前额的头发, 表情里满是脆弱和吃疼,却仍旧不敢反抗:“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喉间不断发出道歉声。 和刚才疯化状态下的他相比, 这样的卓黎川堪称小绵羊。 瞧见殷长夏的表情时,毕冠林笑着说:“怎么了?我拿了他的掌控权,想怎么教训他都可以。” 殷长夏:“……” “你的手里不是也握着一个人的掌控权吗?哦对了……你在家园也没经历过几场游戏, 自然不懂该如何正确的对待‘家畜’。” 毕冠林眯弯了眼, “要不要我教教你?” 蔺明繁眼中满是憎恶, 毕冠林的态度成功引起了他的不适。 不过…… 殷长夏不也想拿他的掌控权吗? 蔺明繁的抗拒抵达了顶峰,脖颈间好不容易被制住的污染,在一点点蚕食着周围正常的肌肤。 他用手摸了下脖子,总觉得谁在掐着他一样。 咕噜。 像是沉入了深海的感觉。 四面八方的水,都朝着他挤压而来。 殷长夏:“谢谢,不过我的方法大概和你不一样,你教不了。” 蔺明繁抬眸看向殷长夏,不停抓挠着脖颈的右手停了下来。 压迫、紧绷、慌乱…… 殷长夏只一句话,便将这些情绪通通击碎。 这两人是不一样的。 毕冠林目光微冷:“是吗?那倒是可惜了。” 这小子竟然能对答自如? 这么久了,还找不到他的破绽,看来真的觉醒了。 毕冠林松了手,卓黎川的身体便虚软的趴在了地上,只落下一大把的栗色头发,可想而知毕冠林拽得有多狠。 卓黎川以为毕冠林原谅他了,顾不上恢复体力,便缓缓站起身来:“您要怎么对付他们?” 他是这个人的道具。 得充分展现自己的价值,才能不被丢弃。 毕冠林看着前方,污染物的眼球已经滚来,足有一栋高楼大厦那么巨大。 他恶劣的眯起了眼:“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卓黎川回过头:“?” 毕冠林朝着污染张开了双臂,沉溺又陶醉的说道:“动用掌控者铁则,所属卓黎川前往污染物内部。” 卓黎川牙关开始打颤,不停的摇头,想要表达拒绝。 可底部已经伸出无数锁链,在撕扯着他的身躯、五脏、乃至灵魂。 这就是拒绝掌控者的代价。 不……不! 然而知道最后,他的眼神变得空洞,朝着毕冠林点了点头。 身上的锁链这才消匿,徒剩下他一人。 毕冠林拍着他的头顶,犹如对待宠物:“乖,还不赶紧过去?” 卓黎川:“……” 明明靠近殷长夏,才好不容易拿回了人性,现在则要朝着重度污染的方向奔去。 他若是进入那个污染物的身体,再度出来便会人不人、鬼不鬼,成为新一级别的灾难级污染。 “是。”卓黎川闭紧了眼,内心做着剧烈挣扎过后,才一头朝着后方栽去。 这太不正常了。 暗处的时瑶和唐启泽看着这一幕,心头难免有所触动。 掌控者铁则? 唐启泽和时瑶从未如此清晰而直观的感受到这条规则的残忍。 身体在发颤,像是独自行走于冰天雪地。 唐启泽抱紧了自己,弓着身体,陷入了自己的精神世界之中。 他触及到了那层膜。 然后…… [觉醒程度:一级。] [觉醒程度:二级。] [觉醒程度:三级。] [恭喜您,已完全觉醒,正在为您拿回记忆。] [由于您是前五觉醒的玩家,特奖励C级道具——观测之镜。] 唐启泽立直了身体,划开一个优美的弧度。 他就像是在深海里憋得太久的人,突然浮出了水面,得到了喘息的机会那样。 记忆彻底被拿回来了。 掌控者铁则的事,他印象太过深刻,毕冠林的行为间接刺激了他。 唐启泽嘴唇泛白:“如果没有殷长夏,我当时被郑玄海拿走掌控权,就会变成这样吗?” 后怕。 这种感情,每看一次那些被恶劣对待的玩家后,都会浮上心头。 唐启泽拿出了怀中的观测之镜,想起自己曾因为二次继承,而带来的副作用——对脏东西的敏/感。 单个金框眼镜,被他戴在了左眼上。 天空、建筑、地面、近处,远方…… 唐启泽目光闪烁,不断确定着四周,以及殷长夏右手中庞大的鬼力。 唐启泽:“……” 救命,他能看见宗昙了! 而且不光宗昙,除了半鬼王级别的鬼物,在动用鬼力之前,总能看到细小波动,他完全可以借由这东西,去躲开它们的攻击轨道。 时瑶侧身看着他:“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没听懂!” 唐启泽迅速镇定了下来:“时瑶,你听我说,好好保护小衣,兴许这孩子会是我们登上列车的关键性人物。” 时瑶:“?” “殷长夏……” 唐启泽改变了叫法,眼神变得坚定,“队长那边走不开,需要对付毕冠林那狗日的,卓黎川就交给我,我一定会阻止他成为灾难级污染物。” 时瑶拉住了他:“不行!你会……” 唐启泽:“你是觉得以我的能力,无法阻止他变成灾难级污染物?” 时瑶哑然,没能接上话。 唐启泽目光放远,露出一个笑容:“放心,就算做不到这一点,牵制他还是能做到的。” 最好在他变成灾难级污染物的时候做点手脚,试一试道具的用法。 唐启泽在内心已经做了简单计划。 明知道崎岖,也要奔赴吗? 时瑶喊了一句:“小心。” 唐启泽从暗处冲了出去,想要追上卓黎川的脚步。 这可真是刺激啊,当时他害怕这颗巨大眼球,拼命想要躲避,现在却要主动奔赴它。 唐启泽不由苦笑,自己还未受到污染,只能依靠镜片下所呈现的世界,从中判断眼球的行动轨迹,免得再和它对上视线,从而被控制身体。 空气里飞散着黑色的污染颗粒,那是被污染的证明,整个审判之都成了废城,处处充斥着颓败的气息。 殷长夏在看到唐启泽追出去的时候,内心已经安定了下来。 殷长夏看向了毕冠林,专心想从他的嘴里套出更多东西:“不过你既然已经知道照夜队长的态度,还敢主动送上门来?” “反正这是游戏,你就算是死了,那也是你实力不济,薄临锋也不会说些什么,他的本意就是找到强者。” 毕冠林高昂的语气变得低沉,“第九个A级玩家的位置是我的。” 殷长夏内心的违和感更深,随着和毕冠林的对话,已经快要触碰到那层薄薄的膜。 前方临靠车站的灯塔,突然发出一声声刺耳的警报。 毕冠林犹如聆听着,宛如在听着一场交响乐:“多么美妙的声音啊,预示着里城居民已经死伤过半,大清洗快来了。” 殷长夏微怔:“大清洗不是得北境和南境人员共同抵达才能开启吗?” 毕冠林笑话着他:“母巢逃离的那天,他们早就来了。这个声音不就代表着,他们已经登上灯塔了?” 殷长夏猛地朝那边望去,才发现自己和时瑶谈论的孤城灯塔,竟然是大清洗毒气的埋藏装置。 届时里城将开启封闭罩,不到里面变成死城的那一日,是绝不可能抽离毒气。 他们没时间了。 殷长夏的表情冷了下去:“好啊,既然想玩玩,那就如你所愿。” 这样都没让他动摇? 毕冠林想起了他在A级玩家会议时,自己如坐针毡的窘迫模样,而殷长夏反倒如鱼得水,似乎他已经和A级玩家们平起平坐。 这场直播就是最好的机会! 李蛹在觉醒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同他暗中结盟。 毕冠林没忘记,自己的目的只是试探,因此他只能强行将疯狂涌动的嫉妒压抑了起来。 “你队伍里的其他人呢?跟鼠辈一样藏着躲着,是想找机会偷袭?” 话音刚落,便有人开枪射击,差一点打中了毕冠林。 蔺明繁:“你是不是忘记了我?” 倘若不是殷长夏刚才那番言论,他或许还会再观望一会儿,不会这么快的出手保护。 毕冠林眼皮直跳,觉得眼前的蔺明繁可真碍事。 毕冠林咬住了手套,露出钢铁锃亮的手指,原来他的手腕已经不知在哪个游戏被毁掉,现在衔接着他的整只手掌,只是B级道具罢了。 毕冠林深知这位照夜队长的脾气,外人传他是高岭之花,除却裴铮的事几乎都不在乎,实则内里严肃刻板,非常认死理。 倘若蔺明繁真的打开心扉接纳殷长夏…… 不解决蔺明繁,就根本无法靠近殷长夏。 这位队长,枪/术一绝。 不能被拉开距离,得近距离攻击! 毕冠林可比疯化后的卓黎川动作灵敏太多,看这架势,原来是狗随主人,卓黎川所有的动作,都在潜意识模仿着毕冠林。 可现在正主已到,威力和熟练程度都比卓黎川更加厉害。 毕冠林借着手上的冲击波,身体飞快抵达蔺明繁的身边,然后腿击横扫,想要先下手为强。 蔺明繁丝毫没有动摇,侧身躲避,表情显得尤为冷淡。 他只知道,这家伙要对母巢动手。 这是他的束缚,也是他的救赎。 臣服也好,疯化也罢,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外人无权强行干涉,更别提在他眼皮子底下对母巢动手了。 蔺明繁拽住了毕冠林扫来的腿击:“你以为我只擅□□/术?” B级玩家之间的战斗,已经能用精彩二字形容。 蔺明繁往前一拉,腿部膝盖朝上,即将击中毕冠林肚子最脆弱的地方。 若是内脏破裂,胜负便能分出来了。 毕冠林怎会如他所愿,身体分明还停在半空,却用手上朝前制造出冲击波,身体飞快向后退去,冒着自己受伤的风险。 毕冠林在后退的过程当中,身体摔在了墙上。 他的喉间腥甜,却顾不上喊痛,用那只手掌对准了前方,手掌中间的温度极高,犹如烧红的烙铁。这股冲击波能帮他迅速移动,自然也能成为攻击敌人的招式。 他抬高了手臂,对准了蔺明繁。 毕冠林以为自己计划得逞,蔺明繁终究是没有自己反应灵敏。 而他却瞧见,蔺明繁脸上缓缓扬起的笑容。 毕冠林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恶意,直到蔺明繁追上了他,避开了所有的遮挡物,用枪口对准了他的大脑时,毕冠林才反应了过来。 糟糕,又变成远距离了! 蔺明繁:“你觉得是你快一点,还是我更快一点?” 毕冠林攻击的姿势变成被动防守,借由建筑物躲避,这才逃过一劫。 极其紧迫的战斗节奏,稍一放松就会被追到破绽。 毕冠林大口喘气,没想到殷长夏能蛊惑裴铮的爪牙。 蔺明繁不是号称对裴铮忠心耿耿的吗? 他对裴铮的信仰,可不是这样轻松就会改变。 如今裴铮不再和殷长夏一道,明显是这两人生了嫌隙,换言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蔺明繁自然该跟他们立场一致。 他怎么被殷长夏给抢了去? 殷长夏坐在高台欣赏:“漂亮的搏击。” 蔺明繁心神微荡,立马便在战斗中分神。 是母巢对污染物的吸引力。 自己竟然想虔诚的,伏在他的脚边,感受着末日荒凉中的一丝温暖。 蔺明繁心头发紧,根本不害怕这场战斗,反倒觉得殷长夏的一句表扬,比毕冠林所带来的的危机更要危险。 “请您好好在上面待着,别乱跑,免得给人添麻烦。”蔺明繁气恼的说。 殷长夏:“我又不是小孩,你搞错了立场。” 蔺明繁:“……” 那他是小孩吗? 回想起自己在被殷长夏控制着污染进程,蔺明繁更加生气了。 换言之,殷长夏的确扮演监护者的角色。 蔺明繁一步步朝着毕冠林走去,已经进入了废弃超市,用枪指着他,想要给他一个了结。 毕冠林大喊:“你不管裴铮了?” 蔺明繁动作变得迟缓:“队长?” 毕冠林:“……” 蔺明繁怎么会叫裴铮队长呢? 毕冠林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感情他被殷长夏和蔺明繁联手忽悠了。 可现在他们都在废弃超市里面,暗处的李蛹根本察觉不到他们说了什么,更别提在这个节骨眼上发动攻击了。 毕冠林:“裴铮不是想对殷长夏动手吗?你既然没有背叛裴铮,为什么和殷长夏为伍!” 蔺明繁:“队长要对……他动手?” 毕冠林蛊惑道:“是啊,你连这点都忘记了吗?你的枪口不该对准我,而是对准殷长夏。” 正巧时瑶也在这间废弃超市里躲着,听到这句话后,只想暗骂毕冠林不要脸。 万一蔺明繁真的叛变怎么办? 她心里乱作一团,而下一秒,她便瞧见蔺明繁朝着毕冠林开/枪了。 碰—— 毕冠林的腿部关节鲜血淋漓。 毕冠林的眼瞳满是震惊之色,视线缓缓下移,发现若不是他退后半步,便已经无法行走了。 蔺明繁:“哪怕是队长,也不能命令我把枪口对准他。” 看到这一幕的照夜全体更是哭爹喊娘,全然不知母巢对污染物的影响,还以为是蔺明繁自愿。 “呜呜呜,队长你清醒一点。殷长夏可是想要你的掌控权,他在暗中虎视眈眈的盯着你呢!” “别再虐毕冠林了,我人都快傻了。” “派去殷长夏直播间里打探情报的人呢?赶紧把他找回来啊。” “叛变了,死活拉不走,现在正和一堆人大喊崽崽威武呢。” 照夜全体:“……” 蚌住了。 游戏的天空忽然间又下起了酸雨,滴滴答答的飞溅在车棚上。 湿润的雨雾当中,还有快要融开的光线,黑色的污染因子颗粒更大,随风一起被大片卷来。 殷长夏望向了头顶,方才时瑶就有提醒过他,天空的乌云在跟着他转悠。 看得久了才发现,上方哪里是乌云,而是伸出一根根荆棘的污染物。 里城尚未脱困的居民,怔怔的看着这一幕。 “又是灾难级污染物……”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它们全都往这边聚集着!” “难、难不成是母巢?” 话音刚落,他们便被那些自上而下的荆棘给刺穿了大脑和喉咙,一具具的躯壳倒下,血水顺着排水沟流入了下水道之中。 分外惨烈。 然而那些荆棘,却完全没有对殷长夏动手,像是不敢靠近,又不愿让他离开,想用那些如螳螂镰刀一样的荆棘,将殷长夏围起来。 在殷长夏短暂的分神之中,毕冠林已经拼命反击成功。 毕冠林逃出了废弃超市,大笑了起来:“活该!哈哈哈哈,蔺明繁,你不是一向鄙夷掌控者铁则吗?自傲拥有原则,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在这种泥潭里,活下来才是真理!” 这样的蔺明繁,就像是独行侠。 他和普通人一样,会怕惧死亡,但却从不会背弃自己的原则。 也正因如此,才会在机缘巧合之下,崇奉着同样厌恶掌控者铁则的裴铮吧。 殷长夏看向了废弃超市,冰冷的酸雨飞溅在他的身上,看样子是货架全数倒塌的时候,蔺明繁没有选择追击毕冠林,而是保护了时瑶和小衣。 原来如此。 对弱者的怜悯。 在这种环境当中,他还保留着一些‘人性’。 毕冠林还在骂骂咧咧:“蔺明繁,你注定找不到理解你的人,你注定只能当个独行侠,成为玩家里的异类,你不会拥有真正的队……” 那句话尚未说完,便看到了外面的惨状。 太多人死去了。 而上方的重度污染物,就连他都以为是乌云,哪知道如此厉害。 四面全是尸体和血水,而殷长夏坐在车顶,被荆棘编织而成的笼子围住,他的身上也全都被酸雨所淋湿,目光稍冷的看向了他。 毕冠林哑然,仿佛被扼住了喉咙。 他仿佛身处于死亡中心。 殷长夏从车顶跳了下来,那些荆棘竟然不敢靠近他,随便被殷长夏伸出手一戳,便害羞似的猛地伸回了乌云当中。 无声、轻柔、没有半点用力。 然而正是这游刃有余的模样,当殷长夏缓缓行走过来的时候,毕冠林才会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你到底用了什么道具?” “还是说这是你的载物?” 毕冠林竟后退了一步。 正因为他深知灾难级污染物的厉害,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殷长夏不仅不怕,甚至还在逗弄它。 他忌惮着上方的灾难级污染物,又忌惮着殷长夏。如此分神,终究是被殷长夏找出了破绽。 待到两人终于拉近了距离,殷长夏拿出怀中的巨树之心,疯狂生长的藤蔓阻隔了前方的道路,将他们束缚于一个小空间之下。 巨树之心和蛇鳞藤的结合,会使得蛇鳞藤威力增加。 不光如此,蛇鳞藤还吃下了阴玉。 殷长夏朝着前方伸出了手。 那些疯狂滋长的藤蔓,也像是在模仿着殷长夏的动作。 藤蔓迅速组合,很快便化作了一只巨手,一掌拍向了毕冠林。 他不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视角,趁着他们对战时观察者四周,而变成了入局的视角。 殷长夏:“我对你们的算计没兴趣猜下去了。” 毕冠林这才反应过来,殷长夏一直没动手的原因,是想找附近的李蛹! 殷长夏低声道:“既然想观察我,那就观察个够。” 他按着毕冠林的后脑勺,不让他动弹。 正在此刻,前方车站临靠的灯塔处,已经有绿色的气体排泄了出来,离他们的距离根本不远,恐怕短短时间便要飘过来。 毕冠林心头发虚,原本是他设下了局,害怕的竟成了他自己。 上方的灾难级污染,似乎惧怕着毒气,不敢再做停留,很快便飘离了这个地方。 毕冠林被殷长夏捏着后脑勺,在地上不停的摆动着身体,挣扎了起来:“你……妈的,再不走,我们谁都上不了列车。” 殷长夏按着他:“不是你想玩的吗?” 话到此处,他的右手已经化为了白骨,死死的按压了下去。 瓷砖地板生出了裂缝,让毕冠林头昏脑涨:“你……!” 殷长夏:“玩嘛,就要玩尽兴,玩彻底。” 毕冠林身体发颤,手脚都放在了地上,紧咬着牙关,眼球都在外凸,几乎用尽全力的喊道:“放、开、我!” 他的力气极大,用钢铁制成的手已经生出了裂痕。 殷长夏被这股力道给冲开,朝后退了几步:“看来你有了想玩的想法了?” 毕冠林大口喘息,发现自己的牙齿都碎了一颗。 他毫不在意的吐出一口血,无声的笑了起来:“殷长夏,你的脑子真是有病。没听说吗?北境母巢就快到了,他一定是这场游戏的boss,不然也不会聚集那么多灾难级的污染物了。我看不等毒气浓度达标,等他一过来,我们都得玩完!” 殷长夏面无表情:“……哦。” 毕冠林:“……” 他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殷长夏,就仿佛是在一个更高维度的视角在看自己那样。 太傲慢了! 如果不是蔺明繁削弱了他的体力,废了他的道具,殷长夏能这么轻松的赢下他吗? 毕冠林:“浓度至3%,会呼吸困难;浓度至5%,会全身麻痹;浓度至8%,会生出幻觉;浓度至10%,就会彻底死去。你看……整个审判之都,在一点点被毒气吞没。” 殷长夏:“所以呢?” 毕冠林:“……” 这家伙是真的不害怕? 毕冠林终于使出了杀手锏,厉声喊道:“卓黎川,你还要耽误多久!?” 那颗巨大的眼球,竟然在缓缓缩小身体,像是被人汲取了能量。 起初它还有三四十米的高楼大厦一样高,然后变得越来越小,最终变得一掌可握。 懦弱的卓黎川吸收了能量,皮肤冒出一个个青紫的水泡,又立即复原,如此反复,直至全身都被污染了一次。 他低着头默不作声,在酸雨里像是被淋成了一座雕像,终究是为掌控者献出了全部。 可悲的全部。 卓黎川已经奔向了这边,畸变后模拟出的巨大触/手,正掐着唐启泽的脖颈,将他悬吊在了半空。 殷长夏:“放开唐启泽。” 卓黎川却像是没有听到那样,只是低着头,什么话也没有回答。 他不敢靠近殷长夏,理智做出了判断,殷长夏身边是危险的。 哪怕是恢复他渴求的人格和人性。 卓黎川:“交……换……” 他每说一个字,便要长时间的停顿,仿佛污染给他带来了极大的痛苦,连声带都扭曲了起来。 殷长夏低头看向了毕冠林:“你想要这种主人?” 卓黎川:“……” 殷长夏:“救他,是出自你的本心吗?” 卓黎川抬头看向了他,却不敢多做停留。 太危险了。 光是看上几秒,便会生出想要靠近的想法。 这就是母巢? 如果他是被他污染的,恐怕早已经撑不住了。 卓黎川:“是。” 毕冠林低低的笑了起来:“污染……哈哈,可真是杰作啊。把本来不中用的棋子,竟然可以变成这样强大。” 这样的笑声,融化于酸雨之中,在耳膜里扩散开来。 他是真心信奉污染,觉得污染能够扩大玩家实力。 卓黎川:“你呢?真心想救他?” 殷长夏:“是。” 这样的直来直往的问话,很快便结束了。 卓黎川拽起唐启泽,捏紧了拳头,正要朝着他打下去。 前方传来殷长夏的声音,透着威胁和寒意。 “你敢殴打他试试?” “你殴打他一下,我就殴打毕冠林十下;你殴打他两下,我就殴打毕冠林百下;你殴打他三下,我直接把毕冠林的双手给扯下来。” 殷长夏的眼瞳里毫无亮光,藤蔓已经将毕冠林的身体给卷了起来。 两边一时间陷入了僵持。 毒气浓度越来越多了,不能再在这里耽误下去,得朝着车站进发。 来不及了。 率先受不住的是毕冠林,不得已冒险为自己制造出机会,奋力挣扎着,利用道具制造出一丝空隙,白色的袍子飘散空中,想要让殷长夏思维变得混乱。 得找一件事来刺激他。 毕冠林舍弃了钢铁手掌,朝上打了出去,将天边的乌云给炸裂,漏下了一大片的污染。 原来方才那只飘离的灾难级污染物,竟然在和殷长夏短暂的接触时间之中,拿回了一丝人格,生出了担忧的情绪。 它并未完全离开,就被毕冠林抓住机会利用。 污染如掀翻的大盆,骤然向着唐启泽和卓黎川泼了下去。 在这么多的污染之下,他们极有可能已经畸变得不像人类了,如果是重度污染,就连殷长夏自己也无法唤回他。 这样一幕,的确刺激到了殷长夏。 毕冠林已经趁着他失神的片刻,脱离了藤蔓的束缚,飞快的朝着远方逃离。 明明只是一次试探而已,损失未免也太惨重了。 李蛹害他! 竟然告知他的时候,故意曲解了殷长夏的实力。 酸雨倾盆落下,在地上积成了水洼,地上满是污浊。 殷长夏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的名词。 游戏的声音终于响起—— [觉醒程度:三级。] [恭喜您,已完全觉醒,正在为您拿回记忆。] [正在拿回考核官全部权限,已成功。] [正在向全体玩家通报游戏任务,已完成。] 此刻所有玩家,觉醒的、未觉醒的,脑海里通通响起了游戏的冰冷的声音。如此做派,是在让考核官凌驾于他们之上。 他们停下了手中的厮杀,任由鲜血飞溅,内心翻起汹涌的波涛。 唯一考核官? 这个游戏,竟然还有人敢报名考核官任务? 谁这么大的胆子! 第134章 第五章 第五章 [告游戏内全体玩家——] [本场游戏唯一考核官已成功觉醒, 游戏通关任务正在公布。] [一、登上‘往生’列车。] [二、找出正确的行驶路线图。] [三、成功活到第五站。] 没想到通关任务,竟然在进入游戏这么久之后才公布了出来。 游戏对考核官优待,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不过得到了什么,就要付出同等的代价。 游戏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在A级玩家的对赌协议下, 还敢接下考核官任务…… 这已经不是胆子大不大的问题了, 那人真是自己找死。 “可别再让游戏难度提高了。”众人在心里暗自祈求着, 动作只迟缓了数秒,便又投身于厮杀当中。 [请所有玩家在十五分钟之内登上往生列车, 失败则当场抹杀。] [倒计时正式开始。] [00:15:00。] 听到这里,姜允连忙询问:“队长, 我们真的不用去帮忙?” 而被他称为队长的这人, 始终一言不发。 头顶盘旋的乌云乃是污染物聚集,毕冠林使了阴招, 让上面的东西宛如瓢泼一般倾下,唐启泽和卓黎川一同被污染埋葬,这一幕刺激了袍子的发育。 白色的袍子和黑色的颗粒,都漂浮于半空, 互不相融。 姜允:“队长?” 李蛹从沉思之中苏醒:“那种杂碎,还不配让殷长夏输。” 分明是他自己设下的局,此刻竟然在痛骂毕冠林。 姜允一时间难以理解,毕竟殷长夏破坏了李蛹的计划, 中断了秦封的半鬼王化。 这样的深仇大恨,必须百倍回报。 然而姜允却从斜斜的绑着绷带的半张脸上, 看出了一丝的不甘心。 他在不甘心什么? 不甘现在即将打倒殷长夏的人是毕冠林, 而不是他吗? 姜允为自己这份理解惊出了一身冷汗, 也不敢点明, 只是僵硬的发问:“那些袍子飞散到殷长夏的体内, 殷长夏又成功被毕冠林刺激,到底会发生什么?” 李蛹沉声道:“会引发狂化状态的恶化,并且再也无法通过对接来降低狂化值。袍子还有另一个作用,50%,狂化值就会转变成毒/药,令他失去思考能力。” 姜允惊愕的问:“毕冠林是想让殷长夏自取灭亡?” 李蛹的眼瞳里堆满了红血丝,没有告诉姜允,如果载物达到融合,白色袍子就不会起作用了。 但达到第三步融合的人屈指可数,A级玩家里也仅有一个薄临锋。 太难了。 毕冠林这杂碎,果然目光短浅! 双方对决就得酣畅淋漓,就得你争我夺,即使害了对方身边所有人都无关紧要,那充其量只是组成四肢的‘棋子’,却唯独不可以损坏‘大脑’。 否则索然无味的对决,又有什么意思呢? 即便是再重复一百次,也不可能提升实力。 李蛹脸部肌肉用力,被绷带重重蒙住的眼睛里,已经渗出了淡淡血痕。 姜允大惊失色:“队长!” 李蛹仍未察觉到痛楚那样,朝着远方看了一眼。 “不会再有了……” “像殷长夏这样的对手。” 听到这里的姜允,心里溢满了诧异,却害怕李蛹本人察觉出来。 姜允提醒道:“队长,还有十五分钟了……” 李蛹转过头去,表情变得冷凝:“走吧。” 然而话音刚落,两人便听见了后方传来的剧烈轰鸣声,碎石和玻璃朝外飞溅,其中一块打在了李蛹的后背上。 李蛹的脚步微顿,朝后方看去。 许久之后,他爆发出了笑声:“哈……哈哈!” 殷长夏果然没让他失望。 在那片火光之中,李蛹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他为之兴奋的东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没有任何停留,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奔向前方的往生车站。 [尊敬的人类阵营之主,玩家师红菲(已觉醒)向您发出申请。] 李蛹露出阴暗的笑容:[同意。] 这场对赌协议,果然不能轻易结束。 他会在往生列车等着殷长夏。 — 城市的天空布满了乌黑的色块,酸雨还在下,大颗的砸落在了头顶发丝之间。 地上的水洼之中,满是尸体里流出的血水,像是积得太满,很快便要向内溢出来。 殷长夏低着头,此刻已经完全拿回了记忆。 在觉醒之初,束缚于半鬼王的规则也消失殆尽。 庞大的鬼力从右臂溢出,以及对接时的红线。 毕冠林呆愣的望向了那边,瞧见殷长夏的后方漂浮着一个人。 他身着刺目的红衣,像是欲燃的榴花。 毕冠林无法看清他的容貌,率先便被那强烈的压迫感袭击。 头皮在发麻。 全身都叫嚣着危险。 毕冠林本来已经逃跑,然而在被盯上的那一瞬间,身体就不听使唤,双腿沉重得像是灌了铅。 他朝下方看去,发现几只猩红的鬼手正拽着他。 毕冠林眼瞳紧缩,恐惧犹如一把钝刀,割得他的大脑也鲜血淋漓。 毕冠林索性站直了身体,朝着后方喊道:“你的身体里被植入了袍子,狂化值上升到一定地步,你身体的五感就会出现问题,还不命令那东西停下?” 殷长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宗昙从后方缓缓覆上了他的面颊,每次暧/昧的摩挲,都带着强烈的侵略感。 然而他却不是在笑,表情里充满了冰冷。 仿佛是在宣誓所属权。 殷长夏耳膜旁不停的响着游戏提示—— [狂气值上升中,41%,42%……] 对接竟然不管用? 不仅无法压制狂气值,还使它不断往上攀升? 殷长夏竭力扼制着自己被挑起的情绪,呼吸急促了起来,可那么多的污染从天空瓢泼而下,饶是他在扮演着母巢,都无法救回唐启泽了。 “你真是该死。” 殷长夏从喉咙里发出这几个字。 瞧见他浑身紧绷的模样,宗昙将苍白的手放在了他的头顶,在对接所产生的独特空间下,两人得以触碰。 战栗感覆盖了心慌和愤怒。 宗昙只是那轻轻一下,便很快站在了殷长夏的面前。 “收敛愤怒,你能做到。” “现在的你,不应该有太过强烈的情绪。” 殷长夏只感觉头顶有微微发麻的触感,面颊不受控制的烧了起来,产生了犹如吸食罂粟一样的快/感和麻痹感。 这是对接带来的副作用。 [狂气值43%,44%……] 殷长夏如梦初醒,垂下了头:“可是……” 鬼火一簇簇的亮了起来,借由空气里的污染为原料,很快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将他们包裹了起来。 宗昙:“我替你愤怒。” 那几个字重重的砸在了殷长夏的心头。 耳旁的狂气值提示停止了。 毕冠林想要逃脱,却始终被脚下的鬼手给束缚着,阴气大盛之时他才瞧清了宗昙的全貌。 这一定是最接近鬼王级别的鬼物了。 毕冠林的嗓子发干,死死的看着前方,无法挪开眼。 哪怕是薄临锋的载物,也不会有这么强劲的鬼物。 拥有三个游戏内核,便能得到设计游戏的资格。但一开始都会从最低级的E级开始,A级玩家人人都想要鬼王镇守,不就是因为这是升A级游戏的关键吗? 毕冠林:“据说鬼王已经消失了一千年,你是想把自己载物里的鬼魂培育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鬼王吗?” 殷长夏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全数埋藏于乌云之下,仿佛沾染了那些漂浮于空气里的黑色颗粒。 “那不应该是所有A级玩家所追求的东西吗?” 这样理所应当的态度,让毕冠林怔在原地,再也问不出声。 他想要嘲讽殷长夏,这种事情就连薄临锋也没有做到。 然而宗昙的存在,却重重的打了他的脸。 这家伙,难道真的比他更接近A级玩家? 空气里不断有恶臭的味道袭来,那是灯塔侵袭而来的毒气。据说当年可以做成无色无味,但为了人类的安全和提醒人类赶紧逃离,便被故意做成了绿色和恶臭的样子。 逃离? 这个词仿佛随恶臭一起卷入毕冠林的大脑当中。 一想起A级玩家会议上,那被金色光柱包裹照耀下的A级玩家,毕冠林便觉得那是噩梦。 他分明想要追寻,地上像是裂开了一个巨大鸿沟,令他再也无法跨过去。 而身旁的殷长夏,却和A级玩家侃侃而谈,和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无论是仇视也好、欣赏也罢,那都是毕冠林梦寐以求的。 为了能和队长熊天意并驾齐驱。 毕冠林无法原谅这个抢走自己位置的人,便想要通过这次直播,好让那些人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到底谁才更适合A级玩家的位置。 “我不会输给你!” 眼看着已经无法逃掉了,毕冠林拿出了针/管,里面满是黑色液体。 他想也不想,便注射到了自己的腿部。 这可是那个人给他的B级道具。 腿部的肌肉在极速增加,毕冠林开始七窍流血,而他却很快挣脱鬼手的束缚,低头冲向了殷长夏。 然而挡在他面前的是一座高墙。 宗昙的鬼爪伸长,轻易刺穿了他的肚子:“那东西是谁给你的?让你现在半人半鬼,不……更接近鬼物?” 毕冠林吐出一口血:“你上当了。” 宗昙发现自己的手无法拔出,毕冠林肚子的肉在蠕动,绞着他的手部不放。 宗昙笑了起来:“那又如何?” 他这个样子,仿佛是主动奔向陷阱一样。 真的会有主动加深难度的人吗? 毕冠林无法理解,原本是他布下了陷阱,想要借此毁掉他的手,可宗昙的模样却让他再度生出了恐惧。 不对劲! 这只鬼十分异常! 毕冠林再想逃脱已经来不及了。 他不断的挣扎了起来,却发现宗昙的利爪在他的肚子里搅动。再强的再生能力,都还是会有疼痛,这不禁让毕冠林痛到骂娘。 “啊啊啊——” 毕冠林眼球外凸,痛到浑身发颤,“你这个疯子!” 宗昙:“我说了,现在,我很愤怒。” 可他又没惹他! 毕冠林嘴里吐出了好几口血,裴铮分明说过,这东西会对鬼物产生作用的。 宗昙:“到底是谁?” 毕冠林快要晕厥:“是……裴铮。” 宗昙拔出了手臂,连看也没看一眼,冷声说道:“看来是江听云的小把戏,用那些蜘蛛提炼的东西,来伪装B级道具。” 毕冠林哪里知道江听云是谁。 他敢过来这边,不光是因为一直在等待机会,也是身后足有两位A级玩家的支持。 毕冠林这次的身体并未愈合,他缓缓向下望去,瞧见自己的伤口处,浮动着几只蜘蛛,在他的伤口处爬来爬去。 毕冠林眼睛瞪得犹如铜铃。 被一个李蛹害了也就罢了,没想到又被一个裴铮给害了。 毕冠林终于明白了自己在他们两人眼中是什么,不是A级玩家预备,也不是和他们同等的存在,而是能够随意使用的工具。 他们看待殷长夏,和看待自己的时候,根本就不是一个次元。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的声音里带着愤怒和呜咽,转眼便发现自己已经身至悬崖。 毕冠林无力的垂下了头,从伤口处生出无数白色蛛丝,朝着殷长夏袭击。 而此刻的殷长夏已经能够控制住自己,拔出了那把金色的匕首,覆盖了宗昙的一缕火焰,然后朝上割去。 然而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割断蛛丝。 奇怪? 宗昙已经回到了殷长夏的身边,将他拽到了自己怀中:“以活人的阳气和血肉为巢,江听云倒是开始恢复本性了,这些蛛丝不是这么容易能切断的。”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毒气快过来了,不能恋战。” 宗昙:“放心,蜘蛛很快就要吞噬他了。” 毕冠林抱住了自己的头,陷入了深深的痛苦里。 然而蛛丝仍在无差别攻击,尤其是追着鬼火行动。 殷长夏瞧见了宗昙的手臂,终于发现了问题:“你的手……?” 宗昙满脸的阴翳:“江听云以为这样就能算计得了我?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他放开了殷长夏,将鬼火附着在自己的身上,鬼火已经开始燃烧他身上的嫁衣的长袖,底部已经开始烧焦。 手臂上爬满的蜘蛛,终于停止不动,退而求其次的落下了蜘蛛的纹路。 这样大的痛苦,宗昙连坑都没有坑一声。 殷长夏有些心疼:“这蜘蛛纹……” 宗昙露出不在意的表情:“我成为镇棺人的时候,可是被活埋。那么深的痛苦都尝试过,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虽然的确是这样…… 殷长夏心头却生出了几分不爽,伸出双手捧着他的面颊,将他拉到自己面前:“人不应该习惯疼痛!” 习惯疼痛过后,整个人就会麻木。 而麻木之后,便会哄骗自己不在乎。 但疼痛就是疼痛,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 宗昙微怔,记忆里还是头一回被殷长夏这么呵斥和说教。他却觉得心情极好,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哪怕是殷长夏胆大的捧着他的脸,宗昙也觉得是甜的。 “噗。” 果然…… 就只有殷长夏会这么对待他。 旁人不是惧怕就是算计,他已经看得太多,看得太腻。 殷长夏:“有这么好笑?” 宗昙微扬着唇角,已经用自己的反应回答了他。 殷长夏:“……” 既然毕冠林已经失控,便不用太过专注。殷长夏将目光放到了另外一边,如今正在大量污染中央的唐启泽和卓黎川身上。 饶是他扮演着母巢,也是个人类。 游戏太阴险了。 如果换做别人扮演母巢,又尝到了能够控制污染进程的甜头。在未觉醒之前一定会去触碰那条禁忌线。 然而可笑的是,倘若真的这样做了,就会从人类变成污染物。 那是自取灭亡。 考核官任务,也会面临失败。 殷长夏面露焦急,纵然他能进行感染,但自身对感染的抵御能力却相当薄弱。 该怎么办? 正当此时,本该陷入精神错乱的毕冠林,突然下达了掌控者指令。 “黎川……” 污染堆起了反应。 唐启泽和卓黎川本被压制在下方,那些黑乎乎的污染物,便是一片垃圾山,也是盖在他们身上的一层黑色幕布。 而此刻的污染堆却如波浪一般上下起伏,一浪推一浪,快要从最深最厚的中央突破出来。 一个黑影渐渐挣脱而出,从里面一跃而出,四肢都趴在地上,身体后方衔接着一条钢铁制成的尾鞭。 那是刚才…… 毕冠林的手掌? 他的身体已经彻底畸变,失去了人类的形态。 想起方才卓黎川唯唯诺诺的模样,却变成了这样凶狠,倒叫人唏嘘。 卓黎川一步步走出了污染堆,尾巴还拴着一个人。 那是唐启泽! 卓黎川的目标是救出毕冠林。 “休想!” 殷长夏想起了掌控者铁则,看来毕冠林是对卓黎川下达了救出他的指令。殷长夏立即动用了蛇鳞藤,冒着蛇鳞藤被蜘蛛侵染的风险,将毕冠林给一重重的围困其中。 宗昙也用了鬼火,在蛇鳞藤外围形成了包围,这才彻底迫使毕冠林安静下来。 殷长夏看向卓黎川:“把唐启泽还来,我就把你的主人交给你。” 然而他的话已经毫无作用,卓黎川没有动弹。 不行吗? 重度污染,无法再挽回了。 殷长夏心口发紧,害怕唐启泽也变成这个样子,必须要赶在这之前把他要回来。 不同于此刻的卓黎川,毕冠林仍然保留一丝理智。 毕冠林用身上的血烧灼着包裹他的蛇鳞藤,但眼前的蛇鳞藤已经不光是低级邪物了,它由C级道具的巨树之心,B级道具的阴玉组成,再加上宗昙的鬼火,根本无法简单破防。 毕冠林放弃了挣扎,冷声命令道:“那就进行交换。” 反正他也拥有了最强的棋子。 灾难级的污染,不比半鬼王差! 毕冠林再次感叹污染的好处,甚至在内心歌颂了起来。 也不知道那个北境的母巢是谁,听说他能随意控制污染旁人,不过还好是原住民,而不是玩家。 殷长夏:“我数一二三,同时解开束缚。” 毕冠林不情不愿的说:“……好。” 现在他们两边都被逼得太紧,已经无法在这个节骨眼上使诈了。 没有在十五分钟之内登上列车的玩家,就会被当场抹杀。 “一。” 在声音开始的同时,紧张的不是殷长夏,反倒是毕冠林。 但愿殷长夏不要违约的好。 “二。” 唐启泽似乎苏醒,身上虚软无力的望向了殷长夏。 唐启泽知道不应该放走他们,此刻应该开口提醒殷长夏。 可手里藏着的东西,万一被这两人发现,一定会被抢走的。 唐启泽在心里做出了权衡,内心充满了自责,死死的将这东西护在了怀中,没有在这个时候开口。 “三。” 话音落下的同时,两边同时放了手。 两边都朝着各自的人质奔了过去,根本不敢停下脚步。 卓黎川放下了唐启泽,把他的身体朝上一抛,便犹如闪电一般冲了过来。 在抛唐启泽的时候,他的手臂伸展极长,露出血红的肉,上面凹凸不平,显得异常狰狞。 果然已经被重度污染了。 唐启泽的身体朝上抛得极高,殷长夏才发现毕冠林保留了最后一招,肚子伤口的蜘蛛向外爬出,正腐蚀着蛇鳞藤。 藤蔓很快便只剩下最后那一根。 殷长夏内心立即便做出了抉择,不再用这根束缚着毕冠林,而是接住了上方的唐启泽。 趁着这个机会,卓黎川也将毕冠林给救走。 卓黎川远远望向了殷长夏,只是一眼便离开了这个地方。 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只要是支配旁人的那一方,不会有任何例外。 被殷长夏夺走了掌控权的人,也会像他一样凄惨,或许殷长夏会做得比毕冠林更为过分。 想到这里,卓黎川的心里才好受了一些,仿佛想象着别人的凄惨,便是他不至于崩溃的源泉。 毕冠林赤红了眼:“愣着干什么?还不加速!” 卓黎川:“……” 靠近殷长夏后所找回的短暂人格,也会随着时间烟消云散吧? 卓黎川没有任何留恋,离殷长夏越远,脸上的表情越是麻木。 天空的酸雨下得更大了,每一颗都大得离谱,浑浊的水珠在地上倔强的不肯散开,聚集成越来越多的污染。 时瑶已经从废弃超市里走了出来,用手捂着鼻子:“别再打了,浓度已经到3%了,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前往车站!” 殷长夏没有继续追击,反正他们的目标是车站,迟早会再次碰上。 这里不是打架的地方。 唐启泽吓出一身冷汗,看到殷长夏选择自己的时候,内心满是酸胀的滋味。 他又一次被殷长夏给救了。 不过比起二次载物继承的那一次,他已经成长了。 唐启泽连忙告知殷长夏:“看我拿到了什么。” 时瑶定睛一看:“车票,还有……列车构造图,停经路段……天呐!” 时瑶捂住了嘴,没想到那样危急的时刻,唐启泽还能拿到这些东西。 这是重要信息! 难怪唐启泽刚才没说话。 他哪怕中断一句,都会被对方发现。 殷长夏:“这些东西是你在哪里拿到的?” 唐启泽:“就是那颗大眼珠子,它压着的地方,就随意丢着这些东西。” 只不过那个时候卓黎川正吸取着污染,没有留意到这些。 唐启泽捡了个漏,当然害怕被发现了。 时瑶兴奋的说:“太好了,有了这些东西,咱们在列车上,简直事半功倍。” 通关任务里面,可有一条是找到正确的行驶路线图呢! 殷长夏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机缘巧合之下,得到这么重要的东西,不由的露出了笑容:“干得漂亮。” 被他这么一夸,唐启泽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摸了摸后脑勺,又借由镜片看到了宗昙,突然想起了直播:“现、现在……” “我知道。”殷长夏没有任何慌张,表现得十分沉稳,“如果不是特殊扭曲下的空间,家园里的玩家,并不能看到载物里的鬼魂。” 唐启泽这才松了一口气。 殷长夏:“你刚才说,离这里仅有十分钟距离是吧?” 唐启泽:“毒气蔓延得很快,得抄近道,我们赶紧走。” 他真是成熟了许多,往日一定还需要反应的时间,哪里能如此镇定的处理这些事情。 殷长夏眼露笑意,这才瞧见唐启泽的身上已经被染上了大面积的黑东西了。 殷长夏拽住了唐启泽:“脱衣服!” 唐启泽:“这、这么突然?” 再一看旁边宗昙不善的眼神,唐启泽觉得魂儿都快下没了。 他哪里敢劳烦殷长夏动手,赶忙乖乖将衣服给脱了下来。 等上半身全露出来的时候,唐启泽才发现自己被污染得有多么严重,后背已经满是污染了。 唐启泽吓得脸色泛白,污染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他已经通过卓黎川明白了。 怎么办? 唐启泽如坠冰窟,也不敢靠近殷长夏和时瑶,害怕自己反害了同伴。 他退后了好几步,笑得一脸难看:“……你、你干脆拿走我的掌控权吧,这样至少我变成了怪物,也能和你们一起,而不是被孤零零的丢在这个游戏里。” 殷长夏:“你说什么呢?快过来,要是污染再深一点,就……” 唐启泽砸下了大颗大颗的泪水,生出了许多害怕。 饶是这样,他仍然对殷长夏说:“我不能再连累你!” “之前二次继承的事,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懊悔,多么不甘心。” 唐启泽声音沙哑,满满的痛苦,“我早点认清楚自己的资质就好了,这样的话,我也不至于紧巴巴的拽着载物不放,而是跟你一起去食欲那个游戏!” “其实,我可喜欢这支队伍了。” “我什么都比不上大哥,这是唯一让我骄傲自满的一点。” 时瑶无奈的笑了起来,看向了殷长夏:“怎么办,夏哥,还要听他真情流露一会儿吗?” 殷长夏:“我倒是想听听看,但他背后的污染再不处理,就要来不及了。” 唐启泽:“?” 殷长夏:“我是北境母巢。” 唐启泽傻了,所有情绪都收敛了起来:“……哈?” 殷长夏:“我能控制感染进程,也能选择某个人,顺道感染他。” 唐启泽声音都在哆嗦:“那、那感染过后呢?” 殷长夏唔了一声:“待在我的身边,就能保留人格和人性。” 唐启泽:“……” 气氛静默了三秒,唐启泽想起了刚才的真心告白,从脚红到了脸。 啊啊啊,社死了。 现在还是在直播! 那岂不是,全家园的玩家,都听到了他那番话? 唐启泽一脸想死的表情,突然间蹲在了地上,恨不得时间能够重来。 殷长夏笑出了声,开始为唐启泽控制污染进程,无数白丝伸了出去,仿佛神经线一般,还散发着点点萤火的光芒。 [尊敬的考核官,玩家唐启泽(已觉醒),请求加入污染物阵营!] [同意。] 如此一来,唐启泽便成为了他们一员。 殷长夏擦了擦额间汗水,询问着时瑶:“蔺明繁呢?” 时瑶:“还在废弃超市里面呢。” 唐启泽可怜巴巴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无论如何也不想接受自己社死的现状。 唐启泽想着里城的路线图,涨红着脸努力岔开话题:“正巧,我们就要走废弃超市,我们全部进去!” 众人点了点头,才一头奔向了废弃超市里。 这一次太过惊险,倘若不是毒气时间已经到了,他们又良好的应对,恐怕那两人的幕后之人,就要临门插上一脚。 蔺明繁还坐在地上,始终未能发话。 刚才那精彩的一幕,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殷长夏分明有更好的办法,直接抛弃唐启泽便好,这样便不会放跑卓黎川和毕冠林。 然而他却没有这么做,宁愿损失一些利益,也不会抛弃队友。 “为什么?” 蔺明繁发出了疑问。 殷长夏之前感染蔺明繁,已经建立了情绪联系,自然能够明白蔺明繁那边传来的波动剧烈的情绪:“下一次遇上他们,我一定能打败他们,所以放走一次又如何呢?” 又如何呢? 原以为傲慢这种性格,蔺明繁会以为自己无比讨厌。 然而这话由殷长夏说出口,却成了定心石。 蔺明繁无奈的笑出了声,仿佛落败一般,失去了抵抗。 殷长夏一定不会知道,自己让旁人见到的并非人性的卑劣,而是人性的高尚,这一点对于他而言有多么重要。 蔺明繁怔怔的望着,仿佛那就是自己一直以来在追寻的东西。 他缓缓站起身,这一次竟然是主动跟上了他们。 唐启泽:“走吧,去车站!” 几人抄了近道,用尽了全力朝前奔跑,从未觉得自己的速度能这样快。 此刻里城已经完全封闭了,只剩下这唯一的出口,毒气浓度也快要达到5%了。 在如此惊险和紧张的时间之中,他们终于瞧见了前方的车站。 车站到了! 那是钢铁和管道衔接而成的地方,看不到任何的缝隙,为的就是能够防御污染物。 前方传来了广播的声音,往生列车彻底映入了眼帘。 那是一辆五节长的列车,每一节的车厢却远比一般列车更长。它通身漆黑,浑身气势逼人,仿佛像有生命那样,即将要活过来似的。 “告诉列车长,有新人过来了,需要检票吗?” “他们手里有车票就给检票,反正都会被丢到第五号车厢。” 护卫队的人正把入站口重重包围,没有车票想强行上车的人,全都已经被处死,周围的尸体比里城污染物杀死的还要多。 这里堪称天堂,也是地狱。 广播再次传来—— [尊敬的乘客,列车还有最后三分钟发车,请携带车票的乘客,前往五号车厢接受检验。] 众人急急忙忙赶到了列车尾部,发现前方的毕冠林和卓黎川刚刚上车完毕。 五号车厢会聚集一堆的里城人,他们也会在这里渡过第一个三天。 倘若里面混杂着污染物,他们就会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被污染物杀光。 在之后,列车会放出毒气,将五号车厢清理干净。 五号车厢,也称之为死亡车厢。 毕冠林感受着自己的体温越来越冷,也不知道自己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他看着完好无损的殷长夏,内心的嫉妒再次涌了上来,突然间对检票员喊道:“别让他们上车,他们……” 殷长夏表情冷凝:“你想说什么?” 毕冠林正要继续开口,下一秒,耳旁便传出了游戏的提示音。 [正在传达考核官的意愿——] [污染物阵营,将暂时拒绝玩家毕冠林的申请。] 毕冠林睁大了眼,内心满是震惊。 待殷长夏他们已经进入了五号车厢,毕冠林仍未反应过来。 “污染物阵营?” 毕冠林失声的喊,“难道……!” 他当初还以为,污染物阵营肯定就是敌对方了。 谁能料到,竟然可以选择阵营加入。 而唯一能够批准污染物阵营的加入名单的人,就是殷长夏! 殷长夏笑弯了眼,可说出口的话却带着威胁:“你再提一个字试试?” 为这件事震惊的不光有毕冠林,还有家园里观看直播的全体玩家。 “竟然是……阵营和阵营之间的对抗。” “人类阵营和污染物阵营?妈的,是我格局小了,我下意识的以为玩家全是人类阵营。” “这已经第几次反转了?我在看直播之前,根本没料到这场对赌协议有这么精彩,呜呜呜。” “进入污染物阵营是不是有限制?还是殷长夏自由选择?救命,我太好奇游戏里的玩家知道殷长夏污染物阵营掌控者后的样子了。” 他们纷纷讨论,甚至模拟游戏的时候,都在研究思索着殷长夏会如何选择。 这样专注的模样,根本不亚于他们自己参加游戏的时候。 正当此时,突然有一个玩家抬头看向了直播面屏,想继续观察殷长夏的一举一动。 然而只是那一眼,他的面颊开始由兴奋变得苍白,继而变得惊恐万分:“啊啊啊——” 第五号车厢出事了! 第135章 第六章 第六章 第五号车厢出事了! 殷长夏刚坐在了椅子上, 便感受到了脚底的松软,就像是进入了活人的体内。 车厢内冷硬的钢铁和管道,开始增殖一般长出了血肉。 起初不过是细小的圆形颗粒, 逐渐堆积了起来, 很快便完全遮住了管道。 就连车窗和座椅, 也覆满了肉粒。 “嘻嘻……” 不知从何时,耳旁响起了阴森瘆人的笑声。 殷长夏身体僵直,赫然看清了前方所有人的肩膀, 都悬吊起了两盏灯。 而刚才被声音吸引的人,不自觉的转过了头, 想看清声音的来源。 他们刚转头,肩膀处的灯光便就此熄灭。大量生机勃勃的阳气向外飘散, 他们的身体也变得消瘦,全都被勒住了脖子一样,不停的抓挠着喉咙,指甲深深刺了进去。 一道道狰狞的血痕, 落在了他们脆弱的脖颈上。 “痛……啊啊啊。” 惊恐的目光, 粗重的呼吸, 以及指甲里累累的血痕。 殷长夏没有回头,拽住了离他最近的那个人:“喂!” 而他的力气竟然如此之大, 直接挣脱了殷长夏的手, 不断的抓挠着自己的脖颈。 终于到最后,他的脖颈血肉模糊, 鲜血沾染在领口处, 弄脏了整洁的衣衫。 “救……救我。” 他说这话已经是出气多, 进气少了。 惊悚感如细针一般刺激着神经, 脚底的松软在提醒着众人, 他们登上往生列车,绝不是安全了,而是新一轮的地狱。 所有人都怔怔的看着这一幕,冷汗顺着额头砸在了地上,肩膀好像压了两座大山,令他们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重量。 第一排的时瑶正要转头,却被殷长夏厉声阻止:“别转过来!” 时瑶僵在了原地,摆正了自己的身体。 她方才还坐得笔直的谈笑,而如今却微微弯着腰,一种蜷缩的模样。 那是下意识保护自己的姿态。 列车内的空气更加难闻了,满是铁锈味,温度也似乎有所下降,呼吸间都沾染了白色雾气。 殷长夏拧眉观察四周,然而现实很快就给了他答案。 那些肩膀两盏灯熄灭的活人,全都倒在了列车过道上,开始异样的嚎叫了起来:“啊……啊……” 他们的身体被松软的地面吞噬了进去。 地面打了个饱嗝似的,微微的颤动了两下,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这一幕震惊了所有人,心脏鼓动得厉害,仿佛单薄的胸膛无法关住它,要从里面破皮而出。 殷长夏:“怎么会这样?” “往生列车上面的人,难道是疯了吗?他们竟然豢养污染物的残影!” 坐在最前排的那名乘客,突然无法忍耐的开了口。 污染物的残影? 这是末日里的人类,对那些克系怪物的称呼。 生前是污染物,死后便会成为克系怪物。 殷长夏之前也遇到过残影,都是保留了一丝人格的,还未瞧见过这样全凭本能行事的克系怪物。 “呜呜,他们让大批人讨伐重度污染物,就是要把它养到第五号车厢吗?” 殷长夏:“你是谁?” “猎杀队的郑凡。” 他其实不愿意理会旁人,只不过殷长夏一行人带着队长的女儿小衣。 车内的乘客在听到他说是猎杀队后,表情从惊恐变成了愤怒。 “猎杀队的人不去四号车厢,怎么来了五号车厢?” “你到底知道什么?列车长为什么会这样对待我们?” 这其中不乏有玩家,但绝大多数都是里城居民,除却刚才死掉的那些,第五号车厢里还有三四十人。 有一些人从座椅上站起身,想要前去第一排质问郑凡。 然而刚一挪步,便失去了保护,肩膀两处的灯光顿时熄灭,很快便被过道吞了进去。 咕噜。 唐启泽吞咽着口水,没有轻举妄动。 “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豢养?” 唐启泽询问着郑凡,“往生列车不是人类最后的净土吗?他们会每年定时定点的从 郑凡也是才知道真相,用双手搓着自己的脸,发出呜咽的声音:“呜……” 这个真相,太难以承受了。 看在他们还抱着小衣的份儿上,郑凡一边崩溃一边诉说道:“现在不能回头,回头就是死。而且地面变成这样,离开座位也是死。” 这两件事,刚刚都应验了。 听了他的话,众人的神经也紧绷了起来。 殷长夏朝着唐启泽使眼色,似乎除了玩家之外,乘客看不见肩膀上的两盏灯。 要不然,早就有人提及这个话题了。 唐启泽:“……” 就是因为这样才更恐怖啊! 郑凡:“你们抱着小衣,别让她有事。” 看来是有事相求,才会愿意跟他们说话? 殷长夏:“好。” 得到殷长夏的保证,郑凡的心里才好受了一些,他艰难的理清着自己的思绪。 “我们猎杀队都是以猎杀灾难级污染物为目标,那些东西无一例外,全是重度污染。上面的人会鼓动我们,飞蛾扑火般的讨伐审判之都的污染物。” “我起初以为,上面的人是坚信,把灾难级的污染物消灭到一定程度,就能再开辟一个车站。” “然而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这些通通都是假的。他们讨伐灾难级的污染物,是为了引残魂上列车!” 一听到这是上面的人干的事情,众人的脸色都难看了。 怎、怎会这样? 殷长夏:“引残魂上车有什么好处?” 他果然直击了问题的核心。 郑凡用全身的力气喊出:“根本没有任何的燃料可以让列车行驶整整一年,燃料就是我们自己。” 这话一出,惹得众人震惊万分。 如今这世道,到处都是污染物,根本不可能建立起新的车站。 他们用残魂覆在列车身上,是想让残魂把列车当成身体,不停的向前奔跑。 残魂的极限,便是一年。 所以他们需要行。 这便是真相? 众人的表情满是震惊,脑子完全无法从一团乱麻里理出头绪。 殷长夏:“那他们怎么办?这样做不是会害到他们自己吗?” 郑凡哭着说:“被当成燃料的只有第五号车厢的乘客,接着是第四号车厢,头部乘客根本不会有事!” 殷长夏表情沉了下来,母巢被制作出来,是为了对付污染物。 但神奇的是,污染物待在母巢的身边,才会保持人性。 殷长夏下意识的觉得,这是为了更好的控制污染物和污染物对抗,以此来净化外面的土地,好建立起新的车站。 这些只是表面上的借口。 猎杀队先讨伐灾难级污染物,母巢再将灾难级污染物的残魂引诱到列车上。 这才是正确的顺序。 一时间车厢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只剩下躁乱的心情。 什么乌托邦? 什么保存人类最纯净的基因? 通通都是狗屁! 所有人都对往生列车的憧憬粉碎,车厢内满是凝重的呼吸声,以及那微弱的哭音。 绝望就此袭来,原以为登上列车就能安全的人们,突然间自毁般的站起身来,看向了背后,使得肩膀上的两盏灯熄灭。 “呜呜呜,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么残酷的事。” “难道想活下去,不成为燃料,就必须朝列车头部进发吗?” 那些因崩溃而起身的人,很快便被残魂所盯上。 啪叽—— 他们就犹如被某样生物切割,残破的身体很快便被走廊的肉壁吞了进去,变成了新的燃料。 玩家全都头皮发麻,呼吸间全是冷气。 上方广播传来了声响:[尊敬的各位乘客,本列车将于一分钟后正式发车。] “该死!他们这是致我们于不顾了吗?”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这简直像是人间惨剧。 在这片嘈杂的声音当中,唐启泽看向了殷长夏:“我们前三排看不到郑玄海和李蛹,要么他们在后排的位置,要么他们不在第五号车厢。怎么办,要先确认吗?” 殷长夏:“……” 他更倾向于郑玄海和李蛹不在第五号车厢。 “没必要现在确认。” 殷长夏压低了声音,“看见前面那扇门了吗?” 那是五号车厢和四号车厢相连的车门,现在仍处于封闭上锁的状态。 唐启泽顺着殷长夏的视线望了过去:“怎么有两个时钟?” 殷长夏:“你仔细看。” 唐启泽看清了那边,最大的红钟显示了时间,这是最重要的指标;蓝钟则是60倒计时,现在已经到了中间。 唐启泽越发觉得古怪:“那是什么意思?” “红钟是时间,蓝钟是车厢里的死亡人数。” 殷长夏眼神晦暗,“已经死了三十人了,这大概是列车长在借由这东西告诉我们,规定时间内死满60人,就能让我们离开第五号车厢。” 唐启泽恍然大悟,转而又表情难看:“难道李蛹他们,就是借着这个方法,已经去了前面的车厢?” 殷长夏:“只有这一个可能。” 李蛹不可能没登上列车。 而现在殷长夏担心的是,郑玄海和李蛹在同一批。 恐怕郑玄海现在的处境,不比他们好上多少。 唐启泽:“你刚才数过第五号车厢有多少人了吗?” 殷长夏沉默。 唐启泽欲哭无泪:“也对,刚才那么混乱。” 这一路上的逃难,经历了那么多危险,才抵达了列车。自然是会松一口气,哪里顾得上数人数。 想必游戏利用了他们这个心理,才设下了这个环节。 宗昙打了个哈欠,气定神闲的说:“六十七人。” 唐启泽:“!” 人人都紧绷惊恐,唯独宗昙如此松散。 唐启泽没想到宗昙竟然告诉了他,绞尽脑汁的吹着彩虹屁:“您可真是心细如发。” 宗昙晲了他一眼,完全不吃他这套。 本想出言讽刺一两句,身旁的殷长夏却眼神满含笑意的说:“还是老婆厉害。” 宗昙:“……” 这简直是两个威力。 宗昙没有讥讽,反倒心情极好,犹如被捋顺了毛的猛兽。 宗昙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意外的出言提点了唐启泽:“现在别想其他事,还是专注解决眼下的危机。哦对了,你肩膀上有只手。” 唐启泽目光僵硬的挪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发现果真有一只苍白的手。 它犹如羽毛一样轻盈,让唐启泽没能反映过来。 “啊啊啊!” 宗昙淡淡的说:“聒噪。” 唐启泽被吓得哭,又不敢离开座椅,犹如得了帕金森似的抖动了起来,想要把那只手给抖掉:“我可以,我可以的!” 殷长夏:“……” 怎么这么搞笑? 殷长夏本来还在思考当中,被这样的唐启泽给打断。 后方还有人发出轻笑声,时不时的向前传来,想必是和他们同一批的玩家。 殷长夏憋笑道:“你这样是抖不掉的,就当个装饰品吧。” 唐启泽哭得更大声了:“你别玩儿我了,呜呜呜,怎么它们不敢靠近你?” 宗昙一脸理直气壮:“有我在这里,它们敢?” 唐启泽:“……” 宗大爷,您就不能顺个手,庇护庇护我? 唐启泽浑身都在哆嗦,悄悄挪动着自己的屁/股,想要靠近殷长夏,至少进入宗昙的威慑圈。 哪知道宗昙冷笑着问:“你怕那只手,就不怕我?” 唐启泽立即就坐端正了。 什么该死的镜片,他宁愿眼睛瞎了,也不想看到宗昙。 再看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 唐启泽一把辛酸泪:“我还是当个装饰品吧。” 殷长夏:“……噗。” 时瑶:“哈哈哈哈哈。” 殷长夏满含笑意的说:“只要你不回头,那东西不会伤你的。就算有危险,不还有我在吗?” 气氛变得放松,也没想到这么危险的时候,他们还能笑得出声。 家园里正在观看直播的玩家全都鸦雀无声,这一秒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手脚都僵硬了起来。 他们忽然间不敢再看下去。 若是再继续下去,止不得会生出羡慕的情绪。 “这到底算什么啊?” “家园里的玩家之间,队伍之间,不应该互相算计争抢吗?” “熊天意只是护短,其实推举毕冠林,也有想扩大自己势力的意思,就引来了这么多人为他效忠。倘若是殷长夏……” “你难道想说,殷长夏成为A级玩家后,会比熊天意更吸引人吗?” 无一人答话。 殷长夏的这点特质,以极端的直播方式,彻底展现在众人的眼前。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只因为我没见过阳光。 李玖站在直播间,忽然间想起了曾经读过的话,头一回这样感同身受。 此刻人群之中,突然间走进来一个人,站到了他的身后。 “李玖。” 听到了声音后,李玖回过头去,面上满是诧异。 李玖:“怎么是你?” 周围的声音里仍有质疑,但这场游戏结束,无疑将会在家园里掀起一场巨大的波澜。 殷长夏便是激起千层浪的石子。 直播面屏的游戏画面仍在继续,列车发出拟人的呜咽声,乍一听都会觉得那是蒸汽。 殷长夏:“你们看外面!” 列车还未发车,车站内便已经生出了地裂。从中间的站台上,突然有什么东西在微微向上拱起。 偏偏他们还不能转头,无法观察得更加仔细。 随着蒸汽声响起,列车的车门已经关闭,外面还未上车的乘客,开始痛骂了起来。 他们拍打着车门,哪怕撞坏车门也想上车。 然而车门何其坚固,任由他们怎样冲撞,都无法冲撞进来。 “求求你们开门啊!” “里城已经充满了毒气,不要留下我们。” 地裂变得更大,终于有东西从裂开的地砖里一涌而出。 殷长夏冷声道:“是巨噬蠕虫。” 这里本就连接下水道,它自然能够破开束缚上来。 之前它被滑落下去的电梯,砸烂了一半身体。巨噬蠕虫只剩下一半的身躯,看那样子分明已经狂化,无法再受母巢影响。 它吞噬着地面,伤口处不断冒出绿色的血液,不停的舞动了起来,企图靠近这辆列车。 里面有克系怪物,外面有巨噬蠕虫。 糟糕了。 与此同时,列车终于发车。 在巨噬蠕虫即将要攀上列车的时候,已经使出了车站。 外面全是惨鸣声,未能登上列车的玩家和里城居民,最后就会是这样的下场。 外面的毒气浓度已经达到10%,审判之都即将成为一座死城。 列车行驶出了车站,视线突然一下子亮了起来。 原来那片乌云只是盘踞在审判之都,离开了这个地方过后,外面便是一片灿烂。 往生列车向着前方的落日而去,即将行驶入一场黑暗之中。 所有活人,开启了大逃亡。 在列车上尚未觉醒的几位玩家,内心生出了许多悲凉:“没有登上列车就会送命,登上列车还是送命,到底要我们如何是好?” 殷长夏终于有时间抚摸心口的羊皮纸,那是游戏赋予考核官的启示之书。 第二次接触这东西了。 三大板块,赫然映入殷长夏的眼帘。 一、参与玩家名单(已收录)。 二、本场游戏怪物(未收录)。 三、可获取的道具清单(一枚B级道具、三枚C级道具、五枚D级道具、十枚E级道具)。 原来进入B级场过后,启示之书也会有变化? 殷长夏想起之前在深渊博物馆的时候,启示之书唯一的作用,便是查看玩家名单。 想到这里,殷长夏集中到了参与玩家名单上面。 [本场游戏共有二十名玩家参加。] [目前存活:十九人。] [名单如下——] [殷长夏、郑玄海、时瑶、时钧、唐启泽。] [裴铮、李蛹。] [蔺明繁、毕冠林、吴值、姜允、瘦猴、曹登。] [耿园、包兴亮、卓黎川、蓝茜、何雨沁、师红菲、阮希(已死亡)。] 原来如此。 这么多他方势力的人,参与到了游戏当中。 看来家园那些玩家,都想要试探他的本事,倘若应对不得当,回到家园过后,面临他的便是多方欺辱。 在家园里,向来是实力至上。 殷长夏沉着脸,笑眯眯的做出口型:“别以为我会露出什么破绽。” 想欺负他,没门儿。 直播间里的人还在感叹,不愧是B级场,通关条件也太苛刻了。 他们都拿出了模拟器演练,得到的生存率是7.56%。 本来气氛十分低沉,他们心头生出了不好的预感,或许这次就连B级玩家,都有可能丧命。 然而他们一抬头,便瞧见了殷长夏挑衅似的话。 他在对谁挑衅? 方才的凝重,在此刻烟消云散。 他们看着殷长夏,纷纷笑出了声。 “他肯定是觉得自己直播间全是敌人,都想看看他露出脆弱的一面。” “现在毕冠林直播间的玩家,不都朝咱们这边逃难了?全都是在那一战被他所折服的。还有一些没过来,不就是看在毕冠林手里握着最强棋子吗?也迟早都会被打脸。” “我真是迫不及待想看这一幕了。” “我好可!呜呜呜,鼻血都快流出来了,宝现在浑身湿透,还这么一副逞强的样子。” “幻/肢都给我看硬了,这是我能看的东西吗?” 殷长夏哪里知道这些,总在以为直播间里的人都要看他出糗。 他选择当唯一考核官,便是向游戏里的所有玩家下了宣战。 这样的举动,是主动增加游戏难度,会引起大量的人的不满也是常理之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第五号车厢鱼龙混杂,殷长夏一时间也不敢拿停靠路线出来。 那是唐启泽拼了命才拿到手的东西,得找个安全的地方仔细研究。 殷长夏:“你们没觉得,那扇门上有点奇怪吗?” 唐启泽:“?” 殷长夏朝前喊了一声:“蔺明繁,你在第一排离得最近,仔细观察一下上面。” “这样的摆放顺序,应该一大一小,应该还有一个时钟……” 说完这点过后,蔺明繁突然注意到了细节,“有钉子。” 时瑶和蔺明繁都坐在第一排,而殷长夏他们则是第四排。 以他们的距离,自然能看清门上的古怪。 殷长夏:“找第三个时钟,兴许能靠它来打开机关!” 殷长夏的话,迫使陷入绝望的乘客,有了一丝希望。 但该如何去找? 转头就会出事,他们无法冒险。 所有人都低着头,生怕惹火上身。 而后方聚集的雾气更浓了,还在不断吞噬着后排的人,哪怕是他们没有回头,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听到了一声声的惨鸣。 这些声音,刺激着众人的神经。 压迫感一点点袭来,快要让他们喘不了气。 殷长夏:“最后一个挂钟,应该是毒气浓度测量表!” 第三排的毕冠林虚弱的说着风凉话:“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就算是弄清楚了规则,现状也没有任何改变。” 毕冠林的血肉成为了蜘蛛的巢穴,他却和蜘蛛成为了诡异的共生关系。 剧痛无时无刻不在继续,毕冠林却想撑下来,在前面的车厢找到裴铮。 这是裴铮做的手脚,自然得找到裴铮解决。 殷长夏:“有时间说风凉话,不如用你肮脏的手段,让他去找找时钟。” 他指的是卓黎川。 受过污染的卓黎川。 毕冠林的表情越发阴翳:“污染物也是人类,拥有□□,转过头去也是一个死字。让黎川去找第三口挂钟,恐怕……” 殷长夏:“原来是舍不得。” 毕冠林:“……” 他想起殷长夏的身份,还让他无比火大。不过目前更重要的是,如何正确的认知到两边的实力。 到底是李蛹,还是殷长夏? 毕冠林短时间内也无法做出抉择。 再说这么危险的环境,已经有无数外在威胁了,还要和殷长夏闹翻,岂不是自取灭亡? 毕冠林强忍着内心的不爽,艰难的摆出了笑脸:“不如我们暂时合作吧?” “合作?” 殷长夏听到了可笑的名词,“在我这里,合作应该是条件对等。” 列车行驶进入了一条隧道,殷长夏身上落满了厚重的阴影和黑暗:“你和我……对等?” 毕冠林心口发紧。 然而他的耳朵里,似乎听到了一声轻笑。 [的确不对等。] 蜘蛛栖居在他的血肉之中,或许正是这个原因,他听到了裴铮的声音。 为什么? 他分明已经得到了最强的棋子。 裴铮竟然利用他,来监听殷长夏! 毕冠林望着身侧的卓黎川:“黎川,不要转头,尽量去找找第三口挂钟。” 卓黎川知晓这样的关心不过是镜花水月,毕冠林只在乎他辛苦培养出的棋子。 他现在受了旁人的算计,便如救命稻草一般拽着他。 这样立场转换,让卓黎川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 然而这些,都是殷长夏带来的。 纵然对方并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他这样卑微、被人伤害、殴打、嫌弃的人,竟然也有一日能够骑在加害者的头上。 卓黎川吸收了灾难级污染物的能量,后脑勺缓缓开出了一个眼球,小心翼翼的凝视着后方。 “找到了。” 毕冠林追问:“在哪儿?” 卓黎川:“最后一排的座椅上。” 糟糕了。 现在无法离开座椅,这就是规则。 该如何取得后面的时钟,打开通往四号车厢的车门? 索性杀满60人,让车门直接打开吧。 刚这么想,毕冠林的身上便有无数寒气涌了上来,直逼他的心脏:[这样做就没意思了,你想打扰我看夏夏破局?] 毕冠林:“……” 他的面色扭曲,无法理解‘裴铮’的古怪兴趣。 这声音听上去温润,却掩不住内里的高高在上。 算计他花了这么多的代价和力气,竟然只是为了监控殷长夏? 有朝一日,他一定要把这些屈辱百倍的报复殷长夏。 毕冠林被逼得询问殷长夏,好声好气的问:“现在的确没别的办法了,你看红钟上的时间,都已经过去了大半,只剩下十分钟了。” 殷长夏:“谁说没办法?” 毕冠林睁大了眼,本想追问下去。 然而列车却猛地朝上抖动了几下,差一点让他们离开座椅。 好几人因为没坐稳,身体东倒西歪,当场送了命。 发生什么事了? 殷长夏:“看来巨噬蠕虫追上来了。” 变故来得如此突然,是所有人都万万没想到的。 逃脱险境之后,再一次陷入危险,使得神经比之前还要紧绷。 毕冠林心都提紧:“快告诉我拿第三口挂钟的办法!” 殷长夏没有回话,反倒是前方的蔺明繁突然道了句:“加入污染物阵营。” 什么? 蔺明繁:“唯有污染物阵营,才能离开椅子,可以起身活动。” 毕冠林:“你用什么来证明?” 蔺明繁:“我刚才就不小心离开了椅子,还要什么证明吗?” 殷长夏于他们所有人,都是刀尖舔蜜。 最具有诱惑的东西,往往也藏着危机。 这声音是如此清晰,撞入众人的耳朵当中。 殷长夏的耳旁响起了重重叠叠的声音,争先恐后的卷来,唯恐自己落到后面。 [玩家耿园……] [玩家包兴亮……] [玩家瘦猴……] 所有的声音汇聚到最后,形成一行极具压迫性的血淋淋的大字—— [请求加入污染物阵营。] 第136章 第七章 第七章 太多目光集中到殷长夏的身上了。 毕冠林只感觉车厢的空间被拉长, 犹如电影里诡异的镜头那样。身后是浓厚的黑暗,一重又一重的攀附在他的身上。 这气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热切的、急迫的、恳求的、渴望的,通通都交融在了一起。 第五号车厢, 除了他们之外, 到底还有几名玩家? 他们的态度被上车后的三次危机催化,变成让人难以理解的浓烈。 毕冠林捂住了口鼻,排斥着这里的环境,却还是受到了煽动:“让我也加入……” “嗤。” 身后的轻笑,打断了毕冠林的话。 车厢上简陋的座椅,都被殷长夏坐得宛如华丽的王座,而他便是玩弄棋盘的王。 谁让他是阵营掌控者? 后排的玩家不得不低头, 想要知道殷长夏最终会如何选择。 按照游戏一贯尿性,名额一定有限。 只是这种紧绷感, 越发让他们小心谨慎。 毕冠林:“你笑什么?” “笑你异想天开?” 殷长夏的声音里含着几分笑意,“可惜, 我选择的不是你。” 周围是外凸的管道和钢铁, 全被围满了丑陋的肉粒。 列车增殖得更加厉害, 便预示着最后面的残魂吃下的燃料就更多。 在这样下去, 恐怕就危险了。 必须先保命! 毕冠林刚好坐在殷长夏的后排, 表情略一扭曲:“场上比我厉害的能有几人?你还想选谁?” 话音刚落, 第一排的蔺明繁便缓缓站直了身体:“我。” 毕冠林:“……” 蔺明繁的一句话,便震慑住了毕冠林。 这么晚才登上列车, 应当都是这批玩家里的杂鱼。 在场之中的B级玩家就只有他们两人。 可即便毕冠林在A级玩家熊天意的旗下, 仍旧是比不上蔺明繁的。 身后传来微弱的议论声:“那是……?” “B级玩家第一人,是烈雨队长符万清。” “而和他并驾齐驱, 同享首席美名, 还有照夜队长蔺明繁。” 家园里不管是谁, 都会这样介绍他们二人。 符万清消失接近一年,大部分玩家都下意识判定他已经死亡,蔺明繁就成了当之无愧的B级玩家第一人。 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殷长夏的身上。 “他竟然选了蔺明繁?” 毕冠林面颊青筋凸起:“你们闭嘴!” 薄临锋也好、裴铮也好、李蛹也好……他们都是把自己当成试金石! 他们想要通过自己和殷长夏的对战,去判断殷长夏现在的实力。 这个认知令毕冠林感受到了羞辱。 他无法舍弃自尊心,也无法忍受自己成了试探的工具。 毕冠林:“殷长夏,你是想走公的,还是想走私的?” 殷长夏气定神闲:“作为唯一考核官,污染物阵营的位置,当然是能者居之。” 这话无疑是给在场所有玩家的希望。 殷长夏太擅长捉住人心的黑暗,从而以最小的力气,引起混乱和争端了。 想通这点过后,他们无不生出了畏惧。 分明殷长夏对待自己的队友时,态度完全不一样。 还真是护短。 一时之间,众人倒不知道应该是去羡慕,还是嫉妒他的队友了。 “好、好、很好。” 毕冠林话语里带着敌视,“这可是殷考核官自己说出口的,既然如此,这个位置,就让我们自己争取。” 在场所有玩家都神色紧绷了起来,不清楚毕冠林会如何出招。 哪知一道暗影闪过,毕冠林手下的卓黎川,竟然直指前排的蔺明繁,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虽然引起了混乱和争端,但非污染物阵营的玩家,无法离开座椅,他们想打起来也没办法。” 唐启泽小声的问,“你是在给他们希望?” 殷长夏坏笑的眨了眨眼:“你看我像是不取得任何利益,就乱发善心的人吗?” 唐启泽:“……” 恐怕善心和想获取利益的想法都有。 唐启泽时常在想,殷长夏这样的蛊惑性和煽动力,要是骨子里就惨无人性,那将会是所有玩家的惨剧。 还好他并不是这样。 殷长夏:“嘘,好好看戏。” 蔺明繁拿稳了手中的武器,在黑影撞过来的时候,率先开出了一枪。 看来这是殷长夏给他出的考题。 本来紧闭的地板,因为蔺明繁这一枪,被大大的张开,反倒吐出了几具骨架,那是刚才被吃下去的乘客的尸身。 卓黎川的手在液化,搭在了车厢上方的管道,根本没理会蔺明繁的攻击,悬吊着荡到了最前方的车门处。 游戏不会设下死局,肩膀上的两盏灯,一定有破解的办法。 车厢里唯一古怪的地方,就是车门上的三口挂钟,现在还剩下两口。 护身符便是它们! 蔺明繁离得最近,率先抢下了一口,肩膀的两盏灯果然就此消失。 这便让他有了更多的机会,去专心对付卓黎川。 唐启泽小声询问:“他是怎么猜到的?” 殷长夏:“谁把白钟放在最后一排的?” 唐启泽微怔:“难道不是游戏吗?” 殷长夏:“是游戏,但你得思考它的用意。” “你还以为我是你呢?什么都能猜到……” 刚说完这句话后,唐启泽脑子便联想到了什么,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游戏在逼迫玩家选择阵营。” 从这个思路便能够说得通了。 上一批能离开座椅的玩家,必须参加人类阵营! 游戏是在诱导他们加入阵营后开始互斗。 唐启泽狠狠道:“阴险。” 殷长夏的目光始终放在前面,随着地板张合的同时,残魂没有吃到新的燃料,第五号车厢的肉壁开始蠕动了起来,就像是极度渴望着消化什么东西一样。 毕冠林:“都这个份儿上了,我们的殷考核官,还不肯告诉加入污染物阵营的条件吗?” 殷长夏轻笑了一声:“看来大家都很热切。” 众人:“……” 关乎生死,能不热切? 殷长夏淡淡的说道:“那就把条件定为外面那只巨噬蠕虫吧。” 有条件就好办! 此话一出,无数怪异的武器刺向了张合的地板,外面那只企图想要进入车厢的巨噬蠕虫,也被当场刺中了肥硕的身躯。 巨噬蠕虫:“……” 我的尊严呢? 它在地底的时候,把那些想要偷跑的活人全部拆吞入肚。 没想到这些人身陷囹圄,竟然还敢主动出击。 巨噬蠕虫扭动了起来,便不敢从下方轻易靠近。 里面的乘客面露惊恐,还以为他们的身份是猎杀队的人,才会有这么大的能耐。 毕冠林本想命令卓黎川对付巨噬蠕虫,便被殷长夏和脑海里的声音同时警告—— “你的条件可和他们可不一样。” 毕冠林:“……” 你们两人要不要这样一前一后? 毕冠林捂着耳朵,一边忍受着被蜘蛛栖居的剧痛,一边憎恨着能够听到‘裴铮’说话的自己。 外面的危机暂时解决,里面的危机,还在被争夺机会。 而此时蔺明繁已经一举夺下了另外一口时钟了,他不仅想要靠自己的实力赢下来,甚至不想给卓黎川行动的任何机会。 肩膀的两盏灯,便是最好的束缚。 他们无法回头,便只能够前进。 游戏早就通过这个设计,告诉了他们时钟的作用。 卓黎川用手拽住了蔺明繁,那只手完全不像正常人类,仿佛是一颗颗的肉粒组合而成,膨胀了数倍,表皮完全损伤。 他的力气极大,便要在此刻夺走蔺明繁怀中的时钟。 碰—— 冲波枪指着卓黎川的手臂,开了一个血淋淋的窟窿。 然而他上面的肌肉却蠕动了起来,完全将子弹给吞了进去,子弹壳很快便掉在了地上。 这一幕让列车上的乘客完全安静了下来,愣神的盯着走道的两人。 “怪物!” 直到其中一人恨恨的骂了起来,才让众人惊醒。 这个声音点燃了一切惊慌,让本就混乱的环境,变得更加不可控。 “污染物怎么会上车?他们哪有智力去取得车票?” 殷长夏:“你们还是别动。” 乘客们赤红着眼:“现在我们身陷囹圄,又是污染物,又是残魂,还有即将变为10%的毒气,没有一条活路了,大不了一起死啊!” 殷长夏打了个哈欠:“没有活路,不是在给你们创造活路吗?” “你说什么风凉话?难道看不清……” 第一排低头的郑凡,突然大喊了一声:“是母巢!” 众人吓坏了,脑子嗡嗡作响。 什么? 郑凡:“能让污染物保持人格和人性的,就只有母巢,他现在是在救我们。” 车厢内的二十几人乘客,根本无法想象,他们以为的恐惧代名词,竟然想要驱使污染物救他们?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殷长夏:“你们想死,也可以离开座椅。” 后方的乘客在看向殷长夏时,只觉得他周围的空间都在扭曲。 浓烈如泼墨般的黑暗,以及强烈的压迫感,震慑住了他们。 他们死死的低着头,大脑判断出了最优先级的危险。 ——就是母巢。 他们不敢再乱动了,全都弯下了腰,连头也不敢抬。 殷长夏在内心悄声说道:[老婆,你竟然还敢给我来特效?] [不必跟这些人讲道理,用恐惧震慑即可。] 说到这里,宗昙手指燃起一缕鬼火,满是冷漠的说,[要不然直接让他们断手断脚也行。] 殷长夏:[这样不就起不了回击李蛹和江听云的目的了吗?] 宗昙:[……你果然察觉到了。] 殷长夏:[那你不表扬我几句?] 江听云在这场游戏到底有什么目的,他要借由毕冠林的手去摸清。 宗昙轻笑了一声:[还差得远。] 虽然嘴上这么说,却熄灭了手中的火焰。 唐启泽:“……” 自戳双目。 看来能劝得动宗昙的人,就只剩下殷长夏了。 让他对灵异类的东西灵敏,就是为了看这两人秀的吗? 唐启泽谈了几口气,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 外面的巨噬蠕虫有其他玩家帮忙压制,还是没有减轻半点的紧张感。 待殷长夏稳住第五号车厢内的形式过后,蔺明繁和卓黎川便再度展开了争斗。 若非卓黎川吸收了灾难级污染物的能量,又受到掌控者铁则的束缚,根本不可能赢过蔺明繁。 在争斗之间,蔺明繁主动抛出一口挂钟。 那是诱饵。 然而卓黎川朝上方伸出了手,谁让毕冠林给他下达了命令,必须要赢过蔺明繁。 拿到挂钟的同时,下一秒又被冲波枪给抵住。 蔺明繁:“远距离无法造成伤害,近距离又如何?它的枪/口是针对污染物的材质制成。” 卓黎川:“……” 他感受到自己的脖颈被铁块烙得滋滋作响,这东西正阻止着他的再生。 他却只像是一台精确的仪器,永远行使着主人的命令。 卓黎川眼瞳空洞,主动抛却那些人类情感,毫不顾忌身体的伤痛,优先选择了利益。 他右手拽住了另一口挂钟,猛地转过头,回到了阴暗的地方。 卓黎川伸长了利爪,竟然直接挖开了那块腐坏的肉。 “既然坏掉了,那就直接挖了就好。” 毕冠林低低的笑了起来:“就是这样,黎川……” 蔺明繁:“真是可悲。” 毕冠林可不会有任何的歉疚,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渴望:“我的殷考核官,你看见了吧,这就是我的实力,你的阵营里怎么能损失了我?” 受到蜘蛛的影响了吗? ‘我的’两个字尤为刺耳,宗昙目光幽深的看向了他。 江听云对殷长夏的感情绝非是那种意义上的喜欢,而是更深层次的复杂和渴望。 这一点,宗昙也和他相似。 就像枯草渴望雨露。 就像融雪渴望寒冬。 毕冠林:“让我加入污染物阵营吧。” 说完这话,他感受到了无数敌视的目光。 看来是身后那些玩家。 真是好久没有遇上了,别人对他的嫉妒。 毕冠林在享受,没想到这份感情竟然在殷长夏这里得到了满足。 殷长夏不急不缓的说道:“蔺明繁可没这么好对付,是你轻敌了。” 毕冠林才想起来,刚才进展太顺,完全不像蔺明繁的风格。 蔺明繁认下死理的东西,绝不可能轻易放手。 毕冠林的表情变得难看,却又无法转头看向身后,这一瞬间便被打了脸。 殷长夏笑得意味深长:“那是我选择的人,你是觉得我的眼光会比你差?很快就能分出高低。” 毕冠林:“……” 这话仿佛不是在对他说,而是在对另一个人说似的。 [把那管黑色药剂给卓黎川。] 毕冠林:[你说什么?] 江听云的语速极缓:[把黑色药剂给卓黎川,你已经没用了。] 毕冠林眼瞳紧缩,低下头的时候,瞧见自己伤口被扩展得更大了,里面的蜘蛛舍弃了他,正想向着卓黎川的方向爬去。 毕冠林知晓失去这些东西会如何。 他恐怕连行走都成困难。 毕竟游戏里受这样的重伤,无法跟上大队伍,便会当场送命。 毕冠林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我能做!] 江听云:[那就加入污染物阵营。] 毕冠林已经被逼到了绝境,愤恨的说道:“卓黎川,如果赢不了蔺明繁,你就给我陪葬!” 后排的攻击越演越烈,只能听得清枪声和击打钢铁时发出的响动。 气温变得极低,让这里犹如寒窟。 广播再次响起:[尊敬的各位乘客,由于污染物的袭击,第五号车厢将于三分钟内完成脱轨。] 无法清理巨噬蠕虫,列车长终于做出了判断和抉择。 他们要放弃第五号车厢! 殷长夏:“三分钟内,取得白色挂钟,能做到吗?” 蔺明繁擦干唇角血迹:“这种事情,一分钟都不需要。” 就当做这是殷长夏给他的考题吧。 但殷长夏说……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这句话无疑是变相肯定着他。 由于母巢对自己感染的污染物的把控能力,由殷长夏嘴里说出时,会给人带来极大的满足感。 蔺明繁朝前方望了一眼,发现车厢内无数目光都聚焦到了殷长夏的身上。 他仿佛天生便适合承载着这些。 这气氛不仅影响了毕冠林,自然也在影响着他。蔺明繁从最开始污染物对母巢的本能吸引,到如今已经不再排斥。 手里的冲波枪变换着形态,蔺明繁总是紧皱的眉头,一点点松开,被沾染上了狂性。 耳旁传来游戏滋滋的声响:[觉……醒:一级。] “别选他们,选我。” 这句话如燎原的火焰,瞬间点燃了第五号车厢全员玩家的竞争心。 尚未觉醒的玩家纷纷感知到了危险,无法喘息的紧迫感,迫使觉醒一连串的到来。 [觉醒程度:三级。] [觉醒程度:二级。] [觉醒程度:二级。] …… 觉醒的提示音交织了起来,随着等级的提高,他们的眼神也变得锐利了起来。 玩家与玩家之间,阵营与阵营之间,激烈的竞争掀开了帷幕。 “这话我可不能当没听到。” “呵……看来都不是省油的灯。” “毕冠林,想要这个位置的,可不光只有你一人。” 第137章 第八章(修bug) 第八章 “嘶, 全都挨个觉醒?” 这样充满火/药味的话,点燃了家园里正在观看直播的玩家的竞争心。 他们是如此的感同身受。 此刻所有人脑海里都浮现了一句话。 殷长夏如果真能成为第九位A级玩家,那…… “殷长夏会选谁当队友?” 这话简直一语双关。 人群中好几名玩家面露不善的看向了他。 喃喃自语的声音被人听见, 发声的玩家憨厚的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别误会啊,我说的是游戏里面。” 到底是游戏里还是游戏外,这就不从得知了。 只是观看着直播的玩家, 纷纷感受到了燥热,他们拧着眉头将衣服的立领扣子解开。 游戏的紧张气氛已经蔓延, 通过那冰冷的铁锈散在空气里, 一同吸入到了肺部。 车厢走廊还在张合,从中不知吐出了多少具骨架。 那些东西堆积了起来, 犹如一座小山, 让车厢看着更加阴森可怖。 毕冠林急促的说:“让我加入污染物阵营!要不然, 就来不及了……” 话到此处,毕冠林感受到了后方的视线,犹如毒/蛇在吐着猩红的信子一般,透着阴冷和危险。 “听到殷考核官的话了吗?” “你已经是强弩之末, 凭什么和我们争?” 毕冠林捏白了手:“在家园里的时候, 你们对殷长夏的态度可不是这样。” 包兴亮:“人呐,总得识时务,得学会低头。” 后方发出了几声怪笑。 毕冠林:“……” 毕冠林看向了殷长夏的背影,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求求……殷考核官, 让我……” 求? 自从成为熊天意麾下,毕冠林便过得顺风顺水,何曾用过这个求字。 他正是因为自尊心, 为了证明自己, 才会进入这场游戏。 而在这种时候, 被他最先舍弃的,也是自尊心。 地上的骨架在增多,挤压着原本狭窄的空间。 还有些骨头堆到了脚边,那冷硬的触感,让人心脏揪紧,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 包兴亮:“加入污染物阵营的条件是消灭巨噬蠕虫吧?” 殷长夏:“当然。” 包兴亮是这批人中最先觉醒的,拿出了怀中的道具。 他要赶在其他人彻底觉醒之前,成功捕杀巨噬蠕虫,率先抢到殷长夏的关注。 包兴亮:“抱歉了,名额我拿定了!” 然而一个人比他动作更快,白色的光束亮了起来,足矣令人耳鸣的枪/击声冲撞着耳膜。 蔺明繁对准张合的地板,好几枪正巧打在了即将进入车厢的巨噬蠕虫身上。 卡在里面的巨噬蠕虫低吼了一声,从外反渗着绿色的血迹。 包兴亮:“蔺队,你是想跟我争?” 他分明已经加入殷长夏阵营了,非要和他们为敌。 怎么了,容不下新人吗? 蔺明繁神色淡淡:“这种事情我也能做,不用你们加入。” 污染物对母巢的本能反应又来了。 一看这些人就是另有算计,他竟然完全不肯让位置。 包兴亮阴阳怪气的说:“多一点新人,这才能跟李蛹和裴铮抗衡,蔺队还以为自己能一挑三呐?” 蔺明繁:“……” 包兴亮:“再说了,您背叛裴大佬来这儿,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话音刚落,包兴亮的面颊便被划伤,流出了淡淡血痕。 包兴亮这才注意到了第五号车厢,就像是蜘蛛的巢穴一样,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结了许多的蜘蛛网。 而划伤他的东西,正是锋利的蛛丝。 包兴亮:“这到底是……?” 前排的毕冠林弓着身体,发出细弱的呜咽声。 他伤口处的蛛丝养成功了,正在被蜘蛛牵引着,一缕缕的向外织就着。 毕冠林毛骨悚然,想起了母亲织毛衣时的样子。 他就是那个毛线团。 殷长夏:“是蛛丝。” 包兴亮表情凝重,没再继续阴阳怪气的针对蔺明繁,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这边。 包兴亮:“这节车厢,莫非……” 殷长夏吐出一口浊气:“看来无法脱轨了。” 包兴亮:“什么意思?” 殷长夏:“A级玩家里有人不愿意看见车厢脱轨,正在用这些蛛丝,强行把第四节车厢和第五节车厢捆绑到一起。” 殷长夏并未说出江听云的名字,但江听云这么做一定是有理由的,他一定要查清楚。 这估计连列车长也没想到。 包兴亮内心生出了不安,瞧见A级玩家这么厉害,一时间打起了退堂鼓。 他没有过多的选择,毕竟他又没和李蛹那一批遇上。能有离开座椅行动,便唯有加入污染物阵营这一个办法。 游戏分成两个阵营,便是要看着他们对抗。 若是一死一生,斗个你死我活,谁不想加入A级玩家所在的阵营? 他们都崇尚更强的那一方。 殷长夏和李蛹比起来,还是太弱了一点。 可是现在的局势,已经没办法选择。 蔺明繁的身影不断后退,已经退至包兴亮这边,刚巧打断了他的思绪。 包兴亮:“喂,你怎么……” 蔺明繁淡漠的扬起了头,脚踩在那些空掉的椅子上,观察着后方的动向—— 列车尾部整个都成了残影的巢,上面犹如雨后春笋般,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紫色水泡。 那东西束缚住了卓黎川,触/手捆住了他得身体。 残影能鬼上身的身体,唯有重度污染物罢了,它要为卓黎川注入更多的污染,占据他的身体,继而从列车的束缚离开。 蔺明繁:“原来这就是游戏给予污染物阵营优待的理由。” 有多少好处,就得承担多少风险。 加入污染物阵营的人,无不是被殷长夏感染,他们已经区别于一般的乘客了。 能够活动的原因,就是为了让他们主动和残魂接触。 卓黎川想要在这翻滚的紫色水泡里冲出来,手臂时而液化,和这东西互相撕扯着,时不时冒出滋滋的紫烟,犹如被满盆硫酸浇了下去。 然而五号列车的残影,压在了他的后背上,完全不肯松开这最后的机会。 身体! 它红了眼,根本不肯松开。 包兴亮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用余光瞥向蔺明繁。 他的面部表情越是凝固,那种恐惧便越是如有实质般的席卷而来。 毕冠林还在不断发出掌控者的命令,做着最后的挣扎:“黎川,找第三口白色挂钟!” 蔺明繁:“……他恐怕找不到了。” 他转过身,不愿再看下去,刚才已经找到了三口挂钟。 卓黎川被束缚着,那些过于庞大的残影,已经钻入了他的身体。 卓黎川在这场争斗里落败。 众人听到了身后的咕噜声,人格已经损坏得无法说出话了。 蔺明繁转过头去,瞧见被无数触/手绑住的卓黎川,像是被操控的人偶。 他之前也被人操控,却看不见那些束缚,现在这些东西,倒是让他身上的束缚具象化了。 毕冠林:“该死,快挣脱出来啊!卓黎川你这个废物,我要了你的掌控权,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失策。” 谩骂声充斥在车厢内。 不堪的、贬低的,每一个字都如狼锤般落入心头。 卓黎川的眼瞳空洞,在这些话语落下后,突然爆发出了一个声响:“啊……” 蔺明繁:“你想死?” 他竟然在向自己求助。 卓黎川难道不知道,如果不是这次的争斗,自己故意引他过去,他就不会有事吗? 蔺明繁眼神微闪,现在不能这样做,如果解决了身躯,残影便会把戾气对准他们所有人。 他走到了前方,将三口挂钟放置在车门,第四车厢果然被打开了。 所有玩家肩膀的两盏灯都消失了,地板也恢复了正常。 “快去第四号车厢。” 众人却依旧没有动。 第四号车厢的乘客一看门被打开,纷纷苍白了脸:“你们赶紧过来啊,别耽误。” 直到殷长夏说了一句:“过去吧。” 这句话宛如什么开关,乘客们纷纷朝前涌了过去,面颊上是惊恐,也是对生的憧憬。 旁人发话不管用,只有殷长夏发话管用。 因为他是母巢。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们瞧见第四号车厢和第五号车厢的连接口,已经被绑满了蛛丝。 饶是列车想要脱轨,却无可奈何。 巨噬蠕虫已经攀上了第五号车厢的车尾,原本连接口的车皮也裂开了。巨噬蠕虫又不断用它过于肥硕的身躯钻着里面,企图将空隙扩大。 “快啊!” 唐启泽等人已经抵达了第四号车厢,不停的朝着殷长夏大喊,“巨噬蠕虫钻进来,那可就完蛋了!” 殷长夏这才站起身,发丝被强烈灌入的风吹得凌乱。 “你觉得这样足够了?” 蔺明繁:“……” 他回过头去,再度看清了卓黎川的身影。 卓黎川已经全身都被紫泡所包裹,快要被占据全部,可方才待在殷长夏身边太久,他并不是完全失去了人格。 他全身只露出了一双渴望的眼睛,连声音也不能发出。 吞噬到这种程度,第五号车厢内的残魂,掌控了他的思维和记忆,卓黎川借由这只东西发出了悲鸣声。 “呜……” 起初只不过是呜咽,而后变得痛哭流涕。 毕冠林还想依靠掌控者铁则控制他,然而残影却不肯放他离开,两边紧紧的合在一起。双方你推我拉,都想要得到这绝佳的工具。 毕冠林:“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我要你有何用?你不是跪在地上求我,让我带你进这场游戏,你的阳寿已经所剩无几了吗?这可是你自己愿意的。” “呜呜……” “别说了!”蔺明繁站直了身体,拿起了冲波枪,两声枪响过后,便直击了他的那双眼睛。 那是所有污染物的共通弱点。 毕冠林:“不!” 他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被后方的唐启泽死死控制住了身体。 卓黎川最后几秒钟,总算是成功觉醒。 记忆伴随着白光,在死前的那一刻回到了脑海之中。 他瞧着自己不成人形的样子,以及前方即将离开的毕冠林,缓缓朝着他伸出了手,蛛丝向后一拽,竟然直接让逃离中的毕冠林拖拽到了后方。 毕冠林摔了个跟斗,表情里充满了惊悚。 卓黎川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借由整个第五号车厢道了出来。 “别跑……” 毕冠林被拖拽着,着急的看向了殷长夏:“救我……你的身体里还有袍子,那是我的道具,必须由我才能解除……” 殷长夏无动于衷:“你以为凭借这件事,就会威胁到我?” 毕冠林:“如果不解除,这场游戏,你……!” “你想说的是难度加深?” 殷长夏饶有兴趣的说,“那不正好吗?” 毕冠林拽着桌腿的手,变得异常僵硬,死死的瞪着殷长夏,终于明白了自己和他的差距所在。 那是鸿沟。 自己还在规则下垂死挣扎,他便已经做到了玩弄规则。 他就是薄临锋口中的那种人。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 毕冠林愤怒的大喊:“你和薄临锋全都有病!” “别跑……” 卓黎川再度低声呢喃了起来。 他的声音一会儿在管道处,一会儿在车厢地板,一会儿在广播里。 像是气泡一样,正在游动着。 “你不是我的掌控者吗?” “那我们就一起死。” 在被无数压迫的日子里,他懦弱得只懂得忍耐,受到过无穷的打压和痛骂。 他总觉得待在十区那些人,会比他惨多了,毕竟被掌控者抛弃,只能去荒芜的十区生存。 只有想着有比他更惨的人,卓黎川才能撑下来。 可他太累了。 毕冠林不断挣扎着:“不要……滚、滚开!” 然而卓黎川怎么可能放开他? 他拽着蛛丝,越发的用力,根本不肯让毕冠林挣脱。 毕冠林大声诅咒道:“殷长夏,你绝不可能赢下这场游戏。就算我死了,接下来还有李蛹和裴铮等着你!” 下一秒,他便被拽入了车尾,徒留几声惨叫。 卓黎川只剩下血窟窿的眼瞳对准了殷长夏,缓缓开口道:“郑玄海在第三号车厢。” 为什么偏偏让他遇上了郑玄海。 让他知道了……原来掌控者和被掌控者,还能像队友一样的相处。 卓黎川丢下这句话过后,便死命拽住了毕冠林,将他一同拖入了车尾。 只听轰的一声—— 车尾爆/炸,铁皮向外张开,燃起了几缕火焰。 列车刚好通过隧道,亮光渗透了进来,将周围的一切悉数照亮。 那些从厚重云层里透进来的光线,原来是这般耀眼的金色,让人恨不得全身心都沐浴在里面。 蔺明繁深深的凝望着那边,总是淡漠的眼瞳里浮现了几分迷离,这样的光景于他而言,就像是水中月、镜中花那样。 分明只是一个陌生人的死亡,却给他带来了强烈的感情。 这就是……献出掌控权之人的末路吗? 或许卓黎川的下场还算好的了,更多被夺走掌控权的人,只能在底层苦苦挣扎着,失去了人格和自尊,活得宛如一头家/畜。 蔺明繁心脏难受,觉得难以呼吸。一级觉醒后,脑海里会蹦跶出许多的词语,纵然还未连接起来,但蔺明繁已经知道了什么叫做献出全部。 他在害怕、愤怒、焦躁。 所有的矛盾点都指向了一个人,一个他不得不臣服的人。 ——殷长夏。 残魂失去了身体寄托,再想要对他们下手,可已经来不及了。 所有人都赶到了第四号车厢。 但那里并不是它的地盘。 唯一的人选,便只剩下尚未离开的蔺明繁。 殷长夏踏向了那边,站到了蔺明繁的面前。 这一举动惹得众人呆愣在原地,没想到殷长夏还有这个胆子。他们没看过殷长夏出手,只是因为他阵营掌控者的身份,才不得不争抢那个位置。 “殷长夏怎么还在第五号车厢?没看到毒气浓度在飙升吗?” “他万一出事,阵营和阵营就不用对抗了,直接游戏结束。” 唐启泽也想赶过去帮忙,却被一道红色的身影给拦住。 宗昙这是? 宗昙:“你没看到,他想自己解决吗?” 唐启泽:“但母巢被感染,后果不堪设想。在那边的,可是灾难级污染物死后的残魂,又接受了那么多燃料的供养,实力十分强大……” 只有他还是人类,母巢的扮演任务才会生效。 “他能做到。” 宗昙平静的说,“就像是我能做到一样。” 他太信任殷长夏了。 纵然他们之间还有一些隔阂,但对于殷长夏的成长和实力而言,他却没有半点怀疑。 这完全是在为自己培养对手啊。 唐启泽哑然,完全搞不懂宗昙的想法。 真是奇怪,自从他苏醒过来之后,就总觉得宗昙对殷长夏有些不太一样。 这明晃晃的占有欲,难不成是……? 唐启泽后知后觉悟出了喜欢两个字。 他这样的人,竟然也会喜欢谁? 唐启泽第一时间,不是同情被基佬鬼看上的殷长夏,毕竟他也不像讨厌的样子。而是震惊于宗昙会对谁生出特殊的感情。 宗昙:“看好了。” 他像信任自己一样信任着殷长夏,隐晦的扫视着在场众人。 真是矛盾的感情。 既想要看他大放异彩,又不想让他受到这么多瞩目,只让自己一人看见他的优秀。 有种恶龙偷偷摸摸想藏起宝物的想法。 宗昙:“……” 那边的殷长夏已然戴上了喜面,上次当考核官的时候,游戏便通过喜面和玫瑰别针的叠加,让他得到了蛊惑加倍的技能。 而如今游戏又是通过喜面,让他得到了族群同化的技能。 为了稳定考核官的威严,游戏还真是煞费苦心。 [已使用族群同化。] [三秒倒计时。] 话音落下的同时,殷长夏已经率先拔出匕首冲了过去。 方才残影受到重创的时候,第五号车厢张合的地板早已恢复如初,周围只剩下粘腻的蜘蛛丝,像是要把这里当做巢穴一般。 殷长夏瞧见了角落里的小蜘蛛,它正倒吊着身体,用绿豆大的眼瞳注视着他。 殷长夏表情微冷,知晓此刻江听云在观察着他。 可那又怎样? “既然要看,就让你看个够!” 殷长夏手里的金色匕首燃起了一簇火焰,附着了幽蓝的鬼火。他比之前更加熟练,那些鬼火开始燃烧起蛛丝。 在残魂做出反击之前,抵达了它的面前。 残魂的触/手结成了锐利的小刀,正要刺向殷长夏,却被身后的蔺明繁举枪射击了过去,将触/手冲撞得消散。 在族群同化的影响下,那样做已经是它的极限。 然而三秒钟很快就过去,它全身都开始反击,足矣塞满整个车尾的触/手朝着殷长夏袭来,却在这之前,被金色匕首切断了鬼核。 鬼火燃烧时,能够阻隔一系列再生。 众人怔怔的看着这一幕,殷长夏独身站立在最前方,已经消灭了残魂,第五号车厢也开始恢复了正常。 他们无法忘记眼前的画面所带来的震撼,前方的背影挺拔如松,覆在车厢上的蛛巢,也被燃烧了起来。 狂风吹乱了他的发丝,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睛。 而他宛如从火海中踏过来,取代蛛丝的乃是从他身体里伸出的白丝,仿佛为第五号车厢补全了神经线一样,第五号车厢的骚动停止了下来。 原本想钻入内部的巨噬蠕虫,也被不知从何处钻出的大批蜘蛛啃食着,到最后只剩下那些绿色的血液,不停的从缝隙之中滴落下来。 它们失去了被殷长夏‘投喂’的资格,自然得自己寻找食物。 众人面色泛白,还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殷长夏缓步向着第四号车厢走了过去,经过蔺明繁身旁时,他低声说了句:“抱歉,如果我不杀了卓黎川,而是直接放残魂离开,就不会多出这些事。” 殷长夏瞥了他一眼:“你通过了。” 蔺明繁:“?” 殷长夏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刚才那一场,他的确是在给蔺明繁出考题。 但这份考题,源自蔺明繁在之前的战斗中,主动保护了时瑶的原因。 是工具、还是队友。 他必须要分清。 殷长夏:“走吧,前面那几个队友,不是还在等着我们吗?” 队……友? 蔺明繁紧绷的那根神经,忽然就松开了。 他焦虑着殷长夏,也会像毕冠林对待卓黎川一样,剥离自尊、使人犹如家/畜般的使用掌控者铁则。 然而他并没有。 蔺明繁无奈,唇角扬起些许弧度。 他之前的担心和焦躁,简直是狗屁! 殷长夏已经快要抵达第四号车厢,蔺明繁也迅速跟了上去。 或许没有毕冠林的话,他不会这样坚定的跟上殷长夏。正是因为那极其鲜明的对比,才让人有所向往。 家园里正在观看直播的某部分人,心头升起了复杂的情绪。 他们本应该为自己的掌控者打探情报,才混杂在殷长夏的直播间当中。 可一次次的看了下来,让麻木已久的他们,心头生出了波动。 如果…… 如果在家园活下去,非得选择一名强者附庸,献出自己的掌控权的话。 殷长夏这样就很好。 那边突然出现了惊讶和抽气声,使得人群里的李玖也将目光放了过去。 好像是李蛹的直播间? “天呐,不愧是A级玩家,都已经杀到头部车厢了。” “第一号车厢已经被他清空了吧?李蛹这一路还真是猛,快要进入列车操控室了。” “他杀了那么多乘客,究竟想做什么?” “是傀身!” 李玖听到这个名词,不由面露惊愕,连忙离开殷长夏的直播间,朝着李蛹那边奔去。 可不同于殷长夏这里,那边简直是人山人海,根本连位置都插不进去。 跟在他后方的齐枫突然拽住了他:“我知道一个地方,能够看得见。” 李玖满脸疑惑:“你怎么……” 齐枫:“来不及解释了,照夜的三楼,勉强能够看清。” 李玖:“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突然找上我了?” 殷长夏想夺走蔺明繁的掌控权,齐枫作为他的旗下,一定心有芥蒂。 自己到底要不要跟上去? 齐枫停下了脚步:“你不相信我,难道还不愿意相信唐书桐?” 李玖睁大了眼:“唐书桐在照夜?” 他想起来了,上次想打探裴铮的情报,蔺明繁没有泄露一个字,反倒是齐枫帮助了他们。 难道齐枫和唐书桐之间,有什么钩挂? 李玖心里乱成了一团,还是心存戒备的跟了上去。 待到抵达照夜三楼,李玖才看清了那边的直播间。 “这……” 唐书桐轻声道:“就猜到你会知晓李蛹在做什么,毕竟你和殷长夏一起通过了食欲这个游戏。” 李玖:“……” 他的面色难看,鉴于唐书桐的身份,才告知了他们事实:“李蛹是在收集五脏,企图人为的制造出一个阴/穴,想要造一具傀身出来。” 那么多乘客的鬼魂,以及他那破罐子里的阴魂,如今全都汇聚在了第一号车厢。 唐书桐垂下眼:“竟然是这样……” 李玖着急的看着直播面屏:“殷长夏他们现在可是在往第一号车厢赶啊!万一没来得及,就无法阻止李蛹了!他们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都在专心的破解游戏!” 殊不知,李蛹已经动用了阵营掌控者权限,在每一个车厢都为殷长夏铺设了绊脚石。 第四号车厢:吴值。 第三号车厢:曹登、姜允。 第二号车厢:时钧、师红菲。 第一号车厢:裴铮。 而李蛹自身则去了车头,打算取代列车长的位置。 “殷长夏必须通关他们的防线,才能抵达李蛹所在的位置。” “恐怕那个时候,李蛹的傀身已经炼制成功了。” 李玖:“A级玩家都是这么过游戏的吗?太不要脸了!” 唐书桐:“合理运用规则,谁让殷长夏比他晚一步登上列车。” 李玖:“……所以只能被动挨打?” 唐书桐淡笑道:“谁说失了先机,就只能挨打?” 或许在大部分人那里是这样,但在殷长夏那边却不是。 第四号车厢的吴值,好像跟殷长夏有过节。 以为提前部署就能占据先机,那大错而特错了。若是掉以轻心,输的人会是那个吴值。 说起来…… 殷长夏的载物一直是初级,便只能够对付低级邪物,他已经很久没有直接用过载物了。 是该升级了吧? 但想了想殷长夏手里的阳寿,唐书桐又笑着摇了摇头。 看来是不够。 李玖一直紧张的注视着那边的直播面屏,站得远一些,反倒能看到多位玩家的视角:“吴值真够阴险,莫非利用了毕冠林留下来的袍子,想借此来制约殷长夏?” 好家伙! 殷长夏刚进入第四号车厢,便发现了角落里贴着侵满鲜血的符纸。 第四号车厢的车门被关闭,符纸便漂浮在半空,分裂成了无数张,在短暂的时间内,直接贴满了整个车厢,连半个缝隙都不剩。 符文从符纸上脱落了下来,围绕在了众人四周。 下一秒,殷长夏的右手便不受控制的鬼骨化,就连狂气值也开始不受控制的上浮。 唐启泽:“这东西会诱使我们的狂气增长!” 殷长夏的面色沉了下去,如今他根本无法依靠载物对接来降低狂气值,狂气值上升到50%,就会丧失思考能力,连五感也会渐渐麻痹。 有足够阳寿就好了,这样他就能升级载物,用魂珠喂饱几个半鬼王,唤醒夏予澜和樊野。 第一排的座椅上,忽而传来了声响。 吴值:“殷长夏,可算是找到你的破绽了,这下子看你还怎么逃。” 蜘蛛顺着接轨的缝隙处爬了进来,黑豆大的眼睛,正在冰冷的观察着一切。 自从进入到这个车厢之后,他们的手上都被印下了三根黑色长条。 战斗一触即发,气氛剑拔弩张,随时都可能被引爆。 在即将动手之前,原本高速行驶中的列车,头一次停了下来,在铁轨上擦出了无数火花。 吴值原本想要算计殷长夏,发现自己身上的阳寿正以筹码的形式,在大面积的溢出。 不仅是吴值,其他所有人皆是如此。 游戏正强制性的抽出他们身上的阳寿,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筹码。 “怎么回事?” “往生列车怎么了?又是被污染物袭击了吗?” 众人猜测着,然而游戏的提示音很快便给了他们答案。 [请注意,列车即将第一次停靠——] [深渊时间被触发了。] 真是峰回路转啊。 家园里的玩家纷纷爆出惊呼声,瞪直了眼,想要看得仔细一些,只能用心潮澎湃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只因为他们头一次在直播里,见识到阳寿奖励翻倍的深渊时间。 第138章 第九章 第九章 “什么是深渊时间?” “底层玩家别插嘴, 那可是只出现于C级场以上的至高奖励,唯一可以薅游戏羊毛的机会!” 但凡稍有实力的玩家,便会冒险进入C级场搜寻。 上层玩家和下层玩家的分界线, 仅用一个深渊时间便能分割出来。 这是唯一能让阳寿翻倍的机会。 下层玩家还在为用光的阳寿担心,而上层玩家早就有了足够的资本,去探索更多更广的游戏世界。 这便是触发深渊时间的重要性。 “快查查,开启条件是什么?他们怎么会突然诱发了深渊时间?” “分析出来了,是……” “别卖关子,快说!” “第四号车厢玩家全员狂气值抵达40%。” 众人大脑一片空白,哪里想到毕冠林和吴值辛辛苦苦挖下的坑,反倒便宜了殷长夏。 刺激啊。 一般人可不敢这么玩儿! 直播面屏里的往生列车已经停靠,没有继续行驶。他们紧盯着屏幕, 突然有一只血手拍在了充满陈年污垢的车窗上。 啪嗒、啪嗒。 越来越多的血手印, 犹如印章一样,不仅连车窗, 正在蔓延至第四号车厢全身。 “吃……” 滋滋滋。 就像是老式录音机,连里面的话也说不清了。 包兴亮一脚踹在了列车铁皮上,本想发泄自己心里的暴躁情绪, 狂气值上升后, 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谁让他的狂化情绪是暴躁? 哪知道包兴亮的这一脚, 竟然让血手印渐渐蔓延至里面。 刚刚充满了雪花点的声音, 也清晰可闻。 没听清还好, 这一听清楚,气氛就更加惊悚了。 “嘻嘻,新鲜的燃料, 一半给残魂, 一半给主人。” “欢迎来到厨房。” “这次做什么好呢?对了……烤肉就很棒!” 烤……肉? 众人心里发憷, 这些词汇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往生列车第一站已到站。] [请注意,每号车厢的玩家将分到不同题目,任务途中所有乘客将会自燃。] [第四号车厢的玩家,请在停靠的十五分钟期间,找到藏匿于此的存放五脏铁盒之一。] [自燃开始!] 话音刚落,整个第四号车厢都沐浴在一片火海当中。 原本从第五号车厢成功逃脱的乘客,身上莫名的着了火,便犹如失去了神智似的,哇哇大叫了起来,烤焦的味道弥漫在整个车厢里。 如果不是吴值贴下的符纸,他们便会受到大火的影响。 这火太邪门了。 唐启泽惊恐的看着这一幕:“早就听说游戏的几个车厢和五脏挂钩,怎么没听到第五号车厢触发任务?” 殷长夏沉声道:“恐怕第五号车厢的东西,被提前上车的李蛹拿到手了。” 唐启泽:“……” 又被他占领先机了吗? 从第五号车厢里逃离的玩家,纷纷拿出了武器,对准了使诈的吴值。 “这么危险的环境,你还不把道具收起来?都是因为你,我的狂气值已经到43%了。” “我还没完成载物对接,根本没办法把狂气值消减下去。你简直可恶,设下这么卑鄙的陷阱。” 吴值见四五个人黑压压的围着他,原本早已经做好了准备,要为李蛹夺取五脏铁盒。 可乘客们的纷纷自燃,这个场面让吴值汗毛四立,害怕下一个自燃的人就是他自己。 吴值额头滴着冷汗:“我现在控制不了那些符纸了,我自己的狂气值也在上涨。” “什么?” 一听这话,包兴亮当场翻脸,“你怎么会控制不了?” 吴值:“这是裴铮给我的道具!” 裴铮? 众人表情难看,他们敢围攻吴值,向他声讨。 但对于A级玩家使诈而言,他们个个犹如鹌鹑,屁话都不敢放。 A级玩家,竟然花这样大的力气针对殷长夏。 不仅是李蛹,连裴铮也是如此。 这样处心积虑的针对,反倒侧面印证了殷长夏受他们重视。 殷长夏喊道:“时瑶!” 吴值:“你没听明白吗?连我这个主人都控制不了。” 时瑶初见这些符纸,就露出了渴望。 她好像给人当大姐,收保护费,就是为了更多的符纸。 时瑶尚未觉醒,虽然分不太清,不过被殷长夏这么一喊,下意识的回应道:“夏哥,你想怎么做?” 殷长夏:“快点觉醒回收这些符纸,你是时家的人,这点只有你能做到。” 时瑶心脏快了好几拍,狂气值不断上涨的同时,令她看殷长夏的目光越发虔诚。 对方哪怕说了她听不懂的话,时瑶也觉得自己能够做到。 “好!” 觉醒、觉醒…… 时瑶发现自己已经触碰到了那个薄薄的膜,只差一点儿就能够冲破了。 周围自燃的乘客人数更多了,他们都被固定,脚底像是被黏上了强力胶水,连倒在地上都无法做到。 熊熊燃烧的火焰当中,有些人开始吐出了黑色的液体。 殷长夏原以为是血液,但立即便闻到了刺鼻的味道,那是黑色的原油。 “退后!” 殷长夏一声令下,使得所有玩家聚拢在一起,抵达了第四号车厢通往三号车厢的那扇大门。 殷长夏:“游戏抛下了诱饵,又给了我们难题,是要让我们在自燃和狂气值达到50%之前,成功完成深渊时间的游戏。” 众人心口发紧:“这么短的时间……” 殷长夏没有因为眼前的难题而暴躁,反倒带着浓浓的破解欲:“正因为这么短的时间,才符合B级场,不是吗?” 众人:“……” 我们不是你啊! 果然不愧为污染物阵营,连思维都这么反派。 他们的表情满是欲哭无泪,看殷长夏一帮人的表情,就如同在看什么需要被消灭的大boss一样。 唐启泽嘴角抽搐:“……你们搞错需要对付的对象了吧?” 方才神经如此紧绷,能这么吐槽和开玩笑的时间不多了。 众人将注意力重新集中了过来,并不是分析不出来,只不过眼前状况过多,能够如此镇定的理清局面。 众人再度看向殷长夏的目光,已经少了许多的轻视。 原本还在自怜自叹,为什么他们没有早些登上往生列车,如果能加入李蛹那一队就好了。 和殷长夏在一起,不过是形势所逼。 现在看清殷长夏的实力,反倒让他们隐隐有些认可。 “啊啊啊——!” 又一个乘客自燃,差一点祸及到了车厢走道的时瑶。 温度在上升,热气滚滚而来,烫得人十分难受。 这无疑是刺激到了所有玩家,困在这里太久,很有可能当场被烧死。 红手印已经越来越多,已经占据了半截四号车厢,没再继续向前,和玩家天然划分开了一道区域。 一半红手印区,一半符纸安全区。 就是不知道自燃的火,什么时候会烧过来了。 [第一轮对抗开始。] [请污染物阵营凑足足够的阳寿筹码。] [请注意:能够拿出阳寿筹码的人,仅限于第四号车厢的玩家,且未觉醒玩家,将无法得到献出阳寿的资格。] 待游戏宣布规则过后,坐在车厢中间的乘客,突然将自己身上的黑色帽子摘下,露出了他原本的模样。 吴值认出了他,是一直跟在李蛹旁边的姜允。 人群里的瘦猴突然捂住了头,在看见姜允的同时,生出了几分触动,自己快要彻底觉醒了。 吴值:“你怎么在这里?” 姜允:“队长让我过来看看,果然……你根本不中用。” 吴值表情扭曲,踩着座椅很快便抵达了姜允身边。 “谁说的?” 他已经加入了人类阵营,眼前这些家伙就必须被消灭。 阵营和阵营之间,可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吴值瞧见自己身旁漂浮的黑色筹码,猛地捞了一把,牢牢的拽在了手中:“这些够不够?” 姜允态度谦卑了许多,从怀中拿出了道具,从里面倒出了许多的筹码币。 那些筹码还在增加,重重的堆积在了路中央。 吴值的表情从震惊已经变成了惊恐,没想到姜允身上会有这么多的筹码。 东西还在增多,起初是十枚,紧接着是几十枚,后面已然堆积了一百多枚。 这些……可通通是阳寿啊。 姜允:“你那些自然不够,怎么能让他们使出真招呢?” 心头生出了慌乱。 不仅连吴值,就连殷长夏那边的人,都吞咽起了口水。 姜允笑着说:“队长让我问你们,想不想加入人类阵营。” 这无疑是巨大的诱惑。 还、还能再加入李蛹的队伍吗? 包兴亮呼吸急促,面临着前所有为的考验,被刚才那一幕唬住后,便下意识的想要走到他们身边。 蔺明繁目光极冷:“真是简单粗暴的心理诱导。” 包兴亮这才如梦初醒,他并不是没脑子,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饭。 然而他们之中的耿园却受到了影响,朝着那边奔了过去:“我想加入人类阵营,求求你们!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姜允嘴角的笑容在一点点拉大。 他将通讯道具从西装里拿了出来:“听到了吗?队长。” 李蛹!? 下一秒,才走出了几步,耿园身上的阳寿便被抽干,全数丢在了中间,成为本场深渊游戏的筹码之一。 姜允:“赢了这场游戏,我们便让你加入。” 这便是耿园所要付出的代价。 包兴亮心脏发紧,呼吸也颤了起来。 在场所有人都会有所保留,毕竟这可是阳寿啊。 耿园完全被他们当做了道具,眼神发黑的看着自己被抽干的阳寿,突然后悔起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 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不,他根本输不起。 万一输了…… 他会当场暴毙。 姜允:“还不下决定吗?符纸可撑不了多久。” 还好符纸虽然迫使他们狂气上涨,却阻挠了那些自燃的乘客靠近。 自燃的乘客们只能被挤在原地,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哀鸣。 在这片痛苦声之中,所有玩家都把目光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该怎么做?” 殷长夏看着手上的三根黑色长条,猜测到深渊时间或许有三轮。 每输一轮,黑色长条就会消失一条。 殷长夏悠哉的坐到了椅子上,托腮的看向他们:“有车票吗?” 众人:“……哈?” 现在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在说车票? 殷长夏:“我这个人,比较有囤积欲,喜欢大量车票,如果有车票的话,我就玩这场的深渊时间。” 众人:“……” 殷长夏:“很划算吧?玩一次深渊时间,能赚够好几倍的阳寿呢。” 众人表情里充满了苦涩,他们当然知道深渊时间的好处了,可现在输赢都未成定局,殷长夏这个口吻,就像是笃定自己会赢一样。 姜允笑出了声:“殷考核官,恐怕收集车票,是你和时钧的对赌协议吧?” 殷长夏没有否认,轻轻的耸了耸肩。 姜允:“这样假公济私,真的好吗?” 殷长夏理直气壮:“当考核官还不假公济私,那什么时候才能假公济私?” 众人:“……” 好、好不要脸。 姜允都被他这态度给弄服了:“阳寿筹码不对等,游戏可开启不了。” 原来他们打了这个主意! 地上这么多的筹码,如何才能做到对等。 乍一眼看去,那想必是许多人凑齐的。 包兴亮微怔:“难不成……” 姜允发出诡异的笑声:“加入人类阵营者,需要缴纳二十年阳寿,我没告诉过你们吗?” 众人:“……” 二十年阳寿? 他们的额间滴下了冷汗,也觉得这个量太大了。 对于一些人而言,就是他们的身家性命。 然而条件还远远不止这些,吴值捏紧了手,以自嘲的口吻说道:“这样就害怕了?还有人献上了自己的掌控权,否则这种难度的游戏,到底该如何活下来?” 听了这些过后,众人皆是一阵沉默。 包兴亮试探性的发问:“他们是主动……交的吗?” 吴值瞥开了头,没有回答。 反倒是姜允嘲笑似的问:“污染物阵营的人,全都这样天真吗?” 包兴亮表情凝固,心底掀起巨大的惊涛。 他向往的地方,就是这么一个地狱? 在看到毕冠林和卓黎川之后,就是当场给了他们一击重磅/炸/弹,人人都想做毕冠林,可绝大多数人都是卓黎川。 谁让他们这么凑巧,瞧见了那一对组合。 他们如此感同身受,哪里还敢再轻易交出掌控权? 尤其是,被人强迫。 [叮——] [游戏开始,还有最后三分钟。] [若未能参与深渊时间,将抽取10%的阳寿当做惩罚,只需要完成寻找锁住五脏的咒器即可。但筹码足够的一方,会得到提前搜查的三分钟时间。] 姜允:“听到了吗?不参与深渊时间,只需要扣除10%的阳寿,以及将三分钟的搜查权让给我们就行了。” 让? 断不能让! 游戏并没有告知他们,没有找到五脏铁盒的后果。 评价阵营胜利,恐怕就是五脏铁盒的数量。 李蛹已经抢先一步,拿到了一个,他们怎么能够再次落后? 但让他们供奉大量阳寿,又一时间又下不了这个决心。 由于是姜允那边先发出挑战,把深渊时间的门槛抬高,他们必须凑足同等或超过的阳寿筹码才行。 “人类阵营的人数已经足够,也没必要再吸取一些,连这样的决心都无法下的人。” 姜允发出感叹,“所以你们才会永远落于人后,是因为你们对自己还不够狠呐。” 对自己不够狠? 包兴亮像是要被他蛊惑,内心升起了更多的烦躁,把原因归结于这一点。 在这一片痛苦的、自燃的火尸包围之中,殷长夏终于发话:“李蛹就是这么教你去诱哄别人的?” 他的声音宛如灼热之中注入的一道冰雪,瞬间为那些急躁按下了暂停键。 姜允没有说话,只是直视着殷长夏。 他想起了在来第四号车厢之前,李蛹曾对他说过的话。 那个队长是他从未见过的鲜活,仿佛遇上了前所未有的难题,受伤的面颊上满是兴奋,连蒙着纱布的脸也狰狞了起来。 “就算给他这个困局,他也会很快就破局。” “可惜、太可惜了,如果不是想做出傀身,这机会我又怎么会让给别人?” 姜允气压低沉,被李蛹的话所刺激。 姜允看向了殷长夏:“不知道殷考核官有什么高见?” 殷长夏已经切换了脸上的面具,惧面在手中不断放大。 唐启泽吓了一大跳:“等等,你用那张面具,狂气值会上升得很快!” 殷长夏没有停止,他的半张脸就藏在那张面具后方,身后是熊熊火焰,出现了好几具舞动的火尸。 “既然你都说是高见了,那我又怎么能辜负你?” 惧面已经成功被戴在了脸上,殷长夏目光微冷的望向了前方的包兴亮。 包兴亮本在因狂躁的狂气状态而产生了极多的负面情绪,而下一秒,身心都被另一样情绪给占据。 世界安静了。 包兴亮浑身都在发颤,思维变得清晰,连同看姜允的眼神也变得轻蔑了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 他的喉间发出断断续续的句子,像是要沉溺在这个感觉之中。 “傲慢。” 不知不觉,身后的蔺明繁已经给出了回答。 母巢和被他感染的污染物之间,会有一种特有的联系。 蔺明繁能够感知,却不像是包兴亮这样受到强烈影响。 包兴亮:“傲慢?” 不仅是他,就连对面的姜允也喃喃自语了起来,没想到殷长夏的狂化感情竟然是这种感情。 若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就已经被吞噬。 而殷长夏十分特别,他能理智的去驾驭傲慢。 原以为稳操胜券的姜允,突然感觉到了一丝棘手。 然而他很快便镇定下来:“这里的阳寿筹码,总用有一百五十年,你们得付出同等的阳寿。” 尚未觉醒的玩家,没有资格支付阳寿。 能拿出这笔阳寿的,只剩下殷长夏、唐启泽、包兴亮三人。 每个人都付出五十年,这怎么可能? 殷长夏队伍里的人可并不齐心,包兴亮是出了名的墙头草,这点家园里面稍有情报的人都知道。 他自私自利、不愿承担、总是躲在队伍最后面。 若非通过第五号车厢调查过觉醒人数,姜允并不会这么玩儿。 姜允:“怎么了,拿不出来吗?还是放弃第四号车厢吧。” 他总算有一次处于高位,正拿着殷长夏的痛处,低头蔑视着殷长夏。 若是他能赢下来,队长何至于执着于一个C级玩家。 殷长夏阻挠了队长的半鬼王计划,杀了他报仇便是。 根本不配花这么多精力! 他一定要向队长证明。 殷长夏:“是吗?所以这就是你争取耿园的理由?” 姜允:“筹码你们都付不起,还怎么参加游戏?这一场,该由我们……” 包兴亮吐出一口浊气:“谁说付不起筹码?” 殷长夏低笑了起来。 走了一个耿园…… 但包兴亮是他的了。 包兴亮再次仰起头的时候,眼底带上了疯狂:“六十五年,我压上我的全部身家!” 唐启泽:“跟,献出我的全部,四十五年。” 作为墙头草的包兴亮,竟然会压上自己全副身家? 分明不参与深渊时间也行,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内找到锁住五脏铁盒即可。 姜允心里隐隐觉得不妙,局势已经在朝着殷长夏那边流动。 黑色的阳寿筹码币,转而抵达了殷长夏的面前。 殷长夏:“这不是巧了吗?我付四十九年阳寿。” 姜允眼瞳紧缩:“四十九年……” 他分明只出四十五年就够了。 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到绝境? 殷长夏:“很难理解吗?他们都付出全部,我当然也要付出全部。” 众人满是震惊,尤其是那边的耿园。 一个是被迫献出,一个是主动献出,这能一样吗? 殷长夏一步步靠近了姜允,身后是一个浓烈的虚影。 宗昙正漂浮在半空,红衣散乱,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来。 这才是对手。 饶是生出了喜欢,这种血液里的滚烫,却无法被减轻。 再也不会有其他人给予他这种感受了。 宗昙想起了自己和殷长夏之间的约定,谁先拿到那具傀身。或许这只是个形式,这样他就能跟夏家、仇恨、痛苦的一系列感情彻底告别。 他强烈的想要占据一具身体,完全不把这样的对赌看做是负面。 他只觉得那是雀跃。 “正因为有这样的重量,赌局才会变得有意思。踏错一步就要陷入深渊,失去自己的全部,生命、人格、尊严,这才是深渊时间的真正含义。” “难道你在开赌之前,连这种事情都不明白吗?” 此刻的殷长夏犹如赌徒,嘴角的笑容缓缓咧开,在狂气状态无可控的空间里,他的傲慢才一览无遗。 他缓缓的砸下了阳寿筹码。 “一百五十九年。” 生命的重量,被他这样轻的动作就抛了下去。 姜允只觉得无尽的空间正在压迫着自己,再看殷长夏的表情,已经从被动转为了主动,一脸的期待和陶醉。 那可是一百五十九年阳寿啊! 他难道不明白吗? 不……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才会觉得刺激期待。 倘若他只认为那是不足轻重的东西,就不会有这样的反应了。 咚咚咚。 心脏的跳动在变乱,姜允分明有反抑制狂气的道具,却像是受到了殷长夏的影响。 手心在冒汗。 一边倒掉在管道的蜘蛛,正在观察着目前的局势,在把眼前这一幕传至江听云的身边。 殷长夏姿态显得松散,目光仿佛透过了姜允,直达那只蜘蛛面前,要把信息传至第一号车厢的那个人。 “开赌吧。” “ga start。” 第139章 第十章 第十章 对战开启! 铁锈和焦味扑面而来, 浓烟向四周弥漫,侵吞着逼仄的车厢。 停靠已然影响到了整个列车。 李蛹杀光了头部车厢的乘客,绿皮座椅上沾满了血液, 整个头部车厢便如同屠宰场那样。 他拖拽着列车长的尸体, 一步步回到了第一号车厢, 便瞧见‘裴铮’手里拿着黑色的通讯道具, 在如此血腥中的环境里细细品酒。 冲击力极强的暴力美学。 李蛹目光幽深, 用苍老粗嘎的声音发问:“这种时间, 你竟然还有心情喝酒?” 江听云的指缝间迅速缩入一只小蜘蛛, 仿佛被李蛹的声音所惊动, 悄悄的藏了起来。 江听云温声道:“你我都能达成合作,这种环境喝酒也没什么稀奇吧?” 李蛹低笑了起来,一把将列车长的身躯丢到了前方。 他的手里还沾染着温热的血迹,毫无反应的坐到了木桌前:“说得有理。” 江听云:“杀死列车长都没找到正确的行驶路线图?” “那不是真的列车长,只是个被操控的傀儡。这辆列车上一定藏着什么东西,只有把它找出来,才能破解通关, 找到正确的行驶图。” 李蛹的表情僵冷,手指缓缓覆上了被挖走的眼球处, 仿佛那份痛苦还停留在伤口上。 “我去了前面, 知道了限定条件, 我们一共能改变五次列车前行的轨迹。” “如果在五次,还没找到正确的行驶路线, 这场游戏将会是我们惨败。” 李蛹又想起目前仍在直播, 他动用了阵营掌控者的权利, 暂时关闭了头部车厢的全部直播。 大部分玩家都不会这样做, 毕竟最终是要通过直播的观看人数, 来评判最终的结果。 谁让这场游戏是直播类和扮演类? 纵然如此,李蛹还是关闭了直播。 一方面是出自自己的自信,而另一方面是因为接下来的谈话尤为重要。 李蛹目露阴鸷:“如果有怨狐眼帮忙,我何至于这样麻烦,都怪殷长夏载物里的半鬼王。” 江听云:“……” 他微垂着眸,隐形眼镜盖住了金色的怨狐眼。 李蛹没认出他也好,这样就更方便行事。 李蛹眼神锐利的看向了他:“你说殷长夏的手里有第二只怨狐眼,都已经被逼到这样的绝境了,他为什么还没使用?” 江听云淡笑:“你觉得这样对他而言就是绝境?” 这话好似是在嘲笑他设下的局太过小儿科。 不过想起殷长夏…… 李蛹不怒反笑:“的确不能算是绝境。” 几次试探当中,李蛹已经摸清了殷长夏的实力。 况且殷长夏还在快速的成长当中,谁都不知道他在面临困难的时候,会迸发出什么样的高光。 李蛹:“那就再加一把火。” 火自然是烧得越旺盛越好,这样才能让殷长夏拿出所有的看家本事。 殷长夏脖间的骨哨,自己已经在食欲那个游戏,通过蝉蛊去领教过了。 试探有了答案。 那的确是樊野的骨头。 第二只怨狐眼,他要定了! 江听云淡笑不语,没有继续接话,而是换了个话题。 “等拿到第二只怨狐眼,你的眼睛不就能恢复过来了吗?” 李蛹桀桀的笑出了声,已经迫不及待。 他的目光里透出了渴望,一口将高脚杯中的酒饮下,享受着喉咙里轻微的烧灼感:“殷长夏,殷长夏,如果不是薄临锋如此看中他,我还真想制服他,让他献出所有,拿走他的掌控权。” 江听云眼底笑容在一点点变冷,已经生出了刺骨的杀意。 手掌中的蜘蛛也被这杀意所惊动,感受着源自本体的强烈波动。它身体抖了几下,直到江听云手心用力合拢,它才安静了下来。 头部车厢,已经被李蛹当成了实验室。 他要利用这里所有的尸体进行养尸,还在所有车厢都留了自己的人,好为他收集列车上的脏器。 这个游戏世界,无疑成为了他最好的舞台。 江听云看着酒杯里荡漾的液体:“现在列车停靠,我们什么事都不做吗?” 李蛹:“五脏的出现是一个接着一个,触发了第五号车厢,才能触发第四号车厢。触发完第四号车厢,才能触发完第三号车厢。我们现在在头部车厢,根本不需要这么着急。” 江听云:“但每次停靠,都会遇上危险。” 他指的人类阵营里的其他玩家? 李蛹的语气里充斥着血腥味:“我的目标只是五脏,那些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毫不在意自己阵营里的玩家。 江听云只是沉默。 他的手掌越捏越紧,差一点要将掌心里的小蜘蛛给捏碎。 要知道那对他而言可并不是工具,这些小蜘蛛乃是他自己。 过了好几秒,江听云才重新恢复如初。 “深渊时间无论成功与否,都对我们有利。” “他如果输了,这场游戏该由人类阵营胜利,他也会立即损失所有阳寿而暴/毙,便不需要再比下去。” “他如果赢了,在得到大量阳寿后,一定会给自己的载物进行升级。届时樊野一定会借机夺回骨哨,亲手解除骨哨封印,拿回里面的第二只怨狐眼。” “但拿回第二只怨狐眼的同时,樊野一定会被反噬,那里面可有时家制成的咒法。” “在那个时候,我们便能伺机而动。” 李蛹瞥向江听云:“你和陆子珩回了趟现实世界,还闹出极大的动静,就是为了一步步引诱樊野,把樊野逼迫到绝境,继而让他迫不及待的拿回怨狐眼吧?你们想让樊野因骨哨里的反噬,而去吞噬殷长夏载物里的其他厉鬼?还真是煞费苦心。” 裴铮不可能有这种心思。 出谋策划的,一定就是陆子珩。 还真是一环扣一环,好深的心计啊。 这一对兄弟,倘若真的对上了,恐怕在斗智上会旗鼓相当。 江听云:“以己之矛攻己之盾,这是最好的办法。” 李蛹:“……” 所以他们间接的认为,无法用外部手段让殷长夏惨败吗? 这样大费周章的算计,也是出自对殷长夏的认可。 李蛹拧紧了眉头,可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直播只能暂停几分钟,此刻再度被开启,里面的画面又映入到了家园玩家的眼中。 “所以,你觉得殷长夏这一次深渊时间,是输是赢?” 家园玩家不由微怔,没想到两位A级玩家秘密会谈,便是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这可是两位A级玩家啊,殷长夏的胜率不足1%。 江听云反问:“你呢?” 上面的画面禁止了数秒,两人几乎同时作答。 “会赢。” “会赢。” 李蛹:“……” 江听云:“……” 家园里出现了诡异的宁静,所有人都像是失了声一样,整个人僵硬得犹如一座座雕像,在寒风里风化凋零。 所以你们都觉得会赢,还赌个屁? 想起这并非最终对战,而是深渊时间,或许李蛹他们另有图谋呢? 想起对赌协议…… 五脏的收集? 游戏里的画面仍在继续,江听云和李蛹已经终止了谈话。 “唯一能阻挠他的,并不是深渊时间的游戏,而是异化的狂气值。” 江听云无声的咧开唇角,头顶华丽的吊灯应声而倒,车厢空间重归黑暗,“多一秒钟,对他而言都是危险。” 李蛹目光极冷,眼睛的纱布滑落下来,松散的绑在头顶。 “这一场对赌,一定是我赢。” “就让我看看,他还有多少能耐。” — 第四号车厢。 空气里的黑色污染因子越来越多,颗粒游走在众人头顶。就连敌对方的姜允和吴值也生出了几分怕惧,若是不幸被污染,就会变成克系怪物。 包兴亮无法压下上扬的唇角,不停的催促着:“还不比吗?” 姜允的表情凝固,就宛如被人打了几巴掌。 为什么供奉了六十五年阳寿,还这样兴奋的样子? 姜允看向了包兴亮后面的殷长夏,昏暗灯光下的他,正戴着一张夸张滑稽的面具。 而和情绪高涨的包兴亮相比,殷长夏整个显得寂静无声。 饶是这样,姜允也无法忽略掉殷长夏。 不、饶是他一句话不说,在场所有人都不敢忽略掉他,目光始终会有意无意的落到他的身上。 姜允:“包兴亮,你可别后悔。” “我怎么会后悔?我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 包兴亮不停的抚摸着自己的手臂,试图抚平那些鸡皮疙瘩。 而他眼里的兴奋,却无法改变。 姜允:“……” 包兴亮可是有名的墙头草,竟然不受蛊惑,反倒转手便帮了殷长夏? 如果不是他拿出六十五年阳寿,殷长夏根本连参赛筹码都付不起! 为什么会功亏一篑? 吴值低声说:“是思想感染。” 姜允诧异的看向了他。 “我有一次当考核官的时候,也在偶然间被游戏授予过短暂的思想感染,不过只会针对狂化情绪的感染。” 吴值嗓子发干的说,“原以为把负面情绪感染给别人,只会是鸡肋,殷长夏却把它用活了。” 姜允:“你这是什么意思?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吴值:“……我不是那个意思。” 姜允警告的说:“别让我再听到你说类似的话。” 吴值便闭上了嘴,可内心已经产生了一丝怕惧。 姜允的眼瞳里毫无温度,将手中的通讯道具拽紧。 不管队长在不在通讯道具的另一端,他一定要向队长证明自己是特殊的。 第四号车厢的深渊时间已经被触发,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手上的三条黑色长条,便是他们可视化的生命。 [双方筹码已凑足,游戏正式开始。] [规则如下。] [采取三轮,手上剩下的黑色生命条多数者胜出。] [回答错误者——] 游戏的语气停顿,从两拨人的中央,出现了一把黑色的左轮手/枪。 [六个枪/膛里总共五发子/弹,只有一次活下来的可能,能用黑色生命条消除一发子/弹。回答错误者,必须朝着自己开/枪一次。] 唐启泽表情大骇:“那岂不是花掉三次黑色生命条,也只能消除三颗子/弹。6:2,我们还是有三分之一的可能去死?” 殷长夏:“而且还是三轮游戏。” 所有人都不敢喘气,面颊犹如死人一样苍白。 周围的火尸在变多,自燃的情况愈演愈烈,车厢内的气温在逐渐上升。 而这一刻的他们,背脊都感受到了那种凉意。 死亡如此之近,已经悬在了他们的头顶。 [游戏已保管两方付出的参赛筹码,胜方将得到输方付出的全部阳寿筹码。] [由于污染物阵营多出九枚,可额外获得一次黑色生命条。] [第一轮,请听题。] [列车是如何运行的?] 这不是他们在第五号车厢,从猎杀队郑凡的嘴里知道的事情吗? 众人松了一大口气,紧绷的神经才得到了松懈。 “太好了,还好没问太歪。” “这不是刚好撞到我们头上吗?” “你们高兴得太早。” 姜允反问他们,“人类阵营都是些提前觉醒的玩家,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去探索,比这个……你们觉得我们会输?” 众人:“……” 或许在人类阵营的玩家眼中,他们就是群劣质品。 内心憋着一口气,无法宣泄出来。 吴值扯动着受伤的嘴皮,光头上全是刀疤:“果然不愧是勉勉强强才上车的,一群不成气候的东西。” 眼前出现了一道需要仰望的墙壁,平日里只是做这一个动作,都觉得艰难万分,现在他们还要大言不惭的跨越过去。 他们的背后可是A级玩家。 家园里无人敢质疑的存在。 饶是在狂气状态下影响,所有的感情都变得尖锐对立,他们的内心仍对A级玩家抱有深深恐惧和敬畏。 唐启泽看到包兴亮脸上的凝重,突然联想到了自己的哥哥唐书桐。 他也一直活在大哥的阴影之下。 “要赢。” 唐启泽极小声的嗫嚅道。 听到这两个字之后,殷长夏骤然间笑出了声:“哈哈哈……唐启泽,你又不是什么小姑娘,这么小声做什么?给我大声点。” 唐启泽:“……” 他站直了身体,突然用尽力气喊道:“我们要赢!” 这场游戏并不是表面的输赢问题,它更像是对规则和畏惧的叛逆。 A级玩家的威压,深深植入所有玩家的骨髓。 他们如一座大山。 就算薄临锋不管九区死活,任由十区入侵九区,底层玩家也是屁都不敢放。 所以他们才会觉得殷长夏是个异类。 不仅敢接下A级玩家的对赌协议,甚至敢拒绝薄临锋的培养。 唐启泽这一声,简直震耳欲聋,引人发聩。 包兴亮后背都挺直了,诧异的回头看了过去。 殷长夏唇角扬起:“不仅要赢下这一场,两份对赌协议,考核官任务,通关任务,还有……A级玩家!” 包兴亮哑了:“……” 殷长夏这家伙,难道没有敬畏心吗? 他、他他……也太强/欲了。 什么都想要! 而且殷长夏的队伍究竟怎么一回事? 包兴亮吞咽着口水,抛开无可选择的难题,他竟然真有种被吸引的感觉。 包兴亮注意到了一个人的眼神,是尚未觉醒的蔺明繁,正以炙热而虔诚的眼神看着殷长夏。 就像是什么信徒一样。 在被包兴亮所发觉后,蔺明繁又瞥过了头,恢复了冷漠的样子。 包兴亮:“……” 都被抓住了,藏什么藏? 殷长夏走到了包兴亮面前:“怕就躲后面,别挡路。” 包兴亮侧过了身,走到了后面去。 明明墙头草惯了,但此刻被殷长夏这么一说,骨子里也被刺激到了点儿血性。 [请在一分钟之内作答。] 中央的左轮手/枪的枪/口在姜允和殷长夏两人面前转动,仿佛捕捉着猎物一般。 一旦有人答错,死亡的阴影便会降临。 殷长夏和姜允飞快在内心给出了答案。 [列车的运行依靠的是燃料,整个乌托邦就是个骗局,他们只打算保护好头部车厢的乘客。他们纸醉金迷,而后面的人却要成为牺牲者。] 枪/口停止了转动。 “答案正确。” 随着游戏的宣告,众人也面露喜悦。 他们忽然间想起,郑凡愿意开口,还是托了小衣的福。 如果不是殷长夏队伍里抱着小衣登上往生列车,他们绝无可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接下来还有什么问题? 他们的手心都在冒汗,为未知而感到紧张。 “不愧是那么晚才登上列车的人,的确是多收集了点儿信息。” 吴值阴阳怪气的说,“不像我们……早早上了列车,只能集齐其他玩家进入阵营,信息也只能从他们口中得知。” 这在明贬暗褒吗? 凡什么! 唐启泽嘴角抽搐,正要出口回击,却瞧见周围的环境起了新的变化。 此时原本贴满车厢的符纸,还在不停的收缩着空间,令外面那些燃烧的火尸有了找到破绽的机会。 其中一具火尸刚痛苦的伸出手,便被刃光切断了手指。 唐启泽手里拽着匕首:“时瑶!符纸还没好吗?” 时瑶满头大汗:“还差一点。” 她发现用脖间挂着的铜钱,能够撕下那些紧紧黏在车厢上的符纸。 符纸拿下,火尸也会涌上来。 不拿符纸,狂气值便会不受控制。 两难。 唐启泽:“拿!” 殷长夏现在正集中精神,他必须扫清阻碍。唐启泽用镜片观察着四周的时候,发现让火尸自燃的原因,竟然是车票。 直到这个时候,附着在车票上的污染物,才缓慢的凝固展现出来。 自燃得越多,车票里脱身而出的污染物便越完整。 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深渊时间没比出高低,整个车厢都先被污染物给塞满了。 “火尸由我们对付。” “殷长夏做他该做的事,我们做我们该做的事。” 唐启泽斩钉截铁的说,“为队长开辟出一条路来!” 这句话点燃了身处于狂气中央的人。 时瑶不再有任何迷茫,手上的速度也在加快。 蔺明繁也终于行动,拿起武器阻隔着火尸的靠近,发出低哑的声音:“真是服了你们这群人了。” 耿园还倒在地上,怯弱又无法置信的看着那边。 自己只不过是想依附更强者,难道真的做错了吗? 他在内心疯狂叫嚣着,姜允快压过他们,给他们当头一击。 让他们的眼中生出恐惧,让他们和自己一样成为卑微的棋子。 要不然…… 他所做的一切,岂不是成了笑话? “姜允……求求你了,别让我后悔。”耿园几近魔怔的喊。 姜允表情冷凝,再也笑不出来。 这里的一切,队长可都听在耳朵里。 姜允:“闭嘴!” 吴值也被他吓了一跳:“喂……” [第二轮即将开始。] [第四号车厢里,红手印的残魂的身份。] 姜允的表情顿时一变,这个问题他也无法回答。 殷长夏:“答不出来了?” 狂气值仍在处于变化之中,地上仿佛出现一个散发着狂气的旋涡,不断向外辐射着众人。 感情和感情之间变得尖锐和激烈,头顶还有如同乌云般盘踞的残魂,正在一点点恢复原有的形状。 而那些火尸吐出的黑色原油,让周围已有十来具尸体,纵然已经被烧焦,仍然还在燃烧着。 如果不拿到主导权,下一个自燃的就是他们! 姜允气压极低,再没有半点犹豫。 他拽起了飘在空中的左轮手/枪,直接对准了地上的耿园。 吴值:“你疯了!?” “不能输,不能使用黑色生命条。” 姜允陷入了魔障,眼瞳里满是火苗,“放心,六选五,你还有一次活的机会。” 吴值:“这不是必死无疑吗?” 太恐怖了。 万一下一题回答不上来,那目标对象就是他吴值! 姜允:“死了,就把他手上的皮扒下来,黑色生命条一条都不能少。” 耿园嘴唇发白,被死亡危机压迫得踹不过气。 在姜允快要扣下扳机的同时,耿园朝着他大喊:“我要用三条黑色生命条,换取消失三颗子弹的机……” 下一秒,耿园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耿园感受着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冷,瞧见自己手腕上的三条黑色生命条都没少。 他没来得及说出口。 难道他真的做错了? 耿园忽而泪流满面,在列车上竟然还未彻底死去,死亡的时间被什么东西大面积延长。 这无疑是最大的酷刑。 他听到了耳边传来了小女孩的声音:“哈哈哈,打起来了,打得好,杀得妙,爸爸一定会表扬我的。” 是那个红手印的残魂? 耿园的眼球狠狠跳动着,这个时候倒是想死了,可小女孩却偏不让他死,非要让他用自己的眼睛看清处游戏局势的变化。 姜允:“轮到你了,殷长夏。” 殷长夏还未作答,但枪/口已经对准了他。 这是游戏的规则,答不出便必须实行。 殷长夏拽起了手/枪,没有丝毫的手软。令人大跌眼镜的是,他却将枪/口对准了自己:“六选五,赌运气吗?正巧,我最近运气超强,倒是想用什么东西来测试。” 宗昙:“……” 凶棺给他加的强运,就被他这么测试? 真是乱来。 唐启泽吓得魂儿都快没了:“我贡献三条!你别乱来!” 殷长夏笑出了声:“哈哈哈,我开个玩笑。” 他又不是傻。 唐启泽欲哭无泪:“我经不起你吓啊!” 殷长夏无辜的说:“六选五我不行,六选四我还是很有把握的。” 唐启泽:“……” 对面的姜允一阵恶寒,看殷长夏的眼神也变得不正常。 真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姜允:“狂气状态下这么快就崩坏了吗?竟然敢把枪/口对准自己。” 周围的火尸围得更近,已经快要无法支撑下去。 [47%,48%……]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个声音,在狂气紊乱的符纸特有空间里,狂气值最高的那位,便会在崩坏前进行最后的通报。 那是殷长夏。 若是他无法控制狂气值,突破那条禁忌线达到50%…… 就会影响接下来的游戏。 众人的内心已经生出了焦虑,宁愿为殷长夏分担一点狂气值,也不愿看着他迈入深渊。 正在同火尸对抗的唐启泽突然发问:“狂气值达到50%的人,会怎么样?” 包兴亮:“……如果在30分钟之内回不来,就会被强制关到深渊十区。” 他已经见到过太多这样的人。 深渊十区,是每一个玩家心里的恐惧。 唐启泽紧张得手心冒汗,看向了殷长夏:“别勉强你自己!” “这哪算勉强?” 殷长夏仿佛在说着什么趣事,“我怎么能让别人来抢我的乐子?” 姜允嘴唇泛白,终于由最初的野心,变得一退再退。 哪怕是无法赢下游戏,拖时间让殷长夏陷入狂化状态也好。 这个想法一出,便惹得姜允表情大变。 他怕了? 怕殷长夏? 笑话! 当殷长夏即将要行动的时候,小衣终于苏醒了过来。 在看到周围都是火海后,小衣吓得面色苍白。 而当她看到血手印的时候,浑身都在发抖:“为什么……不应该啊……” 时瑶已经还剩下最后一面墙,听到小衣的话,猛地转过头:“小衣,你知道什么?” 小衣的思维混乱,脑子里塞满了密密麻麻交织的线,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直到看到了时瑶,才让她恢复了些镇定。 小衣的声音稚嫩:“我……” 时瑶:“你要是知道什么,可以告诉我们吗?” 小衣:“……” 沉默数秒后,小衣终于开了口。 “她是列车长的女儿,去年往生列车停靠的时候,我偷偷来车站看见过她。” “可是她……” “为什么死了?” 十岁的她无法理解眼前发生了什么。 车票里积攒的残影,正在帮红手印的鬼魂具象化。 小衣死死的盯着:“正确的行驶路线……你想说什么?” 殷长夏眯起眼,想起唐启泽之前找到的东西。 上面有列车构造图,停经路段等,这个末日里虽然只能有审判之都唯一活着的车站,但仍有许多废弃的车站。他们需要在庞大的路线当中,找出正确的防线,才算做是通关游戏。 看来每个车厢,都能找到线索。 殷长夏在内心回答了第二轮的问题:“红手印是列车长的女儿。” [回答正确。] 枪/口总算没有再度对准他,重新飘在了半空,殷长夏和姜允两人的中间。 “啊啊啊,第二个问题答上了!”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真的得开/枪了。” “光是在看我都一身冷汗!” 深渊时间仍在继续—— [第三轮。] [第四号车厢发生过什么事情?乘客为什么会自燃?] [请在三分钟内作答。] 姜允的气压更低,殷长夏带着的累赘小孩儿,竟然帮他躲过了一劫? 姜允也接到了类似的任务,但当时为了和李蛹早日汇合,他没有深究下去。 原来审判之都的任务,和列车游戏息息相关。 时间一点点过去,姜允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在如此紧张的氛围里,唐启泽憋红了脸喊道:“时瑶,快啊,狂气值拔高,我们快撑不下去了。” 时瑶脑门充血,四面八方的危险压迫着她。 时瑶忍受着脑子快要炸开似的疼痛,终于冲破了那层薄薄的膜。 [觉醒程度:二级。] [觉醒程度:三级。] 记忆回来的瞬间,时瑶将脖间铜钱拽下。 铜钱增多组成一把七星铜钱剑,自上而下插/在了发烫的地板上。 载物祭出,威压让周围狂妄的火尸全部倒地,而黏在车窗迟迟无法脱落的符纸,在这一刻终于开始自燃。 时瑶紧盯着那些燃烧的符纸:“快啊、快啊……!” 吴值见状不妙,之前他忙着对付火尸,如今火尸全都被时瑶给镇住,他便钻到了空子。 吴值再次操控起了符纸,眼睛和鼻子已经开始流血,却仍旧不肯松开控制。 包兴亮:“吴值,你难道想跟我们同归于尽?” 吴值如今的模样算得上狰狞,大喊道:“反正……我已经上了贼船,今天你们必须输!” 火尸已经再度站起身,气焰比刚才还要庞大。 这是吴值控制符纸的成果,时瑶迟迟无法撕下最后几张。 殷长夏朝着车厢上方望去,发现从每一张车票里钻出的残魂的部体,已经让这只庞然大物初见端倪了。它伸下了无数丝线,操控人偶一般的控制着那些火尸。 原来怪物和怪物之间是相辅相成! 殷长夏目光微冷,打算削掉这些操控丝。 而姜允此刻终于出了手,平手之后两方的阳寿都不会归还,但他宁愿两败俱伤,也要削弱殷长夏的实力。 他没有阻止火尸,反倒为他们更添了一把火。 正如李蛹所言。 手里的瓶子落到了地上,啪叽一声摔得粉碎,里面的冤魂飘了出来,直接上了那些火尸的身体。 “姜允!你到底在……” 姜允的声音被烟雾熏得沙哑,因终于得逞而兴奋:“大不了玉石俱焚。” 这次看殷长夏还怎么接招! 上方的灯泡骤然炸裂,落下许多细小的碎片,纷纷砸落了下来。 殷长夏站在正下方,在众人的惊呼声里,仿佛自言自语一般:“我不想一来一回的试探了,真是浪费时间,你觉得呢?” 他是在和自己载物里的鬼魂交流一样。 都火烧眉毛了! 殷长夏微笑:“随我?真的?” 他没再继续交谈,目光穿透了姜允,直视着角落里的蜘蛛:“江听云,李蛹,你们想试我,那就光明正大来试,我随时恭候。” 姜允一脸的难以理解,拧紧了眉头。 而殷长夏的身体里钻出许多白色的菌丝,像是什么物种的神经线,突然间张开得极大,犹如蝴蝶的翅膀那般,在黑暗里散发着淡淡荧光。 [您已使用族群同化。] [您正在深渊时间中,取消三秒时间限制。] [请注意:狂气值将继续上升。] 想要使用什么,就得付出什么。狂气值将继续上升,是游戏给出的条件。 饶是现在符纸被取下来,狂气状态已经无法停下,甚至全都加诸在了殷长夏一人的身上。 原本该熊熊燃烧着的火尸,竟然一个个的聚集了起来。 那原本该是玩家共同的敌人,却如飞蛾扑火一般围在了殷长夏的身边。 “母巢……” “不、不能杀。” 一时之间鬼哭狼嚎,他们被烧焦的脸上,犹如见到了什么救赎一般。 “求求您,让我们解脱吧。” “让我们变成污染物。” 姜允无法理解自己看到了什么,正如众人无法理解现状一样。 火尸只是一具容器罢了,竟然在抵抗体内冤魂。 他们在反过来保护殷长夏。 第140章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那些冤魂早已经过了半鬼王的淬炼, 实力不可同日而语。 得到附身物的它们,本应该实力大涨,却被扼制得无法动弹。 区区容器, 竟然阻挠它们? 起初两边怪物在互相对抗, 可渐渐冤魂开始处于下风。 冤魂从火尸的颈部挤出一颗头颅, 像是气球一样飘散在四周,做着恐惧痛苦的表情。 它们无法抵抗自燃的痛苦, 又不能操控火尸,便想集体逃离于这个容器。 可是根本无用。 火尸的脖颈僵硬转动, 突然间一口咬上了那些人头气球,将冤魂们撕扯成了碎片。 原本奋战中的玩家,也在此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眼睛瞪得犹如铜铃大小,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 “啊啊啊,火尸为什么都在保护殷长夏?” 直到包兴亮问出这句话过后, 他们才如梦初醒。 刚才对付火尸,他们本就有些精疲力竭。 现今聚集到了一起,后背紧贴着后背,才感受到了些许的安全感。 唐启泽吞咽着口水:“我也是第一次看见, 就像是在被两方操控。一方是内里鬼上身,一方是外部肉/体。” 包兴亮看直了眼:“同一具尸体,内和外在抗衡吗?” 唐启泽:“……” 他自己也说不清, 还好包兴亮的总结能力不错。 而产生如此激烈对抗的原因, 便是殷长夏。 摧毁和保护。 如此尖锐的对抗, 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另一部分的火尸还在不断抓挠着自己的喉咙, 烧得焦黑的肉块上, 重新被他们抓挠出了几道粉色的肉痕。 他们嘴里咕噜了好几声, 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而越来越多的火尸重复了那句话,堆积在一起的声音变得更大,才让在场的玩家听清。 “污染物之源……不能死。” “母巢……请求你,感染我们。” 众人紧张得吞咽起了口水,根本猜测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们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他天然就有这样的吸引力,就算一句话不说,也无法让人忽视掉他的存在。 前方这张大的白色菌丝,形状就像是蝴蝶的翅膀。 诡异之中,又带着奇妙的美感。 他们能看清每一条脉络,像是连接的神经元,从里面能窥见磅礴的生命力。 这就是殷长夏的考核官任务。 ——母巢的扮演。 车票里被挤出的果冻状的污染越来越多了,全都汇聚到了车顶。 那些火尸身上的车票还未完全毁坏,纷纷从兜里飞了出来,漂浮在了半空,然后一张张的整齐叠好,轻柔的落到了殷长夏的面前。 包兴亮看得心惊动魄:“这是在贿赂他?” 众人:“……” 因为之前殷长夏说想要车票,活着的玩家没有给予他,反倒是死了的乘客给他凑齐了。 还真是惊悚。 车厢上方已经被腐蚀,一块钢板也因汇聚的污染物而消失。外面的景色映入其中,厚重的云层将一大片金箔隐匿其中。天色是昏暗的,连同车厢也十分晦暗。 几滴酸雨淋了进来,落在那菌丝编织的蝴蝶薄翅状的大网上。 此刻殷长夏的身上有着强烈的、令人着迷的美感。 殷长夏:“你们是想让我收下?” 火尸们低低的吼了几声,就像是在催促他。 殷长夏:“你们确定?” 火尸们喉间发出咕噜的声响。 殷长夏唇角扬起弧度:“那我就不客气了。” 吴值脸都麻了,哪里想过能看到怪物互相争宠的样子。 他纵横游戏好几年了,也算是B级玩家里的佼佼者,可从没见过怪物争先恐后想要把玩家宠坏的样子。 这绝对是反派头头! 吴值眼睛都红了:“殷长夏接一个考核官任务,竟然还能接得怪物对他这么好。” 唐启泽听了这话,顿时阴阳怪气:“都说了是唯一考核官,怎么?现在才知道眼红?” 吴值:“……” 有被噎到。 这场的考核官真是肥差,搞得吴值都悔恨了起来,自己怎么不报名考核官。 但他转念一想,这样危险的游戏接下考核官任务,无疑是自寻死路。 他可不敢。 况且唯一考核官才有这样的福利,殷长夏怎么样都会报名,他再去报一个,兴许福利没能捞到,反倒加深游戏难度。 吴值看向了姜允:“先把冤魂收回来吧?火尸已经完全压过它们了。殷长夏一次次破解咱们的出招,是我们自己实力不……” “够了!”姜允气压极低的打断了他的话,“是你自己实力不佳,不是我实力不佳,你弄清楚。”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打脸,他已经受够了。 况且作为正主的殷长夏,还没开始出招呢,他们都已经被打了这么多次脸。 可想而知殷长夏一旦出招,他们会输得有多难看。 对赌协议绝不可能中断,他输了是小,队长输了是大。 田忌赛马的道理,他岂非不懂? 姜允不肯善罢甘休,已经放弃了大获全胜,只求拖着殷长夏多一点。但凡殷长夏能够被狂气所吞没,亦或者狂气更高一点,自己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姜允将松开了手中的道具,东西便直接砸在了地板上。 它很快由小变大,竟是一颗长着心脏的时钟。 吴值对姜允早有耳闻,却不是因为他这个人,正是他持有的这个‘心脏时钟’的道具。 心脏时钟是无差别攻击。 但凡听到时针在响,心脏就会犹如针扎。 刺痛的频率越高,时针便会转动更快。 一旦绕到一圈过后,那个人便会被心脏时钟所控制,是极其凶邪的道具。 它对主人也并无优待,只是姜允作为心脏时钟的持有者,却是作为屠杀者的存在。 据说有时候姜允自己也会被其控制,往往苏醒过来之后,便能看到一地的鲜血。 而中间发生了什么,姜允本人毫无记忆。 他也会被控制。 吴值没想到姜允竟然拿出了这个道具,便是置他于不顾。 吴值一步步退后,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你们全都脑子不正常!被狂气刺激到自己都可以舍弃吗?” 殷长夏也好,姜允也好。 吴值终于明白了,自己和他们就不是一类人! 吴值已经退到了车厢门口,没想到后方的门根本没有关紧。他背靠在门上,让车门直接给打开,自己差一点甩了出去。 他朝后望去时,发现无数的蜘蛛正汇聚在车缝,啃食着外面已经成为尸体的巨噬蠕虫。 绿色的鲜血顺着钢铁的缝隙流了下来,落到了无法脱轨的车板上。 吴值被吓得背脊发僵,立即关掉了那扇门,回过头突然间瞧见了角落里的小蜘蛛,那根绷紧的弦终于断裂:“啊啊啊!” 姜允:“现在你知道了吧?队长……他们在看着。” 吴值连滚带爬的缩了回来,牙齿颤抖得上下打架。 他终于明白姜允这样拼命的原因了。 不拼命不行啊! 裴铮和李蛹都在看着呢! 姜允伸出手放到了那口不祥的时钟上:“我们不能让队长失望。” 吴值感受到了强烈的威胁,只得硬着头皮:“妈的,老子加入人类阵营,真是脑子发抽。” 人类阵营的玩家竟然后悔了? 这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地上正感受着死亡的耿园,身体又抽搐了好几下。 他的死亡时间被红手印的女孩儿给拉长,红手印女孩儿就是想让他看到这一点吗? 耿园眼眶发热,发出痛苦的悲鸣。 [求求你,放过我……] [嘻嘻嘻,这可不行,你是我新找到的玩具,现在这一幕不好玩吗?] 哪里好玩? 临近死亡,都还要告诉他,自己方才的行为有多么的愚蠢吗? 直到吴值替他喊出了那句话,耿园才后悔了起来。 李蛹这边可是地狱。 僵持不过一分钟,那群冤魂便再也无法操控火尸,反倒被压制。 火尸们犹如朝圣般,朝着殷长夏的方向走去。 殷长夏正在感染他们。 火尸们生前惧怕着母巢,死后却主动寻求污染,想来也算是讽刺。 众人原本是想先对付心脏时钟的,姜允刚一拿出来他们便明白,那是巨大威胁。 期间殷长夏发现,他们根本无法靠近时钟范围内。 看来这是心脏时钟的限制。 众人急了起来,不知道姜允还会有什么招儿。 唐启泽一直观察着那边,终于发现了端倪:“长夏,第三轮的关键在……” 殷长夏表情凝固:“我知道。” 耿园被吴值刺激得身体抽搐时,殷长夏便留意到了。 耿园作为第一个出事的玩家,看来有什么特别之处,才会成为第三轮的关键。 唐启泽哪知道耿园现在都还没死,一定是那个红手印的女孩。 他顿时一阵恶寒。 耿园完全是被她当成了玩具。 姜允毫不在意:“这些棋子送你也无妨。” 他已经调试好了心脏时钟。 钟声在车厢内响了起来。 咚咚咚——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感知到了心脏的疼痛。 那种痛苦起初很浅,被一丝丝的扯动着伤口的疼痛,紧接着感觉越来越强烈,宛如被钝刀割肉,怪虫啃食一样痛苦不已。 殷长夏正在感染这些火尸,也在同一时间感染完毕。 无法靠近时钟,必须用其他办法快些将它毁掉! “我们可以放心打。” 姜允嗓子被浓烟熏得发哑,“只要心脏时钟不损坏,深渊时间就会永远被延长,很有意思吧?” 殷长夏:“……” 这是在还击他说的那句话? 踏错一步就要陷入深渊,失去自己的全部,生命、人格、尊严,这才是深渊时间的真正含义。 这对大部分的玩家而言,都是痛苦来源。 因为他们无法承受失去。 也许是曾经得过不治之症的缘故,殷长夏对这些看得极重,也极轻。 殷长夏:“正如我所愿。” 车票内聚集的污染物,已经成为了他的掌中之物。 原本该成为最大阻碍的污染物,现如今漂浮在殷长夏身旁,如水母一般不断游走着。 它亲昵了一会儿,便猛地向着心脏时钟奔去。 姜允早就等着它了,手里的水果刀轻易将其切割,他的手上还戴着手套,大约是不愿染黑自己的手,犹如机器一般切割着污染物。 时钟继续往前走,速度已经毫无规律可言。 它时快时慢,这对众人更像是一种酷刑。 所有人都痛苦的倒在了地上,场上能站立的人唯有姜允和殷长夏罢了。 唐启泽喉间有鲜血溢出,看向了那个一直在观战的人。 “宗……昙……” 这样危险的时刻了,他为什么还不帮忙? 宗昙回头瞥向了他,似乎是在想些什么。 唐启泽:“……” 怎么有点不祥的预感。 宗昙:[你想问我为什么不帮忙?] 这声音是直接出现在脑海之中,唐启泽心脏咚咚直跳,强忍恐惧尝试着沟通:[只要你出手,耿园和那红手印的小女孩,一定……] 宗昙:[我想让他亲口说需要我。] 唐启泽:[……] 这什么恶趣味? 这是在玩他看不懂的py。 宗昙虽然这么说,目光却一直注视着那边。 从上个游戏开始,殷长夏便绝口不提,甚至连以前的厚脸皮也没有了。 他感受到了那层隔阂。 不是自己,而是殷长夏。 他不需要这样的避嫌,宁愿看着殷长夏如往日一样,在他面前插科打诨的耍无赖。 哪怕是夏家的事客观存在。 宗昙的心在不断往下沉,以前极度厌恶旁人命令他、操控他。哪里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有如此强烈的渴求。 内心在叫嚣着,催促着他,想要完完整整的占据对方心里的每一寸空隙。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这种感情也越演越烈。 天色被乌云积压得更加昏晦,果冻状的污染物已经完全将车厢头顶包裹,远看就像是车厢长出了一个巨大的瘤子。 它伸出许多操控丝,正紧紧的操控着火尸,企图帮着殷长夏进行反击。 然而姜允也并非酒囊饭袋。 很快火尸身上的操控丝,已经完全被姜允切割。 他们倒在了周围,已经完成了进一步的感染,成为了最新的污染物。 只不过母巢的感染力度太强,他们又不属于玩家,一时之间无法承担,起码得十几个小时之后,才会自行苏醒。 殷长夏收回了那些白色的神经线,命令着头顶的污染物进行反击。 那些操控丝想要靠近姜允,皆是被他一一击退。 殷长夏知道第三轮的谜题就出现在耿园身上,然而他暂时无法靠近,还得对付眼前的姜允。 得做点什么才行! 殷长夏尽量分散着他的注意力:“你还是挺厉害的嘛,这么好的一颗棋子,李蛹都不想要?” 姜允:“你没必要挑拨离间。” 殷长夏笑了:“这怎么能是挑拨离间?我分明说的是实话。弃车保帅,也算他做的出的行为。” 姜允:“……” 受这番话影响最深的可不是姜允。 吴值还倒在地上,之前操控符纸时,只是眼睛和鼻子在流血,现在却严重到七窍流血了。 由于心脏时钟的缘故,吴值眼瞳失去光亮:“老子是想赢……不是想把自己的命都搭上。” 他在内心怨恨起了李蛹,为了赢下殷长夏搭上了这么多人的命。 可想而知,在李蛹的心里,赢殷长夏有多么重要。 再看姜允的攻势已经越发激烈,殷长夏拔出匕首,终于和他对上。 残魂可怜的趴在殷长夏的身后,像是渴望母巢怜悯的孩子。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姜允身上的血腥味也越发浓郁:“殷长夏!都是因为你,队长在去过食欲那个游戏之后,就完全变了!” 殷长夏侧身躲过了他的攻击:“烦人!” 他的表情极冷,刚才用火尸和残魂消耗着姜允的实力,等待良久终于抓住了机会。 在姜允以为自己终于突破阻碍,胜负已分的时候,殷长夏这才出了手。 他利用着狭窄的空间,用匕首朝着姜允的后颈刺去。 时钟再度敲响。 咚——咚—— 一声又一声,震得车厢里所有人的耳膜都在疼痛。 离得最近的吴值,更是已经开始出血,捂着耳朵开始打滚:“唔!” 殷长夏迟了一秒,便被姜允反击。 武器与武器相击,发出金石碰撞的声音。 殷长夏用力压制着对方,姜允刚才反击时没来得及调整下盘,便被殷长夏找到破绽,身体朝后倒了过去。 趁着这个时间,殷长夏终于靠近了心脏时钟,用匕首插在了心脏时钟的上方。 姜允眼瞳紧缩:“这么快就被你试探出来了……” 心脏时钟撞击时,就能靠近它,这是唯一的破绽。 殷长夏的匕首插/得更深,双手已经染上了鲜血。 “啊!” 里面发出一阵女声。 心脏时钟顿时鲜血横流。 与此同时,时钟里的煞气终于展现。 那是张牙舞爪的黑色丝带一样的东西,正粘腻的向外伸展,连接着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姜允冰冷的说:“既然被你们发现,我也不想再藏着了。” 他看向了殷长夏,仿佛是在欢迎他做接下来的事情一样:“你砍啊,砍一根大家全都会死!” 这话说出的同时,惹得众人无不震怒。 “姜允,你太卑鄙了!” “你想死就自己去死,凭什么拖着我们!?” 一直以来没有说话的瘦猴,在这个时候,好似被姜允的样子所刺激。 他捂着头,终于突破了那层阻碍。 殷长夏队伍里的玩家已经全数觉醒了。 瘦猴在短暂的时间里,很快便找回了自己的记忆。他瞧见自己的心脏被绑着,又看到了此刻姜允无法理解的模样,终于拿下了自己遮掩容貌的道具。 “姜允!” 早在之前,瘦猴已经和姜允熟知。 他们一个是李蛹手下,一个是熊天意手下,自然有许多机会打交道。 一根筋的姜允跟了李蛹,心思多变的瘦猴却跟了熊天意。 人人都说,他们是跟错了队长。 然而唯有瘦猴知道,李蛹这样的人,永远不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与其跟在李蛹身边卖命,倒不如换一个人效忠。 姜允宛如被人打了一闷锤,转动着脖颈看了过去,觉得自己犹如一台老化的机器。 “……你去了污染物阵营?” 他们虽然总是过不去,时常水火不容,互相坑害。 但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后,他们便聚了几次,也算是半个朋友了。 瘦猴:“姜小子,把心脏时钟收起来吧,指针已经走到一半了,很快大家都会被这邪物控制的。” 姜允退后了一步:“什么时候熊天意手下的人,和殷长夏站到了一起?” 毕冠林死亡,瘦猴便是熊天意安插在游戏的最后眼线。 瘦猴会违抗熊天意,这是姜允无法理解的。 瘦猴喊道:“比起活下来,和殷长夏在一起算得了什么?” 姜允:“……” 瘦猴痛心疾首的说:“姜小子,你忘了我们当初投靠A级玩家,只是想要活下去罢了?现在李蛹要拿你的命去制约殷长夏,你还听他的做什么?” 姜允:“……你不懂。” “是,我是不懂。倘若在这之前,我也只是简单的提点你,不会以这样坚决的态度。” 瘦猴指向了唐启泽和时瑶,“但你看到他们没有?这才担得起队友两个字!” 姜允的心脏被一只大手捏紧,搅得他疼痛难忍。 他总觉得瘦猴的话,在压迫着他肺部的空气,一点点将他给抽干。 而他便犹如在沙滩上干涸的鱼儿,不停的摆动着尾巴,到头来也没人把他放回水里,最后只有干涸而死。 瘦猴:“李蛹要的就是一具听话的傀儡!” 他宁愿选择苟延残喘的活,也不愿被他人利用而死。 赢一个名声,赢一句表扬,何必呢? 瘦猴看得太清楚了,这些A级玩家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A级玩家只会把他们当成器具般的东西。 在家园A级玩家就是神,他们底下那些,便是侍奉A级玩家的信徒。 他们永远不可能和A级玩家肩并肩。 这就是鸿沟。 姜允像是无法忍耐:“别说了。” 瘦猴斩钉截铁的问:“难道你真的那么想要李蛹的肯定吗?” 这话直戳向姜允的内心,犹如一把利刃插/入了他的软肉当中。 姜允喉间尝到了血腥味,肺部也在发疼。 唐启泽也沙哑着嗓音道:“你是在不甘心,不甘心多年来效忠的人,竟然如此关注一个外人?” 姜允目光发狠,被他的话所刺激,终于开始宣泄自己内心的愤恨:“你一个E级玩家,垃圾!你知道什么?” 他扫视着对面所有人:“殷长夏在打蔺明繁掌控权的主意,不就是因为你们不中用?等他得到了更强的棋子,你们这些垫脚石,也该被一脚踹开了。” 在这段时间内,一只无形之手,悄然间攀上了姜允的脖颈。 下一秒,姜允便在混乱之中,看到了一人满带冷意的目光。 污染物原本已经被他打退,躲在了殷长夏的后面。而如今竟然因为殷长夏强烈的感情波动,而主动对他动了杀机。 之前那么多事没有触怒殷长夏,反倒是这一件事,勾起了他的愤怒。 殷长夏目光如隆冬:“他们是我的队友,你再说一句垫脚石试试?” 姜允:“……” 殷长夏:“你活在怕惧当中,迟早会被自己害死。” 姜允:“我有什么怕的?” 殷长夏:“怕被主人丢弃啊。” 姜允:“……” 殷长夏讽刺的笑道:“队友是涌来互相依靠成全的,你大概永远无法从李蛹身上获得这样的感情。” 姜允觉得难堪,仿佛殷长夏的话,剥开了他最后一层逞强的面皮。 殷长夏:“他们是我选的人,一定会将名字烙在家园上面!” 姜允:“为什么……?” 殷长夏:“因为我是他们的队长。” 如此平淡而简单的一句话。 这便是傲慢。 既是相信自己的目光,又是对队友的相信。 只因他有足够的实力,去带领他们成长。 直至……他队伍里的人全都变成家园举足轻重的大佬玩家。 众人仿佛从他的话里,窥见到了那一丝未来。 车厢内寂静至极,只剩下错乱的呼吸声。 时瑶鼻尖酸涩,率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呜呜呜,夏哥。” 唐启泽的眼眶也在发红,擦了擦雾化的眼镜片,转眼便瞥向了旁边的宗昙。 他好像还挺骄傲? 唐启泽的眼泪瞬间就憋回去了,甚至还有点被秀到了恩爱的感觉。 狗男男! 还说什么想让殷长夏说需要他,这就是他们之间的情/趣吧? 车厢上方的污染物束缚着姜允无法动弹,姜允只得瞪直了眼看向那边:“不……” 殷长夏低头看着心脏时钟,终于明白了这玩意儿的端倪所在。 殷长夏弯下腰,这玩儿就跟剪炸/弹同一个原理,其中一根绑着玩家心脏的线是安全线,其余全是危险线。 殷长夏的匕首蠢蠢欲动的对准着那些线:“这根?还是……这根?” 吴值:“你别冲动!” 殷长夏眯弯了眼:“现在怕死了?怎么不拿出你刚才的气焰?” 吴值:“……行行行,我知道错了,爷,大爷!求求您别乱来,这可是关乎我们所有人的命啊。” 只要错了,可就不是左轮手/枪这么简单的了。 姜允这个道具更狠,它直直的绑着所有玩家的心脏,以每次的指针跳动去让玩家痛苦,一旦转动完了一圈,他们便会被控制。 错一根都是同归于尽。 现在莫说让吴值喊他爷了,让吴值喊他爸爸都是可以的。 殷长夏轻笑道:“放心,我可以。” 他有种鱼儿游走在水中的游刃有余。 这些危险和难题都是他的水,他便寄托于其中。 吴值吞咽着口水,紧张的看向了殷长夏,甚至在思考着他到底在乎什么。 危险他不怕,怪物他也不怕。 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弱点吗? 吴值扫视着那边,目光落到了唐启泽和时瑶的身上。 他终于明白过来,殷长夏的确是有弱点的,只不过旁人不敢动这弱点罢了。 A级玩家关系户啊。 一个弟弟,一个姐姐。 殷长夏终于选定了其中一根,用匕首缓缓挑了起来,没想到那根黑色长线,竟然是连通了地下的耿园的心脏。 众人不由震惊,想起之前姜允毫不留情的对耿园动了手,这下子便说得通了。 谁能想到姜允会把破解的机关,设置在他舍弃的弃子身上呢?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是那根!不!” 姜允还在被污染物束缚,没想到所有的事情都被殷长夏所猜到。 他只能把最后的机会寄托在深渊时间上,希望殷长夏能动用黑色生命条。 要不然刚才阳寿筹码环节,殷长夏便比他们多出九枚,得到了多余的黑色生命条。如果殷长夏打算牺牲掉一个人的话,他们就会赢下这场游戏。 至于自己…… 姜允的杀意对准了吴值,打算死活不动用黑色生命条。 吴值:“……” 这家伙,到现在还没死心! 吴值只能寄托于殷长夏:“我、我之前查出来,列车总共可以由玩家控制,停车五次!如果五次都没找到正确的路,玩家就会被判输。” 五次? 他主动告知,这是示好? 殷长夏在内心推测着,总觉得停靠五次十分古怪。分明只有审判之都,才能停靠补充物质,周围也没有其他车站。 五次到底代表着什么呢? 殷长夏没再深想下去,也没有砍断那根黑线。 因为砍断之后,深渊时间的游戏就得照常比下去,最后一轮的答案,就在耿园的身上。 心脏时钟的功效,让深渊时间被暂停,这让殷长夏有更多的时间去找到真相。 殷长夏蹲下身去,戳了戳耿园的身体:“别装死,附身在别人的身上算什么本事?” “嘻嘻嘻……” 小女孩的笑声骤然间响起,她飞快窜到了耿园的身体当中,占据了这具身体,重新活了过来。 耿园在被折磨了十几分钟后,终于停止了呼吸。 “本来打算装个重伤,跟着赢家朝着列车头部进发的,没想到被大哥哥察觉了呢。” 殷长夏:“我不吃厉鬼装可爱。” 小女孩:“……” 她的表情阴沉,很快又恢复了天真的样子。 “我还挺喜欢大哥哥的,给大哥哥一次奖励吧。” “你是想知道列车五次停靠的秘密,还是想知道第四号车厢发生了什么?” 这…… 她也太会玩弄人心了吧! 往生列车只有审判之都一个车站,停靠五次怎么听怎么离谱,那肯定不是一般的停靠。 眼瞧着游戏的通关任务就近在眼前,这样一个巨大的诱惑,又怎么会放过呢? 但选择了这件事的答案,就无疑要放弃深渊时间。 一旦深渊时间输了,他们所有人的阳寿都只会剩下最后几小时,有的甚至是几十分钟! 众人都紧张了起来,因为殷长夏的选择,关乎接下来的游戏。 殷长夏:“我这个人比较喜欢囤积,还是阳寿更吸引我。” 小女孩:“……” 看到殷长夏这么斩钉截铁,完全没有纠结迷茫的样子,小女孩根本没感受到耍人的快乐。 她叹了口气,干脆咸鱼放弃。 “算了算了,跟大哥哥这种人说话,果然没有半点乐趣可言。” “我被你耍还差不多。” 殷长夏淡笑着没有说话。 “我叫臻臻,爸爸是往生列车的列车长。” “爸爸说他要一直开着往生列车,找到那条正确的道路,这样才能远离这个充满着污染物的世界,带给人类新生。” “他让我来了第四号车厢,让我一直、一直、一直产生燃料。” “前些日子,燃料不够了。” “但我实在是找不到新的燃料了,第四号车厢引发了火灾。他们都求我打开车门,想去第三号车厢,但我没有这么做,而是主动当了爸爸的燃料。” “我一点儿都不怕疼,怎么样,我帮上爸爸的忙了,我很厉害吧!” 这稚嫩的语音,惹得众人毛骨悚然。 到底是什么样的父亲,能够灌输这样扭曲的价值观? 殷长夏:“你的父亲在哪里?” 臻臻在地上欢快的跳了好几下:“就在我的脚下啊。” 众人:“……” 她没在开玩笑? 姜允也发憷的看向了臻臻,想起之前队长说,在操控室的不过是个傀儡,根本没找到真正的列车长。 想起他们想让第五号车厢脱轨,却没让第四号车厢脱轨的事,姜允越来越觉得细思极恐。 殷长夏:“看来整个往生列车,就是一个庞大的污染物。他们在污染物体内,驱使污染物前行,所以燃料才会是人类。而第五号车厢,是燃料储备室,他们后来新添置的车厢,算不上列车主干,所以才能脱轨。” 污染物把孩子养大。 还说要找到正确的路,带他们离开这个充满污染物的世界。 他保留了一丝理性,又病态而执着。 想必五脏铁盒……就是他的五脏。 殷长夏表情凝固,难怪收集五脏铁盒,也算是任务的一种。因为收集完五脏铁盒,就能够找到列车长,继而拿到剩下的列车操控权。 一环扣一环,通了。 殷长夏剪断了那根黑线,心脏时钟骤然间爆/裂。 与此同时,殷长夏飞快的回答了游戏的提问。 纵然姜允也同时听到了臻臻的话,他却没来得及理清后面的思绪,自然比殷长夏回答得更少。 但两边都回答成功,深渊时间的左轮手/枪消失了。 [由于污染物阵营多一条黑色生命条,判定污染物阵营胜利。] [污染物阵营将得到人类阵营一百五十年阳寿。] [均分三分,请收下。] 阳寿筹码萦绕在他们四周,化作淡淡光点,飞快的融合到了他们的身体里。 结合之前的四十九年阳寿,殷长夏已经有了九十九年的阳寿。 姜允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怎么也不肯相信:“我竟然会败得这么彻底……” 殷长夏没有分任何眼神给他,只因为发现狂气值还在继续上升。 49%。 他眼瞳紧缩,不清楚哪一步错了。 瘦猴突然对殷长夏说:“超过八十年阳寿,狂气值会更加不好控制,这是游戏给实力强大的玩家的试炼。快把阳寿消耗掉!” 殷长夏:“怎么消耗?” 瘦猴:“升级载物啊。” 殷长夏立马在心里询问:[我的载物升级,需要花费多少阳寿?] [鉴于您的载物特殊性,不同于其他玩家,只能够做一次的升级。] [五十年。] 殷长夏咬咬牙:[帮我做升级。] [正在进行中——] [已完成。] [您可在本游戏结束后,查看升级之后的载物新功能。] 车厢里飘动着无数光点,那是这个列车当中,无法被消除的怨恨。 正是这些东西在压着第四号车厢的门,迟迟不肯松开手放他们前行。 这是一种善意的提醒。 “我们必须要走了。” 殷长夏目光柔和了下来,仔细聆听着那些光点,“你们想消失?不想留在这个地方?” 他一时间犯了难,想起一直没能苏醒的夏予澜,便轻声对那些光点说:“好。” 之前载物只能吸纳低级邪物,没有神志的鬼魂。 稍微厉害些的,就必须削减其力量,才能化为魂珠。 殷长夏的脑海里出现了某个声音。 [是否使用载物,支付一个月阳寿?] 殷长夏:[是。] 殷长夏站在光点之中,第四号车厢里的鬼魂涌向了他,是近期死去的。如果追溯往年,怕不知道会有多少。 [支付阳寿一个月。] [支付阳寿一个月。] [支付阳寿一个月。] …… 无数魂珠出现,又很快被吸收了干净。 三只半鬼王,果然养着太耗费阳寿。 殷长夏额间满是冷汗,想起夏家得用全族去供养凶宅,恐怕便是这个缘由。 还好有游戏的存在,要不然他也是死路一条。 这样转换的过程当中,殷长夏的阳寿已经只剩下了二十年。 原以为这样便能补充夏予澜失去的鬼力,可东西竟然大半被樊野所吸收。 一团绿光从他的体内浮现而出,正闭着双眼,吸纳着那些魂珠。 殷长夏隐隐感觉不对劲,便瞧见樊野三岁半的身躯,竟然在一点点的增大,绿毛长在周围,快要把第四号车厢吞没。 樊野仍闭着眼,不过唇角却缓缓拉大:“终于……” 殷长夏脖间的骨哨,不受控制的往樊野的身上撞去。 不行! 殷长夏本想追回,后方的宗昙却在此刻狠狠拉了他一把:“别动!” 宗昙主动帮忙,直接丢下一大片的鬼火,烧灼在樊野的身上。 然而这已经来不及了。 联想到李蛹派来姜允,诡异的深渊时间的触发,宗昙和殷长夏都联想到了怪异,这简直就像是送经验一样,太巧合了。 而樊野已经捏碎了骨哨,第二只怨狐眼终于显出了庐山真面目。 樊野满脸的兴奋,立即便伸出了手。 原以为计划得逞,哪知道刚触碰第二只怨狐眼,樊野便僵在了原地。 不对劲。 宗昙:“还想吃魂珠?给我全都吐出来!” 他的鬼爪伸长,竟然直接掏出了几十颗,樊野的身体终于停止了增长,保持在十岁的样貌。 可异变和反噬已经来不及,怨狐眼飞快回到樊野的身上,他低下了头,半鬼王的煞气席卷了整个车厢。 车厢在震荡。 “出什么事了!?” “是第四号车厢。” “列车在抖动,明显是半鬼王的煞气!” 被李蛹派去守关的玩家表情都生出了几分慌乱,明明殷长夏还未闯过第四号车厢,便让她们生出了威胁。 而第四号车厢里的樊野犹如空洞的机器,绿毛还在疯狂生长着,取代了火尸上的火焰,让他们变成了一只只的绿毛僵。 与此同时,殷长夏的狂化值也发生了问题。 50%。 作为凶宅之主,樊野的反噬也影响到了他。 殷长夏终于越过了那道不能跨越的禁忌线。 “糟糕了,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正在观看直播的唐书桐拧白了手,着急的看着这一幕,“李蛹这个蠢货,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释放了怎样一头怪物。” 自从认识殷长夏起,深渊博物馆那个游戏,唐书桐就在担心这一点。 现在终于在李蛹的推动下实现了。 然而这绝非是他们算计殷长夏成功,反倒引出了更大的祸端。 李玖没有答话,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 他死死盯着面屏,不敢挪开眼。 只因为他知道,唐书桐说的怪物一定不是指的殷长夏载物里的半鬼王。 怪物,说的是殷长夏本身。 中途的守关阻碍没用了。 再这样下去,殷长夏可能会一口气闯到一号车厢 第141章 第十二章 此为穿越章节!想一睹为快, 请补买未买的V章。  大宅被照得通亮,渗出了不祥的红光。 香火屋内窗户大开,细雨斜飘进来, 将地板打湿。 喜管家也被淋湿了大半, 只剩下一颗头颅,其余整个身体都化作了鬼力, 涌入宗昙体内。 明明凄惨到如此地步, 喜管家竟看到一个小小鬼仆,和他们的王攀上了话! 心里不平衡到了极点,表情也扭曲了起来。 殷长夏全然不知,赶忙跑到了宗昙身边:“老婆你真有魄力, 狠起来连自己人也杀!” 宗昙瞥了过去,还盖着红盖头,脸都没露出来,殷长夏莫名读懂了他的意思。 像是在说——有意见? 殷长夏死命摇头, 束起一个大拇指:“杀得好!杀得妙!” 喜管家:“……” 他气得脸色发青,不知道为什么王和他们交谈都嫌脏, 却愿意理会一个卑贱的鬼仆。 喜管家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毒,他方才待在祭祠中,阿哀阿惧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由于听到花园传来暴动声,害怕出了乱子, 他才独身一人走了出来。 没想到这样倒霉, 偏偏遇上了宗昙! 除了传闻当中的养灵体质,可以把任何鬼都育成鬼王之外, 其他鬼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成为鬼王的条件极其苛刻, 不仅需要阴气极重的生辰八字, 死时还需沾染大量怨气,并且可以吞噬众鬼,以此来形成‘怨核’。 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其他所有鬼都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两次鬼宴,也失败了两次。正当他们绝望之际,喜怒哀惧四鬼却发现了一个特殊的存在,那便是宗昙。 他们意外得到了宗昙的右手鬼骨,可以一定程度压制他。 待宗昙彻底成为鬼王,他们喜怒哀惧就能控制他,成为凌驾鬼王之上的存在! 原本打的这个主意,没想到宗昙实力强大。 仅仅那一招,便将他变成了这样。 一想到这儿,喜管家抖得更厉害了,满眼皆是恐惧。 殷长夏暗暗搓手:“老婆,你踩着喜管家这么久,脚疼了吧?” 宗昙嗤笑一声:“你想怎么做?” “让我补个刀!”这好像还是殷长夏第一次听到宗昙说话,眼神发亮的问,“老婆,原来你会说话?” 宗昙:“……” 他再也没有开口,示意殷长夏赶紧动手。 殷长夏满脸的兴奋,杀了尸怪都有背景线索提示,不知道杀了更高位的喜管家,会不会有这样的提示? 喜管家大怒:“你做什么!?你一个小小鬼仆,竟然敢对我动手!” 这态度……可真是令人不爽啊。 宗昙的脚放到了喜管家的脑门上,缓缓用力,显得异常危险。 “小小鬼仆?” 一阵狂风吹来,屋内窗户‘砰’的一声关死。 屋内的光线更加昏晦,香烛架也骤然倒塌。 宗昙一身红衣,盖头被轻微扬起,下巴的弧度优美至极,唇角缓慢勾起,艳丽而邪气。 他在笑? 自己的惨状,竟然令他发笑? 喜管家眼睛瞪得犹如铜铃大小,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名状的黑暗那般。 喜管家急促的说:“王!我才是你最忠实的仆人,你不能听那只鬼仆的话啊!” 宗昙漫不经心到了极点,视他为蝼蚁,右脚一直没有挪开,反而越压越紧。 喜管家不断退让,呼吸紊乱:“王,求你!我、我可以把鬼骨还给你。” “不需要。”宗昙声音低沉,“我自己去找。” 可这岂不是更危险!? 喜管家有些搞不懂。 宗昙的语气里充满了兴奋和愉悦,仿佛自己主动加深难度,是为了享受危机而带来的快/感。 喜管家被他这疯批的样子给震惊到了,他的头都被踩得变形,已经没有手段令宗昙回心转意。 喜管家眼白上翻,意识快要消失:“不……” 殷长夏悄然叹了口气。 喜管家真傻,宗昙可不是在维护他。而是觉得……喜管家对能够控制自己的人大呼小叫,这是对他的挑衅。 殷长夏想给喜管家一个痛快,怀里藏着的盘子碎片,还是之前在宴席上偷拿的。 拔出盘子碎片时,殷长夏不慎将怀里的手牌弄掉。 “……” 真不是故意的。 殷长夏弯腰捡起手牌,拍了拍上面的灰,“这东西可不能遗失了。” 然而这一瞬间的外泄,却令快要昏厥的喜管家又清醒了过来。 喜管家猛然望向了殷长夏,他不会弄错的,光是靠近,鬼力便在上浮,这是养灵体质! 喜管家尖叫:“竟然是养灵体质,那我还控制什么宗昙,花什么心思准备鬼宴,直接抓住你……” 他自己就能成为鬼王! 喜管家瞪大了眼,控制着自己的头颅,拼命想要滚到殷长夏脚下。 哪怕跪伏,哪怕卑微,也想要拥有养灵体质的人。 悔啊! 可事到如今,他却无能为力。 他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到了宗昙身上,却忽略掉了最该注意的人! 宗昙:“你是我最忠实的仆人,他可不是。如果真要说起来,他才算是我的饲主。” 说是饲主,却是用最嘲讽的口吻。 “养灵体质的人是饲主……?”喜管家瞪圆了眼,到彻底消散时,都无法瞑目,“那你随时都能成为鬼王。” 他们四鬼竟然花这样大的代价,还无法彻底炼成鬼王。 谁知道人家随随便便就能得到。 哈……可笑! 殷长夏手起刀落,将盘子插在了喜管家的喜面上,他是鬼魂无法被利器所伤,唯有这地方是破绽。 喜管家的声音戛然而止,头颅渐渐化作黑烟,犹如花瓣那般片片散去。 喜管家脸上带着的喜面,也滚落到了殷长夏面前。 殷长夏弯腰捡起,脑海里又浮现了系统的提示音—— [恭喜您获得喜怒哀惧四鬼中的喜面。] [名称:喜面(邪)。] [功效:微笑是魅力的源泉,使用后,会对鬼魂的魅力 20%。] [稀有程度:B级。] [喜怒哀惧四面:进展(1/4),集齐全部可获得S道具。] 殷长夏:“……” 这东西一点儿都不好! 他现在就很容易被鬼吸,如果装备过后,那群鬼岂不是还要疯狂!? 殷长夏抖了好几下,只得嫌弃的装回了自己怀中。 [背景解密其五——] [喜怒哀惧养成鬼王,其实是想借由他的鬼骨,来操控他。如今哀惧两鬼,正在将鬼骨融合到自己身体当中,若是成功,鬼王便会被哀惧两鬼操控。] [届时屠杀便会开启,鬼宴当中所有玩家和鬼魂,全都逃脱不掉。] [报名倒计时正式更名为屠杀倒计时——] [01:24:44。] 殷长夏倒吸一口凉气:“……该死!” 看来前两次鬼宴,玩家几乎全灭,就是这个原因吧!? 他之前一直没有考虑这些,按理说玩家持有手牌和尸油,应该会极度小心,不让自己暴露身份。 而喜怒哀惧精准的将玩家们找了出来,这本身就和常理不符。 原来是这样……是无差别的屠杀! 殷长夏心口直跳,只恨自己为何现在才反应过来。 他艰难的看向了宗昙,发现宗昙竟笑出了声:“想把我炼成鬼王,当成屠杀机器……哈啊,太有意思了。” 殷长夏神经都紧绷了起来,不敢再和宗昙待得太久,连忙说道:“你先去怨池吧,把右手鬼骨拿回来,我、我拿到号码牌就去帮你。” 话音刚落,殷长夏便惊觉宗昙凑近了他。 入眼满是红得刺目的盖头,犹如沾染了鲜血那般。 宗昙缓缓开口:“帮……我?” 殷长夏头皮发麻,想起他对付喜鬼的手段,完全没敢答话。 宗昙:“那作为饲主,你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脑内想起了那个声音—— [是否捕获喜鬼?对boss进行投喂?] 殷长夏心跳如鼓,很想拒绝,可宗昙的压迫感如此之强,他小动物般的察觉到了危险。 自己若是拒绝,怕是会出大事。 想起之前系统提示……boss有几率弑主。 殷长夏眼眸微垂,颤抖的睫毛犹如振翅的蝶,内心陷入了巨大的纠结当中。 他不断权衡着利弊。 殷长夏咬咬牙:[是。] [已花费一个月阳寿。] 黑气钻入宗昙身体时,宗昙满是餍足。 那股要把人给逼疯的饥饿感,也微微抚平了几秒钟。 可是不够,完全不够。 几秒钟后,快要烧灼五脏六腑的饥饿感,又重新回到了身体里。 一旦尝到的满足感,下一次的饥饿就更加难以忍受。 就像一直生长在黑暗的植物,不能见到阳光,是同一个道理。 原本可以忍受的,不管再疼痛,再空虚,那对于宗昙只是常态……可谁让殷长夏阴差阳错的喂了他第一次? 宗昙的手缓缓覆盖到了殷长夏的面颊上,修长如玉的手指,指甲却是黑色的。 宗昙一下下的摩挲着殷长夏的面颊,他不曾渴求过什么,如今却在思索着,是不是要把养灵体质的人吞到肚子里,这种饥饿感才会消失。 殷长夏心里响起了警铃,戒备到了极点,忽然开始打嗝:“老婆,你吃……嗝,吃饱了吗?” 他从小就这个毛病,紧张到极点后,就会开始打嗝。 殷长夏也觉得这毛病过于娘炮,奈何总是治不好。 宗昙:“……” 殷长夏可怜巴巴的说:“我好惨,嗝……我可是花阳寿喂的你,呜呜呜。” 宗昙眼皮直跳。 殷长夏不断打嗝,完全止不下来:“隔,我要是死了,咱们就做一对亡命鸳鸯!” 宗昙冷笑了一声。 鸳鸯? 剩下六口棺材,万一里面的东西全都醒了,想要殷长夏的人可不仅仅只有他。 宗昙的黑色指甲蓦然增长,放到了殷长夏的手腕上,然后死死按紧。 “!!!”偏偏打嗝又无法止住! “老,嗝,老婆,我身体特别弱,有点疼,你要好好爱护我啊……” 话音刚落,殷长夏便听到一阵阴嗖嗖的声音,在凄迷的夜色当中,如同隔了雾气—— “喂食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殷长夏:“能、能有什么?” 话音刚落,他便感到头疼到了极点。 这股疼痛犹如扭曲的旋涡,令殷长夏完全无法思考。 殷长夏捂住了自己的头,半跪到了地上。 眼前浮现一个画面,明明身处游戏当中,自己却像是站在那七口悬棺下方。 在月光轻薄如纱,从破裂的斜口照射而入,洒下一地银霜。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月光的笼罩下,第二口棺材带着隐隐绿光。棺材下方的古怪符文,也因棺材上的尸油滴落,而变得模糊不清。 那口棺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闷动了一下。 殷长夏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恶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犹如滔天巨浪那般。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犹如沙滩上干涸的鱼,快要因为眼前的画面吐出来。 与此同时,宗昙将他带出了香火屋,来到了外面,宗昙的手落到了他的发间。 可寒意无法驱散寒意,仍是一股浸润骨髓的冰冷。 殷长夏几近虚脱,整个人犹如在汗水中捞出来的。 宗昙的手指在他的发丝间穿梭,犹如情人般亲昵,语气却冷到了极点:“你看,还有这么多人想要你呢,又有东西要苏醒了。” 一片阴沉的天空,乌云堆叠在一起,阴沉得犹如浓稠的墨汁那般。 第142章 第十三章(修) 此为穿越章节!想一睹为快, 请补买未买的V章。  第二章 殷长夏从混乱中苏醒,上方传来急促的交谈声。 “大凶之日千载难逢,必须在今天下葬!” 这是什么地方? [提示:您已进入游戏, 正在冥婚。] [正在分析玩家数据——] [姓名:殷长夏。] [阳寿:三个月。] [生命值:评价E(癌症晚期,你极度脆皮,挠你一爪就要吐血)] [备注:养灵体质(未知)、凶宅主人(1/7)。] 还未弄清楚状况, 殷长夏只得强压下困惑, 静待时机。 大雨倾盆, 黑沉的天空都要被乌云压得崩塌, 黄豆大的雨滴犹如石子般重重砸下,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扬起无数细小的尘土。 “快点,吉时已到!” 锣鼓奏响,欢天喜地,衬得周围愈发阴森诡异。 殷长夏躺在土坑里,假装仍在沉睡之中,眯起一道缝隙看着那些人。 上面竟然没有一个年轻人,全是些脸皮皱巴巴的老年人。他们佝偻着身体, 表情狰狞,还偏偏得做出喜庆的样子。 他们, 竟然要将他活埋?! 似乎注意到了殷长夏, 所有人齐刷刷的看向了他, 纷纷咧开嘴笑了。 “新郎……醒了啊。” 轰隆—— 一阵雷鸣骤然响起,闪烁的电光快要把阴沉的天空撕裂。 殷长夏缓缓回头, 他和一具身穿‘凤披霞帔’的尸体躺在一起。 心脏蓦然颤栗了一下。 随之而来的, 则是剧烈的挣扎, 殷长夏发现自己被绑了起来。 不仅如此, 他手腕也被绑了红线,另一端就是新娘子! 这条红线犹如染了血似的,红得刺目,和凶宅那口棺材上的红线如出一辙。 雨水砸在殷长夏的脸上,那用力程度让皮肤也跟着刺疼。伴随着雨水的,还有不断往下铲着的土,上方就宛如施工那样,老人们纷纷开始铲土,速度越来越快。 殷长夏胸口剧烈起伏,不断挪动着身体,想要抖落那些泥土。 老人们:“别抖啊,这些,可全是祝福。” 祝福你妈的! 自从进入古宅后,就接连遭遇这种诡异的事情,他是还有三个月的命了,但不是想立刻去死! 明明之前已经听天由命,消极到了极点,可如今殷长夏却迸发出惊人的求生欲。 但凡他不想死,谁也别想左右他的命! 雨更大了,升腾起一股雨雾,四周开始唱起了民歌,声音被骤然拉高,在这样的环境下犹如鬼鸣一般。 更恐怖的是,那些民歌里,还夹杂着最喜庆的句子—— “一拜天地。” 殷长夏更剧烈的挣扎起来,似乎是因为见他昏迷,绳子并没有绑得太紧。 太好了,快点! 可他动作太大,竟然不慎撞到了棺材里的尸体——那具他即将冥婚的对象。 殷长夏浑身紧绷,最近发生的事,总给他一种这具尸体要苏醒过来的错觉。 殷长夏屏住了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憋得脸色涨红,肺部也开始疼了。 大约隔了几十秒,尸体都没有动静。 殷长夏这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尸体并未醒来。 “二拜高堂!” 天边惊雷闪烁,雷光将周围的一切照亮。 老人们脸皮拉胯,却仍要用嘴角撑起一个笑容,看上去扭曲至极:“快点,赶紧盖棺!” 赤红的棺材板,被两个戴着褚色头巾、穿着单薄汗衫的壮汉抬了下来。 他嘴里含着钉子,手里拿着锤子,一看就知道想把棺材封死。 殷长夏很想动,但只能装作束手就擒的样子。断掉的绳子接口,被他藏到了隐蔽的角落,不仔细看根本无法看清。 在棺材板快要盖住的那一瞬间,殷长夏挣断了绳索。 就是这一刻! 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挣脱绳索,怕是还没出去,这群人就会一拥而上。他不能犯蠢,逃脱的机会只有一次! 而有了棺材板做遮掩物,又是他们以为事情快要成了的那一瞬间,是最适合反击的! 果不其然,殷长夏一脚踹开了棺材板,飞快的爬出棺材口。 两名壮汉被棺材板给撞倒,含在嘴里的钉子蓦然朝后,直接刺穿了口腔。 “啊啊啊——” 他们痛得在地上打滚,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渗入到了泥土里。 殷长夏冷着脸,拼了命似的爬出土坑。 “快、快捉住他!” 上方的老人着急的喊了起来,两个壮汉顾不了这么多,强忍着疼痛站起身,势要捉到殷长夏。 殷长夏已经快要爬出土坑,由于下着大雨,身上的衣服全都被泥土弄脏,显得分外狼狈。 四周发出尖叫的声音,所有人都害怕了起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 可殷长夏不敢回头看,在某只手即将抓住他的脚踝时,殷长夏死命往下一踹。 尖叫声安静了。 终于爬上去后,殷长夏才奇怪的看向众人,发现他们都面露惊恐的看着自己。更有一些人,竟然惊恐得双脚打颤,跪倒在地上。 殷长夏:“……” 明明是这群傻逼要活埋他,他都没害怕,这群傻逼反倒害怕了? 一个杵着拐杖的老人伸出了颤巍巍的手指:“下、 殷长夏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缓缓回过头,却瞧见自己刚才那正义的一脚,根本不是踹到了两个壮汉,而是身穿‘凤披霞帔’,爬上来的新娘子!! ‘它’的红嫁衣上,赫然映着一个脚印。 不大不小,恰恰就是他的尺寸。 妈呀! 殷长夏拔腿就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这一脚这么牛逼。 身后无数人哭天喊地—— “家暴啊,造孽哦。” 殷长夏欲哭无泪,他是被逼的,他是被强迫的。 踹新娘子这种事情,他平时绝对没有经验!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脚下的路吸食了大量雨水越发难走,一脚踩下去都渐起无数泥水,半只裤腿都被打湿。 殷长夏只觉得自己从未跑得如此之快过,几乎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我是个病人,我命不久矣,这群丧心病狂的邪/教,竟然要强迫我结婚!” 耳旁再次响起那个机械音—— [距离游戏报名时间,还有最后三小时,请玩家抓紧时间报名。报名失败的玩家,则当场抹杀。] [游戏成功后,会根据表现奖励阳寿。] 阳寿……? 这两字重重的砸在殷长夏的心上,纵然知道自己是癌症晚期后,就消极到了极点,可遇到的一系列事情让他燃起了渴望。 殷长夏的呼吸急促起来,心脏咚咚咚跳个不停,这奖励于他无疑是最诱人的果实。 他想活! [叮叮叮——以下是单独时间,您作为新人,可选择三个问题进行提问哦!] 三个? 殷长夏手心全是粘腻的冷汗,将最关心的问题问了出来:“凶宅主人(1/7),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跟他见到的七口棺材有关? [七口棺材内的厉鬼之一已经苏醒。] 果然! 殷长夏追问:“那他现在在哪儿?” [目前就在游戏内!] [由于那位实力强大,替代了以前的boss,成为本场游戏的新boss!] 这个回答,不禁令殷长夏心中涌起一股寒意,刚刚逃出生天的喜悦也逐渐凝重。 纵然心头有千万个问题想问,殷长夏还是忍住,问出了眼下最着急知道的事情。 “最后一个问题,怎么成功报名游戏?” [今日是您和新娘的大喜之日,您可以先去小镇参加鬼宴,在那里取得号码牌后进入报名会场。] 殷长夏:“……”主角竟是他自己! [友情提示:本场游戏的号码牌为十个,玩家二十人,请玩家尽快获取号码牌哦!] 这该死的规则! 号码牌十个,玩家二十人,完全是想让他们自相残杀! [倒计时正式开始——] [02:59:54。] 这简短的对话间,殷长夏已经把大致的状况弄清楚了。 得先报名游戏! 他不断向前奔跑,完全不敢停下。 殷长夏使劲儿的扯着手腕上的红线,可这东西看得见摸不着,更别提扯开了! 他已经跑了很远了,可奇怪的是,手腕上明明绑着红线,这条红线却好像没有长度限制似的。 他跑多远,红线就被拉多长。 天色更加阴沉,快要进入傍晚。 殷长夏精疲力竭,此刻两个壮汉已经追了上来。 看来得加快速度了! 殷长夏一边向前跑,一边观察着地形。 四周都是森林,枝叶繁茂,全是死气沉沉的色调,越往里面越是幽深诡异。 殷长夏借着地形不断拉开距离,最终躲到了一颗巨树后方。 树干遮住了他的身体,从而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后方传来脚步声,踩在过湿的地上,抬脚落地,发出啪啪的声响。 那声音越来越急促,离殷长夏的距离越发近了。 已经没力气再跑了,干脆……做个了断! 殷长夏的心沉到了谷底,捡起了石头,聚精会神的听着这声音—— 数量没错,正是两人,绝对是追击他的两个壮汉! 那人钻了过来,笑容还未舒展—— 与此同时,殷长夏手起石落,一锤子砸晕了他。 这力道之大,把石头都砸出了裂缝。 另外一人从身后绕来,正好要打个招呼,却被这一幕吓呆在原地:“兄弟,你手砸得太快了吧!” 殷长夏:“……你谁?” “我也是玩家啊!我叫唐启泽!”唐启泽悲催的介绍着自己,欲哭无泪的说,“你看看,把人给砸得,连脑门都肿了!!” 殷长夏:“……” 唐启泽半跪在地上:“我可怜的大兄弟啊!” 底下那个人开始痛苦的呻/吟起来,看上去又可怜又无助。 唐启泽:“呜呜呜,刚进游戏就受此重伤,你的命也太苦了……” 殷长夏干咳了一声,心虚的瞥开了眼。 手天生快,它有错? 唐启泽吸了吸鼻子,扶起地上的那人:“算了,也怪我们没出声,才让你误砸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赶紧去报名场地。” 殷长夏微怔:“你知道报名场地在哪儿?” 唐启泽:“都是新人,肯定能问那三个问题,我其中一个问题就问了报名场地的事!” 三人顺着小路往前走,一路上都能听见唐启泽叽叽喳喳的声音。 “你是第一次参加游戏?好巧啊,我也是!” “这种危险的地方,咱们必须抱团取暖啊!合作共赢你听过吗?” 殷长夏没有怪他,反倒耳边有个人说话,心情也没那么紧绷了。 唐启泽:“咱们也算有点交情的朋友了,等一会儿从报名场地进入正式游戏,要比这里危险得多。咱们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殷长夏沉默着,只是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其余一句话都没有回答。 毕竟这样的地方,说多错多,他并没有完全相信唐启泽。 走了大约十分钟,终于看到了木屋。 森林幽深,枝叶密密匝匝,包裹着小屋。木屋的墙壁被涂满了苍色的颜料,不仔细看的话,根本无法看清报名场地是在这里。 唐启泽看着他的表情,不由笑着:“放心好了,木屋里就是安全区,NPC进不来。” [报名倒计时:02:50:44。] 时间已经不多了! 唐启泽:“快点!再不报名咱们都要被抹杀!” 面对这样的催促,殷长夏的表现却显得很平静。 明明安全区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却完全不着急似的。 珍珠大小的雨滴狠狠砸下,疯狂的拍打着枝叶。 两人浑身都被淋湿,站在雨幕中遥遥相对。 殷长夏身躯显得格外单薄,却给唐启泽一种压迫之感。 在殷长夏目光的注视下,唐启泽只得尴尬的笑了起来,“哈哈哈,你觉得我会害你吗?大家都是新人,我也没这个必要啊。” 殷长夏:“你可真是热情啊,我一个一穷二白的新手,有什么值得你为我带路的?” 唐启泽眼神闪烁:“我……我其实是想知道你三个问题都问了些什么。” “这样啊。”殷长夏扬起一个无辜的笑容,“那不如咱们先进木屋,我把三个问题都告诉你,也算报答你带我来了报名场地。” 唐启泽面露喜悦:“这敢情好。” 殷长夏:“你先进。” 唐启泽的笑容变得僵硬。 “进啊,怎么不进?难不成你担心我在后面偷袭,还要害你不成?”殷长夏笑眯眯的把原话返还给他,“大家都是新人,我也没这个必要啊。” 这句话听着异常刺耳,可这就是自己说出的话,让唐启泽哑口无言。 雷声轰鸣,仿佛一道撕开二人短暂和平的裂纹。 知道殷长夏不好哄骗之后,唐启泽终于露出了本性,脸色蓦然沉了下来:“今天你进也得进,不进也得进。” 他看到殷长夏被村民追杀,正常情况下的新人,早已经惊慌失措,自己施放一点善意,就会乖乖放下戒心,任由自己操纵。 不断说话也是同理,装成那个样子,无非是想让对方放松警惕。 没想到……殷长夏根本不上当! 唐启泽放下了肩上被砸晕的玩家,拔出隐藏的小刀,直直朝殷长夏刺了过去。 殷长夏朝后仰去,差一点被唐启泽的刀子擦伤了。 奈何动作太大,殷长夏跌倒在地上。 唐启泽:“哼,观察力强又怎么样,身体差成这样,弱鸡!” 殷长夏的脸上却显得异常平静,完全没有反抗,直直的看着他。 唐启泽拧眉,纵然心头感觉奇怪,却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的优势。他无意在这时杀了殷长夏,只是让他先一步进入报名场地,夺取他剩余的阳寿。 唐启泽拽起殷长夏的衣领,正要拖拽着他往木屋当中。 殷长夏却露出一个笑容。 唐启泽头皮发麻,搞不懂殷长夏为何这样有恃无恐:“你笑什么?” 与此同时,危险的气息涌来,唐启泽惊恐的朝后方望去,刚才追着殷长夏的两个壮汉,正好站在一颗巨大的槐树之下。 他们的口腔都被钉子刺穿,后脑勺四五根尖锐的钉子,嘴巴根本无法合上,露出里面的鲜血淋漓来。 那半张脸都被染红,鲜红的颜色,不断顺着下巴蔓延,混夹着雨水滴落到土里。 脚是悬空的,只余脚尖碰地,明显是刚死了不久,变成了尸怪。 饶是这样了,竟然还追着殷长夏不放! 殷长夏笑得无辜:“这不是你说的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被怪物追着跑,这福气还是不能一个人独享。” 第143章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殷长夏的呼吸微窒, 对方的话是直直撞入了他的脑海,让他无处可逃。 就像是天雷地火。 他的声线是冰冷的,但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热。 危险的红灯在脑海里响起,鬼种在胸口不安分的跳动, 促使着狂气值的继续上涨。 殷长夏受到影响, 本应该对眼前的宗昙进行攻击。 然而他发现, 右手手臂钻出了无数红线,像是水藻一样飘在四周,很快便编织成了一个巨茧, 将两人紧紧的锁在了里面。 宗昙冰凉的手指, 已经在殷长夏的胸口处停顿。 暴躁中的鬼种竟瑟缩了几下,像是对对方的惧怕,竟开始有所收敛。 殷长夏不自觉的微张着嘴唇,呼吸有些微促。 有种溺水感。 “有我在, 交给我。” “我要把你体内的鬼种剥离出来, 别有任何拒绝。” 鬼种的危害一天不除,一天便会影响殷长夏。 宗昙终于下定了决心。 殷长夏发现自己难以动弹,对方开启了强制对接状态。 像磁铁一样,充满了吸力。 这种感觉太让人沉溺了, 稍不留神便要将他彻底击垮。 哪怕是被指尖轻轻触碰的地方,都有种轻微的酥麻感,令殷长夏那一处的肌肤都快要烧起来似的。 拒绝。 反击。 无论那样都行。 快点! 他这个模样, 反倒令宗昙唇角扬起:“看来对接不是完全没用。” 不过鬼种蹦跶得更加厉害,是樊野想要从殷长夏这里获取更多的力量,待到鬼种彻底成长, 他便要一举成为鬼王。 这就是樊野的野心。 宗昙气压低沉, 伸长了鬼爪, 再也无法容忍这不安分的鬼种。 这样的干预,让一些污染物正在脱离母巢的控制。 唐启泽也在此刻略微清醒了过来,在看到宗昙朝着殷长夏亮爪子,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他正要向前,便被时瑶给阻止:“别去,会功亏一篑!” 唐启泽:“?” 时瑶的额头满是汗水,时家的招式太消耗体力,她快要支撑不住。 可若不是时瑶封住了殷长夏,将他锁在了符墙当中,宗昙也不会有这个机会。 唐启泽:“那么多符纸……宗昙没事?” 时瑶:“肯定有事。” 符纸里蕴含了许多阳气,可谓是鬼物的克星。 时瑶也对宗昙生出了几分敬佩,宗昙虽然是半鬼王,但终究是鬼物,想必在里面待的每一秒都倍显煎熬吧。 倘若换成别的鬼物,只怕已经被损伤了鬼核,当场便要求饶了。 宗昙不仅没有,反倒精准的用鬼力包裹住了鬼爪,正要伸入殷长夏体内。 时瑶艰难的解释道,连说话都觉得耗费力气:“夏哥会受到影响,一定是上面那只半鬼王突然发疯的缘故。只要切断他们之间的特殊联系,凭借夏哥的意志力,很快便能重新控制住狂气值。” 半小时的时间快到了。 倘若回不来,殷长夏便要直接被拖入深渊十区,他日后便会一直是这样混乱无序的状态。 时瑶只求自己撑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宗昙没有回答,知道时瑶那番话是说给他听的。 看来这些人也不是毫无用处。 时瑶虽然不知鬼种的事,也看出来是鬼种在作怪。 宗昙:“放心,区区樊野而已,拿回一半鬼力的他,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唐启泽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紧张的注视着前方,哪知道第二号车厢开始产生了新的变化,游戏的声音响在了每一个人的脑海里—— [五脏铁盒搜索倒计时五分钟。] [本列车即将第二次停靠。] 在没有收集完五脏铁盒之前,游戏的停靠像是随机的。 众人想起自己仅有的五次机会,已经被花费了其中之二,不免有些心焦。 第二号车厢里渐渐如丛林一般,肉眼可见的滋生出了植物,上面正在长出尖锐的毒刺。 这里面的空间好似也起了新的变化,不再如之前那样狭窄,空间也变得宽广了起来。 并非空间起了变化,而是他们在变小。 往生列车十米范围之内,全都发生了这样的异变。 游戏给他们备好了对战的舞台。 唐启泽:“该死!场地发生剧变,难度就被加深了。” 这个道理,谁会不懂? 姜允和吴值陷入了恐慌之中,稍加触碰到毒刺,便会一命呜呼。 可他们仍不敢停下阻挠污染物阵营的行动。 唐启泽忙于寻找五脏铁盒,而蔺明繁则以一己之力对抗着姜允和吴值,枪/声响了好几次:“别碍事!” 所有人都在分工合作,无不例外都将关注点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 能不能扭转乾坤,就看他的了! 包裹着鬼力的鬼爪,已经伸入了殷长夏的胸口体内,抵达到更深的地方。 鬼种发出黑色的雷电,朝外胡乱的劈打着,将四面符墙烧焦了一大片,连地板也只剩下了一团焦污。 宗昙的面颊都被这如刃的黑色电光伤到,留下了一道极浅的划痕。 他神色冷漠:“觉得这样就能吓到我?” 宗昙终于拽住了它,手指缓慢捏紧,犹如在捏着一颗跳动的心脏。 殷长夏痛苦的喘息着,身体微微弓起,竟然不慎撞向了宗昙的怀中。 宗昙的表情微僵,能够忍受疼痛,却不代表能忍受这种事。 他们鲜少肌肤触碰。 宗昙强势的将他抱在怀中,尝试着笨拙的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接下来你会更疼,但我不能停下,樊野势必会继续影响你。如果实在受不了,那就咬我。” 他刚一说完,殷长夏便咬了下去。 宗昙面不改色,仿佛完全不疼一样。 这样的接触,甚至让他病态的感受到了真实。 他太想要一具身体了。 当初的妄想变成了实质性的渴望,尤其是他想要更进一步的拥抱着某个人的时候。 宗昙将那颗鬼种连根拔出,鬼种在每一个人的脑海里都发出了凄厉的喊叫声,影响到正在寻找五脏铁盒的众人,开始在原地捂头打滚。 鬼音如此巨大,震得他们耳朵都快要聋了。 “唔……!” 所有人都无法忍耐,只因为这个声音是直接从脑海里响起来的。 最难受的莫过于殷长夏,他只能咬得更狠,瞧见宗昙的血肉都深陷了下去,牙印也变得极深,却因为他厉鬼的身份而完全没有出血。 宗昙终于拽出了鬼种,竟然真是一颗种子,根部还连接在殷长夏的胸口。 再隔不久,它的根须便要朝下生长,犹如神经线一样。 如此一来,鬼种就能彻底被育成。 届时殷长夏的养灵体质不仅无法遮掩,选择谁当鬼王也不是那么好说的了。 优先权会落到樊野的头上。 宗昙手上力气不断捏紧,鬼种发出的凄厉喊声更深。 “求饶?有用吗?” 宗昙的力气越用越大,手心已经迸发出紫色的浆体,根须也开始萎缩。正要给鬼种最后一击时,上空的樊野猛地冲撞了过来,将时瑶布下的符墙给撞散。 时瑶彻底的跌在了地上,没有丝毫的力气。 樊野:“还……给……我。” 宗昙一把抱住了殷长夏,猛地退后数步,却不慎被樊野抢走了鬼种。 只可惜鬼种的根须仍然还连着殷长夏的胸口,樊野在吸取着鬼种里蕴含的力量。 这段时间鬼种待在殷长夏体内,早就吸足了殷长夏的生命力。 宗昙单手抱着殷长夏,鬼火一扬,发现根本无法烧毁根须。 他再度用指尖凝出了一颗玉珠,幽蓝鬼火爆裂声响起,如此巨大的攻击力,都没能阻挠樊野后退。 夏予澜追了过来:“快植入你自己的!” 宗昙:“……” 夏予澜:“鬼种和鬼种之间也有高低,用你的鬼种去吸回上个游戏存放在樊野那颗鬼种里的阳寿!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鬼王就要在今日诞生了吗? 夏予澜一顿后怕。 见宗昙还没有动静,夏予澜眼神闪烁的问:“你还在介怀?” 宗昙:“除了他之外,我对夏家的一切都介怀。” 夏予澜:“……” 他竟然不能反驳。 宗昙低声自嘲:“如果无法成为鬼王,种上鬼种的行为,无异于自寻短见,鬼种和鬼核可是相连的。我从来都想活着,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做出这样自/杀性的举动。” 夏予澜:“你不愿意?” 宗昙:“不,相反。”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心甘情愿成为殷长夏的俘虏。 鬼王和养灵体质,不就是这样的关系吗? 一颗红色的圆形种子,赫然取代了之前的那一颗,进入到了殷长夏的体内。 红光闪烁而起,尖锐又刺目,就像是宗昙眼瞳的颜色。 宗昙忽然想起当初被殷长夏拉了盖头的情形,游戏警告他们婚契已成,不死不休。 如今倒是真的要和殷长夏不死不休了。 两边鬼种互相抢夺着,终于令殷长夏找回了理智。 “宗……昙……” 他的声音显得虚软无力,被吸走的不光是阳寿,还有他的体力。 殷长夏发现宗昙没有回答,表情里透着严肃,连一秒的分神都不敢。 殷长夏瞧见自己的胸口还连着根须,眼瞳紧缩了起来,顿时明白过来是鬼种和鬼种之间的抢夺,才让他恢复了一小会儿的理智。 狂化值并未消减下去。 殷长夏想起刚才看到的情形。 他一直在悬崖边坐着,深渊。 只要他跳下去,所有的恐惧,都会化作快/感。 殷长夏受到傲慢的影响,好奇心和探究欲占据了主导。 而当他犹豫踌躇了半天,终于想要跳下去的时候,却被人给惊醒。 回过神来,他正在被宗昙单手抱着。 对于殷长夏而言,其他的赌约并没有那么重要,毕竟那都是时钧和李蛹强行提出来的。 是那个他主动提出来的、而未完成的赌约,击败了催促他向前的那个声音。 ——他要为宗昙做出一具身体。 殷长夏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过来,悬崖下的那个声音,就是点燃他狂气上升的傲慢。 它想要挣脱理智的囚笼,就此蚕食殷长夏所有的感情。 令他成为一个,除却傲慢和暴力碾压他人外,便不再具备任何感情的一台机器。 后怕。 “呜呜呜……小崽子,你醒过来就好了。” “太爷爷?” “我夏家又要当场绝后了。”夏予澜一把辛酸泪。 殷长夏:“……” 殷长夏看向了樊野,发现他的体型还在进一步扩大。 殷长夏拔出手中匕首,几乎以玉石俱焚之势,斩断了最后几条根须。 樊野被震得后退了好几步,鬼核受到了重创,不详的绿毛正从他的体内飞快长出,暴走得比之前还要厉害。 宗昙的鬼种已经在殷长夏的体内,狂气值正在迅速下降。 [56%,55%……] 危机终于解除了。 宗昙表情冷凝,像是消耗了过多力量,一时间还无法动弹。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鬼种抢回来多少阳寿,如果不足的部分,恐怕还会进一步的蚕食殷长夏。 而此刻绿毛渐渐已经席卷了整个车厢,不仅是死尸,已经覆盖了活人的身体。 变故来得如此之快,打得人措手不及。 所有人开始不受控制的朝着殷长夏和宗昙袭击,他们发现自己想要停下都难。 唐启泽紧闭着眼:“你们……快跑啊!” 时瑶喉间发出声响:“夏哥……对不起,我就快撑不住……” 眼瞧着来自同伴的攻击即将袭来,殷长夏看向了樊野,发丝朝外飞散,像是失去了重力那般,车厢上方瘤子形状的污染物,重新凝结成一颗颗的气泡,飘散在空气当中。 它们飞散在了绿毛的上面,很快便将绿毛污染成了一片黑色。 殷长夏表情冷凝:“樊野,别忘了谁才是主人!” 这话对于正在被怨狐眼反噬的樊野,仍有一定威力。 凶宅之主的身份,正在影响着他。 污染物已经将绿毛完全覆盖,彻底转化为了一片阒黑的色彩。 屋内异常安静,列车在此刻停靠,全体玩家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列车之内,只剩下殷长夏一人的声音:“你忘记了我母巢的身份?” 家园里的玩家直接炸开了锅,很想骂一句太绝了太绝了。 他正在进行全体感染 第144章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车厢里所有的玩家都是他的了。 咚咚咚。 心跳杂乱无章, 像是密集的战鼓,被重重的击打着。 “殷长夏也太乱来了!” “这么多人他能控制得住吗?” 家园里观看直播的玩家都快要直呼好家伙了。 还好第一车厢大门紧闭,不然污染颗粒钻到里面, 人类阵营的优势全都会逆转到污染物阵营。 直播间里爆发出了热烈的讨论, 渐渐形成了两派。 “殷长夏他能行吗?” “都看了这么久, 还在问他行不行,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但这么多的污染同时进行,但凡有任何的打扰, 殷长夏将会面临全体反噬。” “就因为这样才刺激啊!” 家园里气温骤降, 直接进入了夜晚。 迷蒙细雨里,还有五彩斑斓的光污染,犹如调色盘上互相侵融的色块,落在了直播间玩家的脸上。 阳寿耗尽的玩家, 被一波波的光柱带走。 明明会受到波及, 却没有人愿意离开。 之前分明想看着殷长夏出糗的那些玩家, 还下意识的认为薄临锋判断不准确,觉得殷长夏没这个资格去当A级玩家。 他们想看着他跌落下来,才能让他们有种凌驾于他人的快/感。 结果看了这么久…… 他们只觉得脸疼,气得面红耳赤, 纷纷站起了身。 妈的, 得拉更多的人入伙! 不能让殷长夏只祸害他们,必须让更多的人觉得脸疼! “你……” “你也?” 直播间里不约而同的动作, 让站起来的玩家无不表示尴尬。 他们沉默着走了出去,开始去其他直播间拉人:“朋友, 看大型传教……啊不对, 下克上现场吗?” 正在赶来殷长夏直播间, 想要探听情报的舒广轩被逮了个正着。 舒广轩:“……” 为什么你们这么可疑! 舒广轩是薄临锋手下, 被命令着赶来了这里。 原本想从殷长夏视角探听一些机密的,现在反倒踌躇畏惧了。 “来嘛来嘛。” 舒广轩连忙摆手:“不了不了。” 这些人太热情了吧! 队长想让他确认一件事情,如果耽搁太久时间没回去,恐怕一区会引起轩然大波。 “小伙子别怕,我们是不会吃人的。” 舒广轩:“……” 到最后,他还是被几个壮汉给架着,进入了殷长夏的直播间。 舒广轩抬头看向游戏大厅里面,一瞅…… 全是在喝彩的人。 舒广轩:“他们……” “哦,跟你一样,都是想过来探听消息的,结果都留在这里不想走了。” 舒广轩:“……” 全、全都叛变了? 难怪派出去了这么多人,回来的寥寥无几。 三个A级玩家的直播间都看不过来,偏要来看殷长夏的直播间。 舒广轩不理解这群人在想些什么,更加觉得荒谬。 他还有队长交代他的事情要做,没兴趣在这里耽误。 况且殷长夏身上背负着两份对赌协议,待到两份对赌协议结算,殷长夏手里的游戏内核便会被瓜分一空,殷长夏也会因为这件事而跌入谷底。 对赌协议出来的时候,家园里大部分玩家皆选择了站队。 按理来说,不应该有叛变的事情发生才对。 好怪,他再看一眼。 在注视到里面的镜头时,舒广轩顿时目瞪口呆:“殷长夏这是……” “一号车厢除外,他在感染所有玩家。” 舒广轩:“……” 救命,他也生出了点好奇! “怎么样?我们没骗你吧?” “嘶,太刺激了。” 舒广轩不禁感叹道,“这是玩命啊!” 殷长夏直播间里的人越来越多,舒广轩看了一眼,怕是已经进入了前三。 裴铮、李蛹、再然后就是殷长夏了! 能从寥寥无几、清冷的直播间到如今这般地步,这让舒广轩不得不感叹一声厉害。 在这巨大的变化中,殷长夏已经开始引人瞩目了。 再加上队长让他确认殷长夏手里的半鬼王是否超过三只的事…… 舒广轩吞咽着口水,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发展。 直播间内的讨论声一波接着一波。 “如果真的能成功,劣势就会扭转为优势。就算是人类阵营的玩家,也不得不按照他的指令行动了。事情到底会到什么地步?我恨不得跳到未来去看。” “游戏的通关要求,本来就没有说阵营和阵营之间必须对战。游戏这么做是为了干扰玩家的判断,继而使得内斗的玩家耗空时间。”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玩家之间不会轻易放下隔阂啊。唯一的破局之法,不是互相对抗,而是出现一位类似薄临锋薄队这样的人,直接统领所有人。” 舒广轩不知不觉加入了讨论:“的确。” 但出一个薄临锋,谈何容易? 李蛹和裴铮都没做到吸纳所有玩家,更别提殷长夏了。 这下子有意思了,舒广轩也认真的看向了直播面屏。 车厢内挂上了一个钟摆,上面显示着最后的倒计时—— [00:02:18。] 还剩下两分钟,若是再没有找到五脏铁盒,游戏任务就会失败。 如果不是樊野暴走,想用绿毛直接控制活人,把活人变成绿毛僵,殷长夏也不会使出这一招。 他的体力越发难以支撑,仍旧不让半步。 如果退了半步,在场所有人都会变成绿毛僵。 夏予澜:“小崽子,这么多人,你撑不住!” 殷长夏:“撑不住也要撑!” 游戏为他们准备好了争斗的舞台,车厢的空间还在不停扩大。 并非往生列车的结构发生了转变,而是他们被缩小了。 这种事情,殷长夏在租客那个游戏里曾经遇到过,也算是见怪不怪。 车厢内开始长出了植物,覆盖着车厢内的管道攀岩向上,像是想要长出这个车厢一样,上面的毒刺从软化到变硬,只是眨眼之间。 抬头朝上望去,那些毒刺已经变得如半个手掌大小的刀片一样。 夏予澜越发焦急:“我来对付樊野。” 殷长夏:[太爷爷,你看到角落里的蜘蛛了吗?] 夏予澜:[你的意思是……?] 殷长夏:[你装作对付樊野,先去消灭那些蜘蛛,灭了李蛹和江听云的耳目。] 每一秒都在对面的注视下,没有比这更加急迫的事情了。 就算想要做点手脚,也会被对方察觉。 殷长夏之前想探听江听云的目的,现在也没这个必要了。 殷长夏:[太爷爷,你得小心些过去,那些小蜘蛛会逃。一击不死,后患无穷。再想要把它们引出来,它们就不会上当了。] 夏予澜:[好。] 宗昙如今正在闭目调顺鬼力,殷长夏同样在控制污染进程,和樊野落在活人身上的绿毛抵抗。 形势太危险了。 夏予澜演得起劲儿:“樊野,你我同为半鬼王,你以为我会怕你?” 说罢,夏予澜便率先进行了攻击。 殷长夏:“……” 他的演技天赋果然是夏家遗传。 上梁不正下梁歪,祖宗都带头骗人。 角落里的小蜘蛛果然没有察觉,反倒倒吊着伸出了身子,想要把更多的信息传递出去。 夏予澜已经和樊野打了起来,这也间接为殷长夏争取到了时间。 时间的流逝也在变慢,每一秒都是煎熬。 殷长夏额间满是冷汗,一边控制着感染进程,一边还得分散着樊野的注意力:“樊野,你该不会想被毁掉鬼种吧?你甘愿被他人所控制?” 樊野的动作微顿,似乎真的因为殷长夏的话而生出影响。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你不明白?” “比起那些人,你倒不如选择我。” 白色的神经丝像是辅助器一样,将殷长夏的右手抬起。 殷长夏朝着宗昙使眼色,想让他赶紧回到鬼骨当中。 拿出鬼种耗费了多少力气,唯有殷长夏清楚。 宗昙没有听从。 经过短暂的喘/息,他已经能够动弹。 “别以为我次次都会听你的话。” 宗昙低声在殷长夏面前说道,转而站在了他的身边,选择和他肩并肩的面临这一场危机,“再说了,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独享这么有趣的事情呢?” 这家伙,可真是口是心非。 殷长夏也笑出了声,心脏像泡在温水里,渐渐变得柔软。 其实在他无法控制狂气值的时候,宗昙说的话他听到了。 尤其是那句‘我会’。 宗昙暧/昧的覆上他的手指,放在了自己的唇边,凝望着殷长夏的眼神带着桀骜和危险:“这一次我把主导权交给你,命令我吧。” 指尖感受到的全是一片冰冷,以及唇部细微挪动时的酥痒。 就像是被亲吻着指尖一样。 殷长夏耳根微热,知道被宗昙看出他此刻无法行动,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么多的人,感染进程错上一步,都会功亏一篑。 殷长夏不再有半点迷惘,哪怕他们此刻皆是虚张声势,也要唬的对方瑟瑟发抖! 吓人就搞一波大的! “既然樊野听不懂话,那就瞄准那颗鬼种!” 殷长夏的话音落下,便瞧见一道红影朝着樊野袭击。 与此用时,夏予澜也凝出了坚冰,将小蜘蛛锁到了里面。 两根冰刺对撞间,彻底杀死了江听云的耳目。 一击必死。 不给半点逃离的机会。 樊野的攻击再度被触发,从鬼种的受伤当中苏醒了过来,静止状态已经变成了狂烈的攻击。 “刚才放了你一马,现在该我们分出胜负了。” 宗昙的面颊被划伤,他扬起一个的笑容,哪怕此刻鬼力损耗大半,也无惧着此刻的樊野。 真令人迫不及待。 他要替殷长夏打乖他。 “半鬼王和半鬼王之间的对战,可太少能遇到了。” 樊野察觉到了危险,正要使用怨狐眼,却被宗昙率先察觉。 轰—— 高速移动中的身体,直接被击打到了地上。 樊野的身躯弹跳了好几下,面无表情的反击,绿毛顺着宗昙的手臂向上生长,已经成功的控制到了宗昙的手臂。 哪知道宗昙竟然直接舍弃。 不带半点犹豫。 夏予澜完全无法插手,只能退回到殷长夏身边保护他,心道这大约便是战斗天赋。 哪怕犹豫半秒,都会被樊野的绿毛给盯上。 宗昙的右手扯断了自己左手的关节,用鬼火烧成了灰烬,很快又再度将左手一半的手臂长出。 宗昙的攻击模式也变得粗暴,仿佛脱笼的野狗。 身后的殷长夏发出闷声:“唔!” 宗昙这才清醒了过来,想到鬼种在殷长夏体内,这样做无疑会让鬼种更加迫切的生根,汲取他的阳气和生命力。 宗昙的手段变得柔和了一些,不再使用近身战,瞬间拉开了和樊野的距离。 樊野想要再次缠上来,宗昙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反倒下手更狠。 宗昙微微仰着头,居高临下的注视着樊野。鬼火团一个个的亮起,萦绕在他的周围,然后齐齐向着樊野击去,就像是不停发/射的永动机。 夏予澜:“每一招的应对都太快了。” 插不上手不说,连大脑都变得混沌,分析也分析不出了。 殷长夏:“……” 的确是没有半点空隙的对战。 这便是半鬼王和半鬼王之间的战斗? 倘若他们不是都元气大伤的耗费了鬼力,而是巅峰时期的对战,该有多么让人无法挪开眼。 不到十秒钟,车厢内便被点燃了幽蓝鬼火。 那些火焰熊熊燃烧,以樊野的身体为依托物,缠着他不肯放过他。 为了破局,樊野金色的怨狐眼将鬼火扭曲,以反噬的方式烧到了宗昙那边。 宗昙伸出鬼爪,将鬼火团给损灭。 而下一秒宗昙便瞧见,樊野利用怨狐眼钻入到了时钧的身体当中。 “用这样的招式为自己制造出了时机吗?果然不愧为活了一千年的老怪物。” 宗昙神色冰冷,“还好没让你恢复所有的鬼力。” 正在被绿毛和污染颗粒共同缠上的时钧就此遭了殃。 时钧一脸憋屈,有苦说不出。 殷长夏想起之前的李蛹,也能借由怨狐眼去控制旁人,只要真身不被损毁,他便能永远在安全的地方,借由别人的身体去对战。 只要怨狐眼的持有者愿意,就能使用所有人的招式。 时钧的人骨红纸伞被张开,里面的女鬼在看到樊野过后,顿时瑟缩了起来。 但她们不得不遵从。 二十四根伞骨,便有好几个女鬼都被束缚在里面。 她们从伞下钻出,甩出头发便使得一整溜的血针朝着那边飞去。 这么多的血针犹如天女散花,攻击范围极广,已经不光是人骨红纸伞撑开的范围了。 “危险!” 夏予澜赶忙回到了殷长夏的身旁,用自己最后的鬼力,凝出了一堵薄薄的冰墙,阻隔了这些暴雨梨花般的血针。 他很快便因为失去了力量,而回到了阳玉里面。 再一波的话,倒是怎么接啊! 时瑶这才发现,之前时钧和殷长夏的对战里,他并未使用全力。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时钧的身上,惹得时钧瞥开了眼,没有和她对视。 可时钧不想看,附身的樊野却不这么想。 樊野仍然处在半梦半醒之间,内心充满了各类的负面情绪,只想要回自己的眼睛。 力量。 只要变得强大,就没人敢再嫌弃他。 直至今日,时钧才明白过来,通过怨狐眼看到的世界是什么。 入眼便是黑白二色,根本没有半点鲜活。 这样死气沉沉的世界,偏生那些鬼物全是以惨死的模样出现在他的面前,连隐藏也无法做到。就像他手里的人骨红雨伞,上面萦绕着大量阴气,挨边站着的全是些皮肤肿胀的女鬼,细节一览无遗。 他看到的全是世界的肮脏。 时钧都抖了好几下。 樊野是幼年起,就看到这些的? 时钧的脑海里浮现过一些画面,这是樊野那边传来的记忆—— 樊野尚不知恐惧为何物之前,独自生活在时家的一个小院子里。 樊野并非一出生就觉醒了怨狐眼,直到长到几岁的时候,才从鲜活的世界里,猛然拉拽到了阴暗当中。 小院子里没有其他人,大部分都是些鬼物。 他拿这些鬼物当做家人,鬼物却都在欺骗他,耍弄他,算计他,好几次都凭着怨狐眼存活下来。 他是见过阳光的。 可自此之后,阳光在他的眼里却成了黑色。 自此之后樊野穷尽一生都在寻求解决办法,最终走向了邪门歪路,变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存在。 时钧又瞧见了些许画面,他忍不住的捂住了头:“游戏……家园……” 这是什么? 樊野似乎在和某个人对话,从她的口中知晓了这些东西。 第五口凶棺! 时钧心头掀起滔天大浪,终于明白过来或许千年前游戏就已经存在。 樊野不是玩家,但一定知道些什么。 时钧正打算继续探究下去,可樊野侵占着身体更猛,唯独时钧身上的绿毛,渐渐压过了污染物,他无法再被殷长夏所感染,将沦为樊野的容器。 方才那一击,已经被宗昙轻松化解。 血针插在地上,让第二号车厢变得更加危险,稍不留神便要被这些血针所刺中。 更严峻的还在后面。 这些血针规律的排列着,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型八卦,很快便全数拔高,针变为了一条条的细线,成为了一个线笼锁住了殷长夏。 宗昙击退了人骨红纸伞里的女鬼,但布下的血针已经成功锁住了殷长夏。 樊野都失去理智了,还懂得声东击西? 他刚才那一招,便是分散宗昙的注意力,但本质是想对殷长夏动手的。 时瑶紧张的喃喃自语:“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线笼无法摧毁的话,就代表着他们快输了。 在这样危急之时,殷长夏终于将所有人都感染为污染物阵营。 那些张开的神经线全都被收回殷长夏体内,全员感染终于完成! 殷长夏:“去找第二号车厢里的五脏铁盒,快!” 母巢对污染物的影响是巨大的。 在殷长夏发话之后,他们全都开始动弹。就连人类阵营那边的人,也被化解了凛凛战意,其中的代表便是曹登。 虽然从上个游戏,他就开始欣赏殷长夏了,但也不至于连任务都给忘了。 欣赏是欣赏,任务是任务。 这是两码事。 然而成为污染物过后,曹登发现自己竟然不想再度伤害殷长夏,反而对他生出了想要保护的心理。 太可怕了。 而殷长夏也在此刻终于能够动弹,在线笼收缩空间之前,率先拔出了匕首,朝着上方割去。 时间终于拖延到位了! “试试鬼种。”宗昙厉声道。 经由宗昙提醒,殷长夏立即便开始动用鬼种之力。 他手上的力气在变大,震击着线笼,迫使鲜血形成的细针被熊熊鬼火所烤干。 力量在短暂的时间内,飙升至半鬼王的水准。 殷长夏微怔,半跪在地上,在线笼压来之前,鬼火先萦绕在他的四周。 育成界面自动弹出—— 这是上个世界,殷长夏没来得及查看的东西。 [姓名:宗昙(半鬼王)。] [危险程度:S。] [饥饿程度:95/100。] [鬼力:55/100。] [是否推动其成为鬼王?] 殷长夏心脏跳动不止,想起刚才宗昙说,这次把主导权交给他,想必是指的这件事? 巨大的分岔路口,出现在了殷长夏的面前。 不管如何前行,取决于他的一次点头。 宗昙渴求的是一具身体,他想用身体感知这个世界,而绝非成为鬼王。倘若真的变成鬼王,那即便是李蛹的养尸,能给宗昙做出的身体的使用时间,也是有限的。 因此宗昙不愿把鬼种放在他的身上。 殷长夏终于明白了。 宗昙不是不想追求更强大的力量,只是在两者之间,他选择能用一具能够感受到温暖的身体,想要单纯的拥抱自己一次罢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 宗昙下了决心,说出那句‘让我成为鬼王’的话。 殷长夏看向了他,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重量。 但这一次,他想要和宗昙一起做这个决定。 殷长夏:“是。” 话音刚落,鬼种便开始反哺。 [鬼王倒计时:三天。] “哈……!”宗昙感受到了力量的回归,并且在以极快的速度飙升着。他们不必虚张声势,终于掌控了主导权。 这一次,直接来硬的! 倘若不是夏予澜毁掉了所有监视的小蜘蛛,恐怕无法造就这个时间差。 在殷长夏同意的瞬间,江听云便要袭来了。 宗昙很快便压制过了樊野,他将樊野从时钧的身体里拽了出来,粗暴的掏出了他身上的怨狐眼。 鬼种受到重创,樊野的体型也从十岁,再度回到了三岁,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然而怨狐眼又很快缠上了宗昙。 宗昙紧盯着怨狐眼,思索着需不需要毁掉。 殷长夏:[装成无法操控!] 宗昙:[你确定?] 殷长夏:[耳目被毁掉,马上有人要等不及出来了。] 宗昙明白了这是殷长夏要引蛇出洞,他勾起唇角:[好。] 宗昙假装承受着反噬,半跪在了地上。 而此刻时钧的体力被剥离了大半,载物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也倒在了地上。 “殷长夏……第五口凶棺……她……” 这件事情太重要,时钧想要告知殷长夏。 十个A级玩家的事,兴许能从这里知道答案。 话还未说完,时钧忽然间听到了门口的响动声。 第一号车厢被打开了! 时钧赶忙起身,转过头看到了蒸汽里的李蛹。 李蛹瞥向了他:“你堂堂一个A级玩家,竟然被打得如此凄惨,真够丢A级玩家的脸。” 众人在瞧见李蛹的时候,表情满是惊慌和戒备。 李蛹扫视着他们:“看样子所有人都被污染了。” 众人:“……” 李蛹的唇角扬起诡异的弧度,对殷长夏说道:“这些微不足道之人,杀了比花时间控制更好,那才是更效率的做法。可惜啊,你但凡能够心狠手辣一点,也不至于输得这么惨。” 炼狱沼泽已成,里面飞出无数的鬼蝉,那只蝉人再度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时瑶手里的五脏铁盒,也不慎被蝉人抢走,他飞到了李蛹那边,把这两样东西恭敬的呈在了李蛹的面前。 李蛹:“这下子,就凑足了三个。” 殷长夏看向了蝉人,总觉得他有几分眼熟。 到底是谁? 列车第二次停靠还没多久,便又再度行驶。 李蛹掌控了五个中的三个,相当于是掌控了往生列车。 李蛹将目光放在了殷长夏的身上,桀桀的笑了起来:“你身上也有另一半的站台图吧?还有一半在我的手里。” 殷长夏:“……” 后方的姜允缓缓向着李蛹走去,突然间开了口:“不过最重要的东西已经到手,那一半的站台图倒是没必要这么着急。” 在上方的时间清零之前,姜允找到了第二号车厢的五脏铁盒。 他卑微而恭敬的走到了李蛹身边:“队长。” 李蛹看向了他,突然间发出了一声讥笑:“嗤,让你隐藏实力,没让你装得跟弱鸡一样,还被人碾压成这样。” 吴值不敢相信,事到如今他竟然还要继续帮李蛹。 他们已经被殷长夏感染,稍有不慎便要沦为重度污染物,连人类的身体都无法维持。 小命都握在别人的手里,他还敢这样做,无疑是拿自己的命去算计。 吴值捂着肚子:“姜允,你没看到蓝茜和师红菲的下场吗?” 她们两人都死了。 姜允:“那又如何?” 李蛹拿起了第四个五脏铁盒,满意的眯起眼:“现在是第四个。” 看来还是有叛变的人。 就像是现在的吴值。 时钧站到了李蛹身后:“李老鬼,别磨磨蹭蹭,你让我示弱引诱他们,不就是为了推动这一系列的事情吗?我和你达成协议,是为了尽快通关。” 李蛹:“别急嘛。” 时瑶不可置信的喊:“时钧,你……!” 原以为方才时钧保留实力,没有对殷长夏继续动手,乃是在两边选择了他们。 谁知道李蛹一出现,局势就发生了极大逆转。 李蛹:“看看,你姐姐快要和你反目了。” 时钧冷漠的说:“弱肉强食,我只是选择了更强的。” 时瑶:“……” 内心的复杂情绪如同翻滚的海水,眼眶一圈发红。 她对时钧的选择而心脏撕裂的疼痛,倘若在现实世界的时候,早点发现时钧的异常,事情就不会到这个地步。 李蛹眼神晦暗的看向了那边的蔺明繁,只听一阵枪/击声响起,后方的蔺明繁竟然将枪/口对准了殷长夏。 一连串的变故,惹得众人瞠目结舌,没想到蔺明繁这边又出事了。 蔺明繁:“下次,我不会打偏了。” 时瑶诧异的回头,才发现蔺明繁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看样子他已经彻底觉醒。想起照夜全体对待裴铮的态度,裴大佬都决定和李蛹合作,没道理蔺明繁会叛变。 可这一路上的相处,令时瑶难以接受。 明明殷长夏有机会拿走他的掌控权,却没有继续动手。 一时心软,竟换来了这个? 蔺明繁一步步的靠近,很快便抵达了这边。 “交出站台图。” 李蛹低笑起来:“为他人做嫁衣的感受如何啊?你应该早点把他踩到地上,拿走他的掌控权,怎样蔺明繁就不会背叛了。哦对了,还有时钧,你们在进入游戏前的约定,以为我会不知道?” 一切事情,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殷长夏:“为什么?” 蔺明繁:“……” 见蔺明繁没有发话,李蛹反而替他告诉了殷长夏:“在进入游戏之前,裴铮就跟蔺明繁约好了,他不惜用道具下了心理暗示,让蔺明繁主动跟在了你身边。觉醒便是一个关键,他什么时候觉醒,就什么时候会叛变。” 殷长夏冷了脸,没想到江听云竟然在跟他用同样的招式。 想用这一招来击碎他吗? 若是之前他还对江听云有些怜悯,如今则真的想要见到江听云,好好把他暴打一顿出气。 不乖的狗狗,就得这样对付。 “为了看你所有的布局全都化为灰烬,好让你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执棋者,我们可是煞费苦心。” 李蛹病态的感叹道,“你受挫的样子可真是太让人兴奋了。” 这下子薄临锋该知道,谁才更适合当A级玩家了吧? 殷长夏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原以为自己能演一演,但李蛹出现的时候,殷长夏发现自己根本不屑于糊弄李蛹。 他不配。 殷长夏面无表情:“站台图可以给你,反正双方阵营的目的都是一样,但你得保证污染物阵营的人活下来。” 李蛹:“你要不是为了这些垃圾,或许早就赢过我了,现在竟然还惦念着他们。” 唐启泽和时瑶一脸的愤怒。 他们同时又羞愧了起来,毕竟李蛹说的话就是现实。 殷长夏:“郑玄海呢?他不在第三号车厢。” 李蛹:“当然是在裴铮哪儿。” 殷长夏目光幽深,其实之前便猜到了这件事。 在李蛹身后,还有一个更难对付的江听云! 李蛹:“现在可以把站台图交出来了吧?” 装作受到怨狐眼反噬的宗昙便要行动,却被殷长夏给劝阻。 [老婆,你先别动,咱们钓钓鱼。] 宗昙:[鱼儿上钩了吗?] 殷长夏:[还在咬合,我怕咬得不紧,等会儿他自己溜掉了。] 殷长夏继续应对着李蛹:“好啊,你自己过来拿。” 李蛹挑眉:“我可不上当。” 他看着低眉顺眼的姜允,着实不喜:“滚一边去,别挡路。” 姜允脸色苍白,果真做出了一个滚的姿势。 李蛹低笑着对后方的时钧说:“刚才可让你吃了不少的苦头,现在殷长夏束手就擒,也有你的功劳,你不去报复回来?” 时钧:“……” 这老鬼! 事到如今,还在测试他的站队。 时钧:“好好好。” 李蛹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他拿到殷长夏手中的站台图。 时钧体力缺失了许多,装作不耐烦的走到了殷长夏这边。时钧拿出了人骨红纸伞:“局势不在你,为了对付樊野,你损耗太多实力了。” 殷长夏:“到现在才来向我说教吗?” 时钧奶声奶气的喊:“殷考核官,我是为你着想啊。” 这样反目成仇,被人捅刀的画面,倒是令李蛹觉得有趣。 果然…… 这个游戏最有趣的地方,就在殷长夏的身上。 ‘裴铮’这样执着于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李蛹:“别消耗我的耐心,快点动手。” 时钧不再说话,撑开人骨红纸伞的瞬间,上方分裂出了许多纸伞的虚影。 这一瞬间,便全都是人骨红纸伞的攻击范围。 眼瞧着时钧快要发力,时瑶双腿打颤的想要爬过来,发出凄厉的喊声:“不要!” 下一秒,那些红纸伞围成了一个圆,对象竟然并非殷长夏,而是身后的李蛹。 这……? 时钧不是在双方之间,选择了李蛹吗? 殷长夏转动着僵硬的脖颈,走到了时钧面前:“装这么久,你不累啊?” 时钧:“玩嘛。” 时瑶:“……”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为什么不能理解? 时钧:“再说了,大招要存到后面。你对付樊野稍微晚一点,他在操控我身体的时候,就要把这招给用出来了。那个时候,我可完全没力气对付李蛹了。” 殷长夏:“别抱怨了,赶紧对付李蛹。” 时钧:“这不是对付着吗?” 殷长夏:“……” 不装可爱之后,这家伙的性格可真是欠扁。 不过正因为刚才时钧站到了李蛹的后方,悄然间利用道具堵死了一号车厢的大门,使得另一端的江听云无法这么快赶过来,也斩断了李蛹的退路。 那些鬼蝉聚拢到了李蛹面前,为他挡住了这一击。 然而地上落下的鬼蝉数量还是多得惊人,且被血针扎过之后,便再没有繁殖的可能。 要想将这个车厢依托为鬼蝉的繁殖场,已经是痴人说梦。 李蛹击得分裂的伞面变得破烂,唯独剩下最后一把主体,还飘在上空。 时钧同李蛹遥遥相望,却没了之前的退让。 李蛹:“你不是说,殷长夏的实力你看不上?” “能驯服半鬼王的实力我都看不上,我难道还看得上你的实力?” 时钧的狐狸眼笑得狡猾,“抱歉,其实我是二五仔来着。” 李蛹:“……” 时瑶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当场失了言语,一时间找不到说辞。 第二号车厢门口的炼狱沼泽开始朝内逼近,想要和鬼蝉结合一体。李蛹纵然对时钧的行为感到愤怒,但到底不是这样难以预料的。 意料之中的事,到底不会太惊慌。 李蛹:“你难道不知道,这场对赌,薄临锋在看着吗?” 时钧不是一直很想获得薄临锋的认可吗? 时钧摸了摸后脑勺,装作可爱的说:“这事儿我想了老半天,觉得还是和殷长夏站在一起比较好,薄队不也对夏哥寄予厚望吗?” 殷长夏看向了他:“谁是你夏哥?” 也太自来熟了。 时瑶笑出了声,苍白的面颊上终于有了丝神采。 她的眼眶微热,时钧终于回归了。 李蛹眼皮直跳:“那对赌协议呢?你想拱手相让?” 时钧:“只要他能赢你,我送他一个游戏内核又如何?” 李蛹终于明白过来了,在他要和殷长夏比个高低,想把殷长夏打入深渊的时候,时钧反而想的是,能否和殷长夏共同联手,在家园里掀起新的浪潮。 他们的目标是薄临锋! 殷长夏和时钧,竟然想把那个独/裁者拉下去? 李蛹觉得不能容忍。 他踏前了一步,脸上的纱布松动,终于将那张脸给露了出来。 “你们以为自己是谁?” “区区蚂蚁,还想撼树?” 纱布跌到了地上,李蛹的面貌竟并非想象中的苍老,而是二十七八的年纪。他的长相显得格外阴郁病态,透着颓靡的气质,仿佛生于黑暗,长于黑暗的暗枭。 他长相并不难看,相反还极度抓人眼球。 纵然比不过殷长夏和宗昙这类,但在家园也算是佼佼者。 李蛹的声音如此苍老,想必是受到了怨狐眼的反噬。 时钧也没料到他整日包裹的脸,竟然长成这样,失神了半秒之后,便利用上方的人骨红纸伞展开了攻击。 然而李蛹的炼狱沼泽更加厉害,他扛起了鬼蛊坛子,车厢内所有血针全都被他吸到了坛子当中。 再度朝外放出时,便显得声势浩大。 时钧赶忙收起了人骨红纸伞,转而换做了磁铁一样的道具。 他朝上一扔,暴雨梨花般的血针,便改变了攻击轨迹,把那个道具扎得犹如马蜂窝一样。 殷长夏:“攻击力挺强啊。” 时钧:“……你这是看戏?” “你刚才不也演了这么久吗?” 殷长夏眯弯了眼,“是不是动过改阵营的念头?” 时钧满身冷汗,觉得自己都被殷长夏给摸透了。 如果不是被殷长夏冒险感染,他的确会摇摆不定。 不得不说,殷长夏感染所有人是一招险棋,其中有赌的成分,但运气在他,局势也在他。 时钧:“你对我做了什么?我现在甚至对你……” 这种感情如何解释? 臣服?向往?虔诚? 或许都有。 这里被感染的人,恐怕和他如出一辙。 如果背叛,那必定是冒着死的风险。 况且被这种感情支配之下,他根本就不乐意背叛了,光是想想离开殷长夏,他都觉得难受。 还好他没有加入人类阵营,还能向殷长夏申请入队。 时钧:“你不如试试感染李蛹?” 殷长夏:“他是阵营之主,而且对强烈拒绝的人没用。” 时钧立即明白了过来。 他不再想着走捷径,而是专心致志的对付起了李蛹。 炼狱沼泽里钻出更多的冤魂,席卷着第二号车厢,鬼哭狼嚎般的向着众人袭击。 李蛹:“蔺明繁,你还不动手?” 索性一换一! 蔺明繁冷着脸,缓缓挪动着枪/口,竟没有对殷长夏动手,反倒穿透了李蛹的冤魂和蝉人,射/中了李蛹的手臂。 二度反转? 蔺明繁不是觉醒了吗! 李蛹:“你……!” 趁着这个机会,殷长夏已经借由藤蔓夺回了李蛹手头的五脏铁盒。 “我陷入狂气状态前,便做了一件事情。” “我加深了蔺明繁身上的感染,他比所有玩家都更接近重度污染物。” “他现在,至多是二级觉醒。” 李蛹:“二级觉醒也想起了许多名词!” 蔺明繁低声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李蛹表情难看,阴郁的看着前方的几人。 怎会如此? 对方可是蔺明繁啊! 裴铮手里的一把利刃,转过头来成了殷长夏手里的利刃。 殷长夏接过了五脏铁盒,列车已经第三次停靠。他的发丝在车窗外路灯的照耀下,仿佛每一根都发着光,耀眼而灿烂,像是被渡上一层金箔。 “让你保管一阵儿罢了,还以为这些东西真的属于你?” “往生列车的掌控权是我的了。” “现在换你交出站台图。” 第145章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如此重要的棋子, 转眼便成了别人手里的利刃。 时钧是意料之中,蔺明繁却是意料之外。 身旁两人相继背叛,李蛹也不得不感叹殷长夏的蛊惑他人的能力。 李蛹眼神越发阴冷:“蔺明繁, 等你彻底觉醒后,你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蠢事!” 蔺明繁:“废话少说, 我不是你们谁的工具, 我有我自己的判断。” 他不愿多言, 下手更狠。 蔺明繁所打过来的每一颗子弹当中,皆被蝉人所扭曲了弹道。 明明都是瞄准了致命点,但都被扭曲弹射到了旁边, 根本没射/中李蛹。 碰—— 转眼间, 李蛹所站立的地方, 已经好几处焦黑圆点,全都是因为蔺明繁的攻击所致。 李蛹讥讽道:“什么你自己的选择?你敢说没有半点母巢的影响吗?” 蔺明繁:“……” 哪怕此刻对殷长夏的感情是假,乃是污染物对母巢的本能臣服。 但在看到毕冠林和卓黎川后, 蔺明繁宛如全身被重锤碎骨一般, 那是一片挥之不去的阴霾。 他对掌控者铁则深痛恶觉,又从姜允的口中得知,加入人类阵营的其中一人, 向李蛹献出了掌控权。 光是这一点, 便足够令他行动。 李蛹:“你可以没有顾虑的站队, 那裴铮呢?” 这两个字落到了蔺明繁的心头。 蔺明繁的眼里生出了迷惘, 扣在扳机上的手,都不再继续按动。 李蛹:“他救了你一命, 又和你有着同样的理想, 想要废除掌控者铁则。你就这么轻易的舍弃, 转而投向殷长夏的怀抱?” 蔺明繁:“……我不是。” 李蛹:“什么不是?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李蛹根本就不在乎蔺明繁是否帮他。 若是平时, 李蛹根本不屑其他玩家。 但蔺明繁的站队,是他和殷长夏间的对赌问题。 殷长夏能蛊惑的人,他也同样可以。 然而李蛹不知道的是,他已经将自己和殷长夏放在了对等的位置。 哪怕是多费口舌,也想要得到蔺明繁。 李蛹眯起眼,享受着对方的迟疑:“信念这种东西,原来这么容易就可以改变?” 然而下一秒,便猝不及防的被蔺明繁射/中了肩膀。 子弹在车厢内弹击,和钢铁碰撞时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李蛹移过头来,发现鲜血滴落到了地上,继手臂伤到过后,肩膀也被伤到了。 蔺明繁紧咬牙关:“我跟的人是殷长夏!” 说着他打出了更多几枪,显得杀意凛凛。 在不间断的扫射之中,李蛹根本无法反击,光是应对都成了问题。 原来不知不觉间,二级觉醒的蔺明繁,已经把手里的武器换成了载物。 蔺明繁的载物并非是枪,反而是子弹。 载物并无名字,只是装上这枚子弹的枪/支,都会变得狰狞,宛如一颗张大嘴唇的头颅,所以使用时限十分有限。 蔺明繁的武器覆盖在他的手骨上,赫然是一把看不出枪形的武器。 [30秒。] 上面是染血倒计时,如投影一般展现于头颅上空。 论远程战,蔺明繁当占有一席之地。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已经击退了大部分的鬼蝉,地上被击中了许多。 它们起初还微颤着身体,渐渐就失去了一切生机。 “好厉害……” 时瑶还头一回瞧见。 瘦猴:“据说薄队在选A级玩家的时候,是找过蔺明繁的,但被他给拒绝了。” 时瑶呛了口水:“咳咳,还有跟夏哥一样的人?” 都敢拒绝薄临锋! 瘦猴:“……” 行,原来有两个猛人。 瘦猴感叹道:“照夜的蔺明繁……殷长夏的确拿到了一把利刃。” 李蛹眼皮直跳,疼的竟然不是肩膀和手臂,而是自己的脸。 他被人打了几巴掌似的。 李蛹拿出了药水,全数灌入了他的喉咙里。 可就算是有药水,也不过是止止血,加速伤口愈合,等完全愈合起码需要三五天。 他等不起! 李蛹派出了那些鬼蝉,想要清除在场的所有玩家。 殷长夏终于明白了过来,李蛹冒险赶来第二号车厢,并不仅仅是因为想要拿到五脏铁盒,以及对往生列车的操控权。 他杀了满车的乘客,想要人为的制造出一个阴穴,用来养尸制造出傀身。 难不成……? 殷长夏:“那么多人,数量还不够吗?” 李蛹笑出了声:“殷长夏啊殷长夏,果然数你最了解我。” 的确不够! 所以才需要玩家去填。 殷长夏表情冷凝,李蛹也算天赋异禀,从上个游戏世界见识到了阴/穴过后,便明白了阴/穴的人工制造办法。 若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有这样的天赋,更不会有这样的胆识和手段。 这毕竟是全车的乘客和一部分玩家,代价太大了。 殷长夏回过头去:“蔺明繁,带着他们退后!” 李蛹:“来不及了。” 鬼蝉咬住了毫无防备之人的后颈,原本就无法挪动身体的师红菲当场送命。 包兴亮胡乱的拍打着后颈,可在被鬼蝉咬下去的瞬间,他也被诅咒所染,伤口变成了紫色,从脖颈即将蔓延至头顶。 “啊啊啊——!” 其余人皆是一脸惊慌,纷纷倒退至第二号车厢的门口,想要转过头朝着三号车厢跑去。 但车厢空间变大,他们的身影在被缩小。 现在车门于他们而言,变得需要仰望,可见空间起码缩小了五倍之多。 游戏还真会落井下石! 众人齐齐抵达门口,背脊都贴在了门口上。 瘦猴好不容易处理完鬼蝉,用道具张开了一道屏障,便赤红着眼质问道:“何雨沁那丫头呢!” 李蛹:“她啊?好像是最初向我献出掌控权的家伙?你们去一号车厢的尸堆里找她吧。” 瘦猴被镇住,朝后退了一步。 A级玩家真不把他们当人看,他们就是一件工具,一块肉泥。 原本九区的事情,就让他们忍耐了良久。 现在李蛹的做法,令这点积怨彻底爆发了出来。 瘦猴大喊:“殷长夏,去登上顶峰吧!” 去把那些自持力量的可笑A级玩家给扯下来,去打破那些不该被推崇的规则。 他的声音极大,几乎是用全身的力气在喊。 哪怕是垂死之人,也想去挣扎,也想做一点星火。 殷长夏被这声音震得耳朵发麻,面无表情的揉了揉耳朵:“不用你说我也打算这么做。” 他的手中还拿着四个五脏铁盒,根本不好和李蛹作战。 殷长夏:“时钧,交给你了!” 时钧方才被附身,只是损耗了体力和精力,已经是万幸。 那可是半鬼王。 如果身体契合度再低一点,恐怕会暴毙而亡。 半鬼王能附身的身体,并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诸如裴铮和江听云,他和宗昙这样的已经算是少见。 时钧也明白是自己捡回了一条命,越是这种危险的时刻,越不能逞强。 “好。” 殷长夏和蔺明繁开始专心对付蝉人和李蛹。 二对二! 鬼蝉对别人是大杀器,对有实力的人可不是。 那些成群结片想要靠近殷长夏的东西,全都被打飞了下来。 地上全是薄薄的蝉翼,一些鬼蝉失去了翅膀,竟然如蚂蚁一般的爬行着,想要抵达殷长夏面前。 李蛹满带恶意的说:“看来它们对你都有异常的执着。” 殷长夏:“……” 明明在这之前,鬼蝉还不是这样的。 殷长夏的目光再度放到了那个蝉人的身上,总觉得对方有些眼熟。 而蔺明繁却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已经在鬼蝉群中凑近了殷长夏:“你想怎么办?” 殷长夏:“先杀蝉人,一路冲过去。” 蔺明繁点头。 殷长夏的判断十分明确,现在李蛹的手臂和肩膀也受了伤,近身战已废,只要能够靠近李蛹,他们赢下来的概率就会变大。 哪怕是现在这种情况,也是污染物阵营占优。 随着他们距离的拉近,情况已经越来越紧急。 李蛹终于行动,然而他做出的第一步,却是朝后退。 更多的冤魂从炼狱沼泽里飞出,似乎想要支援蝉人,纷纷伸出了利爪。 殷长夏:“你还敢放冤魂?不知道我的载物专克你吗?” 他站在飘动的冤魂群里,眼神微冷的直视着李蛹。 [是否使用载物,支付一个月阳寿?] 殷长夏:[是。] 那些原本狰狞的冤魂,在冲击殷长夏时还来势汹汹,而如今早已化作了一团团光点,变成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魂珠。 [支付阳寿一个月。] [支付阳寿一个月。] [支付阳寿一个月。] …… 随着耳旁声音的不断响起,原本还在迷惘中的玩家,全都怔怔的看着殷长夏。 太厉害了。 那些玉色的魂珠,在黑暗里泛着微光,如同一颗颗水珠,稍微触碰到殷长夏,便就此被吸收得干净。 他的心口发出微微红光,是新植入的鬼种,在吸收力量的同时,终于契合扎根。 殷长夏闷哼了一声,疼痛里带着麻痹他人的快/感。 周围的黑暗在被红光所吞噬干净,最终冤魂彻底溃散。 玩家都是趋利的。 在形势逆转过后,观望的便不再继续观望。 他们纷纷开始行动,表忠心的对象从李蛹换成了殷长夏,想要争夺为数不多的污染物阵营的位置。 尤其是吴值、包兴亮这类。 他们渐渐围了上来,大着胆子拿出了武器。 李蛹扫视着他们:“凭你们也敢?” 众人:“……” A级玩家的威压尤在,他们并不敢放肆,头顶上好似压了一座大山,令他们喘息间都觉得困难。 直到一个声音的出现…… 殷长夏:“他们怎么不敢?今天就欺负你了,人多的欺负人少的,懂?” 头顶的阴霾忽的散去,惹得几人无奈哑笑。 这么严肃的场面,殷长夏能不能稍微要点脸? 搞得他们全都像是大反派似的。 殷长夏:“李老鬼,现在你就是瓮中的那只鳖,你再回头看看一号车厢的大门?” 李蛹回过头去,却发现一号车厢不知什么时候长满了绿毛。 原本留给自己的退路,现在已经成了空谈。 不仅他回不去,连一号车厢的江听云也过不来,完美的切断了他们之间的合作。 李蛹阴冷的扫视着对面,竟然发现殷长夏在嬉皮笑脸的拍了拍时钧的肩膀。 李蛹:“……” 这是对他的嘲讽? 他的气息紊乱,殷长夏越是这么嘚瑟,越是对他的激怒。 殷长夏:“你说巧不巧?你们致使樊野发疯,他下意识的判断上了时钧的身,让时钧阴差阳错的用道具收集到了绿毛。这东西可不得了,哪怕有一小簇,它都能在力量的滋养之下疯狂生长。” 李蛹眼皮直跳,没想到他们真正的目的竟然是这个。 引蛇出洞后,转而切断了联系。 难怪时瑶捧着几个五脏铁盒过来,殷长夏毫无反应,按理来说这样重要的东西,他早就做好防护措施了。 那是诱饵! 引诱他过来的诱饵! 为了使这个目的不那么明显,他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选择对玩家进行全体感染。 切断裴铮的耳目,也是为了让他们产生心理上的压迫吧。 如果一切尽在掌控中,以自己的多疑反倒还会再观望一段时间。 李蛹不怒反笑,甚至一下下为殷长夏鼓掌:“哈……精彩。” 殷长夏:“李老鬼,你回不去一号车厢了。” 他的话音刚落,没想到玩家们竟一拥而上。 攻击变得五花八门,匕首、铁棍、锁链,使用者应有尽有。 污染物阵营的位置可没有太多,如果不主动竞争,要想进入污染物阵营谈何容易? 在进入游戏之前,他们何曾想到,自己会如此激烈的竞争? 原以为是一边倒的阵营之争,现在却变得势均力敌。 李蛹气压低沉,鬼蛊坛子逐渐变大:“我还不至于这么容易被打倒!这些喽啰不管用,想要杀了我……殷长夏,你自己来!” 寒气从里面渗透到外面,鬼物如鱼群一般重重叠叠的飞出。 它们无不鬼哭狼嚎,冲击得众人倒在了地上。 这一次不是对准殷长夏,而是对准了那群碍事的家伙。 如今能够站直身体的,就仅剩下殷长夏、时钧、蔺明繁、唐启泽以及曹登五人了。 身上粘腻着恶寒感,不一会儿车厢内已经完全漂浮着这些东西。 “李蛹,你这是要让大家同归于尽吗!” 曹登暗骂了一声,本想继续观战,此刻也不得不被迫加入了战局。 他双手抄起吴值、包兴亮两人,将他们丢到了第二号车厢的门口。 原本殷长夏和时钧的行径,是对薄临锋的抗衡;是对A级玩家,对家园制度的一场反叛。 他应该选择帮李蛹。 曹登想起自己来游戏之前,薄临锋曾对他说过的话—— “你只需要测试殷长夏的能力,其他的一律不需要管。” “他如果做得过分一些,也是他的能力。” “更需要注意的人是裴铮。” 听薄临锋的口吻,就像是默许了这件事的发生一样。 这一次队长不像是让殷长夏成为A级玩家那么简单,反倒像是在培养继承人。 曹登如同一个监战者,仔细的观察着两人。 但李蛹的行为太过,简直要让这场游戏的玩家全灭,他被逼得做出了选择,倒向了殷长夏这方。 李蛹到底怎么了? 他的样子,也太急功近利了一点。 瘦猴认出了他:“你是……” 曹登:“嘘,保住一条小命就算不错的了,静观其变吧。” 瘦猴:“李蛹的做派太激进,在他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曹登:“……” 正巧,他也这么想。 李蛹终于派出了蝉人,他煽动着翅膀飞来,手上还拿着长刺。 蝉人每次煽动那双巨大的翅膀时,地上的小鬼蝉的蝉翼便会被煽飞。 邪风刮了起来,月色下的蝉人四周都飞舞着那种薄薄的蝉翼,是那些鬼蝉身上脱落下来的。 偏生每一片蝉翼上,还刻着一张张的鬼脸。 这样的画面十分瘆人。 殷长夏正面和蝉人对上,曹登、瘦猴等人守着伤患,而蔺明繁和唐启泽前去追击李蛹。 形式变得明朗,乱战开始形成双方对战,一方观看。 殷长夏:“你到底是谁!?” 蝉人没有说话,反倒掀起一阵狂风。 殷长夏捂住了口鼻,猛地朝后退去。 此刻原本该紧紧锁住的一号车厢的车门,上面的绿毛开始如退潮般的消失。 只见一声蒸汽响声,车门再度被打开。 从气雾之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是江听云! 所有对战都停了下来,注视着前方那个人。 这个节骨眼上过来? 车厢已经被掀翻,正值黑夜霜白的月光从浓云里透出,铺在车厢里面。 而江听云就仿佛脚底踩着月光一般,由暗处来到了明亮处。 他的眉眼一点点被月光照亮,原本还差一步便能彻底进入光明,江听云却主动停留在了黑暗处。 他没再前行半步。 蝉人在此刻飞回了李蛹身旁,像是护卫一样的守在了他的面前。 而殷长夏正和江听云遥遥相对,短短十来步的距离,遥远得好似天涯。 他们不再同框。 以前相处时的悲喜,全在此刻化为漫长的寂静。 江听云的身体好似被一半光明和一半黑暗所撕裂,声音轻柔得好像袅袅白雾:“夏夏,一段时间不见了。” 李蛹带着几分自嘲的说:“竟然现在才来,不是你说争取五脏铁盒吗?” 江听云:“总得准备准备,一号车厢的虫子,这么久都没找到。” 他好似在聊家常一样,声音也极轻。 而他却称呼他人为虫子。 这样的江听云,殷长夏不曾见到过。 李蛹:“那只虫子,恐怕是成为燃料的郑玄海?” 殷长夏目露震惊,根本不曾听过这种事。 郑玄海去了三号车厢,怎么会成为燃料? 第五号车厢的人,才需要担心自己会不会成为燃料啊! “很意外?” 李蛹捂住自己受伤的手臂,“谁让他非要追究个所以然,得知往生列车火灾的事情。郑玄海的潜力不错,之前一直困于心魔,才没有往上爬。他是因为遇上了你,才会改变通关模式。啊对了……还有一个唐启泽,也差点死了?” 殷长夏呼吸急促,手也被死死捏紧。 旁人他可以不在意,他这是他认定的同伴。 郑玄海生死未卜,很有可能已经出事,难道真如李蛹所说,这些人不遇上他就好了? 四周越来越冷,原本被扩大的空间,也像是在挤压他一样。 让人喘不过气来。 唐启泽:“我可不这么认为。” 他的声音清亮,从另一侧直击而来。 “我认为那是美好的。” “能认识殷长夏,在这种互相算计、捧高踩低、充满了泥泞的世界里,他让我们看到了另一种活法,让我们知道不必肮脏的活着。” “他没有救赎我们,他只是一味向前,能够让我们在路上看到星火,这已经是莫大的鼓励!” 方才吃下些魂珠的夏予澜,也从困倦中苏醒,很想传递给殷长夏—— 或许旁人不明白,身为镇棺人的他怎会不明白? 凶棺里的厉鬼,从未如此喜欢过一个人。 他给江听云做了坟; 他在供奉断掉五百年后,再度拜祭了他们; 他独自承担了七口凶棺,并且一个个的将他们从牢笼中释放。 进入凶棺的人,没有一个想过会出来。 但现在无期徒刑变成了有期徒刑。 如果再没有供奉者,也没有新的镇棺人,他们所面临的命运,将会是彻彻底底的疯化,变得毫无理智,只知吃人害人的厉鬼。 如果他们不是半鬼王,不为天之骄子就好了。 这样也会安心接受自己变成那样。 但骄傲,令他们不甘。 这份喜欢夏予澜感知太深,哪怕是樊野这样的人,对喊爸爸也只是骂骂咧咧,并未做出过激的举动。 早在他们出棺之前,他们就看着殷长夏了啊。 夏家这烂摊子,终是被这瘦弱的肩膀所撑了起来。 殷长夏听到了唐启泽的话,又因凶宅之主的原因,感受到了凶棺的强烈波动。 他的心已经平静。 第五口凶棺也受到了惊动,原本迟迟没有新的动静的它,像是终于从漫长的沉睡中惊醒过来。 那种被窥觊的感觉,再度浮上心头。 殷长夏却没有再像往日那样排斥,将注意力转向了这边:“后不后悔,只有郑玄海可以下判断。遇上我的人是他们,而不是你!” 李蛹神色冰冷。 明明他这样屠杀他人,碾压他人,遵从本能的去欺诈和算计,才能站在巅峰之上。 他会让殷长夏知道,不脱离于那些累赘,永远无法爬到A级。 李蛹:“遇上你的如果是我,你应该比现在更强大。” 唐启泽:“……” 他怎么听这话里,还有惋惜和不甘? 这两人若真能在新人时期相遇…… 唐启泽打了个寒颤,示意自己不要深想下去。 李蛹是敌人,永远是敌人! 江听云抚摸着右眼,随后又轻轻放下了手。 既然已经向前,他也不再回头。 他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活。 凶棺必须被毁。 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这种东西一开始便不存在的好,也不会生出这样强烈的痛楚。 江听云突然间看向了宗昙,他从来到第二号车厢,便一直在观察着宗昙,这里面最让他担心的莫过于宗昙。 “第二只怨狐眼,你可吞不下去,手臂上的蜘蛛纹突然生效很难受吧?” 宗昙冷眼扫视着他,依旧保持着半蹲的姿态。 一半是装,一半是真。 原打算是引诱出对方,但中途的时候之前被偷袭时所留下的蜘蛛纹,却在此刻发挥出了功效。 如果不是鬼种在源源不断的提供力量,鬼王的进化已经开始,他所有的实力都会被封住。 幸运的是,江听云不知道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 江听云怕是死都不会想到,他会背弃本能,没有选择身体而是鬼王。 李蛹制作身体,便是江听云为他设下的诱饵。 殷长夏担忧的看向了宗昙,内心升起了几分不安。 [狂气值49%……] 终于变回去了! 殷长夏等待这一刻良久,他站起身立即行动,不顾一切的戴上了怒面,配合着鬼骨能增强他的实力。 江听云手里的绞丝织就出一大片蜘蛛网,阻隔了殷长夏前进之路,将他和宗昙两人分离。 江听云看向殷长夏,笑得十分温柔纯粹,不带任何恶意:“夏夏,你过来可就麻烦了。” 然而他做的举动,全都包含了恶意。 他一步步的紧逼,才造就了今天的局面。 在蝉人的配合之下,几具玩家尸体已经被拖拽至前方,丢到了一号车厢里。 往生列车阴气顿生,所有人都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让经历过上个游戏的人,不由想起了他们在怪谈一看到的阴/穴。 众人牙关打颤,惊鸿一瞥间看清了一号车厢。 它已经完全变成了肉壁,无数尸身成了被消化到一半的肉块,血腥味儿充盈在车厢的每一个角落。 太吓人了。 而最后几具尸体被拖拽进去之后,那些尸身反倒消失,一号车厢已经恢复正常,仿佛刚才的景象不过是他们的错觉。 可那里面的每一寸,都是被血和肉浇灌喂养而成。 众人面色苍白,五脏六腑都被恐惧侵蚀得疼痛。 江听云似乎并不打算恋战,只将目光对准了五脏铁盒。饶是他已经拿到了怨狐眼,可看人的目光却变得更加空洞。 他之前分明有了一些神采。 殷长夏:“你真的不打算收手?” 江听云脸上生出了困扰和为难的表情:“夏夏,对不起。” 他总是这样说着对不起,实际上却做着伤害他人的事情。 但这都源自于夏家。 殷长夏不知该心疼,还是该愤怒。 唯有一点是肯定的…… 他得暴打他一顿! 对话戛然而止,李蛹命令着蝉人,率先进行了攻击。 殷长夏手中的匕首燃烧着鬼火,所到之处根本不给他任何繁殖的机会,很快焦味便传了过来。 原来蝉人的血肉当中,包裹着无数的鬼蝉。 他身上穿着的衣服鼓起来的并非是血肉,而是一只只的鬼蝉。 殷长夏顿生恶寒,势必要毁了这东西。 当他的手朝着蝉人穿刺而过时,他却毫不在意疼痛,反倒将他揽入怀中似的。 殷长夏:“……” 时瑶:“夏哥,不能让那些蝉接近你!” 然而时瑶的提醒还是晚了,几只鬼蝉还是落到了殷长夏的肌肤上,本以为它们会像咬其他玩家一样,去咬殷长夏。 可它们的姿态极度诡异,在殷长夏的肌肤上停留,反倒像是异样的执着。 殷长夏反应极快,下一秒便将那些鬼蝉刺死。 他立即拉开了距离,拧着眉看向了他。 一旁的宗昙瞧着这一幕,气息已经有了几分变化。 几缕漂亮的火苗蹿了起来,里面夹杂着他的不爽。 鬼火外泄!? 殷长夏想要安抚他:“宗昙,我没事!” 然而方才蝉人的行径,还是刺激到了宗昙。 宗昙低着头,长发迤逦于地,平静的话语当中带着几分杀机:“江听云,你现在学会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刺激我了吗?” 江听云:“……” 虽说这并不是他做的手脚。 这只蝉人在战斗中,仿佛揩油戏弄殷长夏般的行为,也令他极度不适。 好几次他都差点想出手,又被江听云给忍了回来。 只是他看蝉人的目光,已经只剩下了冰冷和杀意。 蝉人的内核是谁,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宗昙鲜少有这种样子的时候,连自己的力量都无法操控。鬼火外泄得更加厉害,原本被毕冠林血肉所炼制过的绞丝,很快便不起作用。 强度、浓度、伤害力,全都在加深? 宗昙一步步走向了前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向了前方的江听云,将他单独带入到了一号车厢,彻底阻隔了他和李蛹联手的可能。 在进入车厢之前,宗昙瞥向了他。 他的红眸里映满了自己的样子,仿佛在说着什么。 然而下一秒,他们便被巨大的火焰所包裹,遮掩了两人之间的战斗。 这场变故来得猝不及防,恐怕就连江听云都没想到。 第二号车厢内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充满了硝烟味,只差一个细微的动作便会再度打起来。 殷长夏低下了头,猛地朝着一号车厢冲去。 然而蝉人堵住了他的去路,殷长夏不顾一切的栽入到了鬼蝉群中:“给我滚开!” 寂静之后,便是强烈的爆发。 明明几步之遥的距离,却如此遥远,每走一步都有人在阻挠着他。 李蛹被蔺明繁所牵制,根本来不及支援那边。 战力变得四分五裂,布置好的局面也被殷长夏打乱。 如果不是蔺明繁,这场游戏将会变得格外简单。 李蛹原以为自己会对蔺明繁生出愤恨和杀意,而此刻眼中也染上了些许的疯狂,甚至开始感激蔺明繁,让他明白了殷长夏果真是不可多得的对手。 其他人会应对得这样完美吗? 没有了。 除却上面那些A级的怪物们,底下的人没一个比得过殷长夏。 李蛹:“杀了他!” 李蛹终于下达了命令,蝉人动作一滞,像是本能的抵抗和不情愿,可到最后他还是懦弱的选择了遵从一切,鬼蝉全都长出了如蚊子一样的口器,即将朝着殷长夏伸去。 刚才包兴亮就是因为它们,才被注入了诅咒。 此刻如果不是道具撑着,早已经一命呼呜。 殷长夏气压低沉,像是一柄出鞘的刀,锋利而尖锐。他的动作干净利落,脸上戴着丑陋怒面,黑色的发丝被风吹得飞扬,气场变得无可忽视的强大。 殷长夏终于抵达了前沿,用金色匕首上覆盖的鬼火杀死了所有鬼蝉,只剩下蝉人身上,维持他身体的那几只。 殷长夏用骨手按住他的头颅,一字一句说道:“别、挡、我、的、路!” 眼瞧着辛苦炼出的蝉人快要被消灭,李蛹的气息紊乱。 下一秒,他就镇定下来。 “看了这么久的戏,还不肯出来帮忙吗?” “嘻嘻……” 鬼蛊坛子当中,飞出了一团烟雾。 那东西庞大的笼罩在了李蛹的身上,飞快的钻入到了他的身体当中,附身在了他的身上。 李蛹为了赢下来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众人清楚的感知到鸡皮疙瘩骤起。 这一定是车厢内最冷的时刻了。 “哀鬼。” 殷长夏回过头,念出了这两个字。 那个吃了他右手手臂的厉鬼,得到了养灵体质和鬼蛊坛子的滋养,如今应当是最接近鬼王的存在了吧? 直播间众人看得目不转睛,这两人终于面对面的对上了! 对赌协议成败,就看这一战了! 与此同时,游戏大厅外突然跑来了一个玩家。 他气喘吁吁:“薄、薄……” “薄什么薄,没看见正到关键时刻吗?” 舒广轩嚷嚷起来。 “是薄队啊!” 舒广轩微怔,猛地转过头去,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刺探殷长夏手里的半鬼王数量的,怎么就看入神了呢? 糟糕! 薄队见他一直没回去,自然会有所行动。 舒广轩急得直跺脚,一时间不知怎么办:“薄队怎么了?你说清楚啊。” 然而没等那个玩家继续开口,薄临锋踏入游戏大厅的同时,家园由夜晚转入了白昼。 游戏大厅的黑暗被驱散,细雨已经停止,转而迎来了白天。 众人紧张的看着他,外围玩家没有一个人在观看直播,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薄临锋的身上。 咕噜。 无数吞咽口水的声音传来。 薄临锋竟然屈尊降贵的来到了游戏大厅的直播间?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如今还剩下屈指可数的几人还在目不转睛的盯着游戏,沉溺在游戏的刺激当中。 “对上了,对上了!” “我都期待多长时间了?这下子殷长夏赢下来,能够得到两枚游戏内核呢。他升为A级玩家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你们怎么不说李蛹会赢?殷长夏身边一只半鬼王也没有了,李蛹却在此刻掌控了局面。恐怕李蛹做出那么多事,就是为了分化殷长夏的实力吧。” 那名玩家没有听到继续讨论,好奇的转过了头。 “你们怎么……” 话还未说完,他便僵在了原地。 薄临锋来了? 直播间里全体玩家都站直了身体,面色严肃的看向了那边。 薄临锋到底会去哪边? 李蛹?裴铮?时钧? 那些都是A级玩家,能够以最宽阔的视野,看清整个游戏。 然而前方的人群里,却传来了惊呼—— “薄队去看了殷长夏!” 那个曾经拒绝他的存在。 第146章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这简直是天大的新闻啊。 薄临锋已经多久没离开一区了? 这一次的直播, 选在了五区和九区。 高位玩家集中在五区,低位玩家集中在九区,分化十分鲜明。 薄临锋竟然为了殷长夏而来, 一时间让在场之人鸦雀无声。 殷长夏也太受到重视了。 此刻所有人的脑海里, 都浮现了这样一句话。 而后方的薄临锋身穿黑色制服,袖口是缠枝花纹, 脚上是厚厚的马丁靴。他的眉间有一道刀口, 将剑眉斩断,光是坐在普通的长椅上,就犹如王座一般, 充满了压迫感。 薄临锋将冷凝的目光, 渐渐放到了玩家群中:“怎么都站起来了?坐。” 玩家齐刷刷坐下。 竟然只因为薄临锋的一句话。 他们如履薄冰,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有些人生来便带着这样的领导力, 就像是薄临锋和殷长夏。 薄临锋像是一把出鞘的寒刃, 永远悬吊在他们的头顶,尖锐的刃尖蠢蠢欲动,不知什么时候会砍下来; 而殷长夏则是另一种,引诱蛊惑的能力极强。让人飞蛾扑火,心甘情愿的靠近他。 就跟光源一样。 所以他的队友, 总是做着一些玩命的事。 他在引诱他人也变得疯狂。 这两种同样危险。 舒广轩硬着头皮走到了薄临锋面前:“抱歉,薄队。” 薄临锋:“不光是曹登, 连你也看着迷了,这份能力不简单。” 舒广轩更加羞赫:“队长……你就别开我玩笑了。” 薄临锋:“我看起来像在开玩笑?” 舒广轩脸色骤白,身体挺得笔直,做了个立正的姿势:“我绝无此意!” 薄临锋是认真的。 就连对赌协议这样的盛事, 也是薄临锋对殷长夏的测试。 这份认真程度, 揉不得半粒沙子。 舒广轩额头冷汗滑落, 开始向薄临锋汇报:“薄队,现在李蛹设计将殷长夏身边的三只半鬼王牵制,而李蛹又放任载物中的哀鬼占领自己的身体,现在双方正要对上……” 等等! 说到这里舒广轩才恍然大悟。 难怪薄临锋交代给他的任务,是探听殷长夏的载物里有无第四只半鬼王。 明明薄队没有看直播。 但战局的根本,一开始就被他抓住。 “嗯。”薄临锋示意自己已经知晓,目光集中在了直播面屏上,“你和曹登都被影响,靠近殷长夏的人无一人豁免,我倒是想看看,他会不会对我产生影响。” 舒广轩:“……” 您就别尝试了啊! 舒广轩背脊挺得笔直,坐到了薄临锋身边,却又不敢完全放下心。 众人瞧着舒广轩的样子,倒是有些同情他了。 他们正襟危坐得如同见到了天敌,只感觉自己的后背丝丝发凉。 不过光是这个重磅消息,便吸引更多的人赶来殷长夏直播间,说不定殷长夏真能冲上第一。 一个C级玩家,力压三位A级玩家,这听上去是天方夜谭。 但薄临锋都来这里了,说明殷长夏足有这个资格。 太刺激了。 薄临锋目光专注而深邃,突然开口道:“试试联系曹登。” 舒广轩:“?” 薄临锋:“如果殷长夏能赢下两份对赌协议,我会给他推荐,让他在这个游戏结束后,便推动他成为第九位A级玩家。” 第九位A级玩家? 这个游戏就能诞生吗? 众人感受到了后方的薄临锋犹如深海一样,在他的周围全是强烈流动的洋流,冲击得所有人肺部难受。 现在的殷长夏只是C级玩家,哪怕是殷长夏赢下对赌协议和考核官任务,也只会成为B级玩家,而后还会再有一次极其艰难的考核关任务,才能顺理成章的成为第九位A级玩家。 可推荐就不一样。 薄临锋是把殷长夏成为A级玩家的时间大大提前。 这份认真影响着在场所有玩家,令他们的认真也提高了好几个度。为的便是用这双眼睛,亲眼见证第九位A级玩家的诞生。 开始了! — 雨滴还在重重拍打着车顶,天空中的乌云吸饱了水,显得十分厚重,随时都要滑落下来。 车厢内已经有了些积水,处处都显得狼藉。 “快点,挡住一号车厢车门。” “如果这一次关闭,咱们就不好进去了。” 在蔺明繁的掩护下,唐启泽冒着风险绕到了车门处,用手臂拉着即将关闭的车门,害怕放跑哀鬼。 宗昙那边究竟怎么样了? 他正动用‘观测之镜’,车身便因无法承受剧烈攻击而抖动了起来,让差一点让唐启泽摔倒。 轰—— 又是一阵撞击声传出,伴随着滚滚黑烟,往生列车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火箱。 一号车厢一定出了什么事! 第三次停靠已经结束,着火的列车在雨中狂奔,发出呜呜的声音,就像是人类在大哭一样。 列车的速度被提了起来,在这样下去,很快便要迎来第四次停靠。 唐启泽:“嘶,烫!” 火星不停跳动着,雨水根本无法熄灭。 然而越是不想什么发生,事情就越是被提前。 [第四次停靠即将开始。] [附加规则:已为玩家显示生命条。] [倘若第五次停靠结束还未找到正确线路,则判定玩家失败,全体抹杀。] 所有玩家的头顶都开启了生命条。 ——10。 “这是十次伤害的意思!”唐启泽朝后喊道,“快站起来,能躲就躲。” 身后的玩家东倒西歪,在方才列车的抖动中,根本没能站直身躯。 就连殷长夏也半蹲稳定身体,手扶在褐色的椅子上。 新规则打断了他们和哀鬼之间的战斗,殷长夏喃喃自语:“不管是火星飞溅,还是一大片火焰烧伤,都只算做一次?” 蔺明繁:“这是游戏为了方便我们拼命,才设下的新规则!” 蔺明繁将一颗子弹打在了哀鬼的身上,枪/口冒着白烟,充满了硝/烟味。 然而殷长夏瞧见,哀鬼头顶的数字从10变为了9,身体根本没有任何伤害。 蔺明繁:“这下子你们明白了吧?” 殷长夏:“……” 不管任何伤害都只会被吸收,到第十次才会全面爆发出来。 游戏为了让他们在烈火之中行动,可谓是煞费苦心啊,为的是让他们冲得更猛。 殷长夏眼神微闪,这或许会成为这场对赌胜负的关键。 “蔺明繁,你牵制哀鬼,我先对付蝉人。” 蝉人已经被击倒,那些翅膀上块状物的磷粉,在光线的折射下,犹如碎钻星河一般。 只可惜再漂亮,也藏着危险。 殷长夏右手鬼骨发力,捏住了蝉人的面颊,将他整个人推入浅浅雨水中,翅膀也被弄湿。 殷长夏的脚踩在他的手臂上,不停的用力,犹如一个高高在上的支配者:“这下你跑不掉了吧?” 那些鬼蝉生出知了知了的吵闹声,耳旁的声音把他们拉回了炎热的夏天。 每个人都感觉像是中暑,汗水在大颗大颗的砸下,喉间感受到了干渴和缺水。 时间越久就越危险。 知了——知了—— 声音越积越多,争相恐后的汇聚在一起,逐渐变得吵闹。 殷长夏跪压在地上,无法找到蝉人的内核,便一直杀不死他。 “真够缠人!” 殷长夏发狠的喊了句。 蔺明繁的载物使用时间有限,使用次数也有限。 他正艰难的应对哀鬼,如果再不快一点解决蝉人,蔺明繁就撑不住了。 时瑶:“夏哥接着。” 身后响起一个声音,之前那把时瑶用来防身的短/枪丟掷而来。 殷长夏接住了她手里的东西,直接将那把枪给对准了蝉人的胸口。 鬼核一般都在这儿! 碰—— 殷长夏对准他的心脏开了一枪,令他的心口破了一个大洞。 殷长夏:“竟然没死……” 蝉人衣服已经破损,露出了里面正爬行中的鬼蝉。 它们就像是产卵一样,将内核完完整整的护住。但寻找了半天,根本没能发现内核,像是被它们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 纵然开了一枪,也只是简单将蝉人的身体击穿罢了。 在这犹豫的瞬间,蝉人手上尖锐的长刺对准殷长夏。 蝉人还受到李蛹影响,那双眼瞳黯淡无神,犹如一具任人操控的提线木偶。 殷长夏快要被命中,却毫无躲闪的意思。 唐启泽紧张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快躲啊,他刚才害了那么多玩家,你难道没看见吗?” 然而蝉人手中的长刺却停在了殷长夏的心口,没有刺下去。 殷长夏:“果然……” 唐启泽傻了眼,一脸的不可思议。 殷长夏用鬼骨握住了长刺:“你不想杀了我?越是致命点,你越下不了手?” 小伤反而会带来危机,致命伤才会让他动摇。 蝉人的手颤动了起来,仿佛在和哀鬼下达的命令抗衡。 乘着这个时机,怀中蛇鳞藤窜出,就此扎根在地上,疯狂的滋长起来,然后将蝉人的身体按住。 倘若再赢不了,蛇鳞藤最后一根主枝就会摧毁。 不同于殷长夏按住蝉人的时候,蝉人并未做出过激的反击。而换了蛇鳞藤捆绑着蝉人的同时,那些鬼蝉一口咬上了蛇鳞藤,不肯松口。 藤蔓上附着了诅咒,使得藤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唐启泽倒吸一口凉气:“嘶……” 他算看明白了,这只蝉人认主。 殷长夏按着他,可以; 别人按着他,不行。 殷长夏打他,可以; 别人打他,不行。 好家伙,这一手双标被他玩儿得明明白白。 李蛹到底想做什么? 炼制这样一个鸡肋。 殷长夏不想把时间全都耽搁在蝉人身上,但蝉人的态度着实让人奇怪。 殷长夏当机立断的用匕首划破手掌:“喝我的血,就比一比谁更快。” 得到主人讯号的蛇鳞藤猛地冲了过去,开始大快朵颐,这才抑制住了诅咒蔓延。 养灵体质! 就算殷长夏用鬼骨隐藏着,吃过他血肉的自己也知道。 正在对战中的哀鬼不断咬着手指,表情里却充满了渴求和贪婪:“太美妙了,啊哈……真想再尝上一次。” 现在畅饮殷长夏鲜血的人怎么不是他? 就那种低级邪物,有什么值得培养的? 哀鬼看着蛇鳞藤,眼底生出了嫉妒。如果不是哀鬼敌人的身份,这种目光他们都要误以为是争夺老父亲宠爱的孩子了。 众人看着哀鬼这样子,无不感到浑身恶寒。 真够变/态。 哀鬼那高亢的感情,很快又趋于冰冷,切换的速度极快:“蔺明繁,光你一个人就想牵制我?” 蔺明繁:“不试试怎么知道?” 有载物的帮助,子弹的攻击模式可以转换。 不仅有一发强力攻击,还有散弹阻挠攻击。但不管哪一种,都具备制约鬼物的能力。 蔺明繁便是凭着这样的切换,才暂时挡住了哀鬼。 “做梦做梦做梦做梦……” 哀鬼的声音极小,像是在碎碎念一样。 这也太神经质了。 蔺明繁:“……” 哀鬼弓着腰,双手无力垂下,脸上的表情堪称冰冷:“我好不容易,才一样一样的除掉了殷长夏手里的武器,我不许任何人打扰。” 那冷冽得快要凝出实质的杀意,让本应往前的蔺明繁猛地后退了好几步。 求生本能让他不再继续攻击。 手指竟然僵住了? 蔺明繁:“你究竟是李蛹还是厉鬼?” “有这么重要吗?他已经把这具身体卖给我了。” 哀鬼将手挡住了嘴唇,发出扑哧扑哧的笑声。可他的目光却始终紧盯蔺明繁,里面毫无半点温度。 唐启泽接过了话,无法相信哀鬼所说:“A级玩家,怎么可能轻易把身体给你?” 哀鬼:“但事实就是如此。” 他彻底没了耐心,不愿再和人交谈下去。 殷长夏怎么不快点行动? 他都等不及了。 而此刻的殷长夏还在和蝉人对战,从后方三人的对话里,殷长夏也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能这么轻易把身体给出去,要么便是李蛹真的恨他到这个地步,不惜自毁的方式,也要和他同归于尽。要么便是李蛹想到了退路,有足够的信心会恢复。 殷长夏捂住了头,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思维死角。 五脏铁盒? 李蛹的目的是过来抢五脏铁盒,以及拿到多具玩家尸体,让阴/穴彻底成型。 失去怨狐眼触怒了他,那怨狐眼一定在计划中起到决定作用。 想起宗昙进入一号车厢前的话,殷长夏一下子豁然开朗。 “怨狐眼的作用是转移自己的意识,用别人的身体来行动,但是有时效的限制。李蛹是在为自己做一具身体……” 哀鬼喟叹一声,带着强烈的期待:“你终于明白了。” 李蛹必须让半鬼王操控他的原身。 交给至强之人,他才能稍微安心。 毕竟本体摧毁,傀身同样会被毁掉,这便是怨狐眼的弱点。 教唆秦封成为半鬼王只是第一步。 他遇不上半鬼王,就自己制造一只出来。 殷长夏的心犹如铅块般不停下沉,终于从李蛹庞大的行动轨迹当中,读懂了他的目的。 不过…… 先解决蝉人! 殷长夏将短/枪从心口移动到了蝉人的下颚:“蒙头盖脸,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是谁!” 蝉人还被蛇鳞藤所盖住,周围的鬼蝉早已死亡,只剩下维持身体的那些,还要对付蛇鳞藤,根本无法分出手抵抗殷长夏。 蝉人的喉咙深处发出了声响,对拿 殷长夏用手里的短/枪,钻入了他的面罩之中,即将要将那东西挑开。 “嘻嘻……”哀鬼发出尖锐的嬉笑,他不是没能力把蔺明繁和唐启泽打倒,是故意空出了这个时间,想让殷长夏亲手揭露答案。 殷长夏用短/枪挑开了蝉人的面罩,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 熟悉感得到了答案。 纵然这张脸已经被毁坏,但殷长夏能认得出他。 是纪今棠。 那三个字他甚至有些害怕说出口,每每想起都觉得抽疼。 殷长夏彻底僵在原地,脑海里浮现出无数画面。 原来那些鬼蝉之所以没对他下手,又看似眷恋的在他身旁,是因为他掌控的第二颗游戏内核,是纪今棠的鬼魂所化。 纪今棠会对‘自己’眷恋,这本身没什么好奇怪的。 “啊啊啊!”殷长夏大口喘息了起来。 那个让他跑起来,亲手送他迎向光明未来的人,被哀鬼和李蛹这样玩弄。 他能支撑夏家的烂摊子,没有去逃避,就是因为不想生出类似的遗憾。 而如今给予他这些的纪今棠…… 成了怪物? 殷长夏气息紊乱,跌跌撞撞的起身,蛇鳞藤感受着主人的气息疯狂滋长,全数压在蝉人的身体上,变得更加疯狂。 哀鬼和李蛹,他们该死! 殷长夏加入了蔺明繁和哀鬼的对战,鬼种发出不祥的暗红之光,照在他的身上,宛如洗不干净的大块血迹。 殷长夏:“我要你们付出代价。” 唐启泽目露惊愕:“殷长夏,你冷静些!” 殷长夏的状态很不对劲。 哀鬼已经等待良久,从那庞大的黑雾当中伸出一条像是昆虫一样的手臂,化成了镰刀的形状,和殷长夏短兵相接。 镰刀兼具硬度,手臂却软化成橡胶一样的东西。 每次挥舞便会让接下攻击的那人手臂发麻,况且又是这样快速的攻击。 殷长夏根本无法切换面具,便只能一直戴着怒面。 哀鬼很想看他面具下的表情,一定是狂怒到无法扼制自己:“怎么了?力道这么弱,是没力气了吗?这也难怪,你刚结束狂化状态。” 亲手将他的冷静给撕碎,原来是这样爽快的事情。 在这样毫无顾忌的对战之中,两人头顶的数值正在疯狂上涌。 7:6。 这根本没拉出差距啊! 唐启泽紧抿着唇,神经紧绷得如拉满的弓弦。 殷长夏拽起被烧毁的焦黑木棍,专门挑起了火星,砸在了哀鬼的身上。 但凡是伤害,不论细小或庞大,都会减少数值。 这种环境之下,无疑是封住了鬼火的所有招式。 但那又怎么样? 哀鬼连皮带肉的撕下了自己的手,那如螳螂般的镰刀手,和殷长夏手里的着火木棍撞击,火星顿时朝着四周抖落。 唐启泽浑身一激灵:“看着都疼……” 哀鬼也太狠了吧? 看来这场对战,哀鬼已经是迫不及待。 哀鬼疼痛的面色当中,又夹杂着喜悦和兴奋:“殷长夏,你知道这世上已经多久没有鬼王了吗?” 黑木棍被镰刀切断,殷长夏右手的金色匕首立即接上,朝前狠狠划了一刀。 这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点犹豫。 哀鬼的胸口划出一道疤痕,又很快被吸收干净。 他身上的数字也从6跳至5。 哀鬼退后了一大步,转动僵硬的脖颈:“愤怒之下对战局的判断也这么准确?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相比之下,李蛹这个寄体便是瑕疵。 啊…… 他太想要殷长夏了。 不过这也仅仅是想想罢了,殷长夏的身边跟了不少半鬼王。 哀鬼想起了宗昙,便明白自己是绝不可能得到被育成鬼王的机会的。 他所能做的,便是得到殷长夏的血肉。 哪怕是这样无法成为真正的鬼王,只是个虚张声势的外壳,哀鬼也想要。 车厢灌入的风声更大了,可见列车行驶的速度有多快。 他们能清楚的瞧见,列车穿过了重重枯林,在行驶的过程当中,直跳也在被折断。 哀鬼:“怎么了?还不攻过来?别让我扫兴啊。” 互相厮杀啊。 直至头顶的计数从10变为0。 那是令人绝望的0,也是将人推入深渊的0,他为此享受着这样的快/感。 殷长夏没有答话,不给他任何喘息空间,当场朝前冲去。 哀鬼方才故意露出空隙,见殷长夏果真前来,笑得有些狰狞。 “你果然被蝉人影响了……” 殷长夏那把金色匕首在和哀鬼的对击中被折断,刀尖朝上弹出,让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上面。 武器断掉了? 他们的命都挂在殷长夏的身上呢,阵营对战中,‘王’可不能有事。 原本集中在车尾的玩家纷纷开始行动,想要抵达殷长夏的身边:“该死!” 而蔺明繁也在用子弹阻挡着哀鬼的攻击:“先过我这关。” 哀鬼:“……” 这群人怎么这么烦人。 尤其是眼前这个蔺明繁。 哀鬼再度被子弹挡住去路,方才对战的这么一小会儿,蔺明繁便装填好了子弹,载物倒计时冲洗回归三十秒。 明明是次数类载物,竟然还敢这样嚣张的使用。 不知天高地厚! 哀鬼:“好啊……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蔺明繁这把利刃不能为他所用,倒不如直接毁掉,真不知道裴铮还留着他做什么。 反看角落里的姜允,如果他不是还有一项任务没完成,性命早就被用来填了阴/穴。 殷长夏呼吸微喘,丢掉了匕首的匕端。 真是狼狈啊。 不过他演得像吗? 殷长夏眼眶一片水雾,很想得到后面哪怕一声的回应。 可他再也听不到纪今棠的声音了。 在这看似莽撞的过程当中,殷长夏已经将魂珠悄然间放在了樊野的面前。 他得提前布局。 做完这一切的殷长夏咬咬牙喊道:“谁给我一把武器?” 回过头看去时,众人争先恐后的递出了无数把,目光全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不光是时瑶、唐启泽、还有一脸上了贼船的时钧。 殷长夏呼吸暂停了数秒。 他的鼻尖酸涩,对上了这些熠熠生光的眼瞳。全是在他的影响之下,还没有变得冷漠暗淡。 一连三样东西被递了过来,殷长夏一把接过三人的武器:“谢了。” 现在哪里是应该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时候? 时瑶、时钧、唐启泽三人,已经双腿打颤,体力丧失成这样。 他必须得更加冷静。 殷长夏只觉得手里的东西炙热滚烫,像一个个的拐杖支撑着他一样。 殷长夏拿起七星铜钱剑,在主人应允的情况下,以租赁的方式供他使用。 但一段时间内,对象只能同一个载物。 蔺明繁语气急促:“还没好吗?” 殷长夏向前踏去,脚步已经平稳许多。 哀鬼在引导他的思维和行动,让他只知使用怒面,攻击变得单一好对付。 现在冷静下来了,反倒想通了。 休想! 殷长夏:“辛苦你了。” 蔺明繁停下攻击,载物已经无法再使用。 哀鬼原以为有机可乘,哪知道殷长夏用了七星铜钱剑,分散了铜钱,强行定住了他,直接换了肉搏。 鬼骨打在了他的身躯上,像是击退雾霭一般,要将附身在李蛹身上的哀鬼打散。 那股冲击力的确很强,黑雾朝后飞散着。 但附身岂是那么快容易散开的? 哀鬼:“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滋味如何?殷长夏啊殷长夏,你杀了阿喜,阿怒,阿惧,就该也尝尝我受过的滋味。” 殷长夏:“别拿我跟你混为一谈!” 比殷长夏的语气更加激动的还有唐启泽,充满了对哀鬼的恨意:“如果不是你们要致我们于死地,又贪图殷长夏的血肉和宗昙的掌控权,何至于会变成这样?” 哀鬼简直强词夺理。 如果不让他们反击,难不成还要乖乖被杀不成? 哀鬼伸出了恶心的舌头,舔舐着唇部周围,看殷长夏的眼神里充满了食欲:“小子,你不会懂,殷长夏对鬼物有什么样的吸引力。” 养灵体质就是他的原罪。 唐启泽都快被气笑了,汹涌的怒意快要冲破胸膛。 就连他都感知颇深,更别提当事人殷长夏了。 “谁要听你胡言乱语?” 唐启泽被激怒到想要出击,却被殷长夏伸出了手。 唐启泽无法理解:“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 殷长夏语气极冷,看哀鬼的眼神犹如一摊肉泥:“他是我的猎物。” 他将使出一切手段杀了他。 这样锐利、不祥、强大的压迫感,令唐启泽想到了一个人。 ——薄临锋。 唐启泽能够体会到殷长夏此刻的心情,所有污染物解释如此,否则他们不会如此齐齐对李蛹生出了愤怒和恨意。 母巢和污染物之间的特殊联系,让他们明白殷长夏平静下的强烈情绪。 唐启泽擦干‘观测之镜’上的雾气:“那至少让我帮你。” 殷长夏并未拒绝,知道唐启泽是想找到李蛹身上的另一半站台图。 “好。” 前方战局不明,还不知谁输谁赢。 鬼蛊坛子滚落在地上,上方盖住了许多的封条,如今从中爆发出了极强大的力量,吹得封条胡乱的拍打着坛身。 从中伸出犹如密集细线一样的鬼爪,连接着哀鬼的身体。 哀鬼渴求的看着殷长夏,无法忘记养灵体质血肉的滋味。 此刻天空的雨下得更大了,淋到了车厢里面,在钢铁管道上叮叮咚咚作响,但与之相对的火势也在变大。 臻臻消灭了列车周围聚集的污染物,再回到二号车厢的时候,已经没有用了。 漫天的火海。 臻臻倒退了几步:“这……” 她仍旧占据着耿园的身体,但瞧见‘爸爸’一心保护的地方变成这个样子,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时瑶见到她之后,赶忙将她拉到了二号车厢尾部。 “危险,别过去。” 臻臻哭了起来:“我能感知到,再找不到那个地方,爸爸就要绝望了,他不肯再为大家寻找没有污染的世界了。” 时瑶满脸的古怪,明明是被悲惨的收养,又被哄骗着称为列车燃料,为什么眼前的鬼魂能够真情实意的为列车长感到悲伤? 列车长到底是什么人? 车内为何会出现火灾? 时瑶理解郑玄海产生疑惑的原因,如果真能得到有用的情报,冒险将会变得值得。 时瑶:“夏哥,二号车厢的五脏被找到,一号车厢的五脏搜寻时间很快要开始了!” 殷长夏知道时瑶在提醒自己,表情显得更加专注。 “所以,要快点解决哀鬼。” 哀鬼:“你口气挺狂妄。” 一条无形的鬼手从哀鬼体内伸出,没能伸到殷长夏周围,反倒趴在了管道上的毒刺上。在触碰周围的瞬间,便让那半只拳头大小的毒刺萎缩,变成了枯黑的荆棘。 更多的鬼手从他的身体里钻出,像是异变。 这或许是当初没能得到宗昙鬼骨的阴影,哀鬼对骨头有了新的执着。 他的身躯已经变化完毕,除却犹如异形般多余的两只手外,凸起了许多的骨刺。 哀鬼已经完全和李蛹的身躯融合,不再如外放的黑雾般,而是彻彻底底的掌控了身体。 殷长夏拳风袭来,鬼骨将哀鬼的身体弹出。 哀鬼的唇角流出了血液,却因附身的关系丝毫不觉得疼痛:“还在攻击?都说了没用。七星铜钱剑能定住其他鬼物几分钟,够你行动的时间,但我可不是他们,七星铜钱剑每次能定住我的时间仅有一两秒,而且效果会越来越弱。” 殷长夏:“一两秒已经够了。” 他迅速冲上前方,用鬼骨捏住了哀鬼的脖颈,快要掰断他的喉咙。 哀鬼的身体的确定住了一两秒,可这一两秒却不足以杀了他,而后又换来更加猛烈的对抗,从身体里里伸出更多细长的手臂,化作尖刺即将刺向殷长夏。 看样子就算是让这具身体残破不成人样,也不肯放手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注意力集中在殷长夏的身上,不知道事态会如何发展下去。 “两边的对战都太密集了,没有相当的胆量和能力的话,是不敢在这种新规则才宣布之初,就这样毫不相让的互殴。” “思考慢上一秒都是致命伤,完全不知道对方设圈套没有。” 连应付都已经很勉强了,根本不能再布置什么圈套。 瘦猴:“……殷长夏的策略难道仅仅是消耗数字?” 这样软弱的想法,很快就要被对方捕捉到了。 在暴露的瞬间,便会决出胜负。 时瑶却对这样的看法抱有怀疑,觉得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到底哪里出现了违和感? 哀鬼未免也太顺利了。 殷长夏倒是平安挡下了哀鬼的攻击,手上死死捏着镰刀,不肯松开手指。 7变成了6。 哀鬼的武器被封住了。 还未等所有人来得及高兴,唐启泽观测良久,总算得到了答案:“在他后腰的口袋。” 殷长夏猛地将哀鬼砸在了地上,鬼骨的力量极大,直接让地上变得凹陷。 哀鬼低笑了一声:“嘻……” 他头顶的伤害从5变成了4。 殷长夏顺水推舟,任由自己陷入计策当中,率先拿到了哀鬼身上的那一半站台图。 与此同时,身后却传出一阵惊呼声。 “五脏铁盒!” 装晕的姜允手里还剩下最后一部分鬼蝉! 原来蝉人实力变弱的根本原因,便是李蛹提前布了局,只为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的夺走五脏铁盒。 所有人都没力气再追了。 哀鬼:“第二只怨狐眼,我要定了!就在宗昙的手里对吗?” 哀鬼在这之前,已经靠着姜允手里的鬼蝉抢到了时钧和唐启泽手中的五脏铁盒,混战乱战的重心便是它,如今被哀鬼抢走,乱战已经结束了。 时钧体力不支,一拳打在了地上:“可恶!” 瘦猴看向了姜允,双方划分出了一道鸿沟。 姜允不敢抬头,转身进入到了一号车厢之中。 唐启泽本来站在一号车厢门口,却没想到门缝上突然爬了许多的小蜘蛛。 原来堵住门口的绿毛,便是被这些东西给吃掉的。 他们不是樊野,自然无法命令绿毛,小蜘蛛便赢了他们一筹。 唐启泽头皮发麻,本来是想拼死堵住大门口的。 “闪开!” 后方殷长夏大喊了一声。 唐启泽被母巢命令得立即躲避,哀鬼没对他下手,刚好被姜允挡住了死角。 哀鬼扫视着姜允:“李蛹还真是有条好狗。” 姜允:“……” 简单的对话后,哀鬼和姜允便进入到了一号车厢。 而转眼间,他们的身影便消失了。 变故来得太突然,让人还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唐启泽想起之前看到的阴/穴,也是犹如残影一样,闪现了两下过后,便就此消失。 “这到底……” 疑惑刚升起心头,唐启泽便听到一声巨大撞击。 唐启泽连忙朝后方看去,蛇鳞藤已经完全被诅咒所污染,变得伤痕累累,已经无法再束缚蝉人了。 蝉人乘此机会挣脱,扑腾着翅膀飞入了一号车厢,打算追赶自己的‘主人’。 殷长夏的心沉到了谷底,宛如针刺,细密的疼痛令他快要无法忍耐。 没用了。 眼前的东西,不过是纪今棠的外壳。 再怎么呼唤,他都不可能清醒过来了。 殷长夏告诉眼前的怪物不是纪今棠,真正的纪今棠,应该在他的体内,成为了游戏内核。 殷长夏双眼通红,声音都在打颤:“我一定会杀了你。” 这是殷长夏的承诺。 以这样的方式存活下来,并非他的救赎。 死亡才是。 蝉人那带有杀意和血腥的模样,忽然间就变得柔和。在一片漫天的火海中站立,宛如无法被黑暗所容的光屑,快要被吞没干净。 “咕……” 他仿佛是在催促。 殷长夏眼睛发热,眼睫也被染湿一大圈,正要动手之际,蝉人突然起身,将唐启泽和殷长夏被撞到了一号车厢里。 “夏哥!” “殷长夏!” 之前多亏了唐启泽一直撑着一号车厢的门,才没有让一号车厢的门关闭。他们被蝉人撞进来过后,一号车厢的大门彻底关闭。 — 殷长夏的身体撞到了里面,发出了闷咳声。 果然如他所料,一号车厢并非李蛹老巢,从之前江听云过来的惊鸿一瞥,殷长夏便迅速判断出了这件事情。 不用同等代价的诱饵,就无法勾出饿的发疯的野狗。 这不是放虎归山,而是放长线钓大鱼。 唐启泽惊出一身冷汗:“殷长夏,别愣神!” 前方还有蝉人在虎视眈眈。 殷长夏:“终于进来了……” 唐启泽岔了气:“你难道是故意的?” 殷长夏:“……” 唐启泽:“妈的,也太危险了。” 唐启泽心口狂跳,没想到殷长夏赌了这么大。 万一敌人在一号车厢伏击,他们就要全军覆没。 殷长夏平静的说:“不抱有这样的决心,怎么可能骗到哀鬼?” 什么决心? 去死的决心吗? 这下子反倒换唐启泽沉默了。 正因为这样,殷长夏才能常赢。他甚至连自己的一切都能当成诱饵,更别提那四个五脏铁盒了。 阳寿、道具。 这些在他的眼中,通通都是可用的棋子。 “你说得对。” 唐启泽深吸了一口气,心道殷长夏还好是同伴。 哪怕是面对哀鬼,唐启泽也这样认为。 如果殷长夏是地方的话,那他们…… 必输。 他对自己人向来温柔有底线,对待敌人可不是这样了。 唐启泽稳住心神,瞧见离他们不足半米,有尖锐的倒刺,他们再多滚一圈就要被刺穿身体了,着实令唐启泽心惊胆寒。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将一号车厢尽收眼底。 原来游戏给他们准备好了舞台之后,就并未解除限制,他们的身体仍旧是缩小的,而且一号车厢远比二号车厢空间更大。 这里已经属于头部乘客的活动范围,初看还像是来到了什么舞会现场。 脚底是红色地毯,上方是耀眼的水晶灯。 几杯红酒被摆在了桌子上,处处充满了奢华,和末日的气氛完全不一样,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耳旁传来了心脏鼓动声,周围的真实景象若隐若现。 每次眨眼,都在阴阳间切换,那些尸山犹如全息投影的残影一般,展现在两人的眼前。 “是游戏内核。” 殷长夏终于弄明白了,为什么宗昙、江听云、哀鬼都不在这里。 “他们把阴/穴搬到了游戏内核里?” 谜底得到了解答。 唐启泽恍然大悟,明白了他们最终的目的地,便是这个游戏的内核。 “难道我们要拿到游戏内核,才能赢下这个游戏?” “不……”殷长夏沉声道,“他么已经把游戏内核改造为阴/穴之初,游戏内核便只能破坏,而不是被任何人所有。” 唐启泽:“可我们现在进不去游戏内核……” 殷长夏缓缓站起身来,和前方的蝉人对视着。 刚才那么久的时间,蝉人也仅仅是听着他和唐启泽对话,没有任何的举动。 车顶仍是大雨落下的声音,叮叮咚咚的拍打而来,但着火的是底座,一日有燃料在燃烧着,就无法被大雨熄灭。 在水火之间,殷长夏透过那些火苗的缝隙看向了蝉人,忽然有种恍然隔世之感。 危险一触即发,不知什么时候对面会发动攻击。 殷长夏:“你先去找一号车厢的五脏铁盒。” 唐启泽悄然间点头,悄然间退到了角落当中。 现在情况这样紧急,的确该分工合作,就算是担心殷长夏,也不该太过任性。 唐启泽抿紧了唇,毫不掩饰对李蛹的厌恶和恶心,竟然对一个早就死了的人动手脚。纪今棠死了也得不到安息,未免也太可怜了。 殷长夏一步步走到了蝉人身边。 “今棠。” 蝉人对这个名字毫无反应。 殷长夏有些无力,他能对付李蛹和哀鬼,唯独对这件事束手无策。 “我像你说的那样,在继续朝前走。” “你的事,夏家的事,都让我下定了决心。逃避之后必定会面临更大的痛苦。” “我不想退,不能退。” “哪怕退一步,我所闯出的未来,都会因此塌陷。” “可是,真的好难啊……” 殷长夏将手放到了胸口,取下了脸上的怒面,表情就像是在和一个老朋友再会一般。 蝉人的头都歪斜了,身上的鬼蝉已经少得支撑不住他的身躯。 殷长夏更加不忍,却还是在逼迫自己看向他,雾气浮现在眼眶之中:“真的好难啊,要亲手杀了你。” 蝉人发起了攻击,这一次比任何时候都要杀气腾腾。 殷长夏用面具遮挡着自己的表情,手里的七星铜钱剑朝天空一抛,便分散于四周,将蝉人的身体定住。 定住的时间,仅有三分钟。 他没有符纸,做不出时瑶那种招式。 殷长夏喉头哽咽着,嘴唇完全没了血色。 他终于戴上了惧面,不在乎列车烧得更快,用幽蓝的鬼火将他重重包裹。 就像是在为纪今棠洗干净身体一样。 鬼蝉被烧焦,车厢内部也生出了焦味。 从殷长夏身上传来的炙热感情,让唐启泽也眼眶湿热,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泪水。 他之前被感染,污染物和母巢有极其特殊的关联,让他能够明白。 殷长夏亲手点燃了纪今棠的尸体。 甚至来不及好好去告别。 唐启泽更是记恨上了李蛹和哀鬼,头一次对A级玩家生出了‘大逆不道’的杀心。 而此刻的殷长夏仿佛在和谁对话一样,一直低着头。 “好……我听着。” “嗯。” 殷长夏的鼻音极浓,“我会成为A级玩家。” 三颗游戏内核,便能设计一个游戏世界。 对话戛然而止,殷长夏抬起头,发现蝉人身上那对翅膀被鬼火燃烧干净,变成了一颗颗的火粒。 仿佛要浴火而生。 火粒交汇出两个简单的字—— “再会。” 殷长夏眼眶包裹着泪珠,却还是扬起一个温暖的笑容:“再会。” 这两个字说出的瞬间,蝉人的后方便出现了一个黑色的通道,那是殷长夏和唐启泽之前无法进入的游戏内核空间。 纪今棠用手指向了前方。 提醒着殷长夏终点的位置。 殷长夏不想再看下去,却仍是笑着的,哪怕眼珠会从眼眶里砸下来。 “这一次,真是永别了,今棠。” 直到蝉人的身体烧成了灰烬,他还在用手指向前方。 从前他让他别再停留过去,朝着荆棘未来一步步前行。 而今天他也在为他指路,被鬼火最开始烧干净的是下肢和身躯,他没有了支撑,犹如一滩烂泥倒在地上,但手指仍旧指向了游戏内核空间。 殷长夏喉头哽咽,仍然没有心软,将鬼火烧得更狠。 唐启泽忽然有些不忍,借由污染物和母巢间的联系,知晓了从那边传来的痛苦和愤怒。 直到将所有的鬼蝉都烧得焦黑,殷长夏伸出双手,去握住了他的那只手指。 “好凉……” 手指很快便成了白色齑粉,宛如沙子一样从手指间的缝隙滑动。 殷长夏便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不曾有任何的变动。 唐启泽:“……五脏铁盒找不到,有可能不在这里,而是被他们挪动到游戏内核里面了。” 虽然他想给殷长夏更多的时间,但再耽搁下去,就会错失战机。 唐启泽说得结结巴巴,废了极大的力气才说完。 见殷长夏依旧没有动弹,唐启泽突然伸出了手,捏成了拳头:“我们会赢,对吗?” 他想殷长夏给出回应。 殷长夏没有说话,却用那只鬼骨捏成了拳,轻轻的碰撞了一下唐启泽。 “会赢。” 他刚才沉默太久,如今发出声音,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有多么的嘶哑。 殷长夏的表情融化,嘴唇微颤。 他揪紧了胸口的衣服,那里有融在他身体里的游戏内核:“会赢!” 纪今棠并不是那只蝉人,他的全部都融在了游戏内核当中。 唐启泽眼睛湿润,镜片上都有了些水雾。 殷长夏的眼神变得决绝:“去游戏内核吧。” 他抱着在黑暗的宇宙中远航一样的决心,踏入到了游戏内核的世界里。 前行。 第147章 第十八章(修) 第十八章 他们进入了游戏内核。 光线昏晦黯淡, 空气里飘散着污染颗粒,放眼是一片辽阔的荒野,周边还潜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 一堵表皮烧焦的高墙, 阻隔了殷长夏的视线。 太安静了。 令人心里发慌。 殷长夏将手放在了高墙上,感受到指尖刺痛:“烫的?” 宗昙和江听云, 难道是在这堵墙后面? 不规则的边界着了火, 地面好似烧着的一张白纸, 焦黑之处全化作碎末,使得殷长夏站立的地面受到震动。 危险瞬间来临,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时机。 唐启泽紧随其后, 也进入到了游戏内核。 他刚踏入的一瞬间, 便受到了攻击。 哀鬼从游戏内核边界的一米高的火里冒出,掀开了披在身上的藏匿道具,攻击用的镰刀融入影子当中,被控制着从下而上的刺来。 “嘻嘻嘻……” 他的目标是殷长夏的血肉。 唐启泽大惊:“危险!” 然而这一刻, 殷长夏却稳得纹丝不动,反倒选择了正面对战,同哀鬼短兵相接。 殷长夏:“终于找到你了。” 大约是游戏内核的原因,哀鬼的身躯被拔高一倍。 李蛹的身体并不能装下完整的他, 哀鬼的半个身体都被嵌在李蛹的身体里,剩下一半则从李蛹的头顶冒出。 哀鬼的脸上带着面具,身体细长得犹如螳螂。 他在阴气极盛的情况下, 终于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向外暴凸的眼球里, 带着浓浓恶意,仿佛薄薄的眼眶, 都无法将他的眼球装下, 随时要爆裂出来。六根细长的手臂就像是昆虫一样, 其中一根被他自己撕扯下来,化成了武器镰刀。 这便是……哀鬼? 唐启泽呼吸急促,身上冷汗浸湿了后背,只觉得汗毛都立起来了。 这样的怪物,该如何取胜? “我们要不先……” 哀鬼转动着僵硬的脖子,撕扯下自己另一根手臂,丢向了游戏内核的出口。 轰—— 那裂开的出口,很快便在这股力量的撞击中,成功闭合了起来。 哀鬼肩膀处的伤口滴下黑色血液,他仍旧神经质的轻声念叨着:“不行,不能放你走。” 唐启泽:“……” 唐启泽看得手臂幻痛,浑身宛如触电,万蚁噬心一般,只剩下紧张和戒备。 他们没有退路了。 和唐启泽的表现不同,殷长夏只是冷淡的注视着这一幕,根本没能对他产生任何的威慑。 哀鬼弯腰笑出了声,知道殷长夏是不同的。 这样的对比之下,也越发明显。 “你果然追来了,不枉我等你这么久。” 哀鬼瞧见镰刀不管用,便退后数米,宛如炫耀一般的张开了手臂,“看啊,这就是我鬼王的样子,被你的血肉培育而出的鬼王!” 他仅剩的四只手臂张开,骄傲的展现着自己。 唐启泽浑身恶寒,这样的哀鬼不太像是敌人,反倒像是向父母索取表扬的孩童。 什么叫做殷长夏血肉培养出来的鬼王? 殷长夏侧身看向了他:“你倒是不介意露出自己的样子,就不怕家园直播玩家,以后都开始忌惮讨伐你?” 哀鬼:“都进入了游戏内核,他们只能看到画面,根本就听不到声音。再说只要得到你,我成为了消失已久的鬼王,他们只会屈服。” 殷长夏表面看着冷静,实则正竭力扼制着露/骨的杀意。 “所以你才这样肆无忌惮?还敢把养灵体质四个字说出口?” 哀鬼一脸的理直气壮:“那可是养灵体质,能育成鬼王的养灵体质。我又怎么会自己犯蠢,把这件事情公之于众?” 敢让人看到自己的本体,却不敢把养灵体质公之于众吗? 唐启泽越发古怪,不明白这二人在说些什么。 “什么养灵体质?” “你也好奇吗?” 哀鬼注意到了唐启泽,挥动着镰刀,声音突然间变得尖细,“等你死了就知道了!” 殷长夏推开唐启泽,主动进行了迎击。 殷长夏俯下身体迅速朝前跑去,那把巨大镰刀便贴着他的腰部划过,惊险得角度差一点都会被斩断腰部。 哀鬼的动作也十分灵敏,挥动着那把巨大镰刀,想要改变轨迹。 在哀鬼即将行动之时,殷长夏已经成功靠近了他。 “想对他动手,先问问我。” 殷长夏手里的武器上挑,便将哀鬼的下颚划伤,他头顶的数字从4变成了3。 哀鬼:“……” 哀鬼躲开了殷长夏的第二击,再度将双方距离拉远。 哀鬼低下了头,耸动着肩膀嬉笑道:“终于认真起来了?” 此刻殷长夏已经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哀鬼还是李蛹了。 哀鬼只对他的血肉感兴趣,而李蛹却显然不是这样,他更想要打败自己。 就像现在这样。 殷长夏当机立断:“唐启泽,看到前面的高台了吗?离我们十五米左右,就在那堵墙里。五脏铁盒被摆在上面,只待找寻到最后一只就能发动,找!” 谁能拿到第五个五脏铁盒,谁就能掌控主导权。 唐启泽知晓了自己身上的担子,郑重的点头:“好。” 唐启泽朝着墙壁内部的高台奔去,他却发现这堵墙在和他赛跑一样,始终无法抵达哪扇门。 难不成是‘墙版’的鬼打墙? 唐启泽暗骂了一声,自己也太没用了,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不、不能这么快就放弃! 殷长夏好不容易争取而来的时间,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唐启泽喃喃自语:“难道要扶着墙壁,才能以最快速度赶过去?” 他不顾墙壁如烙肉一样的高温,将手放到了上面,忍耐着从手上传来的疼痛:“唔!” 唐启泽的表情充满了痛苦,不知过去多久,迷障才再度消除。 他离那堵高墙的门口,仅有几步之遥了。 唐启泽收回了手,朝着前方奔去。 正当唐启泽快要进去之前,姜允却从半路杀出:“站住。” 唐启泽脚步停顿,拧紧了眉头:“没想到你还跟在李蛹身边?” 姜允:“我不会让你进去的。” 唐启泽将手绢缠在自己的右手上,和武器牢牢绑在了一起,只要他的手不被砍断的一天,他就会永远进攻下去。 这场直播游戏,不光是殷长夏的反击,还有唐启泽想交给唐书桐的答卷。 唐启泽:“那就比比看!” 两边都陷入了焦灼之中,全都不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 哀鬼眯起眼,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你派去的人被我的人截下来了,滋味如何啊?” 殷长夏:“他会拿到。” 哀鬼:“我在里面这么久,都无法找到第五只五脏铁盒,你觉得仅凭一只虫子,就能办到连我也不能办到的事?” 殷长夏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盖住了那冰冷的目光。 “谁知道呢?” 哀鬼笑得狰狞:“在二号车厢的时候,蝉人没把蔺明繁撞进来,而是把唐启泽撞进来,你不觉得很凑巧吗?” 他就是故意的。 殷长夏多出一样武器,他就毁掉一样武器。 能够一点点的摧毁殷长夏,他觉得那是享受和快乐。 此刻如果在游戏内核里的是蔺明繁,他或许需要担心,可现实就是跟来的人是唐启泽。 哀鬼恶趣味的解释道:“这是蝉人死之前,李蛹下达的最后一条命令。二号车厢的时候,你身边有蔺明繁,才把我们压制住。现在形势转变过来了,该是你被压制的时候了。” 这声音不紧不慢,带着轻慢嘲弄。 殷长夏:“这话应该我来说。” 哀鬼:“……什么?” “李蛹把阴/穴选在游戏内核,以为可以让阴/穴大成?我会让你们知道,这将是你们最大的失误。” 殷长夏解除了鬼骨对养灵体质的限制,看向哀鬼的表情是凛凛的杀意,“我要你死无全尸。” 周围迷惘的乘客全都镇住了,朝着同一个方向望去。 他们的身体融化在了血堆里,下半身像是摔碎的蜡像一样。没有眼珠的眼窟窿里,只剩下鲜血淋漓,却还是呀紧盯着殷长夏。 “这个气息……” “养灵体质?” 游戏内核里不光包括了这一批的乘客,还有之前十年里登上列车的乘客,极多的数量才堆成了阴/穴。 一石激起千层浪。 那些神志不清,等待着被阴/穴消化的乘客,眼瞳里恢复了神采。 “能培育鬼王的养灵体质?” “呜呜呜,好痛苦……” “带我出去!” 他们有些只融化了几只脚趾,有些已经融化完了下半身,有些融化得只剩下半颗头颅。 此刻不再痛苦迷惘,反倒全数奔向了殷长夏。 游戏内核里,产生了新的动荡。 被污染的天空变得昏暗,生出了破碎裂痕,从上方不断落下玻璃一样的碎渣。 哀鬼哪怕是戴着面具,也能瞧见他滴下的津液:“啊……终于展露出来了,这个我费尽心血,也要得到的东西。” 他陷入了沉醉当中,充满血丝的眼瞳里迸发出贪婪。 “滚开!凭你们也配?” 哀鬼一头栽入了乘客群中,杀红了眼,“他是我的,不许你们觊觎。” 乘客鬼群又一连串的伸出了手臂,像是要把哀鬼的肉给撕扯下来,紧紧拽住了哀鬼。 他们的指甲,也嵌入到了哀鬼的身躯当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跳到哀鬼身体上的乘客越来越多。 哀鬼气急败坏的踹着他们:“只要再得到一条手臂……不,半条手臂,我就能成为鬼王。” 不是通过正常手段育成,只是吃下养灵体质的血肉,根本无法成为真正的鬼王。 但…… 表面就好。 他想要成为鬼王! 唐启泽看着这场乱斗,心脏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他再看了一眼处于混乱中的殷长夏,他没有任何慌张,反倒像是正翻云覆雨,掌控着棋盘的支配者一样。而那些丑陋的乘客鬼物,便只是被当成了手里的棋子。 太冷静了,反倒会产生压迫感。 正因为见识了哀鬼高涨的情绪过后,才会惊异于殷长夏的冷静。 姜允:“你还有心情担心那边?” 受伤的右手上被绑着的武器,很快便被姜允弹飞。 不用看也知道,右手手掌已经血肉模糊了。 唐启泽选择用左手和他扭打了起来:“你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李蛹都这样利用你了,还要站在他身边!” 姜允:“……” 他的面颊受了一拳,喉间尝到了鲜血的味道,仍然牵制着唐启泽不肯松手。 唐启泽恨恨道:“你这人,除了为李蛹办事,难道就没有其他了?他不过是想利用你啊。” 姜允嘴唇嗫嚅,终究没有说一句话。 唐启泽:“那你是想列车上的瘦猴死吗?” 姜允略有几分僵硬,而后却攻击得更猛烈,一拳打在了唐启泽的脸颊上。 “我没错。” “你不会懂的,家园很快就要动乱了。” 唐启泽连忙侧过脸,唇角还是受了伤,被牙齿磕到流出了血液。 他无法理解姜允的话,只觉得眼前的姜允似乎有千言万语,所表达出来的并不只有仇恨。 姜允:“第九位A级玩家不能诞生,诞生的瞬间,倒计时便会开启。薄临锋想聚集十位A级玩家的想法,根本就是错误的。” 唐启泽:“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唐启泽将姜允的身体揍得朝后了几步,姜允不再多言,像是做出了一个巨大抉择,在来到这个游戏内核之后,便下定了决心。 原以为这两场对赌协议,殷长夏输定了。 可殷长夏都已经追到了这里,将他们逼成了这样,谁输谁赢已经不好说了。 他不能再犹豫,必须尽全力。 姜允微曲着身体,做出了格斗的姿态:“比实力,你打不过我。” 双方即将陷入死战,也许下一击就要决出胜负。 与此同时,游戏内核震荡过后,破开了一道闪电形状一样的裂缝,火焰从外部烧了进来,如一条火龙一般盘踞在天空。 这样的变故,打断了两人。 乘客尸堆已经被清空,全数向着哀鬼的方向袭击,一只只的趴在了哀鬼的身上。 他们以哀鬼为核心,堆积成了一个小山。 那原本被乘客重重掩盖的东西,终于出现在了唐启泽和姜允面前。 唐启泽眼神发亮:“那是最后一个五脏铁盒!” 就在离殷长夏不足三米的地方。 殷长夏见机而动,却有一个人反应更快,小蜘蛛如泉涌一般的在地底涌出,将五脏铁盒包裹其中。绞丝一拽,五脏铁盒便到了他的手中。 “江听云。” 殷长夏冷漠的喊出了那个名字。 江听云的右眼在流血,他睁着一只眼睛,笑着朝殷长夏:“果然难不住你,还是追来了。” 殷长夏:“宗昙呢?” 江听云:“被我困住了?” 殷长夏:“他不可能输给你。” 江听云:“夏夏还真是自信,都不考虑我会留手牌吗?” 他缓缓睁开了那只受伤的眼瞳,绚丽的金色映入众人眼中。 哀鬼还在乘客当中大杀特杀,在看到这一幕时,终于明白了他的身份:“怨狐眼!” 哀鬼恨毒了他,在占据李蛹身躯的时候,被李蛹玩了一手,两人之间的感情和执念全都纠葛了起来。 因此看到江听云右眼的时候,他才会那样愤怒。 哀鬼:“你根本就不会使用怨狐眼,为什么要抢走它?” 江听云:“谁说我不会使用?” 哀鬼:“那东西只能活人使用。” 江听云淡笑不语,身侧的空气宛如被抽干一样,变得越来越窒息。 一点儿温度也没有了。 时间的流速也在他的身上变慢,他带着一种食物链顶端的优越感,在肆意的玩弄着他人。 这家伙不简单! 哀鬼本能的领悟到了这一点。 江听云看似没有攻击性,实则却是个不好惹的家伙。 “他的目的可没这么简单,一只怨狐眼,就蕴含了半个半鬼王的鬼力,取得一对后才能发挥效用。他要获得力量。” 殷长夏戒备的看向江听云,“我说得对吗?” 哀鬼:“……” 怎么回事,这个气氛? 殷长夏对江听云的戒备,更像是在对待一个对手。 而反观他对李蛹和自己的态度…… 倒像是轻蔑,从高处的打量。 一文不值。 这个字眼浮现在他的心头时,哀鬼奇妙的和李蛹发生了共鸣,竟然对眼前的江听云生出了‘嫉妒’的感情。 “哈……江听云……” “你占据裴铮身体,还把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 “李蛹被夺走的怨狐眼,竟然离自己这么近。” 哀鬼低着头,用手抓挠着自己的头皮,不停的自言自语着。 江听云手中还拿着五脏铁盒:“李蛹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你不如舍弃他,跟我合作。” 哀鬼手中的镰刀在变长,已经杀出了重围,将那些撕扯着他身躯的乘客鬼物所压制。 “好啊……” 然而令所有人震惊的一幕出现,原本对怨狐眼丝毫不感兴趣的哀鬼,竟然对江听云反刀相向,染血的镰刀朝前一挥,五脏铁盒也在此刻被挑高。 哀鬼狠狠道:“可惜你来晚了!” 殷长夏赶忙倒退,拽住了后方的唐启泽,并以养灵体质为诱,操控着那些鬼魂围困着他们,形成了一堵墙。 唐启泽:“我们不出去帮忙吗?万一五脏铁盒被夺走……” 殷长夏做出了一个嘘声的姿势。 唐启泽:“?” 轰—— 外面传出了一阵爆炸声。 围在他们前方的乘客鬼墙,开始凋敝一般的往外散落,因这股冲击波朝后倒去。 倘若不是这些围在他们面前的乘客鬼魂,恐怕他们早已经出事。 唐启泽瞪直了眼,没想到哀鬼搞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乘客堆被冲散,他们也受到了冲击,一股热浪向他们涌来。触及到皮肤的时候,有着针刺一般的滚烫。 殷长夏用手挡住了那股热风,艰难的朝前望去。 哀鬼身上的皮肤被剥落,露出了里面的鲜红,他却始终摆出诡异笑容,背部扛着那把巨大镰刀。 而他的手里已经拿到了第五个五脏铁盒,因为刚才的爆炸,将焦黑墙体冲垮了一部分,哀鬼便这样不急不缓的走到了前方高台。 他手中的五脏铁盒,缓缓落了下去。 而与此同时,整个游戏内核都响了起来,像是提醒发车时的声音。 [五脏铁盒已经凑齐,第四次停靠已经结束。] [列车再次行驶,于二十分钟后,进行第五次停靠。] 二十分钟!? 唐启泽从地上跳了起来:“糟糕!” 游戏快结束了,不找出正确路线,大家都得完蛋。 偏偏李蛹这人,还在搞内斗。 殷长夏拂去袖子上的火星:“江听云,这次可是你自己大意了。你自以为哀鬼会从势弱的李蛹和强大的你当中,选择和你一起,但你好像忽略了一点……” 江听云眼神变冷:“什么?” 殷长夏:“喜怒哀乐,他们原是四面。如果哀鬼真是这样一无所取的东西,他们之间的感情不会这么深。” 在李蛹和江听云之间,哀鬼选择了李蛹。 这是江听云永远无法算到的部分。 正如宗昙会舍弃梦寐以求的身体,而选择成为鬼王一样。 说完这些话过后,殷长夏便不再言语,只是将目光放到了前方。 墙内的五脏铁盒,必须被他抢到手。 哀鬼还站在高台上,呼吸异常急促,兴奋的期待着什么东西的到来:“最强最好的身体,快点制作完成吧,我还等着一起翻盘呢。” 他上半身的衣物已经被燃烧干净,将里面的肌肤裸/露了出来。 此刻所有人都看清了哀鬼的身体。 “那是……”唐启泽走到了殷长夏的身边,吞咽着口水紧张的看着前方。 殷长夏眼神微闪:“看来这就是他想要身体的原因。” 李蛹在家园里从不露面,就算是炎炎夏日,也总是用过厚的衣料包裹着自己,原来是不想被人看到身体。 二十七八岁的长相,六七十岁的声音,以及眼前不像人类的身躯。 他胸口破开了一个大洞,未孵化的蝉蛹代替了心脏,被他饲养在自己的身体里。 想必这便是鬼蝉的根。 李蛹让半鬼王进入到载物当中,献祭原本的身体,形成奇妙的共生关系,便是为了换身。 如此庞大的计划,终于展露了出来。 唐启泽:“可他分明有其他更简单的办法,为什么选了最难的一种?” 殷长夏:“因为他除了想活下去,还有实打实的野心。” 想要真正站到A级玩家核心的野心。 殷长夏突然间很担心宗昙,刚刚失去纪今棠的痛苦,他不想再次经历。 但凡宗昙有任何的闪失,他都会发疯。 唐启泽面色凝重,此刻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墙内高台上的五脏铁盒已经被打开,里面全是新鲜跳动的内脏。 它们伸出了红色的血管线,像是在繁殖一样,紧紧缠在了一起。 真的有身体要被制造出来了? 唐启泽吞咽着口水:“万一那东西真的被李蛹做成了身体,那往生列车的掌控权……” 殷长夏:“抢。” 他的声音落下的同时,所有人都朝着前方奔去。 哀鬼身形一晃,从高台落下来,镰刀朝前一扫,想要挡住二人的去路。 殷长夏连忙朝后仰去,躲过了镰刀的刀刃,反倒是扫到了殷长夏身旁的江听云。 如此千钧一发之际,江听云单手捏住了镰刀,丝毫不顾右手鲜血淋漓。 哀鬼:“你不仅没拿到第二只怨狐眼,你现在还想和殷长夏一起?” 江听云:“我可没这么说过,只是提醒你,在你向我们攻击之前,是不是太大意了?有东西要从那边赶过来了。” 哀鬼朝后看了过去,才瞧见燃烧着幽蓝鬼火的东西,已经立在了五脏铁盒的高台处,砸出了一个大坑。 哀鬼眼瞳紧缩,死死的盯着前方。 那强大的压迫感,如有实质的逼来,让人无法忽视。 哀鬼竟脱口而出:“王……” 在喊出这个字眼之后,哀鬼表情难看到了极点。 自己离鬼王只剩下一步之遥,他怎么可以叫别人‘王’? 这对他而言是侮辱。 哀鬼像是发泄一般,手上的力度越来越大:“给我放开!” 镰刀锋利,很快便陷入了江听云手掌的血肉里。 瞧见快要切开,哀鬼表情里满是嘲讽:“活该,哈……谁让你没能挡住宗昙,在这么大的优势之下,还让他跑到了这里。” 然而下一秒,江听云的身躯就散落成了一只只的小蜘蛛。 身体不仅没被切开,反倒朝着四周散去,还腐化了那把巨大的镰刀。 哀鬼像是被按下暂停键,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他。 江听云散落的小蜘蛛,仿佛在嘲讽着他刚才的选择。 哀鬼丢下手中镰刀,再度撕扯背部生出的细长手臂,化作一把新的武器。 如此一来,他便只剩下三只手了。 再加上那些缠人的乘客鬼,又再度向哀鬼袭来,哀鬼的愤怒终于爆发。 “滚!” 他疯了一样的想要殷长夏,几乎是以捞的姿势。 殷长夏倒在地上,半屈着腿部,面具已经从怒面切换成了惧面,那双眼瞳里满是平静,就像是在恣意玩弄他人。 哀鬼瞪直了眼,没能拽住殷长夏。 什么? 这个节骨眼上,殷长夏竟然切换了面具。 他到底想和谁连接? 四周的景色变得压抑,一个呼吸之间,哀鬼的身躯上长出了几根绿毛。 哀鬼手上的肌肉突然扭曲,却仍然不肯放开手里的镰刀:“啊啊啊,殷长夏!” 他那骇人的目光,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殷长夏:“游戏内核塌陷,外面的人自然可以进来,是你们输了。” 哀鬼没想到樊野竟然还能醒过来。 他不是力量耗尽,连身体也恢复成三岁的模样了吗? 然而眼前的绿毛便是事实。 哀鬼:“殷!长!夏!” 哀鬼身躯上的肉块在蠕动,却怎么也无法摆脱绿毛。 樊野不在游戏内核当中,殷长夏强行连接,导致惧面已经生出了一丝裂缝。 再这样下去,不是哀鬼先死,反倒是他先输。 如果其中一张面具被毁,殷长夏将再无聚集S级道具的可能性。 殷长夏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双手握住了七星铜钱剑,居高临下的看着哀鬼,犹如在看一只虫子:“今棠的仇,我要你们加倍的还。” 他的声音极慢,像是站在食物链顶端,对他们支配嘲弄。 哀鬼瞪直了眼,这一瞬间生出了恐惧。 他会输吗? 不、他怎么可能输! 在七星铜钱剑即将落下同时,一直边缘化的姜允突然冲了上来,以身体挡住了这一击。 七星铜钱剑是鬼物克星,但对活人来说却不是。 而姜允之前就被污染,变成了介于人类和污染物之间的东西。 七星铜钱剑像是切豆腐一样,陷到了他的身躯当中。 殷长夏:“你忘记了自己已经受到了污染?” 姜允后颈的黑色雾块还在不断融化,导致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异化,即将要成为污染物。 姜允知道自己一旦做出行动,殷长夏便会用这一招。 但…… “队长,五脏铁盒,一定要……” 姜允的身体倒在了地上,“他们的连接维持不了多久,樊野如果能进来,早就进来了。” 哀鬼应声而动,可不管姜允做出了什么牺牲。 圆形高台已经燃起了鬼火,哀鬼猛地撞入了进去,誓要拿下五脏铁盒形成的新身体。 “休想!” 殷长夏知道自己来不及赶过去,便故意暴露了自己的养灵体质,举起了正在流血的右手。 那些血液就跟蜜浆似的,沾黏在他的手臂上。 所有的鬼物都在紧盯着他,全都咕噜了好几声,眼神里既带着害怕,又充满了渴求。 最终他们还是没能忍住,以最凶猛的样子冲了过去。 姜允倒在了地上,意识也变得微弱。 他瞧见所有鬼物如鱼群一般涌来,那还是头一次见到队长的时候,他用鬼蛊坛子将大量鬼物吸到坛子里的时候。 那时的姜允也是这样奄奄一息,在死前看到了最令人震撼的东西。 而没想到此时此刻,他又经历了一次。 姜允倒在了血泊之中,将目光放到了中央的殷长夏身上。 昏暗的天空生出裂缝,那些裂片裹挟着滚滚火焰,犹如一颗颗火球坠落下来,随着缝隙越大,火球也变得越大。 火已经烧了进来,很有可能本身是往生列车的火。 这个游戏内核也撑不了多久了吗? 天边落下细小的火石,飞溅在四周,就像是末日里降落的陨石。 在这绝美而震撼的场面中,殷长夏始终岿然不动,高举着自己的手,仿佛一场大型音乐节的演奏家,任由手上的鲜血滴落下来。 姜允便只能躺在地上仰望着他,感受着自己即将死亡时的余热。 殷长夏睁开了眼,再开口的瞬间,除他以外的世间万物都变成了静音。 “我要你们,为我所用。” 第148章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这是死亡前神明的低昵吗? 姜允倒在了血泊当中, 只觉得这个声音听得头皮发炸,仿佛支配着世间万物,令人忍不住想要臣服向往。 “你不是一直在毁我手里的武器吗?那这一个, 你毁毁看。” 话语脱口的瞬间,地面不堪受重的生出裂纹,爆音连连响起,仿佛真有什么东西抵达了这个游戏内核当中。 原以为殷长夏的话不过是逞能戏言, 哪知道真的如他所言,内部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乘客们从鬼物变成了魂珠, 聚集到了殷长夏的身边。 那圆滚滚的玉色珠子,散发着安定的白光。殷长夏像是黑暗大海中的灯塔,驱使着迷惘中的行船靠近。 哀鬼僵直的回过头来:“这么多的鬼物, 你竟然想完全驯服……” 咚! 撞击声传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哀鬼寻到了声音来源, 朝着上空望去,只见缝隙越烧越大, 足有一个长方形大小。 无数阴气朝外泄去, 竟然从上方直直降落下来一口赤棺。 而且好巧不巧,正好落在了五脏铁盒之上。 五脏铁盒本就要开始制造身体,从锈迹斑斑的铁盒中伸出了血管线一样的东西。谁知赤棺正好压在它们身上, 正好让五脏铁盒的血管线紧紧绞在一起。 死寂、沉默。 空气也变得凝固。 唐启泽吃惊的说:“竟然和棺材长在一起了?” 他的话像是一根扎向了气球的针, 让气氛瞬间被引爆。 哀鬼如梦惊醒:“你竟然还有凶棺?” 完了! 殷长夏一步步朝着前方走去,身边的魂珠还在跟着他:“我继承的凶棺, 足足七口,没人告诉过你?” 哀鬼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身后的殷长夏轻飘飘的一句话, 就像是巨山一样压着他。 哀鬼眼皮直跳, 很快又镇定下来:“这就是你的杀手锏?” 殷长夏没有说话, 只是在缓步靠近哀鬼。 他的每一步,都带着强大压迫力,喘息也变得困难。 每多一分钟,都有鬼魂不断变为魂珠,朝殷长夏的方向靠近。 那些魂珠的光,将游戏内核所照亮,映得殷长夏便像是移动光源一般。 哀鬼气急败坏:“殷长夏,你以为仅凭一只厉鬼,就可以赢了我?哪怕是半鬼王,也绝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实力。” “那我就告诉你好了。” 殷长夏的声音仿佛清醒的人间冰雪,将众人带到了他的世界里,污染颗粒都流向了他。 “五脏铁盒是我故意让你抢走的,不然你绝不可能把老巢暴露出来。” “那口凶棺也是我故意不使用的,哪怕是你们刺激樊野时,让我无法控制狂气值的时候,我也一直在忍。”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哀鬼心在不停下坠,没想到他竟然玩了这么多花招。 原以为是放虎归山, 实际上是瓮中捉鳖。 殷长夏目光落到了高台:“因为那具身体,我要了。这一路上做了这么多,真是辛苦你了。” 哀鬼呼吸一窒,感情和李蛹高度同调,安静之后便是更强烈的爆发。 “不可能!” 他绝不会把身体拱手相让。 话语脱口的瞬间,高台再度动荡,被上方开裂的火石砸下,宗昙已经不知身影。 去哪儿了? 难不成…… 凶棺里面? 在得到这个答案之后,哀鬼像是被掐住了喉咙。 哀鬼看了良久,才像是抓住了希望的大笑:“凶棺的厉鬼在和宗昙争抢身体,它不一定会听从你的命令!” 殷长夏:“打个清楚不是更好?” 哀鬼:“……” 太不正常了。 殷长夏总是这样,越是定局的时候,越是冷静得可怕。 哀鬼:“这么多的魂珠,你的载物根本转换不过来。我早就打听清楚了,你的阳寿应该早就……” 说到这里,哀鬼才意识到,自己一开始就错得离谱。 不,不是用载物。 鬼群这是在…… 主动献祭? 哀鬼声音尖细:“怎么可能?!” 殷长夏是什么魔王吗?需要这些低级的东西向他献祭? 分明之前是他们掌控局面,让这些庞大的乘客鬼失去斗志和意识,惶惶不可终日,在呜呼哀叹之中,一点点被融化,成为阴/穴的基石。 经历过这一步的乘客鬼,连普通鬼物都称不上了。 他们是一摊只知道嗷嗷叫的玩意儿,连思维也不具备,怎么会主动献祭? 那边的凶棺和宗昙在为身体自相残杀,反倒让哀鬼没再继续动弹,而是停下了脚步,仔细思索着变成这样的原因。 到底有什么玄机? 哀鬼发现自己无法看懂,在思索的时间里,此刻殷长夏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 危险! 方才是哀鬼强烈想要捉住殷长夏,而如今殷长夏主动靠近时,哀鬼反倒猛地退后数米,露出戒备而紧张的表情。 明明还没全力开战,他却有种要输的感觉。 然而令哀鬼感到意外的是,殷长夏并未追击他不放,似乎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太狂妄了! 哀鬼面部狰狞,发誓要让殷长夏尝到苦头。 等到殷长夏已经抵达了高台,用手轻抚过容器:“第五口棺材,最后一口凶棺。新的身体,将会在这里面诞生。” 殷长夏想起宗昙在二号车厢时的行动。 他忽然把江听云推入至一号车厢,消失之前曾经嘴唇嗫嚅过几句,是留给殷长夏的信号。 ——我要拿到身体。 和之前的目的不同,这一次宗昙想拿到身体,乃是为了掌控往生列车。 五脏铁盒形成的新身体,就是列车的方向盘。 殷长夏转过身,目光幽深的扫视着哀鬼:“你没发现……我从来都只是使用载物,从没有一次拿出载物使用吗?” 真相浮出了水面。 哀鬼朝四周看了过去,瞧见他们辛苦制成的阴/穴,渐渐生出了房梁和庭院,在和周围的景象进行重合,形状慢慢的呈现了出来。 是载物! 殷长夏终于将他的载物拿了出来。 谜底解开的瞬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犹如一瞬间沉入万米深海般的冲击力,扑面而来的海水将他们全身打湿。 而正在观看直播的所有人,也看清楚了他此刻的载物模样。 “凶……宅?” “殷长夏的载物是凶宅!?” “是之前压垮载物登记大厅的那个吗?” 众人纷纷起身,一脸的难以置信。 甚至身后坐着的薄临锋,也有一瞬间的僵硬。 舒广轩冷汗直流,观察着薄临锋的表情:“队长……” 薄临锋很快便放松了姿势,弯下了腰,双手交叉放在了腿上,饶有兴趣的盯着直播面屏:“果然不简单。” 舒广轩:“……” 大佬间的感兴趣,简直太可怕了。 殷长夏当着这么多人把载物暴露出来,活脱脱的一封挑战书啊。 不过…… 舒广轩吞咽着口水,注视着前方。 有这么强的底气,是个人都会强硬。他该害怕的是殷长夏不骄不躁,反倒夹着尾巴装孙子了这么久,才在直播游戏里暴露出来。 第九位A级玩家的热度还未减少,殷长夏载物出现的时机,又把将殷长夏的直播间人气推动至第一。 原本受薄临锋威慑的玩家,一发不可收拾的卷入了讨论里。 名为‘殷长夏’的洪流,已经从游戏里,蔓延到了玩家当中。 “到底有没有相关人?谁能说一说当初载物登记大厅的事,怎么能被他瞒了这么久?” “我……” 玩家中的某人弱弱的举起了手,“当初那东西出现在家园的时候,只是一团庞大黑雾,根本看不清是什么。再加上大家又没见过裴大佬的载物,自从上次过后,裴大佬便说那是自己的载物,我们就……” 众人:“……” 有裴铮和唐书桐的联手遮掩,就算有声音也被压下来了。 身为事件中心的唐书桐人呢? 他知道这件事吗? 与此同时…… 在远离游戏大厅三百米的地方,坐落着照夜的会馆。 中式的建筑在五彩斑斓的光污染里,显得格格不入。 唐书桐站在三楼窗前,远远的看向了那一幕:“第四只半鬼王,稳了。” 李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局势已定,他们大概率是赢了。 李玖满脸的雀跃,又强行将自己的激动按捺:“第九位A级玩家……殷长夏拿定了。” 家园的黑夜过去,天空渐渐亮了起来。 原本沐浴黑暗中的唐书桐,也被骤然出现的光芒照亮。他的脸色有种不正常的病白,因为不适应光线而微微眯起眼。 唐书桐站起身来,打算离开这个地方。 李玖卡壳似的看向了他:“诶,你不看到他们通关游戏吗?” 唐书桐温声道:“我要回九区。” 第九位A级玩家将要诞生,家园还不知会生出什么风浪。 纵然不知道薄临锋打了什么主意,非要聚集十位A级玩家,但真相迟早有一天会浮出水面。 他要早些回到九区,好做下一步打算。 前方正在游戏大厅观看直播的玩家,再一次迸发出了惊呼声:“第九位A级玩家!?” 什么? 唐书桐脚步微顿,再次大步向着窗边走去,努力想要看清外面的情况。 整个游戏大厅里,陷入了异常的狂热之中。 直播已经停止,转而变成了鲜明而危险的红色讯号,警报声忽而响起,犹如细针刺入所有玩家的耳膜当中。 李玖也站到了窗前,手放在了木窗框上,不自觉的用力捏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唐书桐:“有人要从游戏里出来了!” 话音刚落,所有家园玩家,都接到了来自游戏的声音—— [恭喜玩家符万清完成考核官任务,由B级玩家升入A级玩家。] [恭喜玩家符万清完成考核官任务,由B级玩家升入A级玩家。] [恭喜玩家符万清完成考核官任务,由B级玩家升入A级玩家。] 符万清!? 李玖的手一抖,差点把木窗的窗框给掰碎。 原以为第九位A级玩家会是殷长夏,哪知道竟然是他们的队长符万清。 “符万清不是失踪一年了吗?” “不……食欲那个游戏的时候,有人看他出现在家园,但那个时候他还是B级玩家,也没能得到第三颗游戏内核。”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身后传来照夜重要队员的谈话,所有人都被这场变故打得措手不及。 李玖也无法理解。 他时常在想,如果队长还在烈雨该多好,这样他就不会有这么大的负担了。 但想起队长走之前的嘱托,李玖又在无数个日夜里痛斥自己的软弱,只能依靠即将被毁的次数类载物,才能撑起那份责任。 直到上个世界过后,他主动选择让次数类载物破裂,才从心魔之中走出。 哪怕当时是为了向殷长夏证明自己。 他如今反倒心存感激,决定用自己的力量振兴烈雨。 而现在竟然告诉他,队长符万清回来了? 不仅回来,而且还成为了A级玩家! 唐书桐眼神微闪:“恐怕符万清是孤注一掷,他走出食欲那个游戏后,就再度报名了一个B级场。拿到游戏内核的同时,又完成了考核官任务。” 齐枫面色沉重:“这种事情,能做到吗?” 唐书桐:“有什么不想相信的?殷长夏不也在做同样的事情吗?” 齐枫:“……” 照夜众人:“……” 他们纷纷陷入了沉默,一时间还沉浸在符万清成为第九位A级玩家的震惊之中。 这次直播类游戏,还真是反转不断。 在他们还在思索之中,李玖赶忙离开了这里,想要去往游戏大厅。 齐枫:“你做什么?” 李玖根本来不及解释,只丢下了一句话:“队长和薄临锋有仇,他一直想成为A级玩家的愿望达到了,万一他们碰面,一定会做个了断,我要快点赶过去!” 齐枫面露惊愕,又将目光放到了唐书桐的身上。 唐书桐:“过去吧。” 得到唐书桐首肯,齐枫这才点点头,连忙追向了李玖。 唐书桐目光似乎要透过重重树影,落到正在观看直播的薄临锋身上。 “薄临锋想聚集十位A级玩家的心愿不远了。” 那个名为殷长夏的玩家,将要达成他的夙愿。 — 游戏内核是个极其特殊的空间,将一切杂音隔绝。 第九位A级玩家诞生的全区通报,根本没有任何人听到。 列车外围的火焰已经烧到了游戏内核里,想必再隔不久,这里面也会变为熊熊火海。 时间已经不多了。 那口赤红凶棺散发着浓烈煞气,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爬出来。 五脏铁盒被压在下方,以这口凶棺为容器,要从里面生出一具身体。 哀鬼觉得周围的压迫感极强,令他的血肉都像是被挤压一样,凶宅的轮廓已经大致成型,门栏、庭院、房屋全都在半虚化。 哀鬼之前不屑于利用游戏规则,如今也不得不朝着殷长夏和自己的头顶看去。 6:3。 只要归零便会受到足矣无法行动的重伤。 哀鬼不敢再那么嚣张,变得无比警惕,甚至将自己两米多的身躯,收敛至李蛹的身体当中。有了这层保护,他才敢拽起镰刀,朝着殷长夏发起了攻击。 可行动的瞬间,高台处的殷长夏便缓缓抬起头:“你还是想得太浅了。我的载物,不是已经降临了吗?” 不能攻击! 哀鬼感知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将攻击的威力放到最大,在镰刀内注入许多鬼力,镰刀上也附着了那漆黑如雾的粘稠外壳。 面对这足矣震碎他人的凛冽攻击,殷长夏不急不缓的捏紧了拳头,那些萦绕在他周围的魂珠,像是助力一样抬起了他的右手。 挥拳的瞬间,魂珠也被打散出去。 哀鬼的身躯弹出数米,身上砸出了大洞,头一次让他尝到了疼痛。 6:2。 数字再次发生变动。 “在凶宅的范围内,你就算是躲在李蛹的身体里也没用了。” 殷长夏没有继续向前,守在了这个高台。 身后的凶棺作为了载物的依托,像是一块极重且散发寒气的镇山石,将游戏内核牢牢把控。 高台四周都燃烧着烈火,正朝着殷长夏逼近。 殷长夏站在凶棺前面,发丝被底地而来的风吹得微微上扬。 殷长夏一字一句说道:“不管你们是鬼上身也好,变成小蜘蛛也罢,我都能伤到你们。” 哀鬼:“……” 失算了。 原本把阴/穴搬到游戏内核是个绝妙的招儿,却不成想反倒成全了殷长夏。 如果把外界比喻成一个宽广世界,他们可以朝着外部逃跑;而游戏内核便是一颗圆球,所到之处皆是凶宅,还怎么跑? 是他们自己给自己画地为牢。 哀鬼僵硬着不敢向前,身上的三只细长手臂,已经减成了正常的两只。 没有力量供他消耗了。 必须选中合适时机,再一举向上。 可恶! 如果真有局势洪流这种东西,哀鬼只觉得自己是在逆流向上,身体肩负着重压。 时间一点点过去,即将要到第五站停靠的时候。 [00:10:00。] 最后的十分钟。 殷长夏:“你们难道想等五脏铁盒制成一具身体过后,再发起攻击?” 这话落下的同时,那些散落在四周的蜘蛛,便迅速聚拢在一起,堆积成堆形成一个人形,变成了江听云的模样。 想起江听云之前在使用裴铮的身体,现在江听云又并非魂体,裴铮已经和他高度相融了。 殷长夏:“裴铮呢?你对他做了什么?” 江听云站在下方,同殷长夏遥遥相望:“夏家对我做了什么事,我就对他做了什么事。” 殷长夏:“……你在说真话?” 江听云:“真话又怎么样?假话又怎么样?” 他们敌对的现状,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殷长夏眼底蕴含着怒火:“真话的话,就不止打你一顿那么简单。” 江听云:“……” 他的表情里完全没了笑容,反倒安静得可怕。 几个呼吸之间,江听云才认真的看向了他:“夏夏,不要手下留情。要不然,你真的会输。” 殷长夏望向不远处的哀鬼:“输给你还是输给他?” 他的语气甚至是不屑。 哀鬼气压极低,明显感受到了殷长夏的态度,完全不肯正面瞧他。 此刻倒不知是李蛹在影响他,还是他在影响李蛹了。 但唯有一点,他们能够确认—— 夺得殷长夏的重视,哪怕是敌对也好。 “不是输给我,也不是输给他。” 江听云面无表情的说,“而是输给外面的人。” 殷长夏:“……” 他到底在陆子珩那里知道了什么? 然而迷惘仅有一瞬,殷长夏便不再深入想下去。 就当这一切都是延迟时间的障眼法,先解决眼下的困境! 殷长夏将大批魂珠放入了第五口棺材当中,还有更多的源源不断的魂珠向他聚集。 江听云:“不对劲……光是凶宅,不可能命令那么多的鬼魂。” 哀鬼眼瞳里满是红血丝,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难道……” 哀鬼不顾一切的冲到了殷长夏身边,从他的背后袭击,身上鬼力大盛。 哀鬼呼吸急促的在他耳边喊:“你既然肯点头育成鬼王,为什么……为什么……” 它们不光是被凶宅所控制。 更是对即将诞生的鬼王的献祭。 殷长夏反手将他的手臂拽住,漂亮的横踢便将他固定在凶棺上。 殷长夏在他的脸上连揍数拳,速度下手极快,皆被哀鬼所躲开。 “什么为什么?” “你们对今棠动手的时候,怎么不问问为什么!?” 哀鬼头顶的数字已经变成了1,所有积累的攻击,即将要在他的身上爆发。 殷长夏再度下拳时,却被江听云从身后用绞丝捆住的手臂,三方形成了对峙焦灼的状态。 殷长夏望向身后的江听云:“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挠我?” 江听云:“这可不好说,再让你占据上风,这场游戏就不需要再继续下去了。” 唐启泽一直在等待时机,如今总算是抓住。 他从暗处钻出,手上的武器变大,朝天空劈砍了下来。 巨大的刀片,足有两米那么高,将江听云阻碍在后方。 唐启泽大喊:“杀了哀鬼!” 殷长夏没想到这个时候,唐启泽起了大作用。 他不再犹豫,脸上的惧面再度崩坏,却在李蛹的身上长出了绿毛,再度封住了哀鬼。 哀鬼瞧见局势不妙,便从李蛹的身体里逃脱。 而他才逃出一半,还有一部分嵌在李蛹的身体里,便被殷长夏抓住了这个时机。 “定。” 一个简单的字眼吐出的同时,哀鬼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能动了。 哀鬼朝上看去,发现好几枚铜钱,就在他的正上方。 难道殷长夏算准了他会跑? 两秒,坚持两秒他就能离开了。 李蛹头顶的数字,已经只剩下1了,这么好的机会,不会再有。 殷长夏一定会选择让李蛹头顶的数字归零,而不会动他的。 利益就是这么简单的事。 哀鬼此刻的内心反倒充满了愉悦,观察一个人人性的时候,真是太有意思了。 然而殷长夏的动作,很快就打了他的脸。 殷长夏拽住了他的身躯,手上不停的用力,只听撕拉一声,哀鬼探出的上半部□□体,那些细长的手臂,便被直接扯了下来。 “啊啊啊——!” 身体被定住了,痛感却还在。 殷长夏的下颚已经飞溅出了黑色的血块,冷漠得如同刽子手吗,要故意折磨他一样。 “蝉人就是这么炼制的吧?谁做的建议?” “算了……我也没兴趣再问。” 地板也已经开裂,哀鬼乘此机会逃脱,他眼皮直跳的看向殷长夏:“你!” 他不选李蛹,给他致命两击,反而选择了他。 这是在…… 玩弄? 哀鬼无法忍耐,自己犹如猎物一般,被人狩猎。 他却不敢再接近殷长夏,想着逃离此地。 殷长夏缓慢站起身,面上的惧面已经快要开裂:“你没这个机会。” 凶宅已经彻底呈现而出,没有主人的应允,谁也无法离开这个地方了。 “我们,不死不休。” 唐启泽知道,殷长夏越是冷静,心里那份感情便燃烧得越是激烈。 他极慢的折磨着哀鬼,让他一点点的堕入地狱。 哀鬼被他这个模样镇住,随后才回过神来:“区区养灵体质……就是育成鬼王的道具而已!竟然敢这样算计我!” 江听云已经赶往了哀鬼身边,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反倒停下脚步。 事到如今,还这样自欺欺人的玩意儿,真的有必要合作吗? 鬼王和养灵体质的关系,可不是这么简单。 臣服的恐怕是鬼王才对。 想到这里,江听云反倒下定了决心。 不能让宗昙成为鬼王! 如果一旦让他们成功,后果将不堪设想。 “配合我。” 江听云简单的一句话,便让哀鬼从愤怒状态中回过神来。 这已经不是恩怨的问题了,再不联手,他们绝无获胜可能。 江听云:“清理这附近所有的鬼物。” 哀鬼表情难看:“那阴/穴就做不成了。” 江听云:“你现在还想要阴/穴?” 哀鬼:“……” 哀鬼对形式判断得极快,猛地冲了出去,身上的鬼力大涨,在那些源源不断献祭的乘客鬼魂当中,将他们给打散。 攻防一秒转换,殷长夏一步步离开高台。 “你的判断的确没问题。” “要是一开始就和哀鬼合作该多好?” 高台上某样东西的反应,狠狠的打了哀鬼的脸。 第五口凶棺发出闷动。 仅仅一声,便震慑了所有人。 原本横躺的凶棺,突然间束起,被压在地上的五脏铁盒已经空了,里面那具身体即将制作完成。 所有人都注视着前方,感觉到了不祥的气场。 棺材板‘碰’的一声,已经被里面的气流所撑开,落到了前方,摔得四分五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倒在地上的唐启泽和姜允也是如此,感受到了来自前方巨大压力。 那并非来自于心理,反倒是现实。 是重力。 第五口凶棺和凶宅,同时出现在游戏内核当中,不仅加快了游戏内核的破裂,还让重力发生了改变。 地裂产生,高台下凹,棺材也顺势倒了下去。 里面的东西顺势而出,白骨的骨爪抓住了棺材边缘,紫色蝴蝶落在了它的指缝之间。 “是……苏醒了吗?” 到底谁抢到身体了!? 第149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身体这么快就能成型吗?” “不, 起码得再隔五分钟。” 五分钟? 那岂非是第五站停靠的时间? 紧张、畏惧、惊愕,各种感情如火山熔浆般交融在一起,仿佛下一秒就要朝外喷发。 谁能拿到身体, 谁就掌控了往生列车的方向盘。 那口赤棺好似魔性的旋涡, 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高度集中到了上面。 赤黑棺材的边沿,骨手指节突然动弹了一下。 更多的紫鬼蝶从棺材里涌出, 轻盈的落在了骨手缝隙之间。 白色、紫色相互交缠着,有种妖冶的美感。 凶棺的厉鬼出来了! 大批紫鬼蝶模拟着卷风, 一只只连在了一起,螺旋向上的飞舞着,将整个高台都锁了进去。 没人能进来, 也没人能出去。 这样大的阵仗,让站在高台边缘的唐启泽朝着后方倒去,差一点滚下了三楼高的楼梯。 殷长夏眼疾手快的拉了他一把:“没事吧?” 唐启泽摇晃着身体, 反应过来便立即趴在了阶梯上,尽量减小着风压的影响:“该死!” 只可惜, 他们已经错过了最后进入高台的机会。 乘客鬼的身体早已融化, 全都鬼哭狼嚎的看向了高台,仿佛是在恭贺着‘它’的苏醒。 “半……鬼王……” 那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最终形成了这三个字。 寒气像是白纱那样薄, 划过身体的每一寸, 瘆人又阴冷的流连在众人的身上。 下方的江听云表情无波无澜, 目光犹如幽深的古井:“最不可能的凶棺,竟然苏醒过来了?” 在它有更多的动静之前, 江听云率先做出了反击。 他的表情总像是蒙了层雾气的山水, 此刻彻底展露出来。 江听云动了真格。 “夏夏, 我不会再手软。” 无数小蜘蛛从寄居的乘客鬼身体里跳了下来,占据着游戏内核,正编织着属于自己的巨大蛛网。 这里俨然成为了蜘蛛的巢穴。 白灰色的蛛丝成群结片,挂在了凶宅的每一根断掉的梁、柱、栏杆上,远看便好似厚厚的灰尘。 殷长夏好不容易让游戏内核破开的洞口,已经被粘腻的蛛丝堵住。 每一根细如薄烟的蛛丝都被放大数倍,合在一起就像是水泥,正在从上空不断灌进来。 黑中带紫的天空下,所有人都深陷在蛛丝织就的沼泽泥潭当中,无法脱身逃离。 要是被如同熔浆一般的蛛丝砸中,可就真的要和地面黏在一起了。 殷长夏躲避着从上空滑落的蛛丝,又厉声喊道:“江听云,你做了什么?” “这句话该我来问你。” 江听云平静的叙说着,“如果不是你非要动用凶宅,我也不会做出反击。” 小蜘蛛围攻在高台,即将要登上楼梯,减少着殷长夏和唐启泽脚下的空间。 江听云金色的怨狐眼熠熠生辉,却又显得分外空洞,犹如某种华而不实的珠宝,一敲即碎。 怨狐眼在使用的过程中,不停的反噬着江听云。 他的右眼已经开始流血,身体也快要支撑不住。 这具身体不再是保护,而变成了阻碍。 江听云果断舍弃,从那具身体当中离开。 附着在身上的庞大黑雾,撕扯一样的从身体分割出来,而江听云魂体的模样,也终于露了出来。 夏家留下的束缚已经消失,可他仍旧无法如正常人一样,缺少五感,只能借用裴铮的身体,去看、去听、去闻。 江听云的魂体依旧没有露出真容。 纱布一圈又一圈的绑在他的脸上,困得他无法喘息,怨狐眼反倒成为了他唯一窥视世界的亮光。 他从前满目黑暗,这是他自己找回的光明。 唐启泽猛地朝后方望去,才惊觉这个世界已经变成了这样严重的模样。 还来不及弄清第五口凶棺的来历,江听云这边已经率先做出了反击。 他就这样戒备第五口凶棺? 唐启泽将目光放到了地上,低喊了一声:“裴大佬!” 江听云:“他不会醒过来。” 唐启泽的心不断下坠,仿佛坠入黑暗的幽壑:“不会醒来是什么意思?” 江听云:“字面的意思。” 唐启泽:“……” 原以为江听云是把裴铮的身体藏在什么地方,毕竟他能自由的命令蜘蛛,还能当面消失,这并非正常人类能做到,哪知道江听云一直都是用的裴铮身体。 这两人是如此相似,让唐启泽看走了眼。 看样子并非如此,而是裴铮自己的载物。 裴铮的载物,愿意给江听云使用? 这就很魔幻! 眼瞧着那些小蜘蛛快要登上高台,唐启泽不断后退,已经被逼到了绝境。 蜘蛛虎视眈眈,很快便要对他下手。 身侧的殷长夏,开始动用鬼火进行攻击,想要尽快的除掉这些小蜘蛛。奈何他每每多用一次鬼火,鬼种的状况就更差一分。 宗昙的力量在消失? 殷长夏手心里全是冷汗,不得不提高十二万分的警觉,江听云可比哀鬼难对付多了。 江听云唇角缓缓上扬,恶意扑面而来。 “终于注意到了?” “宗昙争夺身体,就是争夺这场游戏的胜利,每多一秒在那具身体里,就是对他的消耗。” “但你对这些小蜘蛛动手,就只能用鬼火这一个招式。” 那边在消耗,这边也在消耗,自然会失去平衡。 殷长夏的眼底浮现怒火:“你逼我?以为我会害怕这些蜘蛛?” 江听云:“放心,我不会对你动手,但你身边那人……” 他若有所指,将矛盾引到了唐启泽的身上。 唐启泽脸色雪白,失去了血色:“卑鄙!” 是游戏胜利和宗昙,还是唐启泽的性命。 二选一。 江听云充耳未闻:“夏夏,选吧。” 他的话语犹如一把利刃,朝着殷长夏刺来。 那密密麻麻的黑色蜘蛛,一层堆积着一层,渐渐快要挤上楼梯。 身体成型还有三分钟了。 坚持下去! 殷长夏只得分散江听云的注意力,选择尽量拖延时间:“裴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现在愿意正眼看我了?” 江听云笑了笑,“我只是把失去的东西夺回来了。”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不明白江听云在说什么。 自从江听云把上空的漏洞堵住后,火势已经完全被熄灭了,周围不剩任何亮光了。 一切都是混沌和黑暗,就如同此刻的江听云。 江听云缓缓抬头,用那只他从别人手里夺来的眼瞳,同殷长夏互相凝视着。 “如果我不这样做,我连看你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夏夏。” “别人不替我做,我就自己来做,这有什么错吗?” 殷长夏:“……” 第五口凶棺进入游戏,不光是帮着殷长夏吊打了哀鬼,却也激发得江听云开始使用全力。 真是一把双刃剑。 江听云:“我并不像宗昙那么幸运。” 他做出了选择,也不过多留恋。 殷长夏内心生出几分悲凉,那或许是对江听云的可怜,却又很快被残忍的现状所压了过去。 觉得敌人可怜,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江听云无奈,猜中了殷长夏的想法。 但也正因为殷长夏的柔软,江听云才愿意在对立之下,还同他这样对话。 “我和裴铮,你和宗昙,你当真毫无察觉?” “每月一次的发傻,便是因为我少了一缕魂。” “我少的,在裴铮身上。” “而宗昙多的,五百年都没人能接纳得下,他就算知道办法,也不屑那么做。” “但你能。” 殷长夏满脸惊诧:“我?可我并不少……” “养灵体质。”江听云打断了他的话,“宗昙把鬼种给你了,对吗?” 宗昙给出的可不光光是鬼种,而是为他献上了一缕魂。 哪怕这是多余出来的,折磨得宗昙发疯的,是他悲惨命运来源的…… 那也是宗昙的命。 养灵体质和鬼王,便通过这样奇妙的东西,紧紧绑到了一起。 “鬼种……” 殷长夏彻底镇在原地,脑子里乱得出奇。 他将手放在了胸口处,感受着还不完全契合的鬼种。 难怪宗昙在上个游戏的时候,会抗拒拿出鬼种。 这已经不光是把命交出来这么简单的事了。 尊严、骄傲、命脉、主导权…… 所有的一切。 殷长夏眼眶有些湿热,心脏像是泡在了温水当中,渐渐生出了几分酸胀。 他突然很想立即见到宗昙,想要确认他平安无事。 当时那样紧张的情形,宗昙还是选择了他。 选择用鬼种压下狂气。 江听云:“要不是这样,他元气大伤,怎么会那么久都无法压制第二只怨狐眼?” 殷长夏眼眶通红,声音里还有颤音:“你现在把这件事情说出来,是想我去选宗昙?” 是啊。 早就有端倪了。 只是对赌协议的事,纪今棠的事,都让他没有深入的想下去。 宗昙给予鬼种这一含义,如今才通过第三人的口中,向殷长夏呈现了出来。 江听云沉默良久:“或许吧。” 他和宗昙有着相同的命运。 然而宗昙有殷长夏,他有什么呢? 他比宗昙更不愿意看到殷长夏去选择别人。 但他想赢,想要达成目的,又无比期待着殷长夏选择别人。 就是这样自残般的恶趣味。 殷长夏陷入了两难,手心里全是冷汗,指节也被他捏得发白。 唐启泽悄声提醒:“你看后面。” 殷长夏转过头去,发现棺材没有了新的动静,第五口凶棺里的那具骨架,仿佛卡壳一般,没再继续往前。 “宗昙?” 棺材里依旧没有动静。 难道是魂珠不够吗? 殷长夏内心溢满了焦虑,不知里面状况如何,偏偏还无法走进被紫鬼蝶封住的高台。 在这宛如暴风雨爆发前的空隙时间里,哀鬼悄然间瞥向了江听云。 他没有一日像今天这么害怕。 江听云三言两语,就让殷长夏陷入了两难。自己和他比,所有的算计都是小巫见大巫。 万一江听云把矛头对准他,自己岂不是一步地狱? 江听云仿佛看穿了他:“如果我要背叛,现在你还有全尸吗?” 哀鬼:“……” 江听云的笑容变冷,空洞的眼瞳像是旋涡:“所以你下次再敢对我出手……” 哀鬼感受到了威胁,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眼前这人看着无害,却像是生了雾气的山水,令人捉摸不透。 江听云:“棋子就要有棋子的样子。” 哀鬼沉默不语,内心积攒了万般的愤怒。 他和李蛹一样,想要做高高在上的执棋者,不愿被人当成棋子。 没想到越是关键的时刻,越是把自己推向了卑微的棋子身份。 哀鬼:“……是。” 先活命。 逃出这个束缚他再生的地方,再杀了这个小子,一泄心头之恨。 江听云催促道:“还不做选择吗?夏夏。” 殷长夏紧咬牙关,背部肌肉紧绷到麻木,仍迟迟没有回话。 江听云:“你真的认为,你能拖延这几分钟的时间?” 殷长夏:“……” 江听云:“不如在这期间,我向你讲一讲第五口凶棺的事?” 殷长夏还站在高台的阶梯处,他尝试着进入高台的范围内,可紫鬼蝶形成的卷风刮得更大。 以防万一,殷长夏撕下衣料,缓缓抵向了高台。 然而在那瞬间,他的衣料便被利器切断,卷入了紫色蝴蝶中,化作了白色碎片。 如果是人走进去,就会被完全绞成肉块。 偏偏第五口凶棺的出现,让江听云动了真格,蛛网越织越密,快要让整个游戏内核沦陷。 江听云缓缓讲述着:“第五口凶棺的厉鬼名叫洛璃。” 小蜘蛛堆积得更近,那窸窸窣窣的爬行声,好似在为江听云的话,配上了惊悚的背景音。 “洛璃应当是最初的凶棺,之所以现在排在第五,乃是在她死之后,还有人为她吊着命。” “这听起来很荒谬对吗?” “用凶棺的办法化为鬼将,是洛璃生前就想出来的办法。但找不出供奉人,凶棺就不会成功。她当时选定的对象,却背叛了她。” “谁?”殷长夏终于忍不住开口。 “这事你可以问问樊野,他和洛璃互相认识。” “不过问不问都一样,不愿承担痛苦,背叛不是理所应当吗?” 江听云话音微顿,面无表情的伸出了手,令围困在高台周围的蜘蛛,做出最后的总攻。 殷长夏连忙拉着唐启泽向高台退后一步,被逼着使用了鬼火。 待杀死那一部分蜘蛛过后,殷长夏才发现整个阶梯都被它们所啃食,下方已无退路,而上方又被第五口凶棺里飞出的紫鬼蝶占领。 前也不是,后也不是。 然而在这样激烈的交战之中,江听云还在叙述着—— “她亲自选出的供奉人,并不想让她成为最初的凶棺。便用了特殊办法以她的身体进行养尸,让她吊着一口气却迟迟不能死去,让她一点点感受着自己身体腐烂生蛆。” 江听云的声音变得更空洞,回荡在游戏内核当中,像是一摊随时会化开的雾。 “背叛、绝望、痛苦,这样的感情交织着。” “可怕的是自己冰冷的躺在棺材里,意识还在,然后千疮百孔……”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最希望的,便是有人能给自己一个了断。” “但没有……都没有。到最后,一个人也没能来。” 江听云仿佛说的人不是洛璃,而是他自己,将众人一下子带入了那种痛苦当中。 那些画面,像是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浮现。 “哪怕是有一个人杀了它,也不会变成现在这种样子。” “她原本只是想成为鬼将,到最后却弄巧成拙的变成了半鬼王。” “但这也不能怪那些人,他们只是害怕,不想承担不属于自己的责任,才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深知这一点,自己的鬼核也是由怨恨而生。” “怨恨报复之前,她还能依靠这些保留意识,但大开杀戒之后,她就会鬼核消散而死。” “这是种无法解开的死循环。” 说到这里,江听云的笑容里仅剩下讽刺,“所以,她是最不可能苏醒过来的那一个。” 如若不是这个理由,当初他和陆子珩,一定不会放弃第五口凶棺。 洛璃能进到游戏内核当中,便表示她愿意苏醒了。 自以为对人性了解,却被人性击溃。 为了殷长夏而行动,脱离了他所预测的洛璃,便是这样一个例子。 殷长夏:“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只是在提醒你,选择继续当供奉人,到底意味着什么。” 江听云的怨狐眼中浮现几丝血雾,那原本温和的声调为之一变,“别天真了!说什么要当所有凶棺的供奉人,你承担得起吗?” 这些凶邪的东西,就应该尽早毁灭。 这一刻江听云总算将他的内心活生生的剖析在了殷长夏的面前,他背叛的理由,殷长夏也明白得一清二楚。 他不想活了。 竭尽全力拿回自己的记忆,反倒不如当初那个智障活得开心。 殷长夏:“江听云,你是在害怕我死吗?” 江听云表情越来越难看,声音里带着一丝嘶哑:“我是为了我自己。” 殷长夏心脏下坠,已经被逼得不得不动用鬼火的时刻了。 殷长夏见始终无法进入高台里,竟然铤而走险,将靠近于自己身上的魂珠,全都甩到了里面。 不一会儿,里面便挂满了魂珠,像是缀于夜空下的灿烂群星。 放在棺材边缘的骨手轻动,便惊飞了那些紫鬼蝶。 殷长夏终于明白过来,洛璃大约也算是凶棺里特别的厉鬼。 她自主选择变成一具空壳,喂一颗魂珠,便行动数步。 这便是她刚才为何停下来的理由。 殷长夏利用了凶宅,最后一批乘客鬼,也变成了魂珠向着高台涌去了。 成群结片的蝶蛹开始化蛹。 哀鬼倒在了地上,心脏处的蝶蛹发出了破茧的声响,躺在地上痛苦的干嚎了起来:“啊啊啊——!” 破茧的蝶蛹,想要迎向她。 哀鬼疼得地上打颤,镰刀都无法拿起,重重得犹如铅块一样坠落在地上。 如果不是上方洞口被江听云提前用蛛丝堵住,失衡的重力恢复了原样,哀鬼此刻估计会被碾压得筋骨寸断。 怎么回事? 事情为什么突然出现了转机? 江听云抵达哀鬼的身边,蹲下了身体。 他看着哀鬼,突然间徒手伸入到了他的心脏处,面无表情的开始搅动了起来。 哀鬼呲目欲裂:“你!” 剧痛袭来,让哀鬼痛得连喊的力气都没有,这可是在充当心脏的道具,要是被江听云捏破,他就再无活路可言了。 然而过了好一阵儿,那股疼痛逐渐消失了。 哀鬼觉得古怪,诧异的看向了江听云。 江听云:“使这具身体还没彻底死亡的蝶蛹,看来是洛璃的东西,如果让它成功化蛹成蝶,怕是你和李蛹都会双双暴/毙。” 哀鬼:“这东西不应该是樊野的……?” 江听云:“蝉蛊和蝶蛹,你觉得是同一样东西?” 哀鬼:“……” 江听云望向了高台:“樊野和洛璃……” 凶棺的疑点集中到了这两人身上。 高台处的冲突仍旧激烈,这一切都是无声的,直到白骨彻底走出棺材。 紫鬼蝶将白骨所包裹,飞至了她的后脑勺,大片连接在一起,仿佛熠熠生光的紫色披帛,盖在了她的头顶。 像是披纱的白骨新娘。 白骨没了任何响动,再度低着头纹丝不动。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原以为她受魂珠的影响,应该会清醒过来。哪知那些蝶群竟只感应到了殷长夏,从她的脚下突然窜出一条由蝴蝶组成的绳索,猛地将殷长夏拽到了高台里面。 殷长夏毫无防备,重重跌在了地上,身体正被人拖着往她的身边凑。 唐启泽:“殷长夏!” 然而这样的喊声根本起不了作用。 就连江听云的表情也有一丝僵硬,在殷长夏的提醒之下,那点感情才被江听云所察觉。 他的确不想殷长夏去死。 但鬼王也绝不应该诞生! 如此矛盾的感情,犹如尖矛和护盾,双方争不出个高低。 “动手。” 蜘蛛在江听云的一声令下后,竟然绕过了唐启泽,主动逼向了高台。它们抱着必死的心,用自己的身体当成了前行的利器,要活活将洛璃的防御范围劈开。 奈何殷长夏被拉进去的速度太快,根本不是那些蜘蛛能够追上的。 殷长夏不是没试过,进入蝶群旋涡的所有东西,皆会被撕成粉碎。 他即将靠近,后背满是冷汗,举起七星铜钱剑刺向了蝴蝶绳索。 然而几只翅膀被刺毁,却根本不影响,他仍旧在被拖拽着。 完了…… 这么短的时间里,根本思考不出解决办法。 殷长夏:“接着七星铜钱剑!保护好自己!” 只能赌一把! 任何的攻击都会激起对面的强力回击,必须丢掉一切攻击的想法。 唐启泽接住了七星铜钱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太危险了。 在殷长夏即将要装进去之前,唐启泽拼命大喊:“宗昙,殷长夏有危险!你还没动静吗?” 话音刚落,棺材里尚未出现的东西,仿佛被刺激一般。 棺材向上弹动,又被紫鬼蝶形成的新棺材盖,死死的压制住。 殷长夏猛地穿入了蝶群旋涡当中,发现自己根本没事,他转眼间就已经来到了白骨面前。 赌赢了? 殷长夏惊魂未定,还能感受到自己穿入卷风里时,被蝴蝶翅膀碰到肌肤时的柔软。 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死亡离他如此之近,就像是悬在头顶的那把刀,随时都会落下来。 唐启泽:“站起来,别愣着,她要对你动手了!” 然而下一秒,白骨的举动,让他们全都失了声。 她伸出了手,白骨的指节,在殷长夏的面颊处危险的滑动。 是抚摸? 在确认着什么吗? 众人:“……” 殷长夏:“……” 那些紫鬼蝶生命极短,许多已经落到了地上,高台已经堆积了一层尸骸,乍一眼看去犹如层林尽染的山野,只不过颜色是紫色。 而堆积在尸骸上的洛璃,惊悚中又带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白骨张开了嘴,嘎嘎作响,仿佛要发出某个音节。 殷长夏强行让自己镇定:“你想告诉我什么?” 哪知她却犹如卡壳一般,手上力气更重,让殷长夏的侧脸被划破,鲜血流了出来。 死寂、沉默。 轰—— 剧烈的声响打破了宁静。 正在棺材中的宗昙,被殷长夏的受伤而受到了刺激。 鬼火强行将紫鬼蝶制成的棺材盖给冲破,令那些紫鬼蝶求生般的向外逃离。 然而它们的翅膀终究是被这声爆炸而伤到,紫鬼蝶翅膀扑腾的频率越来越小,最终彻底失去了生命力,坠落于尸骸海洋。 这绚丽的一幕,还未来得及被众人感叹,殷长夏便被拽入到了棺材里。 原本竖立的棺材,‘咚’的一声,竟然就此朝下倒去,完全将殷长夏扣在了里面。 仿佛宣誓主权,某个声音自棺材而出—— “别碰他。” 第150章 第二十一章(修) 第二十一章 身体成型了? 殷长夏还未来得及高兴, 就发现了古怪。 “宗昙?” 殷长夏急促的呼喊,都没让宗昙有任何的回应。 宗昙一直低着头,额间汗水砸落。 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 宗昙进入到身体以后, 他才明白为什么五脏制成的身体, 会成为往生列车的方向盘。 他感受到灵魂上,被压着的往生列车的重量。 损失的鬼力,并不能这么快就能补充。宗昙强忍着, 没有泄露一丝端倪。 “不要靠近第五口凶棺……” “她的态度捉摸不透,尚且不明。” 宗昙双眼幽深, 初雪消融的嗓音里,带上了几分如钝器划过的沙哑。 这是警告。 殷长夏感受到宗昙压在了自己身上,正用冰冷的手指抚摸着他的后颈, 他就像是一块正要被人拆吞入肚的肉,每一寸的肌肤都在颤栗。 狭窄的空间里,此刻仅剩下他们二人。 殷长夏抬眸向对方望去, 同他互相对视:“你是想让我把自己,也献祭给你吗?” 对于未诞生的鬼王而言, 养灵体质便是最好的饵料。 一举一动, 都会引诱着对方。 殷长夏在诸多的游戏里,便已经深刻的明白了这一点。 可这番话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宗昙不接受他的挑衅, 凑近了殷长夏, 在他受伤的面颊落下如小动物般的缀吻。 殷长夏的心脏咚咚直跳, 他了解宗昙,知道宗昙是个知道分寸的人。在战局如此激烈的时候, 是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的。 不是亲昵, 不是暧昧, 他在被本能驱使。 食欲的产生,往往很快。 宗昙沉溺其中,忽然张开了嘴,即将要下口。 “你想咬我?” 殷长夏的声音如刺破迷雾的冰棱,将宗昙的失控拉回了原有轨道。 宗昙:“……” 那偏向食欲的吻,就此戛然而止。 外面传出唐启泽的喊声:“游戏内核快破掉了,殷长夏,你听得见吗?” 殷长夏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可行动的瞬间,他忽然感受到了来自宗昙身上的强烈不安感,仿佛他离开的动作刺激到了宗昙。 原本安静的宗昙,就像是被摸到了逆鳞。 “外面很危险。” 殷长夏便只得僵直不动,试图让宗昙也变得乖一些。 他有许多话想跟他说。 暧昧、温馨、耍赖…… 但到头来,还是这样的情形。 他们总在失控与混乱之中。 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殷长夏根本无法看清宗昙身体的状况。 殷长夏朝着他伸出了手,却被宗昙一把拽住了鬼骨,对方的手指在他的指节暧昧的流连。这一次并非源自食欲,而是宗昙本身想牵着他。 啜吻时并不暧昧,十指相扣反倒充满情/欲。 殷长夏的心脏一片发麻,光是这样紧紧交贴着手指,便让他有了颤栗的感觉。 红线从鬼骨中拽出,飘散在四周,微弱的红光使得两人间的暧昧更深。 宗昙竭力扼制着自己,从喉咙里艰难的发出一句话来:“身体……无法完全控制。”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朝上伸出了手,在触碰到宗昙面颊的一瞬间,很快便明白了过来。 宗昙进入身体后,力量就在不断溃散。那具身体就像深不见底的深渊巨口,投射进去的力量,完全被吞了进去。 幸亏宗昙是半鬼王。 这换成谁过来,都要被这个无底洞吸成人干。 “这样下去不行,你把鬼种拿回去。” 殷长夏说得真诚,语气里充满了担忧,害怕鬼王还未诞生,这具身体便优先开始威胁到他的鬼核。 宗昙露出虚弱的狞笑:“想摆脱我?休想。” 殷长夏:“我不是……” “我给出去的东西,绝不可能再拿回来。” 宗昙态度强硬,“区区往生列车的主导权,我会夺下来给你。如果我控制住了,赌约就是我赢了。” 殷长夏眼眶湿热,不想再看到身边的人出事,正因为饱尝过那种遗憾,他更加想要珍惜眼前的人。 宗昙的确是强大的。 在纪今棠的事情之前,他没有想过,宗昙会撑不住。 可万一呢? 殷长夏害怕那微小的可能。 右手鬼骨生出许多红线,在黑暗里散发着红色荧光,已经占据了棺材四周的缝隙。 殷长夏这才瞧见了宗昙此刻的模样。 他就像是从尸骸里走出来一样,用手撑在地上,面颊处是干涸粘稠的血液,已经将过长的头发给黏在了一起。 这样的他宛如海妖一般,让人心里发憷的同时,又诱人堕落。 就像是令人成瘾的罂/粟。 外面的紫鬼蝶想要进入,飞蛾扑火一般的撞击着棺材,却无法凑到里面来。 入耳皆是叮叮咚咚的撞击声,让他们宛如身处雨夜。 殷长夏便这样看着他,忽然半撑着身体,朝上献出了一个吻。 到底是谁被谁俘虏,已经说不清楚了。 哪怕是浅尝辄止的吻,依旧让处于重压下的宗昙有些意乱,那份蠢蠢欲动、在身体里乱窜的力量,突然间就安静下来了。 “载物的第三阶段融合,来游戏之前,我问过唐书桐了。” “鬼骨、鬼种,我们已经具备。” “融合之后,原本需要三天诞生的鬼王,会被缩短到三十分钟。” 宗昙:“……” 早在鬼种拿出之时,他便料想到了这件事。 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宗昙放肆的笑出了声:“你可比我胆子大多了。” 殷长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宗昙呲牙,面上带了几分傲气:“还差得远。” 殷长夏闷笑,眼眶却带着几分湿热:“开始吧。” 原本无序漂浮的红线,忽而将两人给绑在了一起,双手处缠绕得极紧,他们要在接下来的半小时内,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状态。 殷长夏脸上的微笑若冬日暖阳,丝毫没觉得自己是在奔赴一场危险。 宗昙就这么看着他,突然发狠的低喊了句:“笨蛋。” 殷长夏笑容里带上了孩子气:“我们明明是在做同样的事情,但看你把鬼种给我的事来判断,明显你比我更笨一点。” 宗昙:“……” 融合已经开始,红线更像是连接他们的血管,将两人的手腕互相缠绕。 殷长夏忽然想起了唐书桐的话—— “融合的条件太多了,其中一条便是要找到共通之物,并不是那么好开启的。” “哪怕这个问题你们解决了,在融合之时,你们也要渡过一个难关。” “特定时间内,你们的命会被绑在一起,这种时候敌人只需要攻击你们一个,就能毁掉两个。” “互相契合的人,只需要三十分钟;但若是不契合,一年都没能磨合。” “融合就像是行走一根独木桥,脚底踩错一步,都会粉身碎骨。” “家园里没人做这个赔本的买卖,殷长夏,你可得想好。” 殷长夏一直有些顾虑,如今却只剩下义无反顾。 只有这样,才能将养灵体质的功效发挥出最大,宗昙所需的鬼力,皆可从他这里获取。 这具身体…… 不,往生列车! 它不是要吃下宗昙的鬼力吗?就让它吃个够! 哪怕是无底洞,也填满给外面的那些人看看。 红线受到双方的引导,将他们的手腕缠得更紧,已经无法在此刻挣脱了。他们失去了最后的反悔机会,脸上仍没有丝毫畏惧。 原本是维持洛璃行动的那些魂珠,开始纷纷飞入了棺材当中。 洛璃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她和其他半鬼王不同,就像是一具随时需要充能的空壳,吃一颗走几步,所有的鬼力都会在她的身体里消匿,无法储存下来。 正因为特殊,洛璃才会用紫鬼蝶封住高台。 现在殷长夏将魂珠全都收回,洛璃再度成为了人偶,手也重重的垂下。 她只剩下最后一丝鬼力,但这一丁点儿,恐怕走上半步都是困难,只能做一些细微动作,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殷长夏主动当供奉人,也不代表愿意供奉这样麻烦的她。 洛璃的眼瞳变得暗度无光,紫鬼蝶便立即开启了强烈的自我保护。 她的身体有这样的本能,清醒时紫鬼蝶尚且温顺,混乱时紫鬼蝶则会狂暴。 这可苦了在外面的人。 江听云表情凝固,蜘蛛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入侵高台:“真够麻烦。” 和薄临锋有所不同,殷长夏并非天生强大。 但毁了他一样武器,就会生出新的武器,总是不肯放弃,这才是最棘手的一点。 江听云飘到了半空,将目光放到了高台中央的棺材。 江听云有裴铮的一部分记忆,自然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事,喃喃自语的说道:“载物的第三阶段?” “他们是要融合。” 哀鬼拿起了镰刀,“绝对不可以!” 江听云:“……” 鬼王诞生,已经迫在眉睫。 哀鬼朝前冲击了过去,奈何紫鬼蝶将他的身体弹得更远。 这具苍老的身体里,被风刃割出了伤痕。 哀鬼的额头滴下血液,染红了他的眼瞳,使得他的表情变得愈发狠厉:“真以为我只有这点能耐了?” 哪怕是融合之后,会让他们有一段时间的可乘之机,哀鬼也不想鬼王快一秒钟诞生。 哀鬼发了疯的想要钻到高台里,内心被暴戾和嫉妒所包裹。 “休想得逞。” 战局的转变来得极快,唐启泽朝后退了好几步,动用了道具将自己的身体隐匿了起来。 但隐蔽只能四十秒,再多可就没有了。 他不能成为累赘! 唐启泽在内心祈求着,慢一点,再慢一点,至少给足殷长夏和宗昙时间。 江听云:“你试试破开防护,我去找唐启泽。” 哀鬼:“好。” 唐启泽死死拽紧了七星铜钱剑,剑柄刺痛了他的手掌,企图让自己保持镇定。 这是殷长夏在进入高台前丢给他的,难道是想他用这东西,去跟敌人硬拼吗? 唐启泽步步紧退,已经被逼到了绝境。 不!再多思考一点。 他所了解的殷长夏,绝不会送上同伴的性命,去帮他赢下游戏。 唐启泽的眼瞳都被挤出了生理泪水,此刻隐身斗篷化作碎片,将他的位置完全暴露了出来。 这是唐书桐交给他保命的道具,刚才他就是依靠这东西,才勉强没有被抓走。 完了! 江听云发现了他,正在以最快的速度朝前奔来。 既然闯不进去,就让里面的人出来。 为此……他需要人质。 唐启泽躲避着江听云手里的绞丝,内心充满了对自己的嫌恶和痛苦。 就连时瑶也通过二次继承,得到了载物,他为什么这么没用? 他……不甘心! 并非是不甘心没能得到载物,而是对毫无作用的自己感到不甘心。 自从进入游戏,就像是大雪前行,同伴们已经提灯远去,只剩下他被留在了原地。可他再也不想和以前那样自怨自艾了。 “等等我……” 唐启泽的手已经被绞丝所缠住,没有了一丝退路。 他的眼瞳里满是红血丝,抱着必死的决心,猛地向后倒去。 “我不会让你们得逞。” “大不了就是死!” □□没有如他所料的化作肉块,反倒使他跌坐在了高台上。 唐启泽惊魂未定,看着自己仍然还在活动的手指,他刚刚经历了生与死的跳转,多么惊心动魄。 “我明白了……” 殷长夏当时把七星铜钱剑给他,并不是让他去跟江听云拼命,而是在用这东西提示。 必死的决心和放弃抵抗。 只有这样,才不会触发那些紫鬼蝶。 手腕上的绞丝还在,唐启泽动用了七星铜钱剑,砍断了手腕上的绞丝。 江听云和哀鬼便停在了半空,无法再继续进来。 江听云:“还剩下最后一分钟,但我的蜘蛛毁掉紫鬼蝶的防护范围,只需要三十秒。” 唐启泽心颤,却仍装出强硬的样子。 “那你就试试看。” 哀鬼恶趣味的挡住了嘴唇,发出噗嗤的怪笑声:“兜兜转转,还是我们赢了,等蜘蛛大面积侵占进去,你们就没有退路了。小子,你给我等着。” 唐启泽:“……” 唐启泽更加僵硬,不知道殷长夏在面对这些变/态的时候,是怎么面不改色的。 总之他就很怕。 哪怕只是在被恐吓。 唐启泽朝后望了过去,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备受瞩目的自然是那具白骨,正低着头毫无反应,像是失去电源,正在待机的机器人。 纵然紫鬼蝶的繁殖速度极快,地上的尸骸也未免太多了吧。 唐启泽一步步朝前挪去,脚像是踩在厚厚的雪堆里,每走一步都要深陷其中,发出篝火燃烧枯树枝时的咔嚓响声。 咕噜。 唐启泽吞咽着口水:“殷长夏?” 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然而他刚这么一想,棺材盖便再度被人给掀开。 一个人影被幽蓝的鬼火团所包裹,从棺材中冲了出来。 在出来的同时,也带出了细长的红线,已经延展极广,如绕圈一般的飘散于四周,占据着高台的空间。 殷长夏从棺材里出来了? 正当唐启泽还想细看里面的情况时,紫鬼蝶再度形成了棺材盖,将那口赤黑的棺材给牢牢封死。 融合成功了。 所有魂珠,正以极快的速度,被吸入鬼种当中。 半个小时后,消失多年的鬼王,便会从这个游戏里诞生。 殷长夏低下头,抚摸过棺材的边缘,指尖犹如浸入寒潭时的冰凉。 融合虽说是成功了,但还需要撑过半个小时,鬼王才能够诞生。 在这之前,还需要熬过几十秒,让宗昙彻底掌控‘方向盘’。 “外面的事情交给我,往生列车的掌控权交给你。” “这具身体,由我来守!” 这句话重重的砸在了几位半鬼王的心上,尤其是那具岿然不动的白骨。 所有魂珠涌入棺材后,她就失去了电源,一直都是这样静止不动。只有那些诡异的紫鬼蝶,落在它的头颅间,仿佛是少女在插在发间上,当做点缀的紫色小花。 紫鬼蝶朝着中间聚拢,形成一个座椅。 而她被数百只紫鬼蝶推动着,坐在了上面,像是一副精美而惊悚的油画。 众人对她的动作根本没有在意,毕竟魂珠已经用完,洛璃在这个世界再无动起来的可能性。 唐启泽:“还差几十秒,第五站就要停靠了。” “我知道。”殷长夏望向了外面,“掌控身体,也只剩下几十秒。” 唐启泽着急的说:“那你为什么主动离开棺材?留在里面不是更好吗?” “你在外面。” 殷长夏沉默片刻,将敌意对准了外面的两人,“况且这一次,我想要正面迎击。” 江听云:“……” 与此同时,蜘蛛已经破开了防护圈! 江听云:“我们只有三十秒。” 哀鬼知道自己再无机会,发了疯一样的向着殷长夏砍去。 唐启泽将七星铜钱剑交还给殷长夏,自己则躲到了一旁:“接着!” 殷长夏拽起了七星铜钱剑,和哀鬼的镰刀相撞。 两人正面撞上,都想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哀鬼眼眸赤红:“我处心积虑想要成为的鬼王,竟被你轻易就给了别人。” 这充满了不理智的话语,藏着一丝嫉妒。 他原以为,殷长夏到死都不会利用养灵体质。 引得四方争抢,才能把这件利器利用到最大。 并且一直以来,殷长夏也是这样做的。 但在尝过他血肉的滋味后,哀鬼就陷入了魔障,时间越久执念越深。 像是偷吃了深海里的人鱼肉,陷得更深的并非是作为猎物的殷长夏,而是猎人的他。 “我想让谁成为鬼王,谁就能成为鬼王。拥有养灵体质的人是我,选择权在我的手上。” 殷长夏的厌恶不言而喻,“你管不着!” 这样的态度更加激怒了哀鬼。 他和历代养灵体质都不一样。 原本该被掠夺、该被囚/禁的养灵体质,现在完全反过来,让作为猎手的厉鬼们处于一种被束缚的状态。 哀鬼发疯的砍着殷长夏,动作粗鲁而毫无章法。 他已经失去了理智,疯化得更加严重,原本由他手臂所幻化的镰刀里,突然生出了几道漆黑纹路。 是诅咒。 殷长夏气压更低:“这是从今棠身体里拿到的?” 哀鬼面露狰狞:“殷长夏,你何必明知故问?” 殷长夏的眼底迸发出杀意,终于找到了机会拽住哀鬼的手腕,横踢着朝他袭击。 七星铜钱剑却无法再度锁住完全爆发出鬼力的哀鬼,反倒让殷长夏接触哀鬼身体的瞬间,手上也染上了诅咒。 但殷长夏丝毫不顾,哪怕是在触碰到哀鬼的时候,手上滋滋作响,已经被烫伤。 殷长夏:“那就给我去死。” 江听云在冲开防护后,便径直抵达了棺材附近,便要毁掉身体。 他知道哀鬼会和殷长夏对上,根本没有担心那边,反倒更在意即将变成鬼王的宗昙。 蜘蛛已经接近了棺材边缘,却又被幽蓝鬼火所震开。 江听云再度动用蜘蛛,一次次的围攻上去。这正是宗昙最虚弱的时候,要想下手只能趁现在。 “宗昙,你还有多少多余的力量?” “那就让我看看,你能撑到多久。” 幽蓝的火焰在江听云眼前跳动,把地板由紫鬼蝶堆成的尸骸,进一步烧成了灰烬。 江听云这一举动间接救下了哀鬼,砸在哀鬼身上的力道,突然间变小了。 殷长夏:“……” 该死,是融合的缘故。 宗昙在用力量反击,他这边的攻击就会被减弱。倘若两人一同遇上危机,迎击敌人的话,就绝对会有一边处于劣势。 唐书桐所说的难度,殷长夏终于体验清楚了。 难怪他主动充当诱饵,江听云却不上当,而是直奔着宗昙而去。 殷长夏连忙后退,不慎撞到了躲着的唐启泽。他非但没有动弹,反倒愣在原地。 殷长夏:“怎么了?快躲远一点,哀鬼要攻击了!” 在刚才殷长夏和哀鬼对战的空隙,唐启泽一直在观察一件事:“蜘蛛在绕着洛璃走。” 殷长夏宛如触电一般,脑海里升起了一个念头。 难不成,突破口在第五口凶棺身上? 殷长夏心脏狂跳,害怕被哀鬼看出来,便主动迎击哀鬼。 “你以为融合期间,我就会变弱?” 殷长夏再度被哀鬼击飞,头顶的6已经变成了4,顺势装作撞在了洛璃身边。 哀鬼本想乘胜追击,便听江听云喊了一声:“二十秒,先拿身体。” 二十秒? 仅凭江听云一人,怕是无法撞开棺材。 哀鬼只能放弃,将愤恨的目光对准了宗昙。 这人夺走了他的一切。 殷长夏强忍着想要去帮忙的冲动,停在了洛璃的身边。 大概是因为,一颗魂珠也没有了,江听云才在内心判断了先后顺序,没有阻止殷长夏和洛璃的接触。 二十秒太短了。 唐启泽:“宗昙能撑得住吗?” 唐启泽的声音,就像是在耳旁游荡,像是加了变音器一样,喉咙里满是变异的气泡音。 殷长夏就这样看着洛璃,总觉得眼前的东西,有极强的吸引力,令他无论如何也挪不开眼。 五秒。 四秒。 三秒。 …… 仿佛倒计时一样,不知不觉,已经看得太久了。 殷长夏想挪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两边意识开始交换,渐渐坐在了紫鬼蝶座椅上的人,竟然成了殷长夏自己。 他能够感知到意识,可身体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思维很清晰。 但…… 直到前方一个长相同他一样的人,缓步朝着前方走去,还拿下了脸上的面具,忽然间伸出手指捧着他的脸。 殷长夏这才发现,他的意识已经完全转移到了这具白骨的身上。 而对方还在断断续续说着话。 “养灵体质……” “供奉……” “没人愿意……” 什么? 殷长夏想听得更仔细一些,对方却从捧着他的脸,变为伸出了手,将他的手放到了面颊上,病态又眷恋的开口。 “我等了一千年,才等到了主动愿意供奉的人。” “真好。” 嗡—— 殷长夏的脑子一片空白,他的嗓音,还能用出这样勾人的语调吗? 唐启泽满脸惊疑:“殷长夏,你在做什么?” 江听云身体有些僵硬,连忙朝后望去,却瞧见了那边不正常的一幕。 洛璃竟然还能行动? 不是已经没有魂珠了吗? 数个疑惑从他脑子里浮现,最终让江听云将敌意对准了那边,鬼力终于全数泄出。 他身上的鬼力在具象化,仿佛高高的,跳动的野火,火苗要舔舐着黑中带紫的天空。 如此庞大的鬼力,令唐启泽表情难看。 上一次在见到这样的对手时,还是在鬼宴怨池里,那个让他产生了心理阴影的宗昙。 江听云:“那不是夏夏。” 唐启泽:“你又想骗人?我不会……” 江听云打断了他的话:“那是凶棺的厉鬼。” 唐启泽瞪直了眼:“鬼、鬼上身?” 糟糕了。 殷长夏为何还不抵抗? 江听云轻笑了一声,好似在笑话他的无知:“真是鬼上身就好了,这大概是一种交换。而洛璃刚醒,还处于混乱当中,真是讽刺的雏鸟反应。” 可不得不承认,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 那种情况只能二选一。 唐启泽悟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那这么说,殷长夏暂时没事?” 这就好、这就好。 目前应该担心的,反倒是宗昙那边。 游戏胜利在此一举! 唐启泽无法挡住江听云和哀鬼,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不停冲击着棺材。 唐启泽神色焦急,看到棺材已经裂开了一道缝隙。 “最后五秒!” 殷长夏这边情况还不明,唯一的指望,便是…… 唐启泽大喊:“宗昙,你一定要拿到身体醒过来啊。” 身体即将被人拿走,李蛹无法忍耐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高台四周爬满了黑色狰狞的影子,完全被蜘蛛所占领,整个棺材也完全裂开。 两边都动用了全力,已经够到了身体。 咔嚓—— 棺材朝外爆裂,最后三秒钟时,一大团的幽蓝鬼火自里面泄出。 [恭喜污染物阵营,已取得往生列车主导权。] [列车停靠十分钟,以作奖励。] [请污染物阵营玩家,尽快选出正确路线图。] 宗昙和殷长夏到底哪边是诱饵,已经说不清楚了。 哀鬼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完了……” 希望就在眼前,他们都够到身体了,却瞬间被人所毁灭,这种费尽全力后的毫无所得,让哀鬼感到了挫败。 对赌协议输了。 游戏也输了。 一连串的绝望浮现脑海,李蛹的情绪也间接影响到了哀鬼,令他对宗昙生出了强烈的恨意。 直播还开着,A级玩家的尊严,被他们踩在了脚下。 李蛹原本就只是A级玩家边缘,从今以后,他将更受到排挤。 李蛹捂住了头,混乱的意识正在和哀鬼争抢。 原本就是身体主人,还在这期间签订了协议,哀鬼就更斗不过李蛹了。 李蛹的计划作罢,但哀鬼还没有死心。 “鬼王还没诞生!” “我们依旧还有机会。” 哀鬼咬着牙,不肯放松对身体的控制。 李蛹:[还有什么机会?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哀鬼:“你难道不知道,视为对手的殷长夏,是如何看待你的?他完全没把你放在眼里!” 李蛹:[……] 哀鬼:“凶棺里的厉鬼,还是代替你心脏的蝶蛹的来源。殷长夏倘若得到洛璃的忠心,就是捏住了你的命脉!清醒一点吧!” 这一次,他们没有退路。 李蛹放弃了争夺,再度瑟缩了回去,将身体的掌控权交于哀鬼。 他不愿一败涂地,只想做着最后的挣扎。 在这种强压之下,哀鬼还趴在地上,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又再度站直了身躯。 他仿佛败家犬最后的吠叫,却还要装作轻松的模样,发出怪笑声:“还没完……殷长夏,还没完。我还有机会,我不会输。” 殊不知眼瞳里的红血丝,已经暴露了他此刻的状态。 不过是垂死挣扎。 江听云:“的确还没完。” 他的话让哀鬼回过神来,他那偏执到极点的模样,才有所收敛。 哀鬼:“说吧,要怎么做?” 江听云:“在他还没成为鬼王之前,都不算完。” 哀鬼拽起了那把镰刀,向着前方劈砍了过去。 硬碰硬。 现在的他们,只剩下最后一招。 哀鬼一边攻击宗昙,一边大喊:“江听云,这都是你的错,是你没能下狠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江听云:“……” 这番话刺痛了江听云,令江听云神色凝重,仿佛万年不融的冰。 他望向了宗昙,一时间不知是羡慕,还是憎恶。 在满地尸骸的高台上,他们好似分割明显的两种色彩,完全无法融合起来。 哀鬼还在不断向前攻击,只是每一步,都被宗昙所拦下。 这便是实力的差距。 哀鬼奄奄一息,魂体再无完好的部分。 哀鬼的声音粗嘎:“你要背叛,那就背叛个彻底!这样不上不下,优柔寡断,难怪宗昙看不起你!” 江听云:“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哀鬼:“就凭我一直拼尽全力,而你从殷长夏进入游戏内核开始,便处处留情。” 江听云:“我没有!” 哀鬼:“哈?江听云,你还在自欺欺人?你分明可以有足够的能力,将他们算计得粉身碎骨,你偏偏不想让殷长夏去死,才会早就现在这样的局面。” 不想殷长夏去死,成为了他唯一的破绽。 江听云纵然不屑于哀鬼,但哀鬼的话却点醒了江听云。 是他错了。 错得离谱。 在五百年后,江听云终于主动和宗昙对上。 他不再顾及殷长夏的性命,动了真格。 两人对战的那一刻,让高台也震动了起来。 哀鬼笑得更大声,在一旁恶意的观战:“就是这样,去厮杀啊,去伤害啊。像你我这样的人,只能靠伤害他人活下来。” 这份痛苦,不加诸在殷长夏和宗昙的身上,就得他自己去背负。 宗昙这边已经不需要担心,江听云舍弃一切,便足矣跟他匹敌。 哀鬼将目光锁定到了那边的殷长夏身上,深吸了一口气,吐出了白色的雾气,一步步向他走进。 也该轮到殷长夏了。 唐启泽一直陪在殷长夏身边,看到了刚才的一切:“喂,你醒醒!” 情况紧迫了。 他完全无法弄醒殷长夏,甚至不清楚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殷长夏。 那边的激烈对战,和这边几乎静止的动作,形成鲜明对比。 哀鬼裂开唇角,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 鲜血从他的牙齿里渗了出来,染红了他的嘴唇,就像是个嗜血的恶魔。 “不管了。”唐启泽紧咬着牙关,将武器对准了哀鬼,“和我打!” 然而只一击,他便被哀鬼的鬼力所击飞老远。 唐启泽痛得趴在了地上,话都说不清楚,却还是一步步起身:“你……滚,别靠近他!” 哀鬼低笑着,终于又找到了支配旁人的快/感。 唐启泽手不自觉的捏紧,地上便是那些紫鬼蝶的尸骸,它们身上的浆汁全都捏了出来,将他的手全数燃成了紫色。 不甘。 为什么他一点力量都没有? 呼吸变得粗重,狂气值即将突破顶峰,唐启泽只感觉自己世界的一切都在变慢。 他再度爬了起来,冷汗从额间滴落。 [狂气值48%……] 正当他快要突破危险范围时,之前一直在游戏内核之外跟往生列车夹缝徘徊的蔺明繁和时瑶,总算找到了入口,猛地闯入了进来。 “唐哥!” 时瑶一把拽住了唐启泽,声音仿佛里唐启泽极其遥远:“你醒醒,我们手里拿到了……” 唐启泽仍未从失控的狂气值苏醒过来,看见蔺明繁代替了他,正在和哀鬼对打。 时瑶拼尽全力大喊:“曹登把通讯道具给我们了!” 唐启泽惊醒了过来,快要暴走的狂气值,很快便得到了控制。 时瑶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 她们之前一直在往生列车和游戏内核的夹缝徘徊,自然没有听到第九位A级玩家诞生的消息,仍被蒙在鼓里,只一心闯入游戏内核帮助殷长夏。 蔺明繁还在抵抗着哀鬼,为唐启泽和时瑶争取时间。 期间他不断将目光放到这边,却看到了一个令他熟悉的人。 嗡—— 脑子一片空白,应激反应一般,让蔺明繁神色紧绷。 “裴……队?” [觉醒程度:三级。] 记忆全都回来了。 在那些东西涌入心头时,蔺明繁才发现自己到底干了什么蠢事。 里应外合的计策被他亲手所毁,裴铮他们已经处于劣势。 该死! 时瑶还在同唐启泽解释,对蔺明繁的变化毫无所察。 毕竟在这之前,蔺明繁那样信誓旦旦的说过,他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时瑶:“曹登告诉我们,进入游戏内核之后,家园的直播会听不到声音。他冒险把通讯道具交给了我,让我带给夏哥。” 唐启泽:“那现在怎没声儿?” 时瑶:“你忘记通讯道具要另一边控制,我们才能听得见了吗?没有声音,大概是因为薄临锋没有说话?” 唐启泽:“……” 看来只有等薄临锋主动联系了。 不过薄临锋那边主动联系,听上去简直魔幻。 天空混沌无光,黑暗中带着紫色。 紫鬼蝶的数量开始变少,高台上的尸骸却积得足有脚踝那么厚,让这里宛如人间炼狱。 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放大。 蔺明繁呼吸急促了起来,和哀鬼对战的攻势,速度都慢了下来,他感觉自己宛如一把生锈的钝器。 而江听云的目光,则透过了时瑶,直直的落到了他的身上。 一瞬间的目光相撞,便让蔺明繁的表情完全变了。 蔺明繁反倒冷静:“对不起了,时瑶……” 他推了时瑶一把,转而抵达了江听云的身边。 时瑶原以为自己利用七星铜钱剑和殷长夏的联系,找到这个空间,还把蔺明繁给带了过来,会对殷长夏有所帮助。 可蔺明繁在这种时候,生出了反叛的心。 时瑶朝前跌去,差一点快要触碰到高台外防御的紫鬼蝶。 唐启泽满脸惊吓的拉了她一把,转而厉声喊道:“蔺明繁,你到底想做什么!?万一触碰到这东西,整个人都会被削成肉块。” 蔺明繁:“……” 他的语气冷硬:“总之殷长夏不能成为第九位A级玩家。” 又是这种话? 唐启泽在姜允的口中,也曾经听见过。 既然如此…… 唐启泽捏紧了拳头,决定当场问个清楚:“第九位A级玩家到底怎么了?你们何必这样兜圈子?” 蔺明繁朝着他开了一枪,以唐启泽的反应根本来不及闪开,便被射/中了肩膀。 直到剧痛传来,唐启泽才明白蔺明繁是来真的。 唐启泽头顶的数字,从5变成了4。 若不是这条特殊规则,能够最快的愈合伤口,恐怕他现在已经一命呼呜。 殷长夏还坐在紫鬼蝶堆积的椅子上,为这一击而生出剧烈反应,想要控制着这具骨架。 没想到周围的紫鬼蝶,感知到了他的情绪,大批向着那边袭击。 哀鬼举起镰刀,朝前狠狠一划,蝴蝶尸骸再度落地:“桀桀……没想到啊,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还在乎别人的死活?” 哀鬼眯起眼,恶劣的扫视着时瑶和唐启泽,觉得找到了突破口。 然而一道危险的目光,从后方袭来,让他顿时浑身发冷。 强烈的杀意。 蔺明繁:“请别动手好吗?他们是我的猎物。” 哀鬼:“……” 利刃终归是利刃,蔺明繁是照夜队长,如今总算是恢复了记忆,那份威压自然也不会少。 这种说法,何尝不是变相保护? 哀鬼:“我当时不是说过了吗?蔺明繁,你会后悔。” 蔺明繁:“这场游戏里,只有殷长夏有成为第九位A级玩家的资格,但他都已经变成了这样,根本没有机会再做反击。唐启泽和时瑶,我会好好看住他们。” 哀鬼眼皮直跳,对蔺明繁的话感到不适:“……这可是敌人。” 他不信这个邪,非要对唐启泽和时瑶动手。 然而蔺明繁下一次的动作,很快便打乱了哀鬼的想法。 碰—— 脚底被打穿了一个焦黑弹孔。 在哀鬼用尽大半鬼力的情形下,根本没机会躲开,是蔺明繁故意没射中的。 他的头顶,只剩下1了。 蔺明繁是认真的。 哀鬼满眼怒火,只得忍下了这口气:“好得很啊,正好我去对付殷长夏!” 好像自从进入了游戏内核,这里的所有人,都在给他受气。 不仅是敌人,还有暂时的同伴。 这些人还真是靠不住,他自己想办法! 蔺明繁站在原地,身上落下巨大阴影,内心做着极其激烈的斗争和挣扎:“你们已经看到了,殷长夏现在没机会再逃,别再去送死。” 唐启泽想要靠近蔺明繁,却变成了妄想,毕竟对方是远程战的佼佼者。 唐启泽:“你知不知道,那不是你效忠的裴铮,而是一只厉鬼!他跟殷长夏之间的隔阂,你何至于去参与?” 蔺明繁果然生出了动摇。 而他很快又回过神来,仍在用枪指着唐启泽:“这些事情我不想知道,他们的恩怨与我无关。我只知道,第九位A级玩家的诞生,会对家园造成什么恶果。” 恶果? 唐启泽心口咯噔,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没能挖出来的。 时瑶提醒道:“唐哥,我们联手。” 唐启泽:“他的火力很猛,你用了时家那招,还没恢复……” 时瑶:“我租借了这个。” 唐启泽:“?” 他顿时大骇,这不是时钧手里的人骨红纸伞吗? 时瑶撑开了红纸伞,无数血针朝着前方喷洒落下,被哀鬼一挡,巨大镰刀便将血针给弹开。 但争取到了时间! 唐启泽飞快向前,手上的武器在不断增大,手臂上青筋凸起,朝着前方用力挥舞。 蔺明繁没想到这把武器的变大速度这样快,而唐启泽的角度会这么准。 观测之镜? 这是唐启泽在前五觉醒,所得到的道具。 唐启泽已经能把这东西,和自己的攻击模式配合起来了吗? 蔺明繁眼神微闪,果然不愧是唐书桐的弟弟。 唐启泽:“东张西望做什么!?嫌我不配当你的对手?” 蔺明繁咬牙,即将要开/枪:“别纠缠了。” 唐启泽:“那你就告诉我们,为什么你们全都在忌惮第九位A级玩家的诞生?” 蔺明繁被他缠得烦人,总是高冷的表情生出一丝龟裂:“倒计时会被开启。” 如果不是家园会出事,他怎么会无条件的听从裴铮的计划? 哪怕是裴铮是他一直以来的憧憬,蔺明繁都不是这样没脑子的人。 唐启泽:“什么倒计时?” 这一瞬间的破绽,很快便被蔺明繁所察觉。 蔺明繁朝着唐启泽举起了枪,抵在了他的脑门处:“如果几年之后,你我的确可以交手,但现在的你,还太嫩了。” 唐启泽:“……” 对方只要按下去,他头顶的伤害就会只剩下3了。 而且该有的疼痛,还是会被感知到。 那可是死。 唐启泽全身僵直,周围都变得黑暗,全身的感官都放到了额头的枪上。 这就是拥有载物和普通玩家之间的区别吗? 无数思绪闪过,犹如人生最后的走马灯。 唐启泽呼吸直颤,如果躲起来就好了,他又在逞能了吗? 就像之前的二次继承,他非要拽着‘希望’不放,才会麻烦了那么多人,连累殷长夏辛苦为他跑一趟,收集血玉和人皮灯笼。 “杀了他,杀了他!” 后方还有哀鬼嬉笑的声音,从远处冲撞到了耳膜里。 哀鬼没有对殷长夏动手? 蔺明繁很快便明白过来,不是不想动手,而是他无法靠近吧。 洛璃纵然不能动了,但她到底是个半鬼王。 已经消耗了大量鬼力的哀鬼,自然不是那么容易能打到她面前去的。 蔺明繁的手已经放在了扳/机上:“如果你不奢求去帮殷长夏,就不会成为累赘。” 唐启泽冷汗直流,突然猛地用手抵住枪口,拽住了蔺明繁的肩膀,额头死死朝前锤去:“累赘你妹!!!” 两人皆被撞开,大脑变得晕眩。 唐启泽捂着自己的额头:“唔!” 嗡嗡声在脑海里乱窜,痛得他眼眶的生理泪水都流了出来。 此刻人骨红纸伞已经落在了他们的头顶,暂时阻隔了空间,哀鬼和江听云再也无法帮忙。 唐启泽比蔺明繁反应更快,捏紧了拳头,揍了过去。 “累不累赘,老子自己说了算!” 时瑶眼眶热泪滚动,内心升起了类似悲壮和感动的情绪。没有载物的唐启泽尚且努力改变战局,她也必须努力。 这些战斗近在眼前,殷长夏却无法参加。 殷长夏还未苏醒,眼神空洞如木偶一般,挪动着手指,想要控制这具身体站起来。 他们有危险,必须……必须快一点。 然而眼前的鬼魂却不这么想,还在魔障之中。自己好像变成了小女孩手里的人偶娃娃,被迫的用这具骨架抚摸着对方的头顶。 恶寒。 她到底知不知道,身体交换过后,是他在抚摸着自己的身体。 这种游戏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对了…… 没有魂珠,那便造出一颗! [你能听得见我的话吗?] [只要能赢,我就保证你能动!] 随时预备魂珠,去充填这具空壳。 哪怕是殷长夏,也是一个挑战。 洛璃眼瞳暗淡无光,既没有同意,亦没有反驳。 直至殷长夏努力的控制着白骨,一口咬在了自己的手腕处,这是白骨内储存的最后一丝力气,唯一能做的便是细微挪动,连朝前迈动半步也做不了。 洛璃正用他的身体,在抚摸着白骨。 这重复不断的动作,正巧方便了殷长夏。 血液渗透了进来,滴在白骨身上的时候,很快便被她给吸收进去。 洛璃的眼瞳,像是被注入了一道光亮。 她能够正常行动,感受到来自养灵体质血液的力量。 这四周的确没有半颗魂珠,但殷长夏拿自己的血液当做了魂珠。那一颗颗的鲜血,拧成了球状,正飞散在洛璃的四周。 这样的场面,震惊了所有人。 唐启泽久久无法说话,也无法挪开眼。 洛璃将目光分散到了高台之外,看到了虎视眈眈的哀鬼和蔺明繁:“他们?” 她的眼瞳里除了殷长夏,终于映出了其他。 洛璃一步步的走到了高台边缘,抵达了哀鬼的身边。 正处于劣势的时瑶和唐启泽惊了一跳,不知对方是敌是友。 但这具身体,的的确确是殷长夏的。 洛璃终于来到了哀鬼身边,驱动着原本属于她的蝶蛹。 紫鬼蝶在她身边大片涌出,她声音冷漠的吐出一个字:“死。” 代打上线。 还坐在蝴蝶座椅上的殷长夏,仍无法动弹,便犹如漠然凝视着周围的神明。 而她将要为他,献上胜利。 第151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供奉者太少了。 以前是一族供奉, 而今是一人供奉。 洛璃在外的活动、自由,全都系在殷长夏一人的身上。 纵然还是如老旧的机器一样, 全身都不灵活。在使用了殷长夏的身体之后,才让洛璃短暂的感知到了‘动起来’的快/感。 洛璃出手毒辣,对哀鬼步步紧逼。 为了争取更多活动的时间,她要为殷长夏献上胜利。 “你们!” 哀鬼眼露怨毒,很想缩回李蛹的身体里。突然一只紫鬼蝶在他眼球前飞过,仿佛一片正在消散的紫色火焰,打断了他的行动。 紫鬼蝶翅膀所洒下的磷粉,灼伤了哀鬼的眼睛, 顿时让他眼前血红一片。 哀鬼捂住了自己的眼球, 太阳穴青筋凸起:“啊——!” 有一只眼睛看不见了? 不仅如此,支撑李蛹心脏的蝶蛹, 之前受到了江听云压制, 才安静了下来。 如今‘正主’靠近,又让它生出了异动。 “可恶!” 哀鬼无法躲进李蛹的身体里,只能被迫迎战,拽起那把巨大镰刀朝前一扫。 唐启泽迅速撤向了时瑶身边, 和蔺明繁拉开距离。而蔺明繁也被人骨红纸伞暂时压制,失去了战力。 唐启泽这才喊道:“上啊, 乘胜追击!” 时瑶:“……” 她们可真是走反派的路,让反派无路可走。 盛气凌人、持强凌弱的种种恶霸姿态…… 就是很爽。 洛璃朝前打了一拳,让高台内的紫鬼蝶尸骸向四周震起,使得她宛如身处花海,周身全都染上了紫色浆汁。这一击, 便彻底阻断了哀鬼的退路。 哀鬼步步后退, 才发现脚底所踩着的地方, 凹陷了一个大洞,他脚底打滑,最终被埋在了尸骸之中。 太欺负人了! 唯一的突破口,便是毁掉那具尸骨。 哀鬼的目光放到了那边,思索着该如何破除防御。 之前蔺明繁拖延时间的时候,他就没能成功动手,现在这样紧急的危险之中,就更不容易了。 在洛璃即将发动第二击的时候,江听云伸出了绞丝,将哀鬼的身体拖至高台边缘。 “他可不能有事。” 洛璃将目光放到了江听云的身上,表情里生出了几分戒备。 她能从镇棺人的身上感知到杀意。 江听云和哀鬼完全不同,哪怕是认真对待,也不一定能赢。 浮在半空的江听云看向哀鬼,双脚浮空所踩着的位置,便正对着哀鬼:“就这样的实力,刚才也敢叫嚣着,让我使出全力?” 哀鬼:“……” 他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知道失去了利用价值的下场。 哀鬼为了自保,不得不用出全力。 如若不然,只怕率先对他举起刀的人,不是殷长夏,而是江听云。 “啊!!!” 巨大镰刀朝前冲击,混沌的鬼力附着在上面。 洛璃专心应付起哀鬼,紫鬼蝶迅速聚拢,在手臂处凝出两把锋刃。 双方武器相撞间,高台上的紫鬼蝶尸骸,便大批向外散去。 轰—— 双方的脚底下,再度生出裂纹。 就连高台上的四方柱,也有一根倒塌了下来。 只一击,双方又飞快分离。 洛璃的肩膀在渗血,看样子刚才那一击伤得不轻。 时瑶吓得够呛:“没事吧!?” 这可是殷长夏的身体,时瑶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倘若洛璃真的不敌哀鬼,时瑶拼着命也要过去帮忙。 然而时瑶的话音刚落,便看到哀鬼所剩下的三根手臂,被斩下了两根。 哀鬼痛得面部扭曲,大量黑血涌出,洛璃这一击伤到了他的鬼核。 “厉、厉害。” 时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将目光放到了洛璃的身上。 大片灰屑飞舞在她周围,她的表情始终漠然。在漫天遍布蛛网的游戏内核里,就像是一只被束缚住的蝴蝶要挣脱出去,有种破灭前的绚丽。 江听云仍在对付宗昙,瞧见这一幕后,便抓住攻击空隙,将手中绞丝射/出,拽住了洛璃的双手,将她绑在了两根柱子的中间。 他再度救了哀鬼。 洛璃表情没有一丝慌张,紫鬼蝶大片落到了绞丝上面,渐渐蚕食着绞丝。 江听云:“这可不是那么容易弄断的。” 江听云仰着头,观察着洛璃动起来的原因。 洛璃正在被蛛网紧缚着,周身除却那些紫鬼蝶外,便是如珍珠般漂浮在半空的血珠,犹如生生不息的能源一样供给洛璃。 江听云:“难怪能动起来……原来是用血珠代替了魂珠。” 洛璃使用的可是殷长夏的身体。 这一幕绝美,就像是他用蛛网束缚住了蝴蝶。 江听云有种殷长夏在同他对战的错觉,朝着紫鬼蝶形成的座椅望去,真正的殷长夏应当被困在那具白骨当中,光秃秃的头盖骨披着紫鬼蝶长纱。 如此令人难忘。 以至于看上一眼,都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江听云:“身体没争得过,却拿到了怨狐眼,对吗?” 哀鬼表情微变,朝着殷长夏望了过去,那具骨架当中,的确嵌着一只金色眼瞳。 妈的,是复刻了他和李蛹! 他们没把这招给用上,反倒成全了别人。 哀鬼:“现在是谁在使用怨狐眼?洛璃还是殷长夏?” 江听云:“是洛璃。” 哀鬼无法止血,肩膀都被砍得撕裂,他只能紧咬着牙关,痛得汗流浃背:“该死,该死!一定是洛璃刚才和宗昙争夺身体的时候,宗昙主动把怨狐眼给了她!” 江听云:“……” 原来这一线生机,是被宗昙强行争出来的。 哀鬼朝着洛璃走进,看着地上被削掉的手臂,愤恨的说道:“我要杀了你!” 洛璃苏醒之初,哀鬼还觉得她行动过于缓慢。这家伙的身上根本没有半鬼王威压,想来没什么大不了。 但真正比起来的时候,才知道有多棘手。 原本平衡的战局,被她给生生打破。 正当哀鬼动手之时,洛璃终于从蛛网离开,紫鬼蝶消融蛛网的速度过慢,是宗昙利用了鬼火! 但这一波鬼火,可完全没有半点柔和。 高度凝聚的火焰,犹如烟花一般炸开,哀鬼退后了好几步,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仍抵不过上方蔓延着的鬼火。 哀鬼:“江听云,你不会放水吧!” 江听云:“现在这种局面,容得了我放水吗?” 哀鬼被怼得哑口无言,疼痛快要让他晕厥过去,却还在苦苦支撑着。 做完这一切的宗昙回过头,深深凝望着洛璃,像是在辨认着什么。 宗昙:“你掌控不了这具身体多久。” 洛璃:“……” 宗昙眯起眼:“别动其他歪脑筋。” 能和半鬼王契合的身体极其少见,洛璃和殷长夏并不契合,而是通过了怨狐眼的手段,才造成了这种特殊的从属关系。 宗昙却不一样,他和殷长夏极度契合。 他只要想要,随时都能去争,去抢。 “倘若你敢打这具身体的主意,我不介意和你开战。” 洛璃:“……” 她没有说话,摆脱了蛛网的束缚,落地后便要乘胜追击。 [先杀哀鬼。] [我要他死。] 殷长夏的声音,借由凶宅响起来。 像是第三人视角,高高的注视着众人。 洛璃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将凛冽的攻势对准了哀鬼。 她和所有凶棺里的鬼物都不一样,‘动起来’对她的诱惑力太强了。哪怕是之前被夏家供奉的时候,也没有一人能承担得起她的行动。 原本只是起于一场交易,洛璃的眼瞳里却迸发出痴迷和着魔。 “哈……” 哀鬼在这期间,一直很想摧毁那具白骨,但总是无法突破紫鬼蝶的防御。 “如果不是被殷长夏消耗了过多力量,我就能扛下这一击……” 哀鬼眼白里满是红血丝,想要尽快补充新的力量,只要吃下李蛹载物里的那些冤魂,他就能再次回到半鬼王的实力。 然而整个游戏内核,已经被殷长夏的载物所占领。 他放出冤魂,无异于帮殷长夏收集魂珠。 哀鬼只得忍了下去,放弃了摧毁白骨的打算。 他朝后退了好几步,脚踩在紫鬼蝶的尸骸上,他的裤脚也染上了紫色,眼瞳死死的看向前方。 洛璃已经过来了。 危险! 紫鬼蝶暴动,倾巢之势向着前方奔去。 殷长夏的手腕受伤,血珠代替了魂珠,不断从伤口处钻出,如星辰般挂在身体四周。 游戏内核里一颗魂珠也没有了,洛璃正是靠着这些血珠,才能够动起来。 哀鬼脸部神经完全僵硬:“洛璃是个巨大消耗源,你有多少血能供养得了她?” 他说这话的时候,近乎是咆哮。 然而这种阶段的蛊惑,已经完全不起作用。 殷长夏要杀了他的决心极大! 洛璃和哀鬼已经彻底对上了。 受伤的手腕一用力,泄出了更多的鲜血,就连肩膀上也是如此。 洛璃分明那还是在使用殷长夏的身体,但攻击模式完全不同,她好似不屑做出任何的思考,只是以武力在击溃哀鬼。 在绝对的武力下,哀鬼哪里能耍什么花招? 他被四方的紫鬼蝶所绑,四肢被拉扯着,缓慢的举到了上空。 糟糕! 头顶只剩下1了,只要再给出一击,李蛹这具身体受到的伤害,会全都反噬回来。 哪怕不死,也是重伤。 哀鬼拼尽力气挣扎,却发现心脏的蝶蛹进一步的蝶化。 它见到的真正的主人,便朝前方冲击着,想要回归洛璃的怀抱。 哀鬼呲目欲裂:“不……!” 虽然李蛹把身体给他了,但这家伙留了一手,现在两人紧紧绑在了一起。李蛹若是要死,哀鬼也会跟着出事。 哀鬼再次感到了害怕二字。 每过去一秒,他的内心便多出一丝煎熬。 哪怕洛璃只是站立在柱子下方,没有接下来的反应,哀鬼依旧陷入了深深的恐惧当中。 哀鬼只渴求着,那具身体的血珠无法供应洛璃的行动,否则心脏的事不解决,他和洛璃的关系就像是从属。 再加上洛璃听从着殷长夏的指令,从属的从属,他岂非卑微到如地上的蚂蚁一样了!? 时瑶紧张的看着洛璃:“别再等了,夏哥撑不住的,求求你快一点。” 洛璃果断出手,打算先毁掉李蛹身体。 而此刻殷长夏的声音,再度借由凶宅传出—— [别这么快杀了他。] [把他的魂体,从李蛹的身体里拉出来。] [不要给予身体最后一击,一点点去折磨他,让他明白什么叫做束手无策的恐惧。] 时瑶诧异的看向了座椅上的白骨,他犹如不会动的人偶,头骨披着紫鬼蝶形成的披纱,脚底踩在无数的紫鬼蝶尸骸上。 这样的他让人无法挪开眼,仿佛世界都要臣服于他的脚下。 时瑶一时间的失神,很快又回过神来。 竟然是殷长夏主动在要求? 想起蝉人的事,时瑶也沉默了下来,明白了殷长夏恨意的来源。 这样激怒夏哥的人,哀鬼可是第一个。 哀鬼眼睛通红,咬牙切齿的喊出:“殷!长!夏!” 他竟然把折磨,说得这样轻描淡写。 哀鬼不甘受到束缚,但四肢都被紫鬼蝶吊在空中,像是被麻痹了一样,根本无法动弹。 难道是……? 洛璃就跟新生孩童似的,所有的攻击模式都是学别人。 江听云方才那一招,反倒给了洛璃教学。 但他和洛璃可不一样,洛璃能从这招逃脱,他却不行。 就连想舍弃这具身体,也难以做到了。 这具身体的心脏早就被江听云动了手脚,说是帮他压制蝶蛹,实则是多了一重牵制,斩断他所有的退路,让他只能拼尽全力去迎战。 洛璃微微抬头,紫鬼蝶按照她的意志,将哀鬼拖拽至地上。 洛璃举起了拳头,根本不是对准了身体,而是对准哀鬼伤痕累累的魂体,一拳揍了下去。 她使用的可是殷长夏的身体! 右手鬼骨发挥出了百分之百的效用,将高台也震动起来,在锤击的过程当中,直接垂得地面下凹,尸骸也跟着颤动飞舞。 而洛璃始终面无表情,像是一具冰冷的机器。 这一击还不算完,洛璃在众多紫鬼蝶尸骸里直起腰,看向了座椅上的殷长夏,第一句便是:“饿。” 时瑶:“……” 唐启泽:“……” 你干脆喊爸爸吧! 又不是嗷嗷待哺的幼儿,张口闭口就喊饿。 于是那些血珠,更多的涌入到了洛璃的尸骨当中,令她的动作变得更加灵敏。 殷长夏毫不吝啬,为洛璃补充能源,只想欣赏这一场的屠杀。 洛璃在使用殷长夏身体的时候,便能做出更多的表情。 她回到世间的第一个表情…… 便是兴奋。 时瑶:“……” 她果然无法理解这些半鬼王的想法。 时瑶这才明白,原来掌控进程的并非洛璃,而是被困在白骨身体里的殷长夏。 殷长夏刚才只给了几滴,便是在试探洛璃。 毕竟在宗昙和江听云的嘴里,第五口凶棺都是危险的。 但洛璃并非像失控的宗昙一样,就算动作表情不太灵活,反倒有一套自己的思维。虽然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却跟着殷长夏的指示在走。 那些血珠便如奖励一般,流入洛璃自己的尸骸时,她表情里露出了餍/足。 做着这样恐怖攻击的洛璃,在这方面的天真,跟小孩子无异。 这哪里是萌? 这是惊悚! 时瑶全身发凉的观察着,依旧无法完全确定对方是敌是友。 有奶就是娘啊,倘若江听云和哀鬼那边,能够给予洛璃想要的,她也会按照对方的想法去行动。 时瑶又瞧见了那些血珠…… 但问题是,现在能喂的人,就只有殷长夏啊。 哀鬼的魂体快要消散,实力也在极速退化着,就连成为武器的镰刀也退化成为了手臂。 他在通过自食的方式恢复鬼力。 然而这根本没有太多作用,因为停顿下来的洛璃,继续再用鬼骨,打在了他的身体上。 哀鬼痛苦的大喊:“啊啊啊——!” 生前没体会过的痛苦,如今全都体会到了。 骨头粉碎,重锤相击。 这便是殷长夏给他的报复。 哀鬼所占据的那块儿地面,原本就已经因为暴力击打而凹陷下去,此刻更是生出裂纹。也不知道被洛璃打到了哪里,竟然破开了一个黑洞。 高台 哀鬼的身体摔落了进去,像是被高台吸入到了里面。 原来真正让游戏内核运转的,便是高台里面的东西。他们只来到了游戏内核的‘表’,没有触及到游戏内核的‘里’。 洛璃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打算离开这个即将坍塌的地方。 然而哀鬼却没有想放过她,在落下去的时候,还拽住了洛璃的脚踝:“别想跑……” 他此刻分外狼狈,牙齿也被打落,五官更是不成型。 这样的哀鬼,宛如地狱而来的恶鬼。 洛璃被拉拽了进去,上方被锤击出来的洞口,竟然有自主意识一样,自动合拢了。 “ 游戏内核中的几人,表情一度错愕不已。 等了好几秒,都不见洛璃从里面出来,他们只得更加专心致志的依靠自己牵制战局。 [距离能选出正确路线的时间,还剩最后五分钟。] 不能再等了! 时瑶不再将目光放到那边,而是用人骨红纸伞锁住蔺明繁的攻击,务必要从蔺明繁的口中逼问出第九位A级玩家的细节。 时瑶:“唐哥,你撑得住吗?” 唐启泽喘着粗气:“当然。” 殷长夏之前一挑二都撑得住,他们现在可是二挑一。 自从被关入人骨红纸伞后,蔺明繁就失去了动静。 就算被他头锤了一下,也不至于伤成这样,到底怎么一回事? 唐启泽思索之间,蔺明繁已经从地上起身。 蔺明繁朝上方看去:“游戏内核撑不住了吧。” 唐启泽:“?” 突然间说起这事做什么? 蔺明繁:“如果在游戏内核里还分不出胜负,降临的载物根本无法收回。倘若游戏内核破裂,凶宅便会出现在往生列车上。” 唐启泽微怔,表情也渐渐变得严肃:“但往生列车的空间,并没有这么大,装不下这个凶宅。” 蔺明繁:“所以……殷长夏是抱着毁掉载物的决心,也要赢下本场游戏。” 为此,殷长夏连凶宅都能舍弃。 这件事情给了唐启泽极大的震撼。 他一直以来都想要载物,没想过自己会愿意‘舍弃’。哪怕是听到郑玄海说,李玖在游戏里舍弃了载物,换来了众人生存的时间,唐启泽都只是表现出惊叹。 直到如今,他亲自经历了这个阶段。 唐启泽眼神微闪,终于明白自己差在了哪里。 他回望着混战的高台,每个人的表情都映入了眼帘,宛如电影的慢镜头,在他脑海里被放缓。 所有人都在行动。 宗昙在对付江听云,殷长夏尝试着控制怨狐眼,时瑶在艰难辅助。 而他…… 必须从蔺明繁的嘴里,逼问出真相! 唐启泽的脑海彻底冷静了。 他不奢求太多,也不能太过贪婪,只求自己能办到这一件事。 蔺明繁将插在自己周围的血针,一一消除了干净,终于腾出了一条道路。 唐启泽和时瑶倒是聪明,没有对他下狠手,一开始便打算困住他。 这样的谨慎,反倒给他们争取了时间。 蔺明繁:“如果他不是第九,而是第八位A级玩家,我甚至愿意为他奉上这场胜利。但可惜的是,世界上没有如果。” 唐启泽:“第九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蔺明繁再次以沉默应对。 他已经清空了血针,再这样下去,双方之间又会打起来的。 唐启泽完全沉稳下来,用手擦去唇间血痕:“不如我们打一个赌?倘若我赢了,你就把知道的告诉我。” 蔺明繁:“我没兴趣。” 唐启泽:“你会有兴趣,你不想知道裴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蔺明繁:“……” 这句话无疑是戳到了蔺明繁的痛点。 他开始重新审视起唐启泽,不是以强者对弱者的视角,而是以对手的视角。 唐启泽:“怎么样?” 蔺明繁:“好,哪怕你能伤到我半分,我就告诉你。不过接下来,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了。” 他周身的气息开始变化,表情也变得锐利。 事态恶化,在这一战了! 蔺明繁再度举起了枪,在刚才的对话之中,已经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唐启泽,时瑶,你们还要跟殷长夏站在一起,我下一枪,将不会留情。” 哪怕是次数类载物,不能过多使用,蔺明繁也重新掏出了一把武器,将子弹装了进去。 枪体再度变化,上方悬空挂上了血红而狰狞的字体。 “三十秒倒计时!” 说完这句话过后,蔺明繁便率先发动了攻击。 唐启泽和时瑶对视一眼,明白了双方的意思。还好头顶的数字唐启泽之前并未浪费,哪怕是忍受剧烈疼痛,也要成功靠近蔺明繁。 要赢! 那两个字重重砸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第五站停靠前,仅仅只被奖励了十分钟,让他们选出正确路线。而如今仅剩下最后五分钟,他们必须要联手,制服蔺明繁。 两人配合行动,由于时瑶使出了时家那招后,体力便大失,只能利用人骨红纸伞,去给唐启泽打掩护。 人骨红纸伞被分裂数把,或是漂浮,或是立在地上,将高台的空间分割,形成了复杂曲折的道路。 “想临时搭建一个地形?” 远程战厉害的蔺明繁,本就需要开阔的视野,这下子甚至无法确认他们的位置所在。 一道影子出现在红伞后方,蔺明繁朝前开了一枪。 然而炸开的纸伞里,根本不见人影,反倒是人骨红纸伞中的鬼魂,嬉笑着在空中飘荡着。 被蔺明繁识破以后,她们便不再躲在红纸伞后方,正面张着尖锐裂口,向蔺明繁袭击。 碰—— 蔺明繁开出一枪,在半空中竟然由一颗大的子弹,分裂出细小子弹,完全朝着外围散开,继而击退了那些鬼魂。 蔺明繁眸色微冷,观察着四周:“虽然那些厉鬼都说你们是累赘,但我却不这样认为。” 樊野的招式,被时瑶短时间的学会了。 也许连A级玩家的时钧,都不具备这样的天赋。 “你们是个合格的队友。” 蔺明繁再度开了枪,发现又一次打了空。 难道不对? 只要伤到真正的人骨红纸伞,这里便会不攻自破,到底在什么地方? 这一秒的犹豫,让唐启泽抓到了空隙。 唐启泽从红伞形成的墙里钻出,手中匕首朝前一划。 蔺明繁很快反应过来,用枪挡住了那东西。 然而他的枪里寄居着子弹,这是蔺明繁的载物,枪本身算作是灵异物品了。 唐启泽的武器会对灵异类物品起作用,便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敢冲过来的。 这一战堪称精彩! 蔺明繁发现唐启泽头顶的数字,已经从6变成了1。他终于明白过来,刚才是他打中了,但唐启泽没吭一声。 这样的忍耐力,才让他接近了自己。 唐启泽:“时瑶,趁现在!” 蔺明繁朝上开了枪,却落入了他们所设下的陷阱。一条像是蛇的绳索,从真正的那把人骨红纸伞中飞出,爬上了蔺明繁的双手,将他的手死死的绑住。 唐启泽抬头抓到了真正那把人骨红纸伞,战斗便在这一瞬间结束。 蔺明繁被困住,再也无法对前方的殷长夏动手。 蔺明繁:“没想到真正的载物,就在我的正上方。” 唐启泽:“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蔺明繁,是我们赢了。” 蔺明繁:“……” 唐启泽十分不满:“殷长夏没有拿走你的掌控权,你反倒想对他先动手?那个时候真该对你更狠一点!” 蔺明繁瞥开了头,不想和他做过多辩解。 面上淡然的蔺明繁,手指却捏得泛白。 唐启泽:“你现在倒是不想说了?好啊,那我就先告诉你裴铮的身体在哪儿。就在这个高台之下,被江听云的蛛网掩埋,你睁大眼睛看清楚!” 蔺明繁目光深邃,嗓音发哑的问:“你赢了,却先把这件事告诉我?” 唐启泽:“因为裴铮被拿走了一缕魂,不打败江听云,他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醒不过来? 巨大的冲击力,撞击着蔺明繁的内心,令他呼吸节奏也乱了几拍。 全身的血液好似在逆流,令他身体的温度也被抽干净。 家园的玩家,还是裴铮? 照夜队长的职责,还是憧憬的人? 这两个极难的选择,摆在了他的面前。 唐启泽:“你对殷长夏动手,是因为倒计时对不对?” 蔺明繁:“……你知道?” 唐启泽:“姜允对我说了一些。” 他耐着性子,提醒自己要小心诱导。 唐启泽做这些事并不娴熟,生怕自己出了纰漏。 先丢出裴铮这个炸/弹,引得蔺明繁方寸大乱。 再在这个时机,丢出一部分第九位A级玩家的信息,暗示他已经知道了许多事情。 这种时候,大部分人,都会接下话题。 唐启泽心脏咚咚直跳,强忍着发虚的感受:“第九位A级玩家诞生,会让家园发生变故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不是在反对殷长夏,而是在反对薄临锋吧!” 蔺明繁:“……” 看他这个样子,唐启泽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空手套白狼,也太刺激了。 但不得不做! 唐启泽板着一张脸:“曹登不是把通讯道具托付给你和时瑶了吗?他让你把这东西交给殷长夏,一定是薄临锋有话要对殷长夏说。有什么事情,你问清楚了之后,再做帮凶也不迟!” 蔺明繁:“……薄临锋不会理会别人的。” 愿意接话的瞬间,就表明蔺明繁输了。 唐启泽大喊道:“那就让殷长夏替你问!” 这句话直直的撞入了蔺明繁的心头,振聋发聩,令他彻底失去了声音。 他难道真的……错了吗? 他至今都想不通,为什么殷长夏不趁着他觉醒之前,抢走他的掌控权。 就是这一点的疑惑,令他选择明打暗保,并未对唐启泽和时瑶动狠手。 蔺明繁表情充满苦涩:“如果殷长夏拿走我的掌控权就好了……” 这样的话,即使是拼着会被拖入十区深渊,他也会强烈的反抗,战局便一定会如江听云所预料的那样,他们会占据上风。 因为没有拿走他的掌控权,反倒让他无法拼尽全力。 不是败给理性,而是败给留情。 可真是天大讽刺。 某个清晰的认知,渐渐浮现于蔺明繁的脑海。 ——殷长夏不是家园那些人,会把他人当成家畜。哪怕是对于被掌控者而言,他都是独一无二的。 也是在这种队伍气氛之下,作为‘弱者’的唐启泽的一击,才让蔺明繁认可了他,甚至愿意同他对话。 蔺明繁终于开始道出:“你们没去过深渊十区?” 唐启泽摇头:“远远看过一眼。” 蔺明繁:“薄临锋收集十位A级玩家的夙愿,便是因为到第九的时候,倒计时就会开启。而家园的全貌,将会被展露出来。” 唐启泽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前方便是深渊。 他的心跳渐快,有种触碰到真相的感觉。 唐启泽:“家园全貌?” 蔺明繁:“……十区的状况,会向整个家园扩大,家园将会变成最大的游戏。” 唐启泽瞪直了眼,和时瑶一样处于极度震惊当中。 家园变成游戏?! 每一个字他都知道意思,但连在一起他反倒不懂了。 唐启泽:“那玩家的庇护所呢?” 蔺明繁绝望的说:“从来都没有什么庇护所。” 唐启泽陷入了混乱,犹如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来。 没有庇护所? 家园才是最大的游戏? 唐启泽和时瑶面面相觑,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不行! 对话得继续下去! 唐启泽嗓子发干,强行理着自己过乱的思绪:“但这跟第九位A级玩家有什么关系?为什么第九是个门槛儿?到第九位A级玩家,家园就会崩坏?” 蔺明繁低声嘲讽:“谁知道呢?也许是家园无法承载那么多A级玩家,终于走向了崩坏。” 唐启泽:“……” 一时间有许多的疑问涌入了脑海。 蔺明繁所知,一定不是全貌。 哪怕是薄临锋想毁掉家园,也不该是聚集十位A级玩家,他多贪一个做什么? 冷眼看着这一切的殷长夏,也听到了这番话。 他和洛璃以特殊形势交换,待在这具白骨身体当中,反倒让殷长夏成为了第三方。 殷长夏能够安静的观察着这一切,思维清晰了起来。 一切的答案在薄临锋的身上! “事情诸多疑点,你也太武断了。” 唐启泽一脸不解,“家园为什么会变成游戏?薄临锋为什么要聚集十位A级玩家?这些不该深入探查吗?” 蔺明繁再度生出了动摇,他也想这么做,但没有这个时间给他查了。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正当此时,洛璃突然间从那个裂缝的洞口出现,她拽起了哀鬼,将他扔到了高台上面。 哀鬼奄奄一息的躺在了地上,魂体已经残破不堪,暂时失去了意识。 唐启泽:“……” 时瑶:“……” 都有点同情哀鬼了。 哀鬼就像是被一寸寸的碾碎了骨头,受到了什么非人的折磨。 而反观造成这一切的洛璃,眼底还有意犹未尽的快/感。 而一直被困在 他灰头土脸,裸/露的肌肤上,多处都是受伤的痕迹。 “郑玄海!?” 唐启泽不由咋舌,想起郑玄海为查往生列车火灾的事,一直没有露面,原来是因为他一直被困在高台之下。 若不是洛璃那几击,恐怕所有人都不知情。 郑玄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没时间了,我等会儿再跟你们解释,站台图呢?我知道正确的行驶路线图了!” 唐启泽:“在殷长夏……” 他把目光放在了洛璃身上。 毕竟现在使用身体的人是洛璃,都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这个词汇。 这个打手,未免也太好使了一点。 唯一的缺点,恐怕就是耗能了。 郑玄海头疼扶额,他在这样,还要再残破一遍。 洛璃像是无法判断对方受伤多少,只知一味满足自己,才让哀鬼受伤的部位也被打了一遍又一遍,到现在简直能称得上遍体鳞伤。 唐启泽鼓足勇气:“站、站台图……” 洛璃歪头,像是没听明白。 唐启泽:“……” 为什么用殷长夏的身体这么做,他还觉得有点萌! 唐启泽连忙摇了摇头,提醒自己,要看清她天真之下的暴君内核。 郑玄海轻声询问:“还剩多久?” 唐启泽:“三分半的样子。” 再不找出正确行驶路线,这场游戏双方都会被判定为输。 郑玄海戒备的看向洛璃,思索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了沟通:“我们现在很需要殷长夏,请你把身体还回去。” 洛璃眼中的天真消失,眼瞳里透着丝丝冷意。 光是这样的动作,便有极强的压迫感。 郑玄海的掌控权在殷长夏那里,所收到的威压更甚。 郑玄海硬着心肠:“他为了让你动起来,损失了很多血液。再这样下去,他会失血过多而死。倘若你以后还想动起来,就请好好珍惜他。” 洛璃:“……” 她在笼子里困了千年,自然想要放肆一把。 洛璃微垂着眼瞳,缓步走到了殷长夏的身边,发现倘若不是殷长夏主动想给,她根本无法吸收到血珠,强制也没有办法。 是鬼种? 洛璃看向殷长夏:“……好想要。” 这可是殷长夏自己的身体,原来他还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众人听着无不脸红,仿佛周围的空气都上升了温度。 正在对战中的宗昙丢下几缕鬼火,冷眼扫了过去:“我不是提醒过你,别乱碰别人的人。” 洛璃:“……” 江听云:“对战途中,你还有时间宣告所有权?” 宗昙全然不理,再度以鬼火困住江听云,以命令的口吻说道:“身体还给他。” 洛璃感受到了压迫感,毕竟这是即将要诞生的鬼王,所有鬼物都会有天然臣服。 她倒是想抢,但哪怕是献出鬼种,殷长夏也不一定接受。 洛璃便走到了自己的身体面前,倒在地上的同时,身体再度交换。 殷长夏重新掌控了身体,止住了手腕的血液,将怀中的站台图丢给郑玄海:“接着!快破解!” 郑玄海一定从地底带了新的情报。 那些信息,能帮助他们找出正确的行驶路线图。 殷长夏抬头看向了宗昙,两人视线相撞仅有一眼,宗昙和江听云再度打了起来。 比刚才还要激烈。 殷长夏扫视着众人:“你们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众人:“……” 他们全都尴尬挪过头,哪敢告诉殷长夏实情。 殷长夏一步步走到了哀鬼的面前,拽起那具身体:“这就是你对今棠动手的代价。” 他方才命令洛璃,最后一击,要由他亲自动手。 哀鬼的眼里已经失去了锐气,在高台 他如今的实力,还能赶上鬼将级别吗? 殷长夏老早就能杀了他,偏生这样折磨他,哀鬼心里纵然再恨,也没有力气反击了。 哀鬼看向了高台底下,裴铮和姜允的身体已经被蜘蛛网给裹了起来。 哀鬼紧咬牙关,猛地仰头倒退,身体朝下坠落,想要以裴铮的身体做要挟。 哪怕冒着得罪江听云的风险,他也想要活下来。 然而他的下落速度太快,只看到其中一个被白茧裹住的身体,却不知道是不是裴铮。 他疯狂的剥离着那东西,只求能找到裴铮的身体。 快些,快些! 殷长夏并未追来,站在高处看着他,静静的欣赏着他的表演。 “你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折磨别人的吧?” “现在被人折磨的滋味,如何?” 哀鬼浑身僵硬,剥离白茧的速度变得更快。 就算另一个白茧找不到,二选一,他的运气不会这么差! 只要找到裴铮,他就为自己博出了一线生机。 哀鬼终于剥夺出来,原以为是裴铮,哪知道剥离一半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竟然是姜允!? 哀鬼:“不可能!” 殷长夏:“只要在凶宅里,我的运气就是绝对的。我赢,自然你输。” 直到心脏处的紫鬼蝶撞击时,哀鬼才发现它已经破茧而生了。紫鬼蝶的幼蝶张开了翅膀,想要回归大部队的怀抱。 哀鬼愤愤的看向了殷长夏,从未想过自己有这样悲惨的时候。 “呜……”哀鬼的喉咙深处,发出了绝望的声音,已经失去所有力气,再也无法动弹了。 此刻姜允苏醒了过来,眼瞳没有丝毫神采。 哀鬼仍不肯放弃:“姜允……去,去找裴铮的身体,挟持他!” 姜允没有动弹,他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哀鬼这才想起来,姜允此刻已经是污染物了。 他原本的战力根本不足一谈,但变成了污染物,兴许能够挣扎一下。 哀鬼:“我命令你……” 下一秒,姜允便将异变的手指,刺入了哀鬼的身体当中。 “我的队长,永远是李蛹一个人。” 哀鬼站起身,朝后跌了好几步,感受到身上的疼痛。 姜允刺的是他,而非李蛹的身体。 哀鬼神色恍惚,抬头望向高台时,瞧见殷长夏若有若无的恶劣笑容。 “你没杀他的理由,是……” 殷长夏:“连他都能骑到你的头上,滋味如何?” 哀鬼呲目欲裂,身心都受到折磨。 当初受他折磨,要拼着失去一条手臂,才能逃生的殷长夏,已经彻底成长了起来。 现在的他,高不可攀。 在生出过多贪婪,想要殷长夏血肉的时候,他就已经败北。 哀鬼悔恨不已,渐渐要死在自己的悔恨当中。 前方不远处的姜允完全被剥离出了白茧,原本被冻住的时间,再次开始朝前进行。 他倒在了地上,鲜血再度从身体里涌出。 上一次是为了救李蛹,才被殷长夏所刺中;这一次却是哀鬼,亲手将他最后的生机斩断。 姜允已经意识模糊,却在临死前的这一刻,找回了自己的人性。 他看到了自己异变的手指。 “我……不想变成污染物。” 姜允不仅没有求生,反倒朝着自己刺去,最快程度的了解了自己的性命。 他深深看着哀鬼,失去了最后的生机。 “队长……” “我……我不怪你。” 鲜血无法扼制的从他的口腔里溢出,令他的口齿也变得不清晰,喉咙里全都溢满了血液。 内脏坏掉了吧。 疼痛却并不那么明显,或许这是成为污染物所带来的吧。 “别再依靠,哀鬼的力量了。” “队长……只有你把自己当成,A级玩家的时候,你才是A级玩家。最不认同这件事的人,是你自己啊。” “求求你,清醒过来吧。” 姜允的声音越来越小,快要彻底死去。 李蛹已经丑态百出了,姜允竟然还要效忠他。纵然这中间,姜允曾经怨过李蛹,也无法理解李蛹的做法,但还是遵从了他的命令,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李蛹:“……” 哀鬼:“这又有什么用?力量才是……” 话尚未说完,李蛹突然间占据了这具身体。 哀鬼发现,他以自食去换的鬼力,竟然在被李蛹的身体所吸收。哀鬼活生生被他吸成了人干,哀面重重的坠落在了地上。 “不——!!!” 贪婪换来了死亡。 这就是他的下场。 殷长夏已经等待这一刻很久了,蝉人事件的主导,想必不是哀鬼,而是李蛹。 死去的姜允开始挺尸,渐渐又恢复了行动。 成为重度污染物,便会成为这个模样。 “嘻嘻嘻,队长……我做到了。” 姜允伸出了双手,掐住了李蛹的脖颈,“你不能占据队长的身体,你会害了队长的。” 李蛹眼露怜悯,突然间刀光闪过,姜允便人头分离。 头颅跌在了地上,他还保持着那嬉笑的表情,最终缓缓的闭上了眼。 他没死在和殷长夏之间的对战上,反倒死在了自己憧憬之人的手里。但这对于姜允而言,反倒是一种解脱。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表情一时间复杂万分。 到死都还护着李蛹。 而主导这一切的李蛹,又是什么想法呢? 李蛹仅是弯下腰,捧起地上的紫鬼蝶尸骸,洒在了姜允的身上,便当做事一捧黄土了。 “真是傻子。” “为他人牺牲,是最蠢的做法。” “我以前不是常常教你们这件事?” 直到如今,李蛹才稍微明白了一点,纪今棠的死给殷长夏带来了什么感情。 李蛹望向了上方,眼瞳直视着殷长夏:“你还真是傲慢,我头顶山的数字只剩下了1,你竟然迟迟不动手,给我最后一击。” 殷长夏:“给你最后一击,又怎么能折磨你?” 李蛹笑出了声,表情却是狰狞可怖的。 李蛹将手指放到了自己的胸口处:“终于破茧了,但有哀鬼的鬼力,你飞不出去,还是要为我充当心脏。” 这下子,他才解决了后顾之忧。 殷长夏冷声说:“你把身体交给哀鬼的时候,还真是两方不亏。” 得到新的身体,李蛹便能新生。 但没得到新的身体,李蛹也能乘着哀鬼虚弱,而获得他的鬼力。 双赢。 无论怎么选,李蛹都不会吃亏。 李蛹眯起眼,用粗嘎的声音说道:“这种事情,当然要算计仔细。” 只可惜啊,没能拿回怨狐眼。 李蛹的心头沉到了谷底,并不像表面那么轻松。 自从报名场游戏,被考核官暗算后,他便一直依靠蝶蛹存活。 恐惧。 因为恐惧而强大; 因为恐惧而不得不向前; 因为恐惧…… 他想要不死。 李蛹:“这就是我在第一场游戏里受过的伤,我一直没给人展示过,殷长夏,你是第一个!” 他的神色疯癫,声音苍老难听,哀鬼的剩余能量,彻底推了他一把,反倒让那具身体在渐渐恢复生机。 殷长夏低下了头,不知表情。 只不过他后方火光炸现,仿佛是绽放的烟火,极其短暂,又无比灿烂。 到头来,什么才是自我? 如此疯狂追求的,最终毫无所获,反而被自己的期望反噬。 李蛹高高仰望着他,两人的位置比起之前,已经来了个天翻地覆的大转变。 A级玩家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他必须得赢! 李蛹朝上方不远处的江听云,正朝着他迅速奔来。 但他来得晚了,哀鬼已经死了。 李蛹丢出一样东西:“接着!” 江听云回过头,才发现一个缩小的坛子,撞入到了他的手心里。 是李蛹的载物? 江听云目光闪烁,便将那东西给吞了进去,将鬼蛊坛子困在了他的鬼核当中。 冤魂向四周四散开来,为江听云提供了源源不绝的力量。 四周掀起了狂风,一直以来都在被宗昙压制的江听云,头一回占据了上风。 “哈哈哈哈!” 李蛹狂笑了起来,“毁掉站台图,大家全都不要赢!” 他被绞丝拽着丢上了高台,再度和殷长夏打了起来。 李蛹的手指已经幻化为鬼爪,一边咄咄逼人,一边靠近着郑玄海。 缩短距离,就能毁掉站台图。 李蛹:“殷长夏,你们也遇到过吧?原以为进入小屋就能平安,却突然而来的袭击。你们的诅咒形状是蜈蚣,我那场的诅咒形状是蛹!” 他每日每夜都在和这东西进行抗衡。 他一闭上眼,就会重回第一场游戏,经历那场游戏给他带来的痛苦。 重复、恐惧。 重复、恐惧。 唐启泽表情凝重,俨然想起了当时在报名场所遇到的事情。 倘若不是被殷长夏化解,他们也会变成这样? 但洛璃的蝶蛹,为什么会出现在李蛹的身上? 唐启泽再想要去帮忙,发现自己已经和时瑶一样,再没有了任何的力气。 唐启泽捏紧了拳头,只好就此作罢。 看着两人的对战,时瑶说出了一个惊人的事实:“游戏千年前就存在,洛璃在千年前就是玩家。” 唐启泽表情错愕:“你怎么知道?” 时瑶:“时钧在把载物交给我之前告诉我的,他被樊野短暂的鬼上身,看到了樊野的相关记忆,里面有包括洛璃。” 唐启泽面露诧异,此时此刻无比想要知晓真相。 洛璃和樊野。 十位A级玩家和薄临锋。 疑点全都集中在这两者上面了。 殷长夏捏紧了鬼骨,已经初步明白了紫鬼蝶的用法。那些紫鬼蝶附着在他的身上,看似柔弱如纸张般的东西,组合起来却异常锋利。 双方不断交战,互不相让。 李蛹:“我直到现在都没能走出报名场游戏,我都已经是A级玩家了,为什么?我还要爬到什么时候?是必须要到薄临锋的实力,它们才会放过我吗?我不能被选成下一个家园。” 不能被选成下一个家园? 诅咒的真相是什么? 难道每个玩家第一场游戏,都会遭遇那些拟物的诅咒? 殷长夏无法深想,只能把这句话当成李蛹的胡言乱语。 他像是处于洪流之中,被前方冲击而来的浪花拍打着。 殷长夏:“我没兴趣去理解你的一切。” 李蛹的表情忽的僵住了。 他没再说话,安静了下来。 殷长夏:“看到我的右手变成鬼骨,你就下意识的觉得我和你是同一处境。说什么对手,你如此执着我的理由,还不是因为这个!” 李蛹:“不……” 殷长夏:“你半人半鬼的活着,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永远也不会成为你的理解者。” 李蛹的表情扭曲,负面情绪冲破了头脑,身上的黑雾更深,吞没着周围的世界。 游戏内核承受不住,裂缝正朝外扩大。 这一击,两人都没有闪躲。 并非简单的对战,而是观念与观念之间的碰撞。 殷长夏不仅想为纪今棠报仇,还想亲手赢下对赌协议,以这一击宣告胜利。 右手鬼骨出击后,便被李蛹躲避。殷长夏也闪开了他的那一击,在无数躲避与攻击后,殷长夏捏紧了左手拳头,轻轻朝前一扫。 只一个破皮。 李蛹头顶的数字由1转0。 结束了。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之前十次所受到的攻击,如今全数返还在李蛹的身上,他的身体关节扭曲,发出痛苦的嚎叫声:“啊啊啊——!” 李蛹彻底倒在了地上,鲜血流淌了出来,已然是重伤。 殷长夏冷眼看着他:“十次机会,大半被哀鬼消耗,倘若你一开始靠的是自己,也不至于输成这样惨。” 李蛹说不出话来,感受到身体里慢慢失去的温度。 一直观战的时瑶跌坐在地上:“终于结束了。” 说出这话后,她的眼眶中,竟有了泪花。 只要猜到正确的行驶路线图,她们便能够回到家园。 殷长夏:“不,还有一个……” 重头戏这才登场。 宗昙和江听云不知打了多少个回合,五百年的恩怨,现今终于要解决。 殷长夏本想先杀了李蛹,再过去帮宗昙。 哪知道游戏内核动荡得更加厉害,高台也开始坍塌,让人难以站稳。 蔺明繁厉声喊道:“殷长夏,你考虑清楚。” 殷长夏:“……” 蔺明繁:“别成为A级玩家,这对你没任何好处。” 他并不想成为殷长夏的阻碍,想以这个方式和殷长夏谈判。 与此同时,时瑶所带来的通讯道具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别阻止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往那边集中了过去,从通讯道具里,听到的竟然不是薄临锋的声音,而是唐书桐的声音。 怎么回事? 然而唐书桐接下来的话,打破了他们的幻想,将他们拉入万米深海之中。 “第九位A级玩家诞生了,是符万清!” “家园乱了!” “殷长夏不会成为引发灾祸的第九位A级玩家,而是救下十区的第十位A级玩家,我看谁敢阻挠他!” 话音刚落,无数声音从通讯道具里传出—— [A级玩家唐书桐,同意推荐。] [A级玩家黎靖,同意推荐。] [A级玩家薄临锋,同意推荐。] [A级玩家时钧,同意推荐。] [A级玩家熊天意,同意推荐。] …… [超半数A级玩家同意推荐,玩家殷长夏若赢下本场游戏,完成考核官任务,将直接从B级玩家,升为A级玩家。] [倒计时:00:21:48。] 这亦是鬼王诞生的时间。 他将在鬼王诞生的那一刻,成为A级玩家! 第152章 第二十三章(修) 第二十三章 这么多a级玩家, 都选择了推荐? 众人无不惊愕,还未从这番话里醒过神来。 哪怕游戏内核消息闭塞,这话却是从通讯道具里传出来的, 推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蔺明繁表情僵硬,哪里能想到, 自己一开始就选错了对象。 一步之差,让殷长夏从灾厄的第九, 变为拯救的第十。 “救下十区是什么意思!?”蔺明繁语气里夹杂了一丝急迫,失去了常日的高冷稳重。 唐书桐:“薄临锋是这样告诉我的, 至于信与不信,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但家园其他玩家,都对这话深信不疑。” 蔺明繁:“……” 薄临锋发什么神经, 他想要把殷长夏推上救世主的位置吗? 唐启泽急急忙忙说:“家园玩家对这件事深信不疑, 那观看直播的玩家们……” 唐书桐接过了他的话:“他们都在等殷长夏返回家园,尤其是曾被救过的九区玩家,全都在翘首以盼。” 众人:“……” 这样的期待, 可真够沉重。 对殷长夏的狂热不止会存在于九区, 还在不断的扩大。 正当众人沉溺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时, 突然被时瑶的声音给惊醒。 “你们看,游戏内核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连忙抬头朝上方看去,发现整个天空都被侵蚀, 无数张蛛网已经将将游戏内核的缺口补好。从缺口处的蛛网还在不断蔓延,朝着天空昏黄的尽头而去。 这个原本应该被殷长夏操控的空间, 转而变成了江听云的掌中之物。 酝酿了这么久,总算是大功告成了。 江听云漂浮在半空, 身上的最后几根纱布像是久经年月,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黄发脆, 最终全数开裂,露出了江听云原有的模样。 他的长相当真和裴铮相差无几。 浓稠的黑暗里,江听云风雅似月般的沉静,有着扑面而来的清隽温润。 哪怕用最好的水墨,也画不出他的水秀山明。 可那双空洞如幽深古井的眸子,像是覆上一层阴影,将他身上的温润气场给活活扭曲。 蔺明繁眼瞳紧缩:“裴队……” 殷长夏:“不,他是江听云。” 蔺明繁:“……” 他不自觉的捏白了手,提醒自己莫要再被假象所欺骗。 自己不停的阻挠殷长夏,皆是害怕他成为灾厄的第九位a级玩家,影响家园变为游戏。 现在形势逆转,他从拼死阻止的立场,变成不得不去保护殷长夏。 第九和第十,一位之隔,却天差地别。 蔺明繁望向了前方,在这铺天盖地般的改变中,安静的江听云让人无法忽视。 江听云温声低笑:“多亏了通讯道具被连通,正好让你们留了时间给我,终于完成了,我对这个游戏内核的影响和掌控。” 殷长夏朝着远天望去,发现那些云雾之间,隐隐能看到蜘蛛编织而出的蛛网。 整个空间,就是被蛛网分割的蜂巢。 这种事情,能做到吗? 不……恰恰是因为这里是游戏内核,天空并非真正的天空,那些云雾所隐藏的,正是游戏内核的‘内壁’。 因此蜘蛛才能抵达‘内壁’,黏在了上面,开始吐丝,编织出那么多的蛛网。 如今整个游戏内核,都在江听云的控制之下了。 唐启泽脸色煞白:“这……” 游戏内核正在被改变,天空的‘内壁’被无限压低。 而那些小蜘蛛的身形在被放大,变得足有一颗头颅的大小。尾部的蜘蛛丝连接着天空的‘内壁’,一只只的悬吊在了半空。 蜘蛛的数量越来越多了,连天空也压得极低。 十米,九米,八米…… 越来越近! 游戏内核的控制权更替,继而天空停在了‘五米’左右。 “蜘蛛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当心!” 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殷长夏和那边的江听云遥遥相望,他空洞的目光仿佛无法承载任何重量的弱水。 殷长夏的心脏犹如沉入万米深海,四面八方都是冰冷刺骨的海水。 江听云在施放着一个讯号。 他不会手下留情了。 与此同时,那些极其密集的蜘蛛吐出蛛丝,形成了天罗地网,很快便封堵住了宗昙。 一条红线赫然生出,那是殷长夏和宗昙融合时,所产生的限制。 在鬼王还未诞生之前,这将永远成为殷长夏和宗昙的死穴。 江听云便专挑这一点进行攻击,一直处于上风的宗昙为了保护红线,渐渐被江听云所压制。 宗昙的面色极冷,宛如浓云密布下的阴郁沼泽:“江听云,你手段见长啊。” 江听云:“你们亲手把弱点暴露出来,我又怎么能辜负你们呢?” 宗昙手心里是一团跳动的幽蓝鬼火,下颚微微扬起,被火光所照亮。 “哼,大言不惭!” 宗昙用余光看向了殷长夏,很快又和江听云打了起来。 蜘蛛太密集了,用鬼火会使得这一片的范围都被燃烧起来,江听云这一招无疑是封住了宗昙的鬼火,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宗昙便不再使用鬼火,便捏紧了拳头,选择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去对付这些蜘蛛。 他的拳风强劲,如过境的龙卷风,摧枯拉朽一般,将那些小蜘蛛给击碎。 宗昙:“其余人别在这里碍事!” 殷长夏伺机而动,赶忙朝着众人说道:“离开高台,这里不适合待了。” 宗昙语气虽然不好,却鲜少的在为众人开路。 在场之人都已经精疲力竭,让他们先离开反倒是一件好事。 时瑶:“可是你一个人……” 殷长夏面色凝重:“再等一会儿就来不及了!” 时瑶赶忙拿出了血玉,悄然间递交给了殷长夏,害怕被江听云瞧见。 殷长夏微怔,手心里感知到了冰凉和硬度,没想到时瑶一直拿着血玉。 时瑶压低了声音,细如嗡音:“我、我好歹是时家的人,为里面注入了一点力量。” 兴许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帮一帮殷长夏。 她无法主动喂食半鬼王,毕竟凶宅之主是殷长夏。 但夏予澜容身之地是血玉,她便有这个办法,江听云是预料不到这个的。 殷长夏眼神柔和,明白时瑶的言下之意:“好。” 做完这件事之后,时瑶才和众人互相搀扶着,朝着高台下方走去。 蔺明繁一直沉默着跟在众人后方,神色几分恍惚,想起自己还未觉醒时,也是和他们一路扶持才登上了往生列车。 当时的他是有几分羡慕时瑶的,因为以她的个性,不可能是勾心斗角的团队能培养出来的,蔺明繁还想去见识是谁。 现在记忆全都恢复过来,才知道这个人就是殷长夏。 他让他们还保留尊严和人格。 蔺明繁心里发堵,这一路的所见所闻,都让这支队伍对所有人都有着巨大吸引力。 不知道还在观看直播的玩家,会不会有这个想法? 不……根本不需要去问。 一定会有! 蔺明繁的心情更加沉重,像是压了块极沉重的巨石,喃喃自语的说道:“不然,他们也不会把殷长夏视作救世主了。” 众人已经小心抵达了高台边缘,在一片紫鬼蝶的尸骸里,寻找到了往下的阶梯。 通讯道具里,一直传出滋滋的声音。 突然紧张起来的战斗,中断了方才的谈话。殷长夏陪同他们一起往高台下方走去,不放过任何的空隙时间,和唐书桐进行交谈。 “不是所有a级玩家同意,才能从b级玩家成为a级玩家吗?为什么游戏规则突然变了?” “第九位a级玩家诞生后,规则已经发生了转变,现在是多数票在决定推荐了。” 唐书桐的语气发沉发闷,“而且……熊天意失踪了。” “……” 殷长夏声音沙哑,“应该在陆子珩那里。” 陆子珩不可能毫无准备,他如果能预料到第九位a级玩家诞生,便一定会去争取熊天意的票数。 但出乎意料的是,在这个关键时期,熊天意这关键的一票,还是投了出来。 熊天意比他想象中的有骨气。 蔺明繁的手一抖,掩护众人撤退时,最后一秒的子弹被射歪,倒计时重新归零。 “陆子珩……难道是他策划了一切?” “你有什么证据?” 他必须要确定,不想自己再错一次。 唐书桐强调:“是陆子珩和江听云。” 蔺明繁表情难看,有些难以呼吸。 倘若不是宗昙在帮他们压制江听云,怕是他们根本没这个时间和唐书桐继续对话。 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蔺明繁生出了羞耻心,觉得自己太受人摆布。 因为薄临锋对殷长夏的期许太突然,第九位a级玩家诞生迫在眉睫,令他没有时间查证真伪。 被江听云伪装的裴铮欺骗后,他便走错了路。 蔺明繁紧闭着眼,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要帮殷长夏! 唐书桐的声音还不断从通讯道具里出来:“你们之前一直徘徊在游戏内核跟往生列车的夹缝,这才没有没接到消息。现在第九位a级玩家的事,已经全体玩家通报了。” 唐启泽凑近了通讯道具,也插了句嘴:“现在家园到底怎么样了?” 唐书桐:“九区重新受到十区侵蚀,不仅如此,整个家园都变成了一个大型游戏。” 唐书桐正在说着规则,奈何通讯道具里,再度传来一阵滋滋音。 看样子连通讯道具,也快要被中断了。 殷长夏抓紧最后的时间询问:“符万清现在在做什么?” 话音刚落,便有蜘蛛尸骸砸落下来。 这些恶心的东西,全是被宗昙所灭。 内脏、肠子、身体组织,全都裂成了碎肉,差一点要砸在他们身上。 众人头皮发麻的闪躲着,忍不住反胃。 然而更多的蜘蛛围困了这里,饥肠辘辘的看着他们,就像是在看待食物一样。 唐启泽苦中作乐:“江听云还真是不遗余力的阻挠我们。” 殷长夏:“这后面一定有他不愿意我们知道的事情。” 有道理? 众人被殷长夏点醒,急急忙忙站了出来。 “夏哥,你快问。” “是啊,这里我们还能顶一会儿!” 宗昙已经远离高台边缘,尽量将距离拉远,只留给他们这些小喽啰。 然而宗昙不觉得吃力,不代表他们也不觉得吃力。 光是对付这些蜘蛛,已经让他们应付不暇了。 殷长夏再度发问:“符万清呢?” 唐书桐的声音似有延迟,这才听到了殷长夏的问话:“做了他一直以来都想做的,在跟薄临锋交战。两个a级玩家之间发生对战,五区已经被损坏得不成形状。” 看来家园的情况很不好啊。 殷长夏:“他竟然能跟薄临锋对打?” 唐书桐:“他一个不行,还有第二个……” 殷长夏微怔,忽然转过头去看向了江听云。 想起之前江听云和陆子珩合伙,原以为他们只是想毁了凶宅和凶棺,中断那可悲的命运。 然而直到此时此刻,殷长夏才明白,什么叫做声东击西。 “是陆子珩!” 通讯道具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唐书桐一度没有再继续接话。 蔺明繁吐出一口浊气,明白自己是被人耍得团团转。 他并没能察觉到,江听云和陆子珩私下的联手。 直到江听云不知从何时来到他们的身后,用绞丝将通讯道具卷起,很快便捏成了碎片,才彻底中断了他们和唐书桐之间的联系。 哀鬼掉落在地上的面具,也被蜘蛛送到了江听云的手心里。 江听云:“就算知道了那些,也是徒劳无功。” 殷长夏:“你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对赌协议的烟雾弹,诱骗得李蛹也一同下达了对赌协议。 当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这场游戏之时,中途中断对赌协议的陆子珩,便有了充足的时间去行动。 抓走熊天意,捧出符万清。 陆子珩应当是想和薄临锋抗衡,但不论他具体想做什么,现在都是他如愿以偿,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江听云一笑:“你们?那是陆子珩的谋划,当然是不让薄临锋计划得逞。而我从头到尾,都只想毁掉凶棺罢了。” 既然是合作,利用便利用罢,无所谓。 薄临锋选中了殷长夏,绝非什么好事。 在薄临锋行动之前,倒不如他们先行动。 江听云的笑容仿佛转瞬即逝的薄雾,很快便消散在空气当中。 “动手。”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无数头颅大小的蜘蛛,从悬吊的蛛丝坠落到了地上,阻隔了他们前方的道路,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殷长夏脚步停顿,从前还觉得这些小蜘蛛没有杀伤力,现在只剩下了恐怖。 一缕又一缕的蛛丝从它们的口中吐出,众人开始闪躲了起来。 “不能束手就擒,要是黏上这些蛛丝,就要跟裴大佬一样,变成一颗白茧。” “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队伍的几人赤红了眼,开始了反击。 一时间爆破声不断,那些蜘蛛死了活,活了又死,地上已经布满了它们的残骸。 血腥味萦绕在鼻尖,让人生理性作呕。 他们根本无法彻底杀死蜘蛛,比不上宗昙和殷长夏,只能这样去争取少量的时间。 可火力必须要更猛,一旦停下来,受到反噬的就是他们了。 蜘蛛的毒牙,可不是开玩笑的。 走在最后面的蔺明繁,拿出了新的武器,重新开始装弹:“躲开,别挡!” 一声令下,众人纷纷朝外让开道路。 他们看向了蔺明繁,不知道蔺明繁到底会做什么。 碰碰碰—— 连续好几声枪响不断,蔺明繁开枪后,枪口的三颗子弹分裂成了更加细小的子弹,威力减弱了,但杀伤面积增大了。 他一个人的火力,便抵过了所有人,彻底将那些蜘蛛给杀死。 “费尽辛苦无法杀的蜘蛛,你竟然有这个本事将蜘蛛杀死?” 在场众人瞠目结舌,原来蔺明繁一直都保存了实力,没有对他们下狠手。 这还是作为敌人的蔺明繁吗? 方才的敌人变成同伴,再没有比这更爽的事情了。 “你们那种攻击,根本没杀死蜘蛛,只要保留半点生命力,它们就会活过来。” 蔺明繁耳根泛红,表情却紧绷得没有一丝改变,“而且第九位a级玩家是符万清,我不会再阻止殷长夏。聚集十位a级玩家是怎么一回事,我会用自己这双眼睛亲自见证。” 唐启泽哈哈笑出了声,一切隔阂在那几声枪响之中,暂时抛之脑后。 现在他们是盟友、是同伴。 众人已经抵达了阶梯中段,发现前方已经被蜘蛛蚕食,只剩下了唯一的残缺小路,犹如走钢丝一般,每次仅仅只能通过一人。 况且那些蜘蛛还在继续蚕食,连石头都给吃掉。它们在吃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游戏内核的部分,若是真正的石头,恐怕没那么容易。 再隔几分钟的话,唯一的小路,都要不见了。 时瑶拿出人骨红纸伞,将其撑开过后,无数血针落了了下来。 在两侧啃食的蜘蛛,也被血针给清理了干净。 插在小路上的血针,则在人骨红纸伞回收的时候,化作了一滩血水,将唯一那条逃生通路给染红。 时瑶:“走!” 他们一个个的通往下方,走得极其艰辛。 这条被鲜血染红的道路,就像是暗示着他们的未来那样。 殷长夏排在最后,忽而嗅到了一丝古怪。 “倒计时时间变慢了……” 众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还没感受到过多喜悦,便又有噩耗传出。 唐启泽:“难不成,这就是江听云刚才动手脚的原因?” 殷长夏眼神微闪,轻轻的点了下头。 众人朝着上空望去,发现天空越压越低了,显得极具压迫感。 时间的倒计时,缩短了三分之一。也就是说,他们足足会多出三倍的时间去防守。 原本为数不多的体力,也会在此时消耗殆尽。 干扰游戏,倒计时变缓,好手段! 原本以为看到了曙光,现在又被重重黑暗所遮盖。这带给众人的不光是焦虑,还有一脚踏入深渊的冰冷。 那些压力仿佛是越漫越高的水,快要将他们整个淹没。 殷长夏向下望去:“攻击别停,一定要到达高台 裴铮的身体还在 如果能够找到,兴许能破解出对付江听云的办法。 时瑶和唐启泽都已经抵达了 郑玄海便朝着殷长夏大喊:“解出来了!” 站台图!? 正确的行驶路线找到以后,江听云操控游戏内核、延缓时间的手段,就会被轻易破解了! 殷长夏飞快朝着那边奔去,期间江听云的那些蜘蛛一直在阻止他。 该死! 如今这些蛛丝的强度,根本不是七星铜钱剑能劈开的。 殷长夏想起了洛璃那一招,鬼骨上附着了尚未全部死去的紫鬼蝶,它们被血珠吸引,形成一把泛着紫光的匕首。 殷长夏朝着前方砍去,果不其然将蛛丝砍断。 他这才一阵恍然,难怪江听云在洛璃动起来之后,才使用了全力。 一方面是受了哀鬼那些话的刺激,一方面则是因为保有实力、抢夺了一只怨狐眼的洛璃会成为他的克星。 殷长夏咬紧牙关:“蔺明繁,帮我!” 蔺明繁眼瞳紧缩,没想到这个时候殷长夏喊的不是别人,而是他。 殷长夏:“第九位a级玩家已经诞生,我就算赢下游戏,也会是第十位a级玩家,你所有的坚持和信仰,早就已经被人打破了。况且不打倒江听云,永远换不回裴铮!” 蔺明繁无奈,此刻不需要殷长夏劝说,他都会帮忙的。 碰—— 枪声再度响起。 有蔺明繁的掩护,终于给殷长夏制造出了一丝可乘之机。 江听云深深看了眼蔺明繁:“果然,你也是这样。” 蔺明繁身体紧绷,朝着他开了第二枪。 不能犹豫。 裴队是裴队,江听云是江听云。 为了能够救下家园,他愿意暂时去做殷长夏的走狗。 殷长夏终于赶到:“路线图!” 郑玄海飞快朝他解释:“你看到站台图的编号了吗?” 殷长夏:“这些是……?” 郑玄海:“我在高台之下,调查出了往生列车火灾的真相。列车长一直都很想找到没有污染的地方,才会收养那些小孩子当做列车燃料。但他连自己的身体都献给了往生列车,怎么可能一开始就是大奸大恶之人?”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一种不祥的预感涌入内心。 郑玄海:“列车长不过是迷失了,才会变成这样。他一直想要为大家找出正确的路,离开这个布满了污染的世界。” 郑玄海将收集到的手环摊平,用红笔在站台图上勾勒。 “x4366、y7588……” “这些都是被收养的孩子的手环,我在地底捡到了这东西。列车长满怀爱意,在最后将生存的希望,托付给了这些孩子。” 郑玄海用红笔勾勒出了一条正确的道路:“找到了,快看!” 毁灭也是新生。 殷长夏:“这张地图不是已经完整了吗?怎么会这样?” 红笔的边界到头了,但是道路却还在朝前延展。 难道让他们直接撞过去? 郑玄海也拧紧了眉头,一时间犯了难:“或许……还差最后一环。” 时间一点点过去,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 殷长夏的内心感到了焦虑,在最后的时间当中,他看向了上方的宗昙,表情带上了坚定。 早日确定正确站台图,才能尽早赢下游戏。 “宗昙!” 殷长夏迅速重复着刚才郑玄海的话,“x4366、y7588……控制列车开始前行!” 殷长夏看了眼后方的人,坚定的回到了高台:“放心,交给我。” 郑玄海知道他的选择,只得咬咬牙,头也不回的朝着高台下方继续进发。 他们现在身上的体力,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借着撤退的名义,能够找到裴铮的身体,才是正理。 殷长夏已经重新回到了高台:“宗昙,回那口棺材里去!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赤黑的棺木,还未被损毁,这是最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宗昙:“……” 真不甘心,没能一举打败江听云,还把危险留给了殷长夏。 宗昙内心涌动着渴望,这约莫是鬼王诞生前的这二十分钟内,半鬼王对养灵体质,本能所带来的强烈狂热。 更利用他一点吧,更需要他一点吧。 这样的话,他们才能牢牢的绑在一起。 殷长夏看着他晦暗如深的目光,疑惑的轻喊道:“宗昙?” 宗昙飞快的瞥开了眼,表情里闪过复杂:“小心些,江听云还没放弃让你的狂气值上涨到50。” 不好,差一点又要被影响。 殷长夏:“拜托了。” 宗昙站在那口棺木前,觉得殷长夏这句太生疏。 然而他却捕捉到,殷长夏微弱的颤音从那边传来:“夏家的事情之后,我一直很害怕用你的力量,害怕我会变得和夏家人一样,对不起……但我还是需要你。” 宗昙脚步微顿,忽而哑然失笑。 为什么殷长夏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说出他最想要听的话。 他不想要殷长夏任何的拒绝,哪怕殷长夏此举是为了让他释怀,宗昙想要殷长夏恢复之前,能在自己面前插科打诨耍无赖。 最在乎夏家那件事情的,是殷长夏自己。 纵使内心对夏家的事有些怨怼,但看到这样的殷长夏,宗昙反倒释然了许多。 宗昙踏进了棺木,用鬼力封住了那口赤黑棺木,形成了一层保护膜。 在宗昙即将闭上双眼之际,突然对殷长夏说道:“你和夏家人永远不一样,你会和我并肩作战,而不是完全利用我。” 在他难得的温柔当中,殷长夏渐渐立直了身体。 宗昙:“我们做一个约定吧……在列车停站后,你要亲手打开这口棺木,别让我等太久。” 殷长夏心头生暖,鼻尖有些酸涩:“好。” 宗昙轻声一笑,远方的棺材盖已被鬼力拖拽着,将棺材严丝合缝的盖拢。 他如枭鹰般向往自由,不甘心被束缚。 上次宗昙是被强迫着进入了凶棺,这一次却是他主动进入。 这对于宗昙来说,是一件无法跨越的屏障。 不同的是…… 他已经和人约好,他会为他打开棺材。 他不需要再被困住几百年了。 [正确路线已选中,15分钟内,即将抵达目的地。] 成功了? 列车在以最快的速度朝前奔去。 宗昙以那具身体为方向盘,便要动用最多的鬼力去喂饱往生列车。 大量的鬼力涌入了进去,正依靠鬼种源源不断汲取着鬼力,以此来操控着往生列车。 那样庞然大物的往生列车,竟像是吃饱似的,打了个饱嗝,终于变得听话。 正在高台下方的众人不由暗自心惊:“太厉害了。” 时瑶:“这就是融合吗?” “光是一个融合可无法做到,两边的实力都非凡。” 郑玄海眼神微闪,加快了手上寻找裴铮的速度,“不过唯有一件事情毋庸置疑,他们之间的契合不是别人能比的。” 能达到载物第三阶段的人,家园也仅有殷长夏一个。 一旦完全成功,谁也无法预料载物会产生什么新的变化。 光是在一旁见证,便让人雀跃不已。 高台处的对峙仍在继续,只是江听云并未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殷长夏感到些许奇怪,很快又找到了理由。 江听云一开始便只想毁了凶棺,意不在游戏输赢,宗昙主动消耗大量鬼力的做法于他有利。 “哪怕是游戏内核里的时间流速慢上三倍,四十五分钟,也会抵达正确的终点站。” “正确的路线已经被我们找到了,我们之间很快就能分出胜负。” 手上的红线并未被扯断,在接下来的三倍时间内,这将是他们最大的弱点。 江听云:“正确的路线图,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在这里毁掉洛璃,毁掉宗昙。” 陆子珩的目的,从来就不是他的目的。 江听云始终如一,从未变过。 在恢复记忆的那一刻,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殷长夏:“……” 若说之前的江听云还有迷惘,现在却尖锐的同他碰撞。 殷长夏不再犹豫,而是朝着前方攻去。 江听云浮在半空,利用着上空的优势,根本没有让殷长夏碰到半根汗毛。 洛璃仍是尸骨的样子,自从失去血珠供养后,她便无法再度动弹。 紫鬼蝶大批集中在她附近,洛璃正用紫鬼蝶和怨狐眼来保护自己。 瞧见这一幕后,她用自己炼化的最后鬼力,为殷长夏送去了几只紫鬼蝶。 她的骨架散落在地,骨头朝四处滚落。 那颗头颅,刚好砸在了殷长夏的脚边。 江听云喃喃自语:“……看来他们真的很喜欢你。” 江听云举起了手,既然洛璃把最后的鬼力给了殷长夏,他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毁了她。 纵然无法彻底杀死洛璃,摧毁掉她的尸骨,也能让她变成重伤。 殷长夏没再犹豫,拿出了血玉,弯下身去将血玉放在了头颅上,她的所有尸骨便一并被吸入进去。 血玉当中,便多出了一只半鬼王。 夏予澜、洛璃,都陷入了沉睡当中。 若没有大量的鬼力,他们无法再次醒来。 洛璃隐藏在李蛹身体当中的最后一只紫鬼蝶,没再继续折腾,既没有破心脏而出,也没有去攻击殷长夏。 她曾经遭受过背叛,自然会有所留意。 这是个小小试探。 倘若殷长夏置之不理,她仅仅只会帮他这一次,接下来便会以自己的方式,侵占这个能让她动起来的移动源。 殷长夏不惜暴露血玉,让洛璃的心有了小小的触动。 她的眼光向来很差…… 不过这一次,她或许没看错人。 洛璃陷入了沉睡之中,将紫鬼蝶的控制权,完全交给了殷长夏。 殷长夏戴上了怒面,身体素质被大大提高。 几只紫鬼蝶黏在了他的肩膀和脚踝处,初看宛如衣服的装饰,为他提供了跳跃力和制空力。 殷长夏切碎了好几只悬吊的蜘蛛的身体,转眼间便抵达了江听云的身边。 江听云躲避得并不轻松,宗昙虽然没有赢了他,也磨去了他的大量鬼力。 这段时间内,殷长夏的确成长起来了。 如果他拿到另外一只怨狐眼,就不会变得这么被动。 “我之前听人说起过,始终没有正面迎击的人,身上会有一股懦弱。” 江听云最开始的目的,只是为了声东击西,拖延时间。 但是被哀鬼激将法的痛骂,反倒把江听云骂醒了,让他开始使用出全力。 “所以我才无法像你跟宗昙那样,我一直躲在暗处算计着别人。” “但我腻了,夏夏。” 他将在这个地方,展示出他的全部。 黑色的大雨落下,几乎是以砸的力道,落在了两人的身上。 殷长夏看着眼前这个带上几分疯狂的江听云,表情里充满了凝重。 “五百年的恩怨,我腻了。” 江听云看向了殷长夏,伸出了双臂,“夏夏,你不想跟我有个了断?” 殷长夏:“……” 他们朝外回望,发现所有人都已经力竭,表情凝固的看着殷长夏。 殷长夏的任何举动,都能为他们带来巨大的改变。 他肩上承载的,是所有人的未来。 殷长夏眼神坚定的看向了江听云:“那就做个了断!” 话音刚落,江听云的身上被附着着大面积的黑雾,那是李蛹的载物为他带来的力量,能源源不断的在鬼核里直接吸收那些冤魂。 与之相反,他会陷入冤魂的负面情绪当中,以最近的距离感知他们的痛苦。 纵然如此,也让江听云有了种‘活着’的真实感。 他并不讨厌。 两人毫不留情,没有任何余地。 武器的紫光微微闪烁,却无法伤到江听云分毫。殷长夏改变了攻击模式,利用鬼骨直接一拳打了过去,江听云竟也不躲,反倒正面迎击。 在巨大的冲击力碰撞下,殷长夏身上的衣服也有了破损。 “唔……!” 双脚在向后滑动,难以支撑起相击的力量。 在这过程之中,那些高台处密集的蜘蛛,已经因为这股力量而消灭了许多,正以两人为中心,化圆一样的碾压着蜘蛛的身体。 殷长夏心跳越来越重,越来越沉。 他猛地朝着后方仰去,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高台下方的众人看着这阵仗,心都被揪紧:“不行!要想一边操控往生列车,一边和江听云对战,太受影响了!” 时瑶:“那怎么办?” 郑玄海:“江听云这样的对手,不是两边作战就能赢的,必须得放弃一样!” 时瑶诧异的望向了他,很想反驳殷长夏不会输的。 但不得不说,郑玄海的判断是对的。 夏哥呢? 他自己有察觉了吗? 如诉如泣的风声传来,融化在黑色的大雨当中,冰冷得宛如刺骨的冰。 众人已经走到了高台下方,郑玄海表情凝重的望向上空,这场对战根本无法松懈。这样全力互拼,又能支撑到多久呢? 郑玄海不敢想。 他望向体力全失的众人,刻意压低了声音。 “还能坚持吗?速度加快,找一找裴铮的身体。” 众人齐齐点头,他们好不容易才拿到往生列车的主导权。 这么困难都坚持过来了,不差那最后一步。 郑玄海望向茫茫蛛网海洋,他们所做无疑是大海捞针,要从凶宅里堆积的蛛网底部,翻出包裹着裴铮身体的白茧。 “快!” 声音落下的同时,所有人都开始小心翼翼的出动。 两边都在行动,皆无法松懈半分。 高台处的殷长夏仍在躲避着,绞丝从四面八方涌来,密密麻麻毫无空隙。 别急! 殷长夏一边反击一边做着深呼吸,目光缓慢的挪动到了对方的咽喉、头部,想要判断处江听云的弱点。 但现在,大家都精疲力竭。 如果能够将对战延后就好了…… 哪怕中间的时间,仅有十几分钟,也能让他喘一口气。 想到这里,殷长夏神色恍惚。 对战延后? 殷长夏想到了自己手里的血玉,他有天然的诱饵。江听云的目标,正是他手中的血玉。 赌一把吗? 殷长夏飞快在内心做出权衡,在体力失去了太多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做出最优判断。 这样做的话胜率太低了,哪怕江听云上当,也有血玉被毁的风险。 一个声音骤然响起—— [赌。] 殷长夏微怔:[太爷爷?] 夏予澜苏醒了! [如果没有足够的诱饵,江听云不会上当。就是要抱着失去的重量,才能赢下来。] [你没有体力了。] 殷长夏身体摇摇晃晃,此刻已经是在凭借毅力行动。 往生列车的负担,比他想象中的大太多了。 二选一。 在必须做出选择的情况下,殷长夏想要优先保证游戏的胜利。 殷长夏深吸了一口气:[好。] 血玉被他拿在了手中,江听云的视线果然放到 第153章 第一章 此为穿越章节!想一睹为快, 请补买未买的V章。 心里不平衡到了极点,表情也扭曲了起来。 殷长夏全然不知,赶忙跑到了宗昙身边:“老婆你真有魄力, 狠起来连自己人也杀!” 宗昙瞥了过去, 还盖着红盖头, 脸都没露出来,殷长夏莫名读懂了他的意思。 像是在说——有意见? 殷长夏死命摇头,束起一个大拇指:“杀得好!杀得妙!” 喜管家:“……” 他气得脸色发青, 不知道为什么王和他们交谈都嫌脏,却愿意理会一个卑贱的鬼仆。 喜管家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毒, 他方才待在祭祠中, 阿哀阿惧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由于听到花园传来暴动声,害怕出了乱子,他才独身一人走了出来。 没想到这样倒霉, 偏偏遇上了宗昙! 除了传闻当中的养灵体质, 可以把任何鬼都育成鬼王之外,其他鬼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成为鬼王的条件极其苛刻, 不仅需要阴气极重的生辰八字, 死时还需沾染大量怨气,并且可以吞噬众鬼, 以此来形成‘怨核’。 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 其他所有鬼都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两次鬼宴, 也失败了两次。正当他们绝望之际, 喜怒哀惧四鬼却发现了一个特殊的存在, 那便是宗昙。 他们意外得到了宗昙的右手鬼骨, 可以一定程度压制他。 待宗昙彻底成为鬼王, 他们喜怒哀惧就能控制他,成为凌驾鬼王之上的存在! 原本打的这个主意,没想到宗昙实力强大。 仅仅那一招,便将他变成了这样。 一想到这儿,喜管家抖得更厉害了,满眼皆是恐惧。 殷长夏暗暗搓手:“老婆,你踩着喜管家这么久,脚疼了吧?” 宗昙嗤笑一声:“你想怎么做?” “让我补个刀!”这好像还是殷长夏第一次听到宗昙说话,眼神发亮的问,“老婆,原来你会说话?” 宗昙:“……” 他再也没有开口,示意殷长夏赶紧动手。 殷长夏满脸的兴奋,杀了尸怪都有背景线索提示,不知道杀了更高位的喜管家,会不会有这样的提示? 喜管家大怒:“你做什么!?你一个小小鬼仆,竟然敢对我动手!” 这态度……可真是令人不爽啊。 宗昙的脚放到了喜管家的脑门上,缓缓用力,显得异常危险。 “小小鬼仆?” 一阵狂风吹来,屋内窗户‘砰’的一声关死。 屋内的光线更加昏晦,香烛架也骤然倒塌。 宗昙一身红衣,盖头被轻微扬起,下巴的弧度优美至极,唇角缓慢勾起,艳丽而邪气。 他在笑? 自己的惨状,竟然令他发笑? 喜管家眼睛瞪得犹如铜铃大小,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名状的黑暗那般。 喜管家急促的说:“王!我才是你最忠实的仆人,你不能听那只鬼仆的话啊!” 宗昙漫不经心到了极点,视他为蝼蚁,右脚一直没有挪开,反而越压越紧。 喜管家不断退让,呼吸紊乱:“王,求你!我、我可以把鬼骨还给你。” “不需要。”宗昙声音低沉,“我自己去找。” 可这岂不是更危险!? 喜管家有些搞不懂。 宗昙的语气里充满了兴奋和愉悦,仿佛自己主动加深难度,是为了享受危机而带来的快/感。 喜管家被他这疯批的样子给震惊到了,他的头都被踩得变形,已经没有手段令宗昙回心转意。 喜管家眼白上翻,意识快要消失:“不……” 殷长夏悄然叹了口气。 喜管家真傻,宗昙可不是在维护他。而是觉得……喜管家对能够控制自己的人大呼小叫,这是对他的挑衅。 殷长夏想给喜管家一个痛快,怀里藏着的盘子碎片,还是之前在宴席上偷拿的。 拔出盘子碎片时,殷长夏不慎将怀里的手牌弄掉。 “……” 真不是故意的。 殷长夏弯腰捡起手牌,拍了拍上面的灰,“这东西可不能遗失了。” 然而这一瞬间的外泄,却令快要昏厥的喜管家又清醒了过来。 喜管家猛然望向了殷长夏,他不会弄错的,光是靠近,鬼力便在上浮,这是养灵体质! 喜管家尖叫:“竟然是养灵体质,那我还控制什么宗昙,花什么心思准备鬼宴,直接抓住你……” 他自己就能成为鬼王! 喜管家瞪大了眼,控制着自己的头颅,拼命想要滚到殷长夏脚下。 哪怕跪伏,哪怕卑微,也想要拥有养灵体质的人。 悔啊! 可事到如今,他却无能为力。 他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到了宗昙身上,却忽略掉了最该注意的人! 宗昙:“你是我最忠实的仆人,他可不是。如果真要说起来,他才算是我的饲主。” 说是饲主,却是用最嘲讽的口吻。 “养灵体质的人是饲主……?”喜管家瞪圆了眼,到彻底消散时,都无法瞑目,“那你随时都能成为鬼王。” 他们四鬼竟然花这样大的代价,还无法彻底炼成鬼王。 谁知道人家随随便便就能得到。 哈……可笑! 殷长夏手起刀落,将盘子插在了喜管家的喜面上,他是鬼魂无法被利器所伤,唯有这地方是破绽。 喜管家的声音戛然而止,头颅渐渐化作黑烟,犹如花瓣那般片片散去。 喜管家脸上带着的喜面,也滚落到了殷长夏面前。 殷长夏弯腰捡起,脑海里又浮现了系统的提示音—— [恭喜您获得喜怒哀惧四鬼中的喜面。] [名称:喜面(邪)。] [功效:微笑是魅力的源泉,使用后,会对鬼魂的魅力 20%。] [稀有程度:B级。] [喜怒哀惧四面:进展(1/4),集齐全部可获得S道具。] 殷长夏:“……” 这东西一点儿都不好! 他现在就很容易被鬼吸,如果装备过后,那群鬼岂不是还要疯狂!? 殷长夏抖了好几下,只得嫌弃的装回了自己怀中。 [背景解密其五——] [喜怒哀惧养成鬼王,其实是想借由他的鬼骨,来操控他。如今哀惧两鬼,正在将鬼骨融合到自己身体当中,若是成功,鬼王便会被哀惧两鬼操控。] [届时屠杀便会开启,鬼宴当中所有玩家和鬼魂,全都逃脱不掉。] [报名倒计时正式更名为屠杀倒计时——] [01:24:44。] 殷长夏倒吸一口凉气:“……该死!” 看来前两次鬼宴,玩家几乎全灭,就是这个原因吧!? 他之前一直没有考虑这些,按理说玩家持有手牌和尸油,应该会极度小心,不让自己暴露身份。 而喜怒哀惧精准的将玩家们找了出来,这本身就和常理不符。 原来是这样……是无差别的屠杀! 殷长夏心口直跳,只恨自己为何现在才反应过来。 他艰难的看向了宗昙,发现宗昙竟笑出了声:“想把我炼成鬼王,当成屠杀机器……哈啊,太有意思了。” 殷长夏神经都紧绷了起来,不敢再和宗昙待得太久,连忙说道:“你先去怨池吧,把右手鬼骨拿回来,我、我拿到号码牌就去帮你。” 话音刚落,殷长夏便惊觉宗昙凑近了他。 入眼满是红得刺目的盖头,犹如沾染了鲜血那般。 宗昙缓缓开口:“帮……我?” 殷长夏头皮发麻,想起他对付喜鬼的手段,完全没敢答话。 宗昙:“那作为饲主,你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脑内想起了那个声音—— [是否捕获喜鬼?对boss进行投喂?] 殷长夏心跳如鼓,很想拒绝,可宗昙的压迫感如此之强,他小动物般的察觉到了危险。 自己若是拒绝,怕是会出大事。 想起之前系统提示……boss有几率弑主。 殷长夏眼眸微垂,颤抖的睫毛犹如振翅的蝶,内心陷入了巨大的纠结当中。 他不断权衡着利弊。 殷长夏咬咬牙:[是。] [已花费一个月阳寿。] 黑气钻入宗昙身体时,宗昙满是餍足。 那股要把人给逼疯的饥饿感,也微微抚平了几秒钟。 可是不够,完全不够。 几秒钟后,快要烧灼五脏六腑的饥饿感,又重新回到了身体里。 一旦尝到的满足感,下一次的饥饿就更加难以忍受。 就像一直生长在黑暗的植物,不能见到阳光,是同一个道理。 原本可以忍受的,不管再疼痛,再空虚,那对于宗昙只是常态……可谁让殷长夏阴差阳错的喂了他第一次? 宗昙的手缓缓覆盖到了殷长夏的面颊上,修长如玉的手指,指甲却是黑色的。 宗昙一下下的摩挲着殷长夏的面颊,他不曾渴求过什么,如今却在思索着,是不是要把养灵体质的人吞到肚子里,这种饥饿感才会消失。 殷长夏心里响起了警铃,戒备到了极点,忽然开始打嗝:“老婆,你吃……嗝,吃饱了吗?” 他从小就这个毛病,紧张到极点后,就会开始打嗝。 殷长夏也觉得这毛病过于娘炮,奈何总是治不好。 宗昙:“……” 殷长夏可怜巴巴的说:“我好惨,嗝……我可是花阳寿喂的你,呜呜呜。” 宗昙眼皮直跳。 殷长夏不断打嗝,完全止不下来:“隔,我要是死了,咱们就做一对亡命鸳鸯!” 宗昙冷笑了一声。 鸳鸯? 剩下六口棺材,万一里面的东西全都醒了,想要殷长夏的人可不仅仅只有他。 宗昙的黑色指甲蓦然增长,放到了殷长夏的手腕上,然后死死按紧。 “!!!”偏偏打嗝又无法止住! “老,嗝,老婆,我身体特别弱,有点疼,你要好好爱护我啊……” 话音刚落,殷长夏便听到一阵阴嗖嗖的声音,在凄迷的夜色当中,如同隔了雾气—— “喂食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殷长夏:“能、能有什么?” 话音刚落,他便感到头疼到了极点。 这股疼痛犹如扭曲的旋涡,令殷长夏完全无法思考。 殷长夏捂住了自己的头,半跪到了地上。 眼前浮现一个画面,明明身处游戏当中,自己却像是站在那七口悬棺下方。 在月光轻薄如纱,从破裂的斜口照射而入,洒下一地银霜。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月光的笼罩下,第二口棺材带着隐隐绿光。棺材下方的古怪符文,也因棺材上的尸油滴落,而变得模糊不清。 那口棺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闷动了一下。 殷长夏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恶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犹如滔天巨浪那般。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犹如沙滩上干涸的鱼,快要因为眼前的画面吐出来。 与此同时,宗昙将他带出了香火屋,来到了外面,宗昙的手落到了他的发间。 可寒意无法驱散寒意,仍是一股浸润骨髓的冰冷。 殷长夏几近虚脱,整个人犹如在汗水中捞出来的。 宗昙的手指在他的发丝间穿梭,犹如情人般亲昵,语气却冷到了极点:“你看,还有这么多人想要你呢,又有东西要苏醒了。” 一片阴沉的天空,乌云堆叠在一起,阴沉得犹如浓稠的墨汁那般。 他的嫁衣如火,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片刺目的红色,浓烈得侵袭所有感官。 “主人,你打算怎么喂食我们?” “我好饿。” 第十四章 “纸人!??”唐启泽着急的问,“怎么说?” 殷长夏语速加快,开始将杀死女鬼后的信息告知给众人—— [一、鬼王已有数百年未曾出现。] [二、尸怪是小镇居民所化,小镇居民似乎在喜怒哀惧生前就服侍他们,如今几代过去,也依旧为喜怒哀惧所掌控。] [三、鬼宴上的纸人,乃是小镇居民供奉给喜怒哀惧的,小镇居民希望纸人代替生人,成为供奉喜怒哀惧的鬼仆。] [四、祭祠为小镇最低点,位于两山幽壑之中,那是阴气最深的地方,也是喜怒哀惧四鬼的老巢,他们似乎藏匿着什么。] 第一条、是关于boss——阴物。 第二条、是关于鬼仆尸怪——阴物。 第三条、是关于纸人——阳/物。 第四条,是关于喜怒哀惧四鬼——阴物。 而这四条当中,蕴含了鬼宴上的各种鬼怪。 推断下来……便只有纸人! 难怪游戏提示说‘信息驳杂’,需要玩家自行辨别! 柯羽安几乎要叫喊出声,可碍于周围的鬼怪,才不敢大声说话,却掩盖不住眼中的兴奋。 他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哈、哈哈哈,我不是做梦吧?真的解出来了?” 真想让那个傻逼狗腿的邱平看看! 周迎他行吗? 殷长夏就行! 柯羽安不禁暗爽,跟着殷长夏真是跟对了! 殷长夏兴奋的说:“走!咱们去拿号码牌!” 唐启泽:“……但鬼宴上那么多纸人,在墙壁上摆成一排了,咱们怎么知道是哪几个啊?” 殷长夏:“唐启泽,你也乐傻了?这个时候当然要用到通灵铜钱!” 唐启泽笑了起来:“也对。” 几人都沉静在喜悦当中,殷长夏轻轻叹了口气:“就是可惜了,通灵铜钱分明能用五次,最大程度也能够得到五枚号码牌,现在却只剩下一次……” 它的前主人使用了一次、柯羽安一次、殷长夏一次、徐默一次,当然只剩下最后一次了。 唐启泽:“……” 柯羽安:“……” 此时久不出声的徐默突然冷笑了起来。 他受了严重的伤,无力的趴在地上,灰白的墙壁上溅满了血迹,白色衬衫也因挣扎时而沾染了泥水,显得格外凄惨。 徐默捂着流血的右眼,阴阳怪气的说道:“号码牌顶多能拿到一枚,你们三个人,可怎么分?” 唐启泽和柯羽安的表情同时变得难看。 殷长夏:“不用你操心,至少咱三还有机会,你一个绝对拿不到号码牌的人酸什么呢。” 唐启泽一听,也不禁哑然失笑。 是啊……连号码牌都没拿到,内斗简直是犯蠢。 再说徐默如今这样子,连活下去都成了问题。 挑拨离间、还酸他们?够格吗! 徐默的表情阴郁到了极点,犹如冒着黑气的沼泽泥地。他缓缓扫视着三人,犹如一只下一秒就要扑来的饿狼。 只不过失去眼球的他,犹如被拔牙的老虎,空有其表罢了。 三人没再施舍徐默一丁点儿的眼神,而是拿着通灵铜钱,悄然去到了鬼宴那边。 通灵铜钱的探索距离是两米内,他们必须尽可能的靠近纸人! 宴席摆了几十桌,一眼看不到底。 有几个小镇居民眼神空洞,不断朝着火盆里丢黄纸和金元宝,火盆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燃烧物堆积得连盆子也放不下了。 想必宅子里飞舞在空中的灰屑,就是从这里飘出去的。 三人靠近了摆放纸人的白墙,堆满了花圈和纸人,粗略看去起码五六十个。 如果没有通灵铜钱,简直是碰运气! 50:10——五分之四的概率会死。 宴席的鬼怪们仍在打架争抢,谁都没有注意到这边。 饶是如此,三人也不敢离得太近,利用着通灵铜钱‘探索距离为两米内’的条件。 殷长夏用袖子遮挡,小心的将通灵铜钱放到了眼睛前。 纵然知道答案,可看到徐默的眼球都被戳爆,痛苦得在地上打滚的画面后,殷长夏的心头仍然生出了忐忑。 在睁眼与不睁眼的选择时,殷长夏有了三秒钟的犹豫。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断给自己打气—— 相信自己,殷长夏! 殷长夏鼓起勇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通灵铜钱将一切虚化,墙壁堆放的纸人的肚子里,果真有一团红色的东西。它沾染了邪气和血气,犹如一团火焰在纸人肚子里熊熊燃烧。 是号码牌! 他的猜测果然是准确的! 只要对照物是‘阳/物’,通灵铜钱就不会发挥邪性,让使用者付出惨痛代价。 殷长夏本想看得更多,可找到那枚号码牌后,通灵铜钱便失效了,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再也看不清任何东西了。 殷长夏心有不甘,只得将通灵铜钱收了回来。 此刻通灵铜钱却已经因为使用次数变成[5/5]。 它化作一团白色齑粉,消散在风中。 “怎么样?” 两人急忙问道。 殷长夏:“有了。” 柯羽安睁大了眼:“没想到真有……” 唐启泽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感到高兴,反倒变得忧心忡忡。 柯羽安不明白为何他会是这样的反应:“有什么不对劲吗?” 唐启泽压低了声音:“我刚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大哥……就是唐书桐。几个月前,我曾经听他提及过游戏的事,他有一次类似的任务,也是关于纸人的,所有徒手去掏纸人肚子的玩家都死了,死于诅咒。” 死……了? 柯羽安刚才还兴奋着,如今却犹如一盆冷水直直泼来,令他满是绝望:“那该怎么办?” 唐启泽:“你们看到纸人的眼睛了吗?” 殷长夏仔细观察:“好像……没有瞳仁?” 唐启泽:“画龙点睛的故事听过没有?唯一的办法,就是画出纸人的眼睛,让纸人‘活’过来。” 活过来!? 恐怕纸人动弹的那一瞬间,这些还在争斗的鬼,就会把注意力放到这边。 太显眼了! 就好像是在说——我是活人,快来吃我啊! 柯羽安脸色慢慢变白:“别开玩笑了!这里那么多鬼,万一注意到我们……” 唐启泽:“我懂!可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屠杀倒计时:01:01:49。] 已经只剩下一个小时了! 唐启泽满脸苦涩:“真是操蛋,这游戏怎么这么难搞!” 死寂在三人之中蔓延,气氛也变得凝重,谁也没敢开口。 画龙点睛不难,难就难在纸人活过来之后的事! 到底要如何吸引那些鬼的视线,让他们不要关注这边? 殷长夏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放心,这个答案也在意料之内。” 唐启泽:“你有招?” 殷长夏看向了他:“兄弟,相信我吗?” 他一叫兄弟,唐启泽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唐启泽吞咽了下口水,心头响起无数警报:“怎、怎么了?有话就说,千万别叫兄弟!” “这可是你让我直说的,那我就说了啊。” 殷长夏扬起一个笑容,露出两边的小虎牙,“去忽悠怒鬼,拖住他三分钟。” “!!!” 唐启泽抖了好几下,嘴唇微微泛白,“我承认是我坑了你,你报复我也是应该的,但咱们不是结盟了吗?你至于拿我当诱饵……?” 殷长夏将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惊得唐启泽肌肉抽搐了好几下。 殷长夏:“这不是报复你,而是谋划啊!怒管家对杀了喜管家的人非常忌惮,只要你稳住,他不敢轻易出手。” 唐启泽完全没听明白。 殷长夏无奈反问:“对于太过厉害的对手,你会怎么样?” 唐启泽思考:“逃……或者放弃与他为敌。” 殷长夏:“那这个对手还掌控着你的秘密呢?而且秘密随时随地会曝光。” 唐启泽立马呲牙,感受到了那人的可恶。 殷长夏:“对了,就是这个表情,讨厌他又杀不死他,而且还不能放走他。怒管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你登场了。” 唐启泽:“你让我演那个人……?” 殷长夏嘿嘿笑了两声:“哪能啊,这不是害你吗!” 唐启泽眼皮直跳:“那你是什么意思?” 殷长夏飞快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让唐启泽一定要记住。 唐启泽终于明白了殷长夏的意思,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唐启泽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话:“你TM,在跟我结盟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好了计策了吧?” 原来洗盘子的真正目的,不只是为了制造慌乱! 而是这个! 还有后手! 殷长夏这个无耻的家伙! 柯羽安身体朝后仰,表情变得微妙:“……” 唐启泽竟然还真的同意了? 这什么大型传/销现场! 殷长夏口才这么好?怎么绕着绕着,唐启泽又跟上了殷长夏的脚步? 殷长夏:“做不做?” 唐启泽:“……” 刀都架到脖子了,时间也不多了,都已经被逼上了绝路,还笑眯眯的问他做不做? 唐启泽叹了口气,思来想去,终于妥协。 唐启泽咬咬牙道:“妈的,我认了!殷长夏,老子真不该和你结下孽缘,打劫你是老子的错,老子悔过!” 他说这话已经有四五次,是真心后悔自己和殷长夏结下孽缘。 这不……代价相当沉重! 痛苦啊! 他好死不死,怎么选了殷长夏打劫? 唐启泽更加后悔了,不断用手垂着哽塞的胸口:“我也算坑过你一次,这一次我就相信你。殷长夏,你可得好好珍惜老子的命啊!” — 鬼宴已是一地狼藉,红色桌布被掀翻,菜肴掉在地上,染上许多污垢。 大批盘子被争抢,众鬼扭打成一团。 “东西是我的!” “混蛋!别跟我抢!” “你不是抢到一个了吗?这么贪心!” “贪心就贪心,你管得着?!这里的盘子我全要!” 唐启泽更加靠近了鬼宴,缓步走到了宴席中央——那个最大的红桌处。 四周鬼怪争抢的样子,盘子也应声砸在地上,那些声音也混杂在其中,好似一场由砸盘子组成的交响乐,充满了滑稽感。 唐启泽孤身走去,悲壮到了极点。 夜雾之下,绵绵雨丝好似细针,洒在身上时引起一阵刺痛。 唐启泽站到红桌上,深吸一口气,立马擦干自己脸上的尸油:“不是要找活人吗?老子在这儿!” 所有鬼在此刻都停下来了,怔怔的看着站在桌上的唐启泽。 活人香甜的味道在空气里蔓延,惹得他们口齿都渗出津液,看待唐启泽时犹如看待绝佳的食材。 “活人……” “快捉住他!” 鬼群完全乱了套,争先恐后的朝着红桌伸出了手,互相挤压着。 怒管家拨开层层鬼群,大步朝唐启泽走来,瞪圆了眼睛看向了他。 众鬼没想到连怒管家都凑到了这边,便没有那样疯狂的你推我挤了,反倒让出了一条路,只是外围却困死了,围了一重又一重。 唐启泽:“你不是很想知道这两次的骚动是谁做的手脚吗?” 怒管家:“难道是你!?” 他反倒不敢进。 他知道阿喜的实力,连阿喜都被人杀死,对方实力一定厉害。 怒管家变得更加谨慎,他们即将掌控鬼王的鬼骨,不能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唐启泽:“当然不是。” 话音刚落,怒管家的表情就狰狞了起来,想要立刻杀了唐启泽。 唐启泽:“先别急啊,我是来帮你的,那个杀死喜鬼,又惹乱鬼宴的玩家,我认识他。” 怒管家冷冷的注视着他,似乎想看看他到底要说什么。 “可我更想活下去啊,和他们合作简直犹如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完全无法找到那样东西。我思来想去,自然是……”唐启泽吞咽了下口水,道出了殷长夏交代他的话,“和你合作。” 怒管家面露狐疑:“合作!?” 唐启泽:“怎么样,你应该很想报仇吧?可你又杀不死他。我不介意当二五仔啊,只要你能给我想要的东西。” 怒管家沉默了,似乎思考着唐启泽的话。 他觉得那个杀了阿喜的活人十分可恨,却碍于对方的实力无法接近。 那他们当中出了个叛徒呢? 似乎可行。 怒管家没有发话,那些宾客谁也不敢胡来,只是用阴狠怨毒的目光望着唐启泽。 唐启泽心脏直跳,觉得自己犹如砧板上的肉。 想起当时的话,他心里存疑,还以为是殷长夏坑他。 可怒管家的表现,完全令唐启泽傻眼。 怒管家真的不敢! 唐启泽仍在忽悠,按照殷长夏交代给他的话,继续和怒管家对持起来:“关于合作的事,你可得考虑清楚……前两批玩家已经打探出了消息,怒鬼,你们可真是打的好主意啊。” 抛出诱惑之后……又威逼!? 软硬兼施,双管齐下。 气氛变得紧绷,安静得针都能听见。 怒管家的眼神变得阴狠:“你们知道了什么?” 唐启泽:“你心里应该清楚。” 怒管家:“……” 唐启泽手心全是冷汗,他可真不适合去忽悠鬼。 巨大的压力,犹如千斤重的石头压在他纤细的神经上面。 唐启泽不敢让自己做出半点发虚的表情,鬼是最易察觉内心的,若是被怒管家看出自己的弱势,就是死亡的前兆。 危险如此靠近,犹如一把刀悬在自己的脖颈处。 唐启泽心里发虚,忽然想起殷长夏忽悠鬼的时候,竟然还做得拈手就来…… 殷长夏简直是在玩命! 没经历之前,唐启泽都不知道殷长夏一直以来,都是在做这么危险的事! 怒管家恨得眼睛发红:“那你想要什么?” 唐启泽:“我们想要的东西……你难道不知道?” 怒管家冷哼了声:“好,不过我要你先说出那个玩家的长相。” 如果对不上的话,他就了断这人的命! 让他和前两批活人一样,被百鬼啃咬致死! 唐启泽:“他看着约莫二十七八,脖子上长着三颗痣,动起手来相当狠……” 脖子上三颗痣!? 那应该是对上了! 怒管家终于相信了唐启泽的话,和那名鬼仆说的一模一样,看来是真的。 那边的对话仍在继续—— 躲在一旁的柯羽安心脏怦怦直跳,看得又刺激又爽! 柯羽安兴致冲冲,浑身振奋的看着殷长夏:“他们真的被唬住了!” 殷长夏低着头,没有说话。 柯羽安毫无察觉,还一脸的喜色,一拍大腿:“大佬,这样出风头的事,你怎么不自己上?” 殷长夏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怕鬼。” 柯羽安:“??大佬你开玩笑吧!” 殷长夏一本正经:“我一只鬼都怕,更别提这么多鬼了!我一准儿不行!” “……” 柯羽安完全不相信,反而还想冷笑两声。 他懂、他都懂,这年头大佬都有点怪癖,喜欢扮猪吃老虎。 殷长夏欲哭无泪:“我真的怕鬼!” 柯羽安没再纠结这个话题,反而感慨道:“你和唐启泽,一个是陆子珩的弟弟,一个是A级玩家唐书桐的弟弟,上面可都有大佬罩着呢!” 殷长夏:“弟弟专业户嘛!” 柯羽安忍不住笑出了声,却碍于周围的鬼怪,只得憋得脸色涨红的捂嘴偷笑:“哈哈哈哈哈哈!” 片刻之后,他才整理好了情绪。 柯羽安:“说吧,咱们还有一个队友是谁?我能扛得住。” 殷长夏摸了摸下巴:“其实……我们最后一个队友是本场游戏的boss,你相信吗?” 柯羽安哭了:“大佬!这种时候你就别开玩笑了!我受不住!” 殷长夏:“……” 明明他说的是大实话。 柯羽安忽然想起一件事,愣在原地:“之前在厨房,你刻意说的那些话,我还以为你是忽悠怒管家脱身的!结果……!” 竟然是心理暗示! 殷长夏比着手势:“我还暗示了两次。” 柯羽安张大了嘴。 殷长夏:“还需要解释吗?” “第一次,我借用女鬼的死,暗示怒鬼前两批玩家打探出了情报,所以我们这批玩家会肆无忌惮的闯入鬼宴。怒鬼虽然不屑,觉得女鬼实力一般,对应的那个玩家的实力也应该很一般,但还是加强了戒备。” “第二次,我又借用喜鬼的死,告诉他这个人实力强悍,怒鬼从不屑到忌惮。在他心里,已经深深刻下了这个人很强的印象。” 第一次的暗示在于——玩家知晓鬼宴和鬼骨的秘密。 第二次的暗示在于——玩家里出了个实力强悍的人,随时随地都会让他们计划破灭。 想起这些,殷长夏可花了好大的口舌。 制胜的关键,便是背锅的老哥的长相,毕竟他和唐启泽说得一致。 阿弥陀佛,他平时不常常坑人的。 柯羽安:“!!!” 柯羽安倒退了好几步,震惊的看着殷长夏。 他们比前两批玩家更强……不是巧合吗! 可殷长夏把巧合说成是蓄意,这谁分辨得出来? 柯羽安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道还好选择了殷长夏,这样的人周迎怎么比得过! 他们不是稳赢? 邱平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殷长夏,还心里不平衡,觉得队伍里唯一一个拥有载物的纪今棠总是护着他,殷长夏就是个小白脸。 殊不知第一个解开谜题,又设下局的,就是他殷长夏! 殷长夏:“走,过去拿纸人。” 唐启泽答应的三分钟,便只有三分钟! 两人小心翼翼的溜了过去,由于唐启泽的成功,他们极其顺利的拿到了纸人,将纸人藏在了怀中。 鬼宴宾客众多,还是有少部分没被唐启泽吸引目光。 墙边的水鬼在看到殷长夏和柯羽安,便朝他们阴嗖嗖的说道:“你们两只鬼仆,偷偷摸摸找什么呢……?” 唐启泽站在高处的红桌上,自然注意到了这一幕。 该死! 果然不会这么顺利! 鬼宴场上十分安静。 唐启泽急需一件事,能够如同一根针,刺破紧绷的气球,好让所有鬼的那根神经也骤然断裂。 眼瞧着那只鬼朝着殷长夏伸出手去,唐启泽随即大喊:“怒鬼,你们竟然如此歹毒,要把鬼宴所有宾客当做鬼王的食物!” 在场众鬼全都愣在了原地。 “怒管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啊,你说清楚!” “对了……我有听过传闻,说前两批鬼宴宾客消失了!” “怒鬼!你真是可恶!” 殷长夏站在墙边,表情薄凉,整张脸都陷入了黑暗当中。 他朝着刚才那只水鬼,轻轻一推—— “怒管家,可别让宾客们跑了!没了他们还怎么聚集鬼力炼成鬼王啊!” 这句话,便成为引火的线头,殷长夏鬼仆的身份,更加具有说服力,令鬼宴瞬间变得混乱。 他和唐启泽配合天衣无缝,所有鬼的注意力全都放到了怒鬼的身上,原本阻碍他们拿到号码牌的宾客,此刻却成了最有利的武器。 怒管家也没想到唐启泽竟然敢把这件事说出口! 想杀了唐启泽泄愤,然而他却更加担心,唐启泽知道了鬼骨的秘密,把更多的事情抖出来。 一只鬼并不可怕,而鬼宴上所有鬼联手就足够可怕了! 周围乱成一团…… 宾客开始轰然逃散。 恐怕再这么下去,鬼王的事会功亏一篑。 权衡之下,怒鬼立即就做出了选择。 先稳住鬼宴! 不知怒鬼用了什么方法,拿出了一张大网,将所有人都锁死在里面。 唐启泽看到怒鬼将那些朝着大门逃窜的鬼,一个个的犹如挤肉肠似的,把他们强行拉回了鬼宴里。 唐启泽借着这个细微的时间差,迅速逃离现场。 无数鬼魂哀嚎:“放我出去——!” 他们的眼角都流下了血泪,犹如炼狱百态,哭着、咆哮着、痛苦着,争先恐后的想要从那个小小的缺口里逃出来。 殷长夏手上夹着纸人,由于跑得够快,刚好没被锁到里面,惊出一身冷汗。 怒鬼还真是有后招! 殷长夏不敢再分心,注意力放到了这边——画龙点睛,要点纸人的眼睛,附近又没有笔!? 柯羽安:“还、还有多久?怒鬼注意到这边了!” 两人拔腿就跑。 鬼宴根本就不大,能躲藏的范围有限。 不过也算他们赢了! 怒鬼被迫绑住一众鬼宾客,把敌人的战力完全分散了。 这么抱着纸人跑根本不方便!还是把号码牌拿出来再说! 危机关头,殷长夏死死盯着纸人的眼睛,将手指放到了嘴唇上,狠狠一咬。 大拇指按在了纸人的眼睛上! 邱平等人赶到了这里,才瞧见眼前一幕,纷纷露出震惊的表情。 终于缓了口气的徐默也愣在了原地,他捂着受伤的眼睛:“怎么可能……?” 宾客和怒鬼本该都是他们的敌人才对,殷长夏到底用了什么办法,令怒鬼和宾客们直接内斗了? 这样算来,他们的敌人就只剩下喜怒哀惧四鬼了! 邱平吞咽了下口水:“妈的,咱们废那么大劲儿,结果殷长夏三两下就引起了他们内斗?他到底掌握了什么信息!?” 徐默五味杂陈:“……” 周迎:“别说了,我们也乘乱找找号码牌,快点!” 几人失去了最佳时机,现在已经不敢再靠近,只得在边缘寻找。 周迎也在刚才发现了纸人才是解开谜题的关键,却不敢在此刻点上纸人的眼睛,只是吩咐他们随意拿走几个纸人,赶紧离开。 纵然不知道他们拿走的纸人当中,有没有号码牌的,但总比不拿强。 开盲盒,赌一把了! 周迎:“你们怎么还没走!?” 两人没有说话,怔怔的看向那边。 周迎顺着他们的目光望过去,眼瞳紧紧一缩。 ——是纸人!? 殷长夏和柯羽安也被这一幕给惊呆了,方才纸人吸了殷长夏的血,竟然慢慢膨胀变大。 不一会儿,纸人已经膨胀到五米。 巨大的纸人缓缓俯身,看向了两人。 它扎着两个小丸子,光着脚丫,穿着赤红的肚兜。纸人脸颊是两个圆形的红晕,嘴唇犹如淬血,正是幼童的模样。 殷长夏头皮发麻,脸色苍白的注视着一切。 纸人却缓慢的伸出了手,它张开嘴,无声的道出一个字。 殷长夏却认出了它的口型。 “八……?” 难道是什么提示? 身体别抖,得看仔细一些! 柯羽安浑身都在抖,连大气也不敢喘,嘴唇泛白的问:“它在喊谁爸爸呢?” 殷长夏:“???” 这味道异常呛鼻,犹如小虫般,从鼻孔钻入,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周迎心情并不算太好:“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 众人纷纷摇了摇头,脸上皆带着沮丧。 想到还要在这里寻找线索,他们只觉得多待一秒钟都让人难受。 柯羽安缩着身体,在看到他们的表情时,心里多了几分痛快。 这东西他绝不会交给这群人! 柯羽安又忽然间想起了殷长夏,纵然殷长夏遭受队伍排挤,但比起这群人,柯羽安更愿意把东西交给他。 邱平更加绝望:“号码牌找不到,报名时间又只剩下一个半小时了,这下子完蛋了!” 周迎把目光放到了徐默的身上,他沉着冷静,又在游戏里帮了许多人,得到了许多等价交换的信息,也许还知道别的办法。 周迎:“你一直聚集新人玩家,又无条件帮助他们,是有什么理由吗?” 徐默眼神微闪:“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人多力量大,总比一个人来得强。” 周迎却不相信:“这样的理由,你觉得能骗到我?” 若是时间充裕的确有可能,但报名时间只剩两个小时了,徐默还有闲工夫捡人,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周迎这样逼问,徐默也无法隐瞒,才将自己之前一直担忧的事说了出来。 徐默狼狈的回忆了起来:“其实,在遇到你们之前,我见过两个其他玩家。” 周迎:“和他们有关系?” 徐默点了下头:“一个叫唐启泽,所知情报极多,比我更加厉害。他虽然是个新人,在现实世界却和诸多大佬玩家拥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还是A级玩家唐书桐的弟弟。” 邱平好奇的问:“A级玩家?很稀奇?” 徐默冷眼扫了过去:“这么庞大的玩家人数,A级玩家却仅有六人,当然稀奇。” 邱平摸了摸鼻子:“什么A级B级的,我还说游戏boss有S级的呢。” 徐默拧眉,没有把自己的担忧说出口。 若是真有S级的boss,只怕谁也逃不过,全都得死! 徐默:“唐启泽仅仅是我遇到的玩家之一,背景就已经这么厉害;还有另一个……” 周迎追问:“另一个怎么了?” 徐默:“应该是老玩家。” 果然! 这话一出,众人的呼吸声蓦然加重,那三个字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原本就困难的报名条件,现在则变得更加苛刻。 ——难度提高50%。 周迎捏白了手:“详细描述一下,你遇到他的过程。” “我也只是远远望到过,他看着约莫二十七八,长相十分出众,脖子有三颗痣。那人出手相当狠厉,手上带满了锁链,每一根手指都有。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在……” 徐默表情难看,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决定道出,“他在屠杀新人。” 众人:“……” 无声的沉默,在他们中间蔓延。 徐默嘴唇嗫嚅:“我只是因为太害怕,才会不断邀请新人加入队伍,但寻找号码牌的办法……我是真的不知道。” 等等! 这样的描述,和周迎记忆里的某个人很像。 那个人莫非是……? 周迎呼吸紊乱,震惊的望向了纪今棠。 而纪今棠也一样,表情显得慌乱:“是陆子珩(heng)?” 周迎:“……” 连纪今棠都这么认为,看来十有八九,不会差了。 邱平:“周哥,莫非你认得那个人……?” 周迎脸色难看,轻轻的点了下头。 邱平表情更加谄媚,来回搓着手:“竟然连老玩家都认识,周哥的人际关系网也太广了。有周哥在,想必那名老玩家不会对我们下手的。” 纪今棠早在邱平针对殷长夏的时候,就看不惯他。 现在邱平这样拍周迎马屁,只让纪今棠讥笑一声,觉得可笑。 邱平脸色难看:“纪小姐怎么了?” 纪今棠回过头,完全不想再看邱平:“只是笑某人,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那个实力超强的陆子珩,可是殷长夏的哥哥。 虽然不是亲生的,乃是殷长夏的父母在生殷长夏之前,从孤儿院领养的。 但他们共同生活在屋檐下十年的事,却改变不了。 如果邱平知道了这件事,脸都得被打肿。 邱平:“……” 他涨红了脸,觉得更加难堪。 奈何他做什么也无法讨好纪今棠,就如同纪今棠做什么都无法讨好殷长夏一样。 没找到线索,众人便想先回厨房再说。 纪今棠恍惚间注意到了一根细线,表情逐渐变得严肃。 周迎看向了半蹲在地上的纪今棠,他似乎用手指摩挲着什么:“今棠,有线索?” 纪今棠脸色分外难看,将那根细小的头发丝摊在手掌中。 他的肤色极白,饶是头发丝再细,也能把上面的黑色看得一清二楚。 众人不由大骇:“这是……?” 纪今棠:“阿祈有危险!” 徐默满脸疑惑:“这跟殷长夏有什么关系?” 纪今棠:“刚才发生骚乱的时候,我一直在看着阿祈,女鬼在他手腕缠过头发丝。” 邱平说起了风凉话:“别是你看错了吧?” 徐默:“是啊,刚才殷长夏引发了这么大的骚乱,大家都鸡飞狗跳的,混乱之中看错也是常事。” 纪今棠似乎还想解释,然而一旁迟迟没有说话的周迎却开了口。 第154章 第二章 第二章 “蔺明繁献出所有权了?” “那可是B级玩家第一人啊!” 直播的画面仍未间断, 哪怕九区还在被十区入侵,大部分玩家都在顽强抵抗,九区已经是断壁残垣、血肉横飞, 但仍有一部分玩家还在关注着游戏进展。 掌控者法则, 向来被众多底层玩家惧怕。 没想到有朝一日,还会被那么多底层玩家, 争抢着要献出自己的掌控权。 百年阳寿, 任其所取, 只因为对方是殷长夏。 “别想坏事!” 殷长夏还未来得及接收掌控权, 江听云反手便对蔺明繁发动了攻击。 江听云周身鬼力扭曲的跳动, 扩大了数十倍, 渐渐形成了黑色的狐狸头的样子, 需要仰起头才能将它看清楚。 就连原本砸在江听云身上的细密雨珠,也开始往上逆流。 殷长夏仰着头, 眼瞳紧缩。 这就是怨狐眼的威力? 虽然不知道江听云要做什么……不能让他成功! 现在无论什么武器,都会被毒/液所腐蚀。唯有宗昙的鬼骨, 才能和江听云拼一拼。 殷长夏冲了过去, 打断了江听云。 然而哪怕是这样,蔺明繁所在的破屋,很快便轰然倒塌, 发霉的灰尘味在细雨里弥散。废墟里平白出现了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头颅大小的蜘蛛, 正危险的盯着他。 它通身油亮,八条蛛腿不停碰撞, 上面的蜘毛都清晰可见。 这只蜘蛛和往日那些杂兵可不同, 好似还具备一些智力。 众人频频后退, 脸色雪白的看着它。 唐启泽催促道:“快把阳寿给殷长夏啊!” 蔺明繁:“到不了有效距离。” 有效距离? 唐启泽这才瞧见, 江听云故意将距离拉远。 这也难怪,扭转战局的事情,江听云怎么可能让殷长夏实现。 倘若殷长夏不行动,过来的就不止这一只蜘蛛了。 九区那边已经有玩家从巨大的石门门缝里钻了过来,想要尽可能的靠近殷长夏。哪知道刚刚抵达十区,便被十区的怪物分食而死。 唐启泽:“……” 可恶! 根本过不来啊! 看来献出所有,就只有身在十区的玩家才行。 而这当中唯一的人选,便是阳寿充足的蔺明繁。 那只蜘蛛根本不给任何的反应机会,很快便抓住了时机,借由尾部白色绞丝,跳上了玩家里最胆怯的吴值的肩上。 “救——” 吴值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但只有一声,头颅就像是被啃西瓜一样,被它啃了个干净。 红白浆水四溢,吴值已经面目全非。 “啊啊啊!!” 他们没敢大叫,反倒是九区那边的玩家,替他们叫了出来。 唐启泽唇色泛白,看来九区那边情况也不好,毕竟那么多鬼物和诅咒之物入侵了九区。 根本无法逃跑。 外圈便是自爆鬼群,他们方才是借助建筑物,才侥幸没有碰上。 于是他们便只能眼睁睁的看见,蜘蛛钻到了吴值原本的头颅处,里面长出了无数筋肉,和吴值的身躯相连。 咚咚咚。 杂乱无章的心跳,快要冲破薄薄的胸膛。 “这绝对不是江听云原本的招式,难道是怨狐眼?” 眼前的景象吓到了所有人,让他们的表情几乎凝固,这一瞬间被恐惧所占领了大脑。 蔺明繁仍旧岿然不动,保持着理智:“附近没有灵室,这点已经被我们探查过了,我们的冒险不算无用功。长话短说,我有两个关于灵室的推测,一个在十区与九区的交汇处,一个在十区的游戏大厅旁。” 他手上的动作飞快,仍在装弹充填。 载物只能用最后五次了。 五个三十秒。 “但具体在哪个位置,需要你们去查清楚。” 蔺明繁深吸一口气,趁着蜘蛛还在啃食吴值的头颅,下达了最后的指令,“快速分散,跑!” 他到底是照夜队长,这点统领能力还是有的。 众人这才惊醒,连忙向四周分散。 他们迎着风雨,看着前方的鬼群,只能借着残破的建筑物的掩护,犹如老鼠一样的东躲西藏。 难、太难了。 殷长夏一直以来,都面临这样的困境吗? 他们却不敢停下,鼻涕和眼泪混在了一起,只求让自己僵硬的身体更灵活一些,几乎用了这辈子都不可能用到的力气。 蔺明繁手中威力弱小的散弹当成了掩护,让他们有了更多的时间逃离此地。 不幸中的万幸,这里离蔺明繁所说的那两个地方都只有百米,并不算太远。 自从游戏内核在十区裂开之后,倒计时就变得格外漫长。 不管了! 哪怕是延长三倍的buff还在,倒计时也总有清零的时候。 那只蜘蛛却在阻挠,终于将吴值原本的头颅消化完毕。可它仍旧不懂站立行走,吴值的身体重重倒在了地上,以一种畸形、扭曲的姿态,在地上飞快爬行着。 上面是蜘蛛腿在爬, 双方的神经连接,蜘蛛牵扯一下,吴值的身体便动弹一下。 唐启泽并未离开,面色泛白的说:“对着蜘蛛腿打!全打下来!” 蔺明繁不知道唐启泽想做什么,但这个时候只能信任他。 其余人皆已经离开,时钧朝着‘疑似灵室A地点’出发,瘦猴则朝着‘疑似灵室B地点’出发。 不管怎么说,都能蒙对一个。 “快点。” 跑远的时钧回过头,在关键时刻用了载物帮了他们一把。 人骨红纸伞对外张开,血雨如针,纷纷下落,像是春日里的落英缤纷。 然而蜘蛛的躯壳,在江听云得到怨狐眼后,就变得十分坚硬。 血针再也无法像在游戏内核里一样,穿透它们的身体了。像是遇到钢板一样,叮叮咚咚的撞击个不停。 时钧:“蜘蛛的动作变缓了,阻止只是一时,必须要找到它的弱点。” 蔺明繁将子弹对准了蜘蛛腿,连接处果然最为薄弱。 在猛烈的火力攻击下,蜘蛛腿很快便断了好几根,在地上抽搐了好几下,最后失去了所有知觉。 唐启泽不断做出深呼吸,悄然间拿起了变大的匕首。 在它横冲直撞而来之时,唐启泽飞快跑到了侧面,放大的匕首便从天边落下,犹如断头台的闸刀一样,便这样将其斩落。 失去蜘蛛腿的蜘蛛朝前滚落,和吴值的身体分离。 唐启泽从背后撞击到了它的尾部,令它只剩下没有四肢的空壳身体。 地上湿滑,又长了青苔,便让它朝前滑动了数米远,直接滚到了自爆鬼群里。 轰—— 远处响起一堆爆/炸声。 原来唐启泽要借大蜘蛛,去引诱那些东西自爆,继而开辟出前方的路。 十区血雾更浓,融化在细雨当中。 地上满是粘腻的碎块,这样惨烈的场面,便连身经百战的蔺明繁都有些头皮发麻。 唐启泽提醒自己莫要再看,莫要再想,帮助瘦猴朝着‘疑似灵室B地点’进发:“我们这就去了,殷长夏……队长就拜托给你和郑玄海了!” 蔺明繁点头,再度望向了殷长夏。 他想他明白那些人为何要疯狂的朝着殷长夏,献出自己的掌控权了。 哪怕是沦为道具,也不肯放弃希望。 蔺明繁朝前跑了过去,耳边全是爆/炸的声音,他只能尽可能的靠近殷长夏。 就像是神话中的夸父逐日。 在那些丑陋的自爆鬼群当中,一眼望去只能看到各种肿胀的后脑勺,在摩肩接踵的比邻而立。他们形成了一个巨大圆圈,围着两个互不相让的人。 最中心对战的两人,便是殷长夏和江听云。 蔺明繁终于靠近,朝着殷长夏大喊:“拿走我的掌控权,我愿意让你支配我的所有!” 中断的仪式再度继续,这一次蔺明繁没有任何的犹豫。 殷长夏的脑内立马传出机械声—— [玩家蔺明繁愿向玩家殷长夏献上全部,是否同意?] 殷长夏:[同意。] [恭喜玩家殷长夏,您已成为玩家蔺明繁的‘掌控者’。] 殷长夏开始使用他们的阳寿,这其中不仅有郑玄海的,还有蔺明繁的。 他收走蔺明繁的阳寿使用权,作为回馈,蔺明繁的次数类道具,将永远不会再有限制。 他会帮他修补。 魂珠从那些冰雕之中,缓慢的升到了头顶。它们皆是一颗颗发亮的圆珠,犹如荧荧之光,将四处的黑暗驱散。 入夜了。 家园几乎一秒,便从白昼转变为黑暗。 不远处的九区里,不断有光柱亮起,犹如死神的镰刀,不停的收割着玩家性命。 在这样的危险之下,他们仍旧注视着直播显示屏。 殷长夏成为第十位A级玩家,便是他们的期盼和向往。 那些逝去之物,玩家和鬼物,几乎同时在被收割,仿佛都在为殷长夏加冕。 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之下,殷长夏控制着魂珠尽数送往夏予澜的体内,为他源源不断的补充着能量。 耳旁的机械声还在不停响起—— [您已获得玩家‘蔺明繁’的掌控权。] [阳寿使用权:113年。] [载物使用权:染血的子弹。] [道具使用权:鎏金铜盘(奇、B级、寻找鬼怪所在,精准瞄准)、无限短/枪(凶、B级、可不停复制,每复制一次能力越弱,造成一定的鬼怪伤害)、木偶绷带(邪、C级、束缚鬼物)、若干D级道具……] [房产使用权:五区暂居地。] [财物使用权:游戏内所有存款。] 蔺明繁不愧为B级第一人,113年,这已然是可以比肩A级玩家的阳寿存货了吧。 在夏予澜的帮忙之下,更多的鬼物转化成了魂珠。 转换魂珠一个月一颗,百年便是一千二百颗。但这个数量,仍旧是不够的。 殷长夏需要鬼物们的主动献祭。 可这群东西,不像是游戏内核的乘客鬼,他们满带怨毒。 [那就用你最擅长的,让他们臣服!]夏予澜的声音出现在了殷长夏的耳朵里。 殷长夏紧抿着唇,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在鬼骨击向江听云的时候,巨大的狂风似乎要将江听云身上黑雾所形成的怨狐头给吹散。 两边对战,反倒是江听云暂时被压制。 殷长夏:[太爷爷,你藏好了。] 阳寿化作了黑色的筹码币,升上了天空,殷长夏每用十二只,一枚阳寿币便重重落在地上,化作白色齑粉。 江听云面色冷凝的想要抢夺,却扑了个空,发现连筹码币的影子都摸不到。 “没用的。” “这些筹码币是我的了。” “我只会远远不断的将他们转化为魂珠,你就算能吸收李蛹载物里的冤魂,都无法利用到极致吧?” “江听云,说到底,你还是凶棺之一,这一点将成为你的致命伤!” 1%。 200%。 差距就有这么大。 作为凶宅之主,只有他能喂江听云。 李蛹还趴在黑铁列车的车厢里,面色泛白的看着外面,优势竟然这么快就被扭转了? “你有完整的怨狐眼,还有我的载物补充鬼力,怎么可能还赢不了殷长夏!” 在他咬牙切齿的声音里,夏予澜终于出现。 七道符纸形成一个圆圈,漂浮在他的周围。 他另一半被白骨覆盖的面颊,也在一点点恢复血肉。 那张俊美的面容,也就此彻底展露在了众人眼前。 李蛹脑内最后一根弦崩坏,得知殷长夏身边已经有一只半鬼王彻底恢复了实力。 ……真的要输了? 夏予澜和众多半鬼王都不一样,符纸里凝聚了他所有的鬼力。纵然只有七张,威力也十分惊人。 他的手指还未恢复,森森骨指之间,便夹杂了一张冰冻的符纸,朝着下方丢了过去,形成了更大范围的冰雕,初初望去宛如一座冰山。 一方在不停转换,一方又在不停制造。 江听云将所有敌意都对准了夏予澜,原本的目标就是他们,在看到夏予澜出现过后,更是紧追不舍。 双方打了起来,散发着冰气的符纸和江听云的怨狐眼相抗衡着,就连江听云手中的毒/液,也一时半会人没能穿透冰层。 正在往下的雨水,全都成为了夏予澜的武器。 雨水凝聚成细小弹珠,生长出了尖锐冰棱,全都朝着江听云射/去。 殷长夏将封存在冰柱里的血珠给了洛璃,不再依靠它们吸引自爆鬼。只要鬼核还在,哪怕是受到重创,也能让她再度苏醒过来。 无数的冰柱倒塌,地上全是断裂的截面。 殷长夏踩在这些冰块上,脚底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给我更多。” “我需要更多。” 蔺明繁:“……” 这家伙要拿就拿走好了,反正也是他在掌控支配。 自从献出掌控权后,他便退到了黑铁列车旁边,和郑玄海一起,精心看管着李蛹和凶棺。 在送出掌控权的那一瞬间,蔺明繁发现自己被植入了许多感情。 掌控者铁则,会为了掌控者的利益,对被掌控者残忍无比。 这一瞬间,蔺明繁的眼瞳里,还真的只能看到殷长夏,完全无法挪开眼睛。 那种憧憬、欣喜、信任…… 而最重要的感情,便是臣服。 母巢和污染物之间,完全不可比。 一个是被影响,但本人能控制; 一个是被植入,粗暴的在脑海里乱窜。 蔺明繁头皮发麻,简直任由对方索取,哪怕是现在阳寿被用干也没关系了。 郑玄海:“……听说玩家等级越强,掌控者法则的威力也越强。” 他在被殷长夏拿走掌控权的时候,虽然也被植入了一些感情,但尚且能够抵抗。 那个时候殷长夏不过是E级玩家,现在他已经是C级玩家了。 若是等殷长夏成为A级玩家,再拿走别人的掌控权,只怕心理再坚硬的人,也会立即失去反抗力。 蔺明繁苦笑:“你的意思是我还应该庆幸?” “我只是想弄清你的目的。” 郑玄海看向了他,“传闻中,照夜全体上下,都是服从裴铮的命令。其根本原因,就是因为裴铮反对掌控者法则。” 故意说出这令人厌恶的一点,便是想要试探蔺明繁。 蔺明繁:“……你呢?为什么给了?” 郑玄海微怔,望向了那边的殷长夏:“一开始后悔,但渐渐庆幸。哪怕是献出了掌控权,在这里我们也不会是奴隶和家畜。你当初为什么会跟着裴铮,我就为什么会跟着殷长夏。” 而且他的次数类载物,也是因为殷长夏,才得以修复。 蔺明繁:“……” 信念吗? 他没能从裴铮那里得到的东西,在殷长夏和郑玄海之间得到了。 家园规则永远存在,说什么打破规则只是妄想。 既然如此,便换一个掌舵者。 为此,他愿意交托殷长夏。 蔺明繁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让殷长夏成为第十位A级玩家,帮着他见到薄临锋,通关即将成为大型游戏的家园!” 郑玄海:“这也是我的目的。” 两人达成了短暂的共识,没再继续多言。 李蛹还趴在地上,他尝试过起身,但都无能为力。 李蛹内心一度扭曲,竟然生出了类似羡慕的情绪。 不……这不可能! 蔺明繁和郑玄海的阳寿还在不停的失去,两人加起来已经超过了百年阳寿。 与此同时,魂珠的数量也在慢慢变多。 这一举动,果真令局势出现了反转,江听云再一次处于下风。 “夏予澜,你之前可真能忍。” “夏夏都成这样了,你都可以不出现,等到鬼力恢复了七八成,你再出来对付我。” “果然不愧为夏家人。” 江听云都想要掠取那些魂珠了,李蛹的载物根本不起太大作用,源源不断的鬼力,只能依靠殷长夏去得到。 “你不用刺激我,我不吃你这套。” 夏予澜手心里还捏着一张符纸,心道江听云果然难对付,这都已经第四张了,也只是压制江听云罢了。 因、果。 这就是夏家惹下的祸事。 他需要撑住,为他们寻找到灵室,也为鬼王的诞生。 两边又再度打了起来,底下已经是如迷宫一般的冰山了。 殷长夏乘此机会,打算回到黑铁列车上。魂珠已经有多余的了,本打算把这些东西给宗昙,但魂珠无法进入棺材,光是有所靠近就会被弹开。 殷长夏想起了之前和宗昙的约定,或许现在除了他以外,任何靠近棺材的东西,都会被宗昙所拒绝。 殷长夏便用魂珠反哺给鬼种,终于有机会借由红线转入棺材内部。 若说通过凶宅,变成的魂珠能有200%。 通过养灵体质的血肉,进入到鬼种的魂珠便有300%。 直至如今,殷长夏才清晰的明白了养灵体质的厉害之处。 过多的鬼力输送,让红线的冰块消融。江听云早就盯准了这个时机,拽住了之前黏在红线上面的绞丝,两边互相拉扯着,以这样奇异的姿态对峙。 夏予澜的攻击也暂停了,内心生出了一丝慌乱。 “住手!” 江听云的一只手已经被冻住,有些歇斯揭底的无声笑着。 “夏夏,这是你唯一的破绽。” “只要你没放弃让宗昙成为鬼王,就会不停的给予他力量。” “你看,不就被我捉住了吗?” 江听云的手心里渗出毒/液,一滴足矣,借由他手心里的绞丝,顺着前方不断的滑动。 这东西具有腐蚀性,若是抵达红线,便会让那一段当场断裂。 融合的停止,便意味着鬼王诞生的停止。 殷长夏内心慌乱,想不出任何的办法挣脱。雨丝缠绵而落,每一根都带着细密的痛感,呼吸间都是冰冷的,这股冷意窜到了身体内部。 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正当此时,一只自爆鬼从中而出,冒险的撞向了江听云。 轰—— 又一声强烈的爆/炸,红线之上,已经出现了一层保护。 谁!? 殷长夏和江听云猛地朝着暗处望去,一个人影缓缓走了出来。 “江听云,你用怨狐眼为所欲为,是不是该问问原主的意见?” 殷长夏喊出了那个名字:“樊野!” 能用绿毛控制着自爆鬼的肉身,让他们变成一只只的绿毛僵。 樊野简直是十区的克星! 江听云冷着一张脸:“我还以为你昏睡过去了呢,原来是当了躲在暗处的缩头乌龟。看了这么久,不就是要等到战局初步分出胜负,再出手吗?” 樊野没有受他挑衅,看了一眼殷长夏。 虽说鬼种被拔除,但身体里的A级道具勋章仍在。 他讨厌殷长夏对他的影响,却更加怨恨自己的怨狐眼被人所夺去。 樊野黑着脸,的确想劝自己要忍。本想来一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然而刚看到殷长夏,张口便喊:“爸爸,有什么需要帮忙?” 樊野:“……” 殷长夏:“……” 啊这,不就尴尬了吗? 谁知樊野不知脸红,反倒变本加厉:“爸爸,你倒是说话啊。” 第二声,就阴阳怪气多了。 殷长夏来者不拒:“我需要你的力量。” 樊野:“……” 这人脸皮能再厚一点? 殷长夏:“怨狐眼不能落在江听云的手里,不是吗?” 樊野嘴角狞笑,答应得格外勉强:“好!当儿子的是该孝顺。” 自从洛璃受到了重创后,似乎神志不清,根本听不出樊野的意思。一只紫鬼蝶落在了殷长夏的肩膀上,像是在争抢着他的注意力。 樊野瞬间抵达殷长夏的身边,耳旁全是凉飕飕的声音:“爸爸什么时候还收了个女儿?” 殷长夏:“……” 听着倒是像吃醋,但樊野可完全没那个意思。 他知道樊野和洛璃在千年前就认识,还有许多话需要去问他们。 也许从他们的口中,能间接明白薄临锋的用意。 殷长夏:“专心,你既然也想拿回自己的怨狐眼,就跟我合作。” 再不拿到哀面,合成四张面具,惧面就要先撑不下去了。 裂痕越来越多,已经破开了一个口子,将殷长夏的下巴给露了出来。 樊野很快便收敛了起来,表情犹如乌云翳日,身体一直没恢复到成年,他就会一直这样小孩儿心性。 但他懂得克制,很快便经由惧面,将力量借给了殷长夏。 要供养那么多半鬼王,果然是件吃力的事情。 宗昙无法堆积到那个阈值,就无法成为鬼王。 在这段时间里,必须要更多的鬼物进行献祭。 而最后的几分钟,则需要让变成游戏区的家园里,吸收大量鬼物进行献祭。 这便需要大量阳寿。 哪怕是拖下去,夏予澜也不可能打败江听云,只会给江听云练手,让他更快的掌握怨狐眼的使用办法。 僵持之中,夏予澜也看出了江听云即将掌控怨狐眼的事实。他和宗昙之间,真不知谁会更快。 夏予澜愿意牺牲自己。 他投下了更多的力量,大面积的收割魂珠。 这些鬼物拥有身体,必须打败之后,魂珠才能凝结出来。 不够! 不够! 时间越来越紧,夏予澜已是力不从心。 殷长夏:“太爷爷,我们引爆这里!” 夏予澜瞪直了眼,这小子在关键时刻,总是这样出其不意。 但如何引爆? 这需要刺激。 殷长夏深吸一口气,不再有任何掩饰,解开了养灵体质的束缚。 原本就无法瞒过这些鬼物,此刻只让他们更加确定。 他们的眼神变得迷乱,正在十区游荡的鬼物们,再度朝着殷长夏的身边靠拢。浩浩荡荡,堪比一支战场的亡灵军队。 殷长夏被樊野用鬼力送到了黑铁列车上方,感受着耳边呼啸的风声,以居高临下的目光,望向了整个十区。 樊野和夏予澜还在阻挠着江听云,已经通过绿毛操控着鬼物,顺道还斩断了江听云附着在红线上的绞丝。 而此刻唐启泽和时钧,已经躲过了自爆鬼群,即将抵达灵室附近。 胜利就在眼前。 他的发丝被吹得凌乱,脸上的表情里反倒只剩下了平静。 “樊野,操控绿毛僵,炸!” 更多的血雾凝结而出,底部那些东西,宛如一个接一个炸开的烟花那样,宛如一声声的礼炮。 但这些鬼物完全不觉得怨恨。 养灵体质一出现,便是最强的诱饵,他们内心的渴望也会不断的攀升。 鬼群里有虔诚的看着殷长夏,口齿不清的高喊的。 也有被迫进行回击,终于无法支撑,身体突然爆/炸的。 自爆的鬼物越来越多,他们的身体已经肿胀得宛如气球,每一个地方都鼓了起来。他们感知到了剧烈疼痛,眼神里才恢复了一些神志。 只是这最后的神志,却是针对殷长夏一人。 “养……灵……” “选……” 那话犹如喉咙里含了一口空气,彻底的扭曲,最终只化作一声轰然的爆/炸音。 下方的爆/炸堪称惊心动魄,但殷长夏发现,只是一部分的鬼物在被销毁。 那些仍然混迹在鬼物之中的,肚子里都被灌入了重度的诅咒之物。他们的肚子呈现酱紫色,肚子薄得犹如熟透的果皮。 那些低级鬼物死后,便化作了一颗颗的魂珠。 而剩余的几十只,才是十区常年累月的毒素。 殷长夏没有经历去对付他们,将大量魂珠分成了数份儿,供养给了几只半鬼王。 观看直播的玩家们,从未看过这样的场面,纷纷傻了眼。 也正是因为殷长夏一而再、再而三的刷新他们的认知,他们才会那么热烈的祈求着殷长夏成为第十位A级玩家。 “就像是在为什么东西的诞生去献祭一样。” “通常玩家都是在用道具去喂养鬼物,殷长夏的载物也自带喂养功能。” “他到底要把自己的半鬼王培养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啊?” 鬼王? 他们想都不敢想。 只因为这东西,他们只听到过传闻,而从未亲眼见证过。 还有些玩家生出了荒谬的想法,他们或许在见证第十位A级玩家诞生之时,还真能见证鬼王的诞生一样。 十区已经是一片狼藉,雾雨蒙蒙里,还有许多诅咒之物在乱窜着。 它们根本没有机会登场,被这样多的自爆影响,躲到了脏污的角落里。 “江听云,你不会比宗昙更快成为鬼王了!” 在得到了那些魂珠后,最基本失去的力量,都被补充了回来。 夏予澜自食的伤口得到了修复,但到底无法那么快的进行补充,要和江听云对战,就得无时无刻不保持着全力。 夏予澜仍不管不顾,手上的冰棱不停,冻住了他的半个胳膊。 江听云在之前就和夏予澜有过交手,却在他的面前讨不到任何的便宜。 江听云的表情越来越沉,倘若不是殷长夏那边即将诞生鬼王,夏予澜和樊野两个出现,可是江听云梦寐以求的事。 他本就要摧毁凶棺的。 这种时候,已经拼不了算计了。 双方都被逼到了绝境,分不出任何的空隙。 [距离推荐结束时间,还剩下:00:01:01。] 一分钟! 樊野也开始使用力气,去围堵住了江听云。 殷长夏趁着这个时机,跳到了黑铁列车里。魂珠的力量已经积蓄得够多,然而鬼王的诞生还是差一点,无法达到那个阈值。 郑玄海在护着棺材和裴铮的身体时,丧失了所有体力。 “还差的话, 殷长夏:“凶棺消化不了,是鬼将级别。” 郑玄海:“……鬼将?” 他的心头生出了悲呛,不敢深想这两个字。 实力雄厚的鬼将,可比力量被削弱的半鬼王更具有威胁性。 况且那些…… 足有几十只。 他们全都围到了这个地方,几人再度被包围。 夜风吹在殷长夏的面颊上,他每使用一次惧面,上面的裂痕也就更多。 殷长夏:“徐默。” 十区已然算是家园。 就算他们此刻还在游戏进行中,食欲那个游戏的boss徐默,能够感知到殷长夏的呼喊。 “我要鬼将的鬼核。” 徐默的脸上遍布可怖的鬼纹,散发着阴冷不祥之气。 他的出现使得众人无不惊愕,诧异的紧盯着他。 徐默轻轻的点了下头,猛地飞奔到其中一只鬼物的身体里。 他操控着鬼物,长出了利爪,开始攻击其他鬼物的身躯。 鬼群乱了套。 徐默纵然是新生的鬼将,但好歹是B级场的boss,数颗鬼核以血腥的方式被徐默拿到了手中,它们还在跳动着,渐渐就没了气息。 徐默走到了殷长夏的面前,将这心脏般的鬼核,奉献给了殷长夏。 这样的场面,令众人无不惊愕。 殷长夏一步步走到了凶棺的面前,没顾得上自己流血的手掌,反倒在棺材上按下了一个血手印:“宗昙,我把鬼王需要的力量给你了。” 他只能达到最低阈值,剩下的部分,就要依靠宗昙自己了。 被鬼种吃下的鬼力,因为养灵体质的原因,而扩大百倍进行反哺。 “尽情的去吃吧!!” 头顶再次的爆/炸声传出,一根巨大冰柱被推倒。 江听云掐着夏予澜的脖颈,手指插入到了他的鬼核当中:“不想他彻底消失,就停下来。” 殷长夏眼睛通红,知道夏予澜和樊野撑不了太久,没想到会这么短。 分明…… 只差最后一步了。 殷长夏的手捏成了拳头,紧绷得犹如铁块,根本不想从棺材板上抬起来。 但江听云的手指已经插进去了,夏予澜的鬼核一毁,真的会彻底消失。 夏予澜望向了下方,唇角吐出几口血来:“小崽子,忘了我跟你说什么了吗?这祸事由我而起,我不想再逃避了。” 殷长夏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太爷爷,你……” 夏予澜紧咬牙关,不仅不温顺,反倒自爆一般的让江听云的手炸出了冰棱。 他之前布置的冰柱迷宫,是为了扼制江听云的行动。 在鬼核被夺走的瞬间,魂体成为了空壳。 而那些冰柱,也全都倒塌,变成了一截截断裂的断面,在失去了夏予澜鬼力支持之后,更是全速蒸发着,将地面给空了出来。 夏予澜失重一样的下坠,重重的落到了地上。 世界忽然变得很安静,周围只剩下了风声和雨声。 殷长夏的手在颤抖,在最后的时间里,终于反哺了全部。 黑铁列车里的空气在震颤,这种震颤从十区起,威慑到了整个家园—— “发生什么事了?” “十区过来的那些鬼物,之前攻势这么猛,现在怎么停下来了?” “难道是五区的薄临锋和符万清打得太狠?” 没有观看直播的玩家,只能凭着不多的信息去猜测。 但很快他们便知道了自己的浅薄,之前观看直播的玩家,猛地冲了进来:“鬼、鬼……” “你说清楚点,什么鬼?” 李玖正在率领照夜杀出五区,想要去九区接应殷长夏。 “鬼王诞生了。” 嗡—— 脑子只剩下了一片空白,瞬间被这个信息霸占了整个世界。 十区的震荡还在继续,不停有裹挟着浓浓烟雾的鬼火泄出。众人曾经见识过宗昙的鬼火的力量,还以为会波及到无辜。 但这么大的面积,犹如地上铺设了一层蓝色云海,一浪接着一浪的袭来,想躲也躲不过去。 唐启泽和瘦猴以为自己小命即将交代在这里的时候,却发现脚边被埋在烟雾里的蓝火并不烫,对他们还没有任何的伤害。 可那几十只鬼将就遭了殃,被脚底的蓝色云海给融化,整个身体都倒进了里面,连爆/炸的机会都没有,便这样被融化殆尽。 鬼核暴露了出来,齐齐朝着那口凶棺的方向而去。 果然如殷长夏所说的那样,剩余的力量,由宗昙自己去拿了。 “那是……?” 唐启泽已经站在了游戏大厅,因为受到了这一波如云海一般的火海冲击,灵室的模样浮现了出来。 原来是界碑! “十区的界碑,这一次的灵室就是它。” 唐启泽的手触及到了界碑,在最后一秒,宣告着玩家的胜利—— [恭喜各位玩家,你们已经找到了灵室,正在为你们结算奖励。] 殷长夏打开了凶棺的棺材盖,这大约是第一个,由他亲手打开的凶棺。 宗昙在凶棺里待了太多年,这已经成为了他的心结。 “我按照约定,这次是由我打开的凶棺,我不会让你一直待在里面的。” 这一次不是关乎恐惧和怨恨,而是并肩与信念。 宗昙不必再用胜负的方式,去表达一个人的喜爱。 江听云表情凝固,想要靠近时,已经来不及了。 樊野挡在了江听云的面前:“你不会以为只有夏予澜才能阻止你吧?” 外面的激烈对战,仿佛同殷长夏和宗昙毫无关系,都化作了一曲激昂的奏曲。 在打开凶棺时,宗昙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十位A级玩家诞生。] [鬼王诞生。] 第155章 第三章(修) 第三章 双重信息的轰炸。 不仅仅是期待的第十位A级玩家, 就连鬼王也诞生了? 伴随着直播,‘第十位A级玩家’和‘鬼王’诞生的消息,被传达至家园的每一个角落, 像是一阵吹向家园的旋风。 “啊啊啊,终于等到了!” “自从第九位A级玩家诞生之后,我就一直在期待。” 大脑根本没能缓过神,就被鬼王诞生的重磅炸/弹给震懵了。 那可是鬼王啊! 薄临锋都没能培育出来的鬼王! 消失了几百年的鬼王, 再度降临世间, 怎能让人不激动? 但鬼王诞生的消息再大,也没能掩盖住殷长夏成为A级玩家消息的光芒。 A级玩家可以用三颗游戏内核组建设计独属于自己的游戏、可以在家园区域穿行自如、可以向他人租借阳寿、可以邀请低等级玩家去往一区……总之太多特权了! “在家园彻底变成游戏之前,殷长夏一定能找到办法。” “是啊, 有了殷长夏, 一定会扭转战局!” 他们仿佛被打了鸡血,神色都被鼓舞。 这一场特殊游戏终于落幕,所有人都不会忘记, 全区参与、全区观看,如此盛大而瞩目的第十位A级玩家诞生的过程。 他们记住了这个名字—— 殷长夏。 哪怕是直播中,亦有许多东西,他们也没弄清。 比如凶宅。 比如江听云和裴铮。 比如家园什么时候会彻底沦为游戏场。 但这一刻的激动,却在内心翻涌, 仿佛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如同翻涌的岩浆,含了一口滚烫热气的感觉, 将被铭记下来。 [B级游戏‘往生’已结束。] [请玩家们尽快结算, 时限半小时。] 正在奋战之中的唐书桐抬眸望向了十区,表情仍充满了担忧。 游戏虽然结束, 殷长夏和江听云之间的对战却尚未结束。 伴随着游戏结束, 游戏显示屏归于黑暗, 直播也被关闭,他们将在也无法知晓十区的详细信息。 唐书桐登上了九区和十区间的高门,想要通过重重迷雾看向那边—— 鬼王竟然真的能诞生了? 纵然殷长夏的种种行为都告诉他们,鬼王一定会在今夜诞生。 但凡了解一丁点儿鬼王的事,都会觉得这样的计划未免太不切实际。 哪怕是薄临锋,也不见得相信殷长夏会成功。 摆在眼前的事实,却重重的抽了所有人一巴掌。 若是平时,恐怕还会有人嫉妒。 但此刻所有人都困于险境,尤其是曾经被殷长夏救过的九区,都在翘首以盼等他归来。只会觉得这一巴掌被打得舒心、打得快乐、打得他们心甘情愿。 “殷长夏!” “启泽!” 唐书桐的喊声穿透了迷雾,被风声送达至断壁残垣的十区。 十区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坠,角落中满是藏污纳垢,藏着无法忽视的危险。 唐启泽早已精疲力尽,可身处于这样的环境之下,根本不敢放松精神。 在听到唐书桐的喊声后,他才稍稍放松。 唐启泽眼眶湿热,脚步趔趄,不禁朝前走了几步:“大哥!” 自爆鬼群死亡了绝大多数,只剩下几十只鬼将罢了。 在鬼王诞生之时,脚底一片云海涌来,让鬼将们全都倒在了地上,已经不必担心会惊扰他们会造成一连串的爆/炸。 因此,唐启泽才敢用大喊的声量回应唐书桐。 现在唯一的危险,仅剩下了江听云。 唐启泽没有立即奔赴九区和十区的大门,也没有闭眼结算,而是将目光放到了翻腾着烈火的云海之上。 所有人都有好奇心,他也不例外。 唐启泽想要看看,新诞生的鬼王的厉害。 唐书桐听到了唐启泽的声音,脸上还来不及喜悦,便听到了祝钦慌乱的声音。 “队长,倒、倒计时……” 祝钦急急忙忙的用手指向了天空,“你快看!” 唐书桐顺着他的手指,抬头望向了远处。 在看清那东西的时候,唐书桐的神色变得凝重。 怎么会……? 第九位A级玩家的倒计时,竟然这么快就清零了。 祝钦:“殷长夏那场游戏直播里的时间,明明才过去五分钟,我们这边的倒计时怎么走得这么快?都是倒计时,不应该啊。” 唐书桐沉声道:“他们的时间流速不是被放缓了,而是游戏内核的碎片四散在十区的原因,被悄然的延长了。你们还记得江听云掌控了游戏内核吗?被影响的时间是三倍!他们经历的时间是三倍!” 那便是接近十五分钟? 祝钦瞪大了眼:“也就是说……咱们这里的倒计时才是准确的时间?” 唐书桐点了点头。 在体力丧失的情况下,还能选择那样对战。 游戏限时最后五分钟,但殷长夏却实打实的坚持了十五分钟。 这样的坚韧、强大,殷长夏的确该位列A级玩家。 但不管怎么说,双方倒计时一同清零,殷长夏他们将从一个游戏,跨越到另一个游戏,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两人正交谈着,真正的危险却已经降临。 唐书桐:“糟糕,家园开始游戏化了!” 叮——咚—— 不知从何处传来声响,家园的景象开始了极速的变化。 岸边河道的杨柳,被一股阴风卷过,很快变成了枯枝; 而河道里面的清水化作了诅咒之物,蛇、蝎子、蜈蚣……密密麻麻的堆积着,正在迅速增殖; 房屋也在以最快速度腐化,生出了霉斑和青苔,竟渐渐变得和十区毫无区别。 家园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腐朽化。 这场祸事从十区开始,九区、八区、七区……乃至二区! 唯一没有受灾的,便只剩下了一区。 规则崩塌、等级崩坏、所有的一切都乱了。 [大型A级游戏已生成,欢迎各位玩家来到A级游戏副本——家园。] 这下子,家园终于完完整整的和大型A级游戏副本挂钩了。 所有游戏大厅的光都被熄灭,变成了一片混沌的黑暗。 玩家们往日受够了游戏大厅的光污染,他们谁也没能想到,游戏大厅的灯光还有熄灭的一天。 众人紧张的站在原地,眼眶都有了泪花。 前路茫茫。 不知何方。 [正在统计参赛玩家。] [174562人。] [已封锁现实世界通道,玩家不可再次返回现实世界。] [三十分钟后,将根据玩家排位,发放玩家号码牌。] [公布胜利条件——] [一、夺得十位玩家的号码牌,失去号码牌者死。] [二、未知。] [三、未知。] [四、未知。] [家园崩塌在即,最后的游戏已启动,互相厮杀,直至迎来永夜!] [限定时间:十天。] 未知? 难不成还需要他们自己探索吗? 游戏大厅的环状屏拔地而起,缓缓飞至了天空,血淋淋的倒计时展露在了众人的面前。 这一幕极具压迫力,面屏的底部是散落的黑色天线和碎片化的零件。在飞上天空时,还有细碎的零件不断往下砸落。 他们亲眼见证了何为崩塌。 那些往下坠落的零件们,就像是家园的生命力一样。 它已经无法再作为玩家中转站了,正以极快的速度开始毁坏。 咚咚咚。 不规则的心跳,在不断扰乱着众人。 深吸一口气,肺部竟全都是浓烈的血腥味,是从空气里传来的。 “只说了胜利条件,但登出家园,回到现实世界的条件呢?” “没有、不能再回到现实世界了。你别忘记了,家园是游戏和现实世界的中转站,现在我们的中转站被毁掉了,还不明白吗!你是聋子吗?” 绝望随之而来,昔日的朋友全都成了敌人。 唐书桐脸色泛白:“别吵了!” 他站得高,自然能看清各个区域的变化。才这一小会儿,便有更多的光柱亮了起来。 玩家正在被收割。 不仅是被同伴收割,也是在被游戏收割。 作为A级玩家,唐书桐内心更多的是荒凉。 若是可以,谁愿意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看清大厦崩塌? 石门之上,狂风将人吹得凌乱,耳旁全是这怒火般的呼啸声,仿佛他们处于风暴的最中心,永远无法抽身逃离。 唐书桐朝着上方望了过去,突然察觉到一丝古怪。 那些红绸在……下降? 家园里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但天空高得吓人,还能吊着这些红绸,可见红绸的长度有多远、多深。 他以前从未留意过红绸,只是茶余饭后感叹一两句。 但红绸在随着玩家的收割而下降,速度比起之前已经快了不知道多少倍,或许是家园变成了游戏的缘故,才让这点儿诡异之处清晰的展现了出来。 唐书桐表情难看,他需要更高的大门,才能将红绸看清。 一区! 在薄临锋执掌的一区里,大门是所有区域里最高的。 唯一能把红绸观测清楚的地方,就仅仅只在一区了。 唐书桐心脏咚咚直跳,终于抓到了一点前进的方向,不至于在黑暗中摸索了。 “我们现在先下去。” 祝钦俨然也留意到了这一幕,表情难看到极点,魔怔了似的:“队长,那些红绸下降的速度,好像跟光柱亮起的速度很接近!” 唐书桐:“我们先下去!” 唐书桐的声音惊醒了祝钦,他们连忙听从了唐书桐的话。 狩猎时刻开始,家园约定俗成的规矩消失,在这个时间内,他们所有人都是猎人。 十七万玩家当中,只有夺取十个号码牌的玩家,才能够取得胜利。 也就是说,只有一万多人能活下来。 几人抵达了大门下方,同守门的玩家一同击杀着来自十区的鬼物。 夜风如刀,刀刀刮骨。 “队长,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等。” 唐书桐的目光放到了一门之隔的十区,石门的缝隙当中,仍有远远不断的鬼物和诅咒之物在入侵这里。 他在等待的绝非是当初需要帮助的殷长夏,而是在等待一个强力的A级玩家的盟友。 殷长夏今非昔比了。 — 十区的雨仍在下,还有越下越猛的趋势。 最初只如细碎的钻珠,现在则如同千万条银色的蚕丝,开始形成了雨帘,将十区衬得阴沉悲凉。 四周分明已经这样,脚下如云海滚动般的火海,却完全没有熄灭。 “鬼王……” 行动中的时钧和瘦猴全都停了下来,喃喃的念出了那个名字。 黑铁列车颤动了好几下,一个身影窜到了外面。 宗昙以自己的身体为内核,幽蓝的火焰构筑起了巨大的身躯,筋、骨、血肉、都隐隐作现,很快便压过了江听云身上黑雾所形成的怨狐。 “嗷——” 凄厉的狐狸叫声响了起来,仿佛无法抵抗,只能柔弱的束手就擒。 这也难怪,宗昙已经成为了鬼王,而江听云只在半鬼王巅峰。 随着宗昙发出的攻击,脚底的云海也有了变化。 下方的烟雾卷起,果真如云层那样。 唐启泽双脚跳动了好几下,仍旧怔怔的,无法回过神来。 云卷云舒,全都在脚下。 这样的画面太美,也太让人震撼了。 但唐启泽知道,这样的云海对其他鬼物来说,可是融化他们身躯的剧/毒之物。 若非成为鬼王的不是宗昙,而是江听云,现在受难的该是他们自己。 那些卷动的云层当中,还有若隐若现的蓝色幽火,像一股巨海浪回推到江听云的方向。 江听云身上黑雾裹挟的巨大怨狐,终于被蒸发了干净。 焦灼的战局,变成了一边倒的趋势。 这便是鬼王。 “到底要强到哪种地步才罢休!” 唐启泽呼吸都有些不畅,说话时也带上了颤音,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兴奋、震惊、激动…… 正在注视着这些的玩家,看向宗昙的眼神,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而万众瞩目的黑铁列车内,棺材已经被完全崩裂,鬼王的力量便有这样强大,当初能关押半鬼王的棺材,无法再束缚住他。 殷长夏的身体摇晃,跌坐在了地上。 他再没有半点力气,只能这样望向外面。 鬼王果真厉害,只是刚刚诞生,便能牵动起那么大的动静。 再看四周还未死去的鬼物们,已经只剩下了俯首臣服的份儿。 鬼将们的额头全都紧贴在地上,身躯蜷缩着,再也不敢耍任何的花招。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空话。 李蛹牙关打颤,直到瞧见这些时,他所有的念想才完全破灭。 什么执棋者? 什么支配他人? 原来他一直不配。 哈……全完了。 郑玄海:“我扶你下去。” 殷长夏拽紧了郑玄海的手,感觉到身上的冷意,大约是他失去了太多的血了。 “好。” 众人也陆陆续续回到了车门口,只想赶忙离开这个地方。 上方打得不可开交,他们得抓紧些时间。 “让我背,我体力还剩不少!” “你都精疲力竭了,还说体力剩得不少呢?让我来!” “瘦猴你这体型,怕不是要把殷长夏给摔了,一把年纪就别逞强了,我来!” 背个人都争来抢去,也算稀奇。 但殷长夏受得起。 没有殷长夏,就没有他们的活路,这一场游戏死了太多的人了。 [殷长夏、郑玄海、时瑶、时钧、唐启泽、裴铮、李蛹、蔺明繁、瘦猴、曹登。] [包兴亮(已死亡)、吴值(已死亡)、姜允(已死亡)、耿园(已死亡)、毕冠林(已死亡)、卓黎川(已死亡)、蓝茜(已死亡)、何雨沁(已死亡)、师红菲(已死亡)、阮希(已死亡)。] 一半一半。 幸存者,只余十人。 然而这十人之中,还有昏迷的时瑶和裴铮,重伤的李蛹和瘦猴、体力丧失的殷长夏和时钧、郑玄海。 殷长夏发话:“你们如果真想背,把李蛹和裴铮,一起给我带到九区?” 众人:“……” 裴铮他们倒是愿意,李蛹算什么东西? 万一背地里搞暗算,那可怎么办! 看清楚所有人的嫌弃,身为A级玩家的李蛹,何曾受到过这样的气? 比起殷长夏,他李蛹就像是个万人嫌。 李蛹眼底的光却完全消散,以烂为烂,根本不愿去求人。 一切的布局、一切的执念、一切的希望,全都化作了空谈空话,他甚至拿不回自己的载物了,谁让江听云那么不按照常理出牌,把他的载物给吞到了鬼核里? 完了、全完了。 李蛹现在才明白,殷长夏留着他的理由,就是为了毁灭他的一切。 瘦猴:“……让我来吧。” 姜允已经死了,也算帮朋友一场。 殷长夏要带李蛹回九区的做法,瘦猴是明白的。 薄临锋要收集十位A级玩家,而不是九位……10,这个字眼本身就值得去深究。 殷长夏大约是想见到唐书桐后,再好好商议接下来的行动。 万一李蛹死了,关键的计划少了一环,就得不偿失了。 李蛹:“你怎么不杀了我?第十位A级玩家已经诞生,家园已经没有对A级玩家的锁定了。” 殷长夏:“这么想死?不把你利用得干干净净,我怎么舍得呢?” 李蛹:“……” 他瞧见殷长夏的眼瞳里尽是黑暗,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殷长夏可和之前的他,已经完全不同了。 现在他们同为A级玩家,但自己只处于A级玩家边缘,怎么比得过殷长夏? 李蛹垂下头,根本不敢多说一个字,清楚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众人艰难的朝着前方走去,云海仍在脚下翻腾着,他们回望着远方,看清了十区尽头的黑暗。 一个玩家消失了。 光柱再度亮起,像是黑夜里的极光那样璀璨。 这一刻是如此安静,以至于所有人都迷失在这片宏大的绚丽之中。 殷长夏拽紧了蔺明繁,到头来竟然是蔺明繁在背着他,走在所有人的最后面。 殷长夏鼻音浓浓的说:“回头,别让他们发现。” 蔺明繁:“可是……?” 殷长夏:“那是夏家该做的了断,已经延后了五百年。已经到最后关头了,我不能因失去体力,而慌乱的逃窜到九区。” 蔺明繁拧紧了眉头,仍及无法理解他。 宗昙会替他解决一切,不是吗? 默默的享受一切,岂不是更好? 而殷长夏撑起了身体,目光锁定着正在对战中的两个人。 “至少用我这双眼睛去见证。” 五百年的恩怨,夏家的罪孽,都将在这一刻分明。 蔺明繁:“……” 他低着头,又再度转身回到了十区后方,恨恨的说道:“难怪江听云要怪你不去逃避!” 为什么要去直面痛苦,进入到风暴最猛烈的地方? 他知不知道,自己只身奔赴的是什么? 蔺明繁走得不稳,偶尔会被云海冲撞而来。他只能更加弓起腰,像是沙漠里的骆驼,要把殷长夏送往风暴的中心。 每一个脚印,都踩在了他的心上。 不理解有,无法劝服自己有,不想放任殷长夏随心所欲也有。 但这一刻…… 他的的确确在殷长夏的身上,找到了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并且,他想要坚定的去守护。 待终于抵达那个地方后,殷长夏才挣扎着站到了地面。他看到了地上被云海覆盖的一具白骨,那是夏予澜的躯壳,早已经不会动弹的躯壳。 “太爷爷……” 殷长夏低下了头,眼眶几分湿热,将那具尸骨小心翼翼的扶起。 “你为夏家活了一辈子,承担了一辈子,没有人再敢说你逃避了。” “夏家这么多年,利用凶棺维系夏家的福祉和气运,到头来不也只剩下我一个人?那些执着你终于能放下了。” “放心好了,我绝不会逃避。” 殷长夏给了夏予澜一个怀抱,情绪仍是压抑着的,他郑重的把尸骨递交给了蔺明繁:“扶着他。” 这分明只是一具骨头了,但殷长夏仍然用的是‘扶’字。 蔺明繁沉默良久,最终还是以扶的姿势,给予了夏予澜绝对的尊重。 希望江听云没有毁掉夏予澜的鬼核,如果拿不回来的话,夏予澜才是真的死得彻底了。 宗昙的最后一击,让江听云从极高的天空中,被冲击力极强的打了下来。 轰—— 江听云被宗昙从天空打了下来,这样强烈的力道,让江听云身体各处都有损伤。 哪怕是李蛹的载物在江听云的鬼核当中,而江听云又拥有怨狐眼,都不能短暂的恢复。 江听云想要按照计划逃离,根本没必要再继续留下。 然而江听云刚想这么做,便听到了殷长夏的声音:“你想逃吗?胆小鬼。” 江听云望了过去,发现殷长夏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他的计策很成功,不仅取得了两只半鬼王的鬼核,也消耗了殷长夏的体力,唯一的错误便是没能阻止鬼王的诞生罢了。 他很快也能成为鬼王,这一局并不算他输。 但在看到殷长夏的时候,江听云只感觉自己的身上生了根,紧紧与地面相连,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 动起来。 快些啊。 再隔不久,宗昙便要过来了。 “夏予澜没逃避,我没逃避,这次轮到你逃避了?” 江听云的眼瞳里映满了他的身影,合着后方不断升起的光柱,殷长夏便在这一片绚烂之下,金色的粒子飞散在空中,被雨丝折射得无比灿烂。 九区有许多玩家开始死去,死神之手已经逼近。 江听云提醒自己,不要去管殷长夏所说的话。 覆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怨狐形状的黑雾,已经被宗昙击散。 若是再不离开,他将再无机会。 殷长夏走到了江听云的面前,他的脚步是轻缓的,动作是趔趄的,只用一根手指便能打到。 然而恰恰是这样的人,走到了他的面前。 一拳,再一拳。 就像是给猫咪挠痒痒,殷长夏已经不具备体力,进行凛厉的攻击。 江听云:“……没意义的。” “你觉得没意义,我却觉得有意义。” 殷长夏身体紧绷着,声音都快要融入到夜雨当中,“我之前就在想,你和陆子珩联手,我一定要暴打你一顿。” 暴打一顿? 不是杀了他,而是打? 江听云:“夏夏,你可真是天真。我做了这么多事,换做别人,早就……” “别人是谁!?” 殷长夏双眼通红,声音嘶哑难听,“我并不是那些你非要讨好卖乖的人。” 江听云呼吸凝滞,怔怔的看着他,始终没再接下一句。 殷长夏气得狠了,接下来的一拳力气逐渐变大。 江听云却觉得很痛,比宗昙刚才打他的任何一拳都要痛。 暴打他一顿,便代表着他的所作所为,殷长夏会用暴打而抵消,他一直在为他保留唯一的可归之处。 “那些游戏内核,都是你散落的记忆和感情碎片吧?” “那么清晰,你还想抵赖?” “你不想被人抛弃,为此……便时时刻刻保持自己的利用价值。” “可就算不被利用,你之前不也一样能跟我们一起相处吗?” 江听云忽然哑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仿佛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 哪怕是殷长夏对他做出再凛厉的攻击,都不会让他这样痛。 就是这种态度,像是一刀又一刀,在对他凌迟。 江听云从前没被好好对待过。 而如今终于有人愿意这么做了…… 反倒不知所措。 殷长夏:“不管陆子珩对你说了什么,我是想让你回来的,但你为什么非要亲手斩断自己所有的退路?” 夏予澜、洛璃…… 江听云回不了头了。 失去鬼核就会完全消散,纵使他没有看到江听云捏碎夏予澜鬼核的画面,但那是江听云怎么可能放过夏予澜? 宗昙也在此刻赶到了这里,正要对江听云动手时,瞧见了下方的殷长夏,只是以力量去强压着江听云,并未立即对他动手。 江听云感受到了身体的重量,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他索性不反抗了,低笑了两声,如冬日里照在大雪地的阳光,毫无温度可言。 “那又如何?我已经下定决心要与你为敌,当然不能留退路。” 殷长夏眼眶发红:“你不是最会算计的吗?怎么会做损害自己的事情?就因为害怕自己会回头,就斩断自己所有退路,胆小鬼一直是你自己!” 害怕……自己会回头? 江听云很想反驳,但喉咙里就像有一块铅块,将他想说的话全部都堵了回去。 不! 不不不! 那些话将他整个人都撕扯开,露出了血淋淋的内心。 他的所作所为,没有一处不是在向他人求救。 救救我。 直到所有人都因他的算计和强大,而只是把他当成了敌人。 偏偏殷长夏,他抓住了。 江听云气息紊乱,这场恨意和痛楚却无法休止,他必须要挣扎,这样才能支撑下去。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我必须要被生吞活剥?” 江听云身上的黑雾再度聚集,泪水潸然而下,重新要被那些尖锐的外壳包裹。 蔺明繁:“躲开,他要再次使用怨狐眼。” 殷长夏冷眼看着这一切:“就让他用!他再多的歇斯揭底,我全部承受。” 江听云的动作却戛然而止,三米高的黑雾就此散去。 恨意和痛苦,没有让他失去反抗。 偏偏是温暖。 宗昙回答他:“五百年的恩怨了,当初你算计我,选择当夏家的狗,让我成为了镇棺人,把出逃的我的行踪暴露给了夏家,现在夏家抛下你,也是你罪有应得。” 江听云低下了头,突然间发出笑声:“哈哈哈……” 他的笑声越来越绝望,身上的每一寸,都在被重击,碾碎,然后无法再重组起来。 当初的死法是被蜘蛛撕裂,它们分走的不光是自己的血肉,还有他整个的情感和记忆。 哪怕是用外力和执念,强行让那些分散的蜘蛛组合出身体,自己不也是充满了空隙的碎壳吗? 无法被填满。 无法装入任何感情。 他曾经被夏家如此对待,已经没有了再来一次的勇气。 “那你们要我怎样?” “原谅吗?” “你们告诉我,我该怎么原谅?” 江听云失去了往日的冷静,眼眶通红的望向了所有人。 他因嘶吼而脖颈青筋凸起,完全不像他平日的样子。可到最后,他却极快的平静下来,喃喃自语的问,“怎么原谅?我也想……有人教。” 殷长夏:“……” 江听云看向了宗昙:“你的右手的骨折,不也是被夏家抓回来的时候,进入凶棺之前,就被打断了的吗?你不恨?” 宗昙:“恨。也许有生之年,我都会恨下去。江听云,你我是厉鬼啊,倘若不恨了,不就等着灰飞烟灭了吗?” 江听云嘶哑的笑了两声,显得有些悲凉。 “夏夏,你听到了。” “他迟早是一颗定时炸/弹,没有凶棺的厉鬼会不恨。” 他们从未以这样直白的方式碰撞过,殷长夏纵然早知道这些,但过于密集的危险,暂时麻痹了思考。但江听云不同,他从拿回记忆开始,便一直这样沉溺在痛苦当中。 殷长夏的拳头,忽然间就下不了手。 他在内心里提醒着自己,这绝非是同情,千万不要去同情,但一想到这是夏家所做的事,他就无法不去管江听云。 “那你选择恨我好了。” “如果非要这样半疯未疯的样子,那就用恨我这个理由,好好的活下来,算计全都朝着我一个人来。” 江听云:“……” 宗昙:“……” 两人皆是陷入了沉默之中,在被夜色和细雨淹没,仿佛他们要一同融入这场荒凉当中。 宗昙:“如果只有恨就好了。” 宗昙看向了殷长夏,内心仿佛是在怮哭。 “你还不明白吗?” “我是在忍着恨意去爱你啊。” 殷长夏微怔,忽然就失去了言语。他有这个觉悟承担一切,但他们的感情远比这更加浓厚而热烈。 这就是他们所面临的抉择。 宗昙迈过的这个坎儿,极深极沉,是个万丈幽壑。 殷长夏对他而言,便有这样的意义。 宗昙像是火焰,像是红莲。 他灼热的燃烧着,烧得连自己都不剩下。 所以,他喜欢拥有自我的殷长夏,这样一往直前的殷长夏,这样从不逃避的殷长夏,这样闪烁着光芒的殷长夏。 “当初为你取名宗昙,多适合你?” “就像你这命一样,昙花一现,注定不能长远。” 那些话还言犹在耳,宛如诅咒一般,主宰着他的人生。不管他怎样挣扎,都逃不过那些悲惨。 但唯有一件事,他不受夏家人算计,那边是喜欢殷长夏。 长夏、长夏。 昙花不会在冬天开放。 他的名字于他而言,本身就是一封情书。 这是夏家欠他的,那便用殷长夏还给他。 江听云看了眼宗昙,表情晦暗难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果殷长夏能出现在他的少年时期,那他也一定不要这样卑微苟且,从而换来一丁点儿的垂怜。 他并不想当狗的。 江听云还有最后一个手段,可以牵制住宗昙。 在往生游戏时,他曾经让宗昙中咒,宗昙的手臂上仍然还保留着蜘蛛纹。 这是陆子珩教给他的办法,可以让他脱困。 内心有一只恶魔,在催促着江听云,这样做了之后,他便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但殷长夏之前的话,却始终响彻在脑海里—— “你这是在斩断自己所有的退路。” 斩断退路有什么不好? 江听云却再一次的犹豫了。 他到最后也没能做出选择,正如殷长夏所言,他是个胆小鬼。 江听云的身体摇晃,像是燃尽了自己最后一丝力气的飞蛾,只身闯入了烛火当中。 十区是不是快要崩塌了?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如陆子珩告诉他的一模一样。 殷长夏不能再留在这个地方。 江听云装作了恶人的模样,半真半假的说:“太晚了,早在我拿回记忆的时候,我们便注定要不死不休。” 江听云发动了攻击,绞丝从他的手指射/出,黏住了那些云海之中的鬼将级别的自爆鬼。 宗昙便率先动了手:“我说过,你动手的话,我只会比你更快。” 这个对撞的瞬间,脚底云海流动的云雾,也被炸开了。 早在这之前,宗昙便已经推开了殷长夏和蔺明繁,令他们回到了黑铁列车和凶宅的附近。 殷长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江听云现在动手不是自取灭亡吗? 然而在这片粉尘当中,殷长夏瞧见江听云站起身,那双眼瞳里终于有了一丝神采,微笑着看向殷长夏,却是满脸的泪痕。 “夏夏,这就是我为自己想出的路。” 早已残破的手掌,又怎么能用力去拽住别人呢? 因此不是全心全意对待他的人,江听云便不要再去选择。 夏夏已经选了宗昙。 殷长夏瞪圆了眼,瞧见他们博弈的同时,十区开始产生了新的变化。 家园游戏化,最先遭殃的反倒是十区。 一区到九区都是腐败化,而原本就腐败的十区比前面的九区更惨,已经开始逐渐消失。 光柱的范围在增大,目标盯上了他们。 江听云将手里的一颗鬼核和哀面缓缓松开,以鬼力送达至殷长夏的面前。 殷长夏微怔,瞧见夏予澜鬼核上的裂缝,可到头来江听云还是没弄碎它。 太爷爷有救了! 殷长夏朝他伸出了手:“跟我一起回去!” 江听云一步步的朝着后退,面颊上还有未干的眼泪。 “太迟了,我也不想再回去。” “我不想再求救了,凶棺里的那些日子,已经让我受够了。” “那些执着和怨恨,都让我好累。” 他走到了自爆鬼群中,那些鬼将级别的鬼物,正在以他们的方式进行反扑,把江听云围困到了光柱之下。 而之前杀死的那些自爆鬼后,所堆积的血块,也滋养了十区的诅咒之物,令它们变得空前绝后的强大。 光柱从远方而来,已经吞噬了半个十区。 这就是家园游戏化的弊端,从十区开始,到二区为止,都会产生这样的问题。 黑铁列车,便是最清晰的分界线。 但光柱的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让他们回去,倘若不是江听云刚才那一遭,只怕他们都要被融在光柱当中。 宗昙不再恋战,而是一把捞起了殷长夏和蔺明繁,以全力的速度朝前飞去。 他要快点抵达安全地带。 光柱所照耀的地方,变成了一个无底洞,不知会落入什么地方。 江听云看着他,却朝着后方仰头倒去。 曾有过一丝挣扎,到最后只剩下了深深的疲惫。 他深深看着殷长夏,目光落到了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想要辨认出那到底是什么。 大约……不光只有厌恶吧。 江听云没有丝毫留恋,最终选择了下沉。 “江听云!” “小傻子!” 上方传出殷长夏的喊声。 江听云在下坠时,恍惚间瞧见,上空浮现出了刺眼的金屑般的阳光。 这个世界,竟然也有日出? 不…… 也许是光柱,极速扩张的光柱,正在吞噬着整个世界,也要把他一同吞噬干净。 “永别啊,夏夏。” 江听云闭上了眼,这是他亲手的选择,让黑夜降临。 毁灭别人,同时也毁灭了自己。 这就是他的报复。 第156章 第四章 第四章 他们在光柱吞噬半个十区之前, 抵达了黑铁列车的分界线处。 殷长夏浑身僵硬,连忙看向了那边。 这五百年的恩怨,大约是真是落幕了。 光柱吸食着江听云的身体, 红绸下落的速度还在不停增加。它们像是饿殍遇到了美味的吃食, 明目张胆的缠上了江听云的身体。 在家园游戏化之前,‘它们’还有所遮掩, 现在却是肆无忌惮了。 殷长夏记得, 头一回见到江听云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白纱覆身。 他被牢牢束缚,身体的每一寸都被缠住, 不得挣脱。 殷长夏眼眶湿热,声音也变得嘶哑:“放开他!” 那些红绸又怎会通人性? 它们将江听云缠得更紧, 逐渐覆上了他的全身, 四肢、胸膛、头颅, 直到包裹得完全没有缝隙。 “江听云,你睁开眼啊。” “你不是以自食的代价,也要恢复鬼力, 想要挣脱那些束缚你的白纱吗?为什么要放任自己, 再一次……再一次遭受这种痛苦。” 说到最后,殷长夏的声音竟有了颤抖。 然而这样的呼喊, 只是徒然。 所有的崩塌都那么悄然无声,原本残破的房屋,都塌向了那个无底深坑之下。还有一些房梁都断掉了一半, 木材不停的往深坑砸落。 殷长夏渐渐看不到江听云了, 不知道他要跌落到哪里, 只剩下无数红绸向他飞去的画面。 蔺明繁捏白了手, 心头仿佛压了一块重石。 蔺明繁明白殷长夏的心情, 若是真的要死,也请让他自由一些。 只是蔺明繁不得不硬着心肠,去提醒殷长夏,那个自己的掌控者。 “现在十区的样子很奇怪,一半都被吞掉了。光柱之下就是万丈深渊,家园正在一点点消失,你千万不能过去!” 宗昙:“……” 宗昙还抱着殷长夏,下颚的力道发紧,强忍着什么情绪。 “别看了。” “何必要直视痛苦?” “再看下去,只是给自己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罢了。” 殷长夏摇头,始终伫立于崩塌之下,静静注视着那边的光柱。 那些过于绚丽的光洒在殷长夏的身上,令他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仿佛脚底这些让人无法抓住的云海。 “我说过,哪怕是歇斯揭底,我也会接受。” 殷长夏声音里带上了浓浓的鼻音,“就当是夏家欠他的吧。” 宗昙:“……” 殷长夏仍仰着头注视着那边,眼前模糊一片,盈满了泪花:“那些痛苦、悲哀、不正常,我全都接受。” 他仿佛是在拥抱一个残破的灵魂。 真是奇怪。 宗昙确定自己恨江听云当年泄露他的行踪,才让他受到了那些苦痛。 但殷长夏的这些话,何尝没有砸在他的心头? 他和江听云是一样的啊。 若非没有喜欢殷长夏,江听云便是另一个他。 当年他被夏家的人推入凶棺,在里面饱受折磨,那些经历就像是附骨之疽,永远无法忘记。 但在他变成鬼王时,却是由殷长夏亲手开的棺。 那对他意义非常。 这份陈年的痛苦,早在那个瞬间,便得到了救赎。 他的坚硬也被砸得稀巴烂。 “江听云……比我先一步来到夏家。” 宗昙心里多了分释然,开始静静讲述起了当年,那个他不愿回忆、提起的当年。 “他自小就讨巧卖乖,是因为从小的经历告诉他,永远要保证自己的利用价值,否则很快便会被抛弃。” “我是被母亲带到了夏家,他却是亲手把自己给卖了。” “现在想想看,并不是他没有羞耻心。” “他的出身并不算好,一年中有大半年痴傻,可和一年中有大半年疯癫的处境完全不同。” “被人惧怕,和被人欺凌。” “人人都可以践踏他,以他痴傻的模样取乐嘲笑。最痛苦的并不是一直痴傻,不知世事,而是时不时清醒过来。” “我尚有一事记得清晰,当初在学堂的时候,江听云突然发病,被一帮人欺辱着推入了大雨的泥泞里。他清醒过来后却只是笑笑,说在夏家外面的日子,被推入粪坑都是有的,淤泥算什么?” 在宗昙的叙说之下,殷长夏才神色恍惚的将注意力放到了这边。 宗昙没有再继续紧紧抱着他,反倒松开了手。 刚才用手臂箍住他的动作,大约是害怕他冲进光柱里吧。 宗昙难得说这样多的话,往日里他连自己的事,都懒得解释那么多,更别提去说别人的事了。 “夏家教他何为自尊、何为人格、何为温暖。” “哪怕这一切,全都有目的性,但在那种处境之下,根本不可能舍去。” “他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具有利用价值,好让这份温暖能够存在得久一些。” “我们是恨夏家的。” “可若不是夏家,一年内有大半时间,不是发疯便是痴傻,那样的人生又会好到哪里去?” 也正是这种爱恨交织,才会比一般的恨来得更加绵长。 可悲的是,摧垮江听云的不是恨,而是他人的善意和温柔。 殷长夏的眼泪快要夺眶而出,明白了江听云平静之下的溃烂和激烈:“原来是这样……” 进入光柱的那些红绸,将江听云的身体一点点勒紧,让他完全不成人形。 他是由蜘蛛组合而成的,身体自然四分五裂。 最后竟然真的什么也不留下。 殷长夏捏白了手,怔怔的看向了那边,被对方这一行为所激怒。 想做什么? 吃下江听云吗? 在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的观察着光柱和红绸时,樊野从断裂的深坑里爬了起来,手里还拽着一根极细的蜘蛛丝。 “想拿走老子的怨狐眼,江听云你做梦!” 樊野难得爆了粗口。 殷长夏立在原地,脑子嗡了一声,赶忙走了过去。 殷长夏将樊野拽起,自然而然的接过了他手中的蜘蛛丝:“你是怎么拿到的!?” 殷长夏拽起那根蜘蛛丝,仿佛是江听云对人世的唯一牵连。 樊野:“不拿回怨狐眼,我怎么甘心?” 当然是想捡漏。 他说得如此直白,殷长夏当然听明白了。 殷长夏闭上了双眼,低笑了两声,声音融化在夜风里。 片刻之后,他仿佛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拉!” 江听云的身体浮在半空,被光柱侵染着。再隔不久,他将要完全被那东西给吃下去了。 蔺明繁惊诧:“你疯了,竟然还想救他?” 殷长夏厉声道:“他的过错,该由我来判,被那些东西吃了算什么!” 什么吃了? 蔺明繁朝着那边望了过去,才瞧见被光柱所照耀的江听云,正在缓缓往上走,不知要被吸到何方,再度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而光柱竟然在跟殷长夏抢人似的,非要把江听云抢走。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蔺明繁朝四周望去,眼前一阵虚晃,才发现自从家园游戏化过后,光柱收割着玩家的尸体,而那些红绸就迫不及待的凑上来了。 他抬眼朝着黑暗的天空望去,没有月亮便无法看清最上方是什么。 但最上面,悬挂红绸的尽头,一定有古怪! 蔺明繁敏锐的嗅到了这其中的问题,赶忙帮殷长夏一起拽住了蜘蛛丝。 “家园……家园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蔺明繁的脸上满是悲戚。 宗昙只是这样看着,并未去帮忙。 手心合拢,又伸开,再度合拢,又一次伸开。 最可悲的便是,他们全都变成了厉鬼,恨与不恨已经无法被判定,要么就像他这样突破重重阻碍,忍着恨意去爱。要么就如江听云一样,轰轰烈烈的自毁。 那么多年的恨,他放下了吗? 没有。 没人能逼着他放下。 只是…… “江听云无法做出抉择的原因是,他不想你去死。” “但你救下他,务必会让自己多一个敌人。” 这一次的宗昙,和江听云感同身受。 若非没有江听云,以宗昙骄傲的性格,当初的伤痛永远不会被翻出来,他只会让这些东西**溃烂。 此时此刻,江听云已经不光是代表江听云了,更像是那个无法释怀的自己。 殷长夏拽着蜘蛛丝,因为宗昙的话,眼眶已经通红。 “宗昙……” “今棠尸骨无存了,我无法救下他,只能给他一个痛快。” “江听云选择自毁,也不肯回来。” 殷长夏发出了呜咽声。 他鲜少哭的。 他的每一颗眼泪,都砸在了宗昙的心上。 他仿佛拽着的并不是江听云,而是他坚持已久的东西而已。 “我不想考虑是不是多了一个敌人,我只是不想他以这样惨烈的方式去死。” “就当我犯蠢一回吧。” 唐启泽赶回了这里,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心头满不是滋味。 他是人啊。 这么久的强压,怎么可能没事? 听了这些话,宗昙竟然伸出了手,覆上了殷长夏正拽着蜘蛛丝的那只手:“我帮你。哪怕这可能是错的,我也帮你。” 他给了他答案。 无法释怀便无法释怀吧,他并不会强迫他,连他的无法释怀也会接受。 “呜……” 殷长夏久久忍耐的情绪,却在宗昙的面前爆发了出来,竟有些一发不可收拾。 哭? 唐启泽更是五味杂陈,不过也庆幸于,宗昙让殷长夏恢复了正常。 他们两人还真是互为对方的稳定剂。 唐启泽眼眶有些湿热,正因为他们缺少着那种,他变成什么样,都会无条件的跟从,哪怕是对方的尖锐和危险,也会全盘接受的想法,所以他们才成不了宗昙。 殷长夏短时间内便胡乱的擦干了眼泪,没让自己的眼泪落下太久。 对于眼泪这件事,他向来是吝啬的。 殷长夏:“别让那些东西吞掉江听云,把他带出来!” 光柱尚未成熟,并不是毫无漏洞的。 那些飞奔至里面的红绸,便能说明问题。 “我之前进入过光柱,知道外面不好突破,里面却很容易。” 殷长夏快速制定着战略,“贴着红绸进入到光柱里,能做到吗?” “有难度。”唐启泽掌心冒出湿汗,“你也看见了,自从家园游戏化之后,这些东西就跟食腐的乌鸦似的,见了尸体就围上去。虽然可以依靠贴近它们进入到光柱里面,但很容易被当成食物。” 宗昙:“小事。” 换成别人或许棘手,但目前的他已经是鬼王。 宗昙漂浮至半空,身体无限的贴合着红绸,便被它们所包裹。 身体撕扯的痛感,的确是在被分走力量。 宗昙仍面不改色,往前飞去,很快便抵达了光柱里面。 樊野瞪直了眼,又连连瞥开了头,只是他的眼中也不由闪过惊愕和艳羡。 这就是鬼王? 尚未成熟,就能有这样的力量! 半鬼王的江听云,都被碾碎了,宗昙却眼皮都没眨一下。 如果换成是他闯进去的话,早就被四分五裂了。 宗昙以火焰凝结出一把巨大的火焰刀,足有好几米长。白色的烟雾汇聚到了光柱里,使得里面灌满了这种东西。 宗昙挥下了手,有做短暂的停顿。 夜雨落在他的发间,身上的布料烂成了布条,都没有折损他半点气势。 众人不明白他想做什么,眼睛始终盯着他。 然而下一秒,蓄力待发的火焰,便将光柱横切开来,仿佛出现了平整横截面的玻璃瓶。 唐启泽:“新诞生的鬼王,就已经这么强了吗!!” 光柱就此被打断,江听云的身躯却早就被分散。 他不像夏予澜,有骨头作为依托。 那些组成他身体的,不过就是一只只细小的蜘蛛罢了。 它们是他的情感、他的记忆、他的一切。 殷长夏慌乱的喊:“要收集它们!” 樊野冲向了里面,以少数绿毛控制住了那些蜘蛛,迅速将其收集了起来。 但仍有一部分蜘蛛升上了天空,光柱重新合拢,将那些蜘蛛分成了细碎的碎末。 殷长夏不知江听云丢掉了哪个部分,但被宗昙和樊野所夺回来的蜘蛛们,渐渐聚拢成一具身体。 江听云紧闭着双眼,陷入了长长的沉睡当中。 哪怕从今日起,江听云就开始残缺。 但夺回了江听云,而不是让他重复一次生前的死法,殷长夏仍然感到庆幸。 [距离结算,还剩下最后十分钟。] “走吧。” “我们回九区。” 殷长夏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樊野和宗昙也回到了他的身边。 在惧面快要完全裂开之前,殷长夏终于拿到了江听云手中的最后一个哀面,这也是宗昙和樊野从光柱里抢回来的东西。 喜怒哀惧四面,总算是聚集成功。 [申请结算。] 所有人都在此刻停下的脚步,闭上眼睛等待着结算,或多或少都在被光柱的光芒照耀着。 光是如此虚幻,比黑夜里的萤火还要虚无缥缈。 惨胜。 [特殊场:往生。] [玩家:殷长夏。] [获得的成就:1完成觉醒。2取得直播第一的成绩。3完成考核官任务。4赢下两份对赌协议。5完成‘母巢’扮演任务。] [阳寿奖励已结算:15年。] 冷风吹拂在他们的身上,雨丝染透了他们的一切。 殷长夏在经过黑铁列车的同时,想起列车上还有从往生游戏里带回来的鬼怪,驻足片刻,便对她们说道:“家园已经变成了游戏,虽然如列车长所愿,已经远离了那个污染的世界。但现实仍是这种鬼样子,你们如果想留下来,那就留下来吧,不要待在十区了。” 臻臻躲在暗处,没有说话,却将殷长夏的话给听了进去。 列车上所有乘客已经死亡,唯独只剩下小衣。 那就是希望。 殷长夏:[查看我目前拥有的阳寿。] [上次阳寿结算:三十二年七个月 x。] 哪怕是在这场游戏里取得了大量阳寿,也因为培育鬼王的缘故花费得更多。 但不管花费再多,都是值得的。 随着结算的进行,时钧和李蛹手里的两颗游戏内核,化作了光团,涌入到了殷长夏的体内。 殷长夏感受到了温暖,体力和伤口也在迅速恢复。 如今算下来,他的手里已经有了四颗游戏内核,可以组建设计自己的游戏了。 [载物:凶宅。] [已完成最终进化,请查看新功能。] 殷长夏:[查看。] [新功能——] [1凶宅自动修复,倒计时十天。] [2修补他人载物,次数150。] [3可直接转换普通鬼物。] [住户:77。] [租户:310。] [住户其一:宗昙(鬼王)。] [危险程度:sss。] [饥饿程度:100100。] [其余:未知。] [备注:稳定鬼王等级,仍需十万鬼魂献祭。] 游戏都探测不出鬼王的具体能力吗? 殷长夏闭了闭眼,后方的金色亮光就像是初升的太阳,将所有人的后脑勺都照亮。 但他们不奔赴光明,而是奔赴更深更沉的黑暗里。 九区。 殷长夏一边走,一边对游戏说:[帮我把喜怒哀惧四面合成。] 殷长夏手中突然闪烁起了一道光芒,喜怒哀惧四只面具,化作四团光芒,渐渐升至了天空。 九区本就在激战之中,唐书桐已经在门口等待殷长夏良久。 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唐书桐的表情里带上了惊愕:“难道是——!” s级道具!? 殷长夏到底要让他如何吃惊才肯罢休? 原本a级道具就已经难寻,更别提s级道具了。 大部分的s级道具,都是收集类。 但游戏何其庞大,根本无法得知那些道具具体的位置。有些玩家哪怕是能够知晓,也没有这个实力聚集。 薄临锋手中,便有一个s级道具。 殷长夏能够得到一样s级道具,这场游戏便该是大获全胜。 唐书桐走得更近,急迫的想看清楚s级道具的厉害。 四团光团互相争抢着,谁都想要去做中心。但来自外部的力量,让它们全都被碾碎。 众人听清了面具变为碎片的声音,又飞快的合拢成为一个新的面具。 最终一团柔和的白光,最终落到了殷长夏的手上。 大门之前只是出现了一个门缝,而今被外力强行敞开。 寒风涌入了进来,以及空气当中的淡淡血腥气,让他们浑浊的大脑有了几丝清醒。 他们瞧见了真实的、几十来只鬼将臣服的画面。 嗡—— 脑海里只剩下了这样的声音。 九区玩家原本就对殷长夏万分瞩目,在殷长夏出现在他们的视野范围内时,他们自然将注意力放到了那边。 所有这场游戏的胜者,都受到了目光的洗礼。 原本游戏无比艰难,对他们而言,本就是惨胜,却偏生以这样激昂的方式进行了收尾。 就像是一条路走到黑,又耍弄似的,在这种时候给予了他们希望。 “太强了!” “育成鬼王,成为a级玩家,如今又收集到了s级道具。” 祝钦:“?” 听到周围的声音后,祝钦才反应过来,直接岔了气,狠狠的咳嗽了起来:“s级道具!?” 之前直播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了a级玩家的诞生,也看到了鬼王的诞生,但都不像他们这样幸运,看到了s级道具的诞生。 他们在目睹着一场盛宴。 殷长夏手中的光芒散去,一张白色的面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恭喜玩家殷长夏,您已收集到了喜怒哀惧四面,得到了s级道具‘白面’。] [白面:s级道具。] [兼具喜怒哀惧四面功效,并且新开发了s级道具独特属性。] [喜面:提高对鬼物的魅力值。] [怒面:提高身体素质。] [哀面:降低载物阳寿使用时间。] [惧面:1连接使用载物鬼魂的能力,并且能发挥四分之一。2传染引发狂气值的感情,玩家殷长夏狂化值感情为傲慢。] [特殊:绝对支配。] [备注:有一定失败概率,时间一分钟,仅针对鬼物。] 哀面是他刚刚才拿到手的,降低载物阳寿使用时间?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人抢破头了。 殷长夏将东西塞入了怀中,很快便抵达了九区。 他从石门里钻到了里面去,发现一路都有玩家带着希冀的目光看着他。 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他们只会满脸的戒备。 玩家们分开了两边道路,看向殷长夏的眼神里,带上了诸如憧憬、崇拜的目光。 这也是新生的a级玩家啊。 拥有鬼王的他,或许会成为最厉害的a级玩家。 唐书桐:“还能撑得住吗?” 殷长夏刚走了几步,便径直的倒了下去。 宗昙暂时拥有了身体,整个人的身影都展露在了众人面前。 他单手抱起了殷长夏,扫视着众人:“休息的地方呢?” 众人只感觉到一股阴冷,让他们浑身都变得僵硬。 失去了钳制的鬼王,就是最危险的东西。 他若是翻一翻浪,会比九区的所有鬼物都要厉害。 进入九区之后,光柱就变得更多,玩家们的尸体越来越多。鬼物们正在活动,还有些不长眼的直接冲撞上来。 祝钦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立即毕恭毕敬的说道:“我们早就准备过了,在八区和九区的大门处。” 唐启泽惊诧的说:“大门都是最危险的地方,你们怎么把休息处设置在那个地方?” 祝钦:“……总之去了就知道了。” 这里太多人,他也不方便解释。 唐启泽也不方便再问,场上没几个人能和宗昙说得上话,他还勉强算得上一个:“宗昙,队长体力损失得太严重,又有好些伤口,你看……” 宗昙:“给个具体位置。” 祝钦连连道:“距离八区大门的第一栋建筑!” 瞧着他们之间的对话,还有几个献殷勤的想要主动凑上去,好在鬼王和a级玩家面前挂个脸:“现在鬼物的涌入速度,远比我们想象得多,我们先去开路。” 宗昙浮在半空,连脚都没沾地:“不必了。” 他抱着殷长夏,飞速奔向了前方。 众人这才惊觉,鬼将级别之下的鬼物,直接臣服在地,在见到宗昙的那一刻,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抗性,只能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怎么会? 他们奋力抵抗,带着众人一路厮杀,竟抵不过宗昙一个小小的‘路过’? 众人内心涌起惊涛,赶忙跟了上去,就这小小的插曲,已经充分理解了鬼王这种变态的存在。 况且…… 宗昙还只是初步达到鬼王。 要想稳固,他仍然需要许多。 玩家们胆战心惊,享受到了跟在鬼王身后,被众多低级鬼物臣服的爽感,颇有些狐假虎威。 但所有人都知道,眼前这只鬼物,在意的人就只有殷长夏一个。 待二十分钟过后,他们终于抵达了前方。 靠近八区的同时,所有人的胸口,都出现了一张号码牌。 上面备注的数字各有不同,但号码牌出现的同时,许多人之间,都已经带上了一丝戒备。 厮杀开始了! 光柱变得更多,玩家之间在收割着对方的性命。 为了活下去,人性可以在瞬间崩坏。 宗昙明白暗处正在虎视眈眈的危险,不仅有玩家,还有些进入九区的鬼物。他们占据了玩家们的身躯,以他们为寄体,将玩家当成了诅咒之物的培养皿。 宗昙扫视着四周,做出冰冷的警告:“别打他的主意。” 鬼物:“……” 殷长夏还不敢完全睡去,眼皮已经沉重得睁不开,只能乖乖被宗昙抱在怀中,但始终紧捏着宗昙胸前的衣服。 他总有种感觉,进入九区后,会发生点儿什么。 好的不灵坏的灵,果不其然,他的预感很快便有所应验。 天边的显示屏中,除却倒计时以外,突然间出现了雪花的滋滋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上方,吃惊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玩家陆子珩探索出新的通关条件。] [规则其二。] [猎杀a级玩家者,即可返回现实世界。] 一石激起千层浪。 猎杀a级玩家!? 哪怕是规则一,也只是阐述了在游戏里不死的条件,根本没告诉他们可以回到现实世界的条件。 但现在被陆子珩所探查出来的东西不是别的,竟然是猎杀a级玩家。 这是要挑起对立,还是给他们唯一的生机? 还未当众人回过神来,游戏的话便打断了他们的思路:[玩家陆子珩成功探索出新的通关条件,对其发放奖励。] [玩家陆子珩已使用本次奖励,正在传达——] 这么珍贵的奖励,竟然被陆子珩用作向某人的通信? 他究竟要传达什么? 显示屏幕上出现了陆子珩的声音,表情安静沉稳,内里却暗含杀机,犹如汹涌的涛浪涌了过来。 “阿祈,我在五区等你。” 第157章 第五章 第五章 家园已经变成了A级游戏。 “通关条件还剩三条未知, 哪怕完全解锁,也仅有三次奖励。” 祝钦傻了眼,结结巴巴的说,“陆子珩大费周折, 浪费了一次奖励机会, 竟、竟然……只是为了向殷长夏传达这句话而已?” 该说是陆子珩对奖励毫不挂心, 还是说他十分重视殷长夏呢? 一时间场面安静得落针可闻, 谁也没再多说一个字。 夜风凄冷,万物凋零。 家园早就由春转秋,由繁华转颓败。 光秃秃的茎秆在风中颤抖,连虫子的叫声都显得异常衰弱。九区像是狂野的暴风雨过境,数米内的树木和巨石都若摧枯拉朽,遍地狼藉。 蔺明繁浑身冰冷:“或许对于陆子珩而言,这并不叫浪费。” 他将目光缓慢的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 发现周围的人和他一样, 完全是不约而同了。 哪怕殷长夏现在被宗昙抱着,体力不支、脸色苍白的紧闭着双眼,和往常不同的展露出了几分柔弱。 但不管什么情况下,他都会成为万众瞩目的对象。 李蛹陷入了魔障, 双眼失神的喊:“陆子珩这个疯子……不叫浪费?哈……这可仅仅只有三次的奖励机会啊。更何况,还有无法探索出剩余两条通关条件的可能。他都用在了殷长夏的身上。” 众人:“……” 探索通关条件, 便会解锁一次奖励。 正因为太过珍贵,才会让人无法理喻。 他们并非不理解李蛹话里的意思,只不过都没有李蛹这样明显的反应。 唐启泽:“你闭嘴!” 李蛹这个垃圾, 这里可没他说话的份儿。 他们尚未得知十位A级玩家的含义, 要不然早一刀解决了李蛹。 李蛹这才恢复正常, 表情再度阴冷了下来, 知晓第二条规则出现后,A级玩家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他如今势弱,便不得不忍气吞声。 谁叫他输得这么彻底? 时钧:“……殷长夏,你要应战吗?” 经历那么高强度而危险的几场对战,再疲倦,也不会在这种时候睡着。 他不信殷长夏没听见。 宗昙气压极低,知晓这是陆子珩的阴谋,强忍的情绪又要爆发。 殷长夏没力气说话,便只是扯了扯他的衣衫。 宗昙:“哼。” 一团幽蓝鬼火不知从何处冒出,击向了高空的游戏显示屏,犹如一颗石子重重砸在了上面,直接凹陷了一大块。屏幕中的陆子珩的脸也被扭曲,很快就完全关闭了。 众人:“……” 您老可是鬼王! 何必这样幼稚的报复? 众人在内心狂吐槽,脸上一丁点儿都不敢露出来,仍死死的绷着,生怕惹了宗昙不快。 这一招纵然幼稚,也杀鸡儆猴。 第二条规则解锁后滋生出的阴暗,也被宗昙绝对的实力强行压了下去。 时钧也没再说话,从各种现实的角度,感受到了鬼王的威压。 真像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刀啊。 稍有不注意,这刀就落到自己脖子上了。 “不行!” 人人都静默,偏只有唐书桐强忍着喉间腥甜告知殷长夏,“现在的五区就是个是非之地!” 他不是蠢人,自然知道不要轻易得罪宗昙。 但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唐书桐无法做到像其他人一样选择缄默不言。 他必须激进。 “寒鸦已经全部入驻五区,蔺明繁的照夜也在五区,而且符万清和薄临锋之前更是在五区里打了起来,所有的矛盾点都集中在五区身上了。” “现在有太多变数了,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去一区。” 近距离接触过光柱和红绸之后,唐书桐坚定了这个信念。 事有轻重缓急,为了探寻家园的真相,现在该去一区才对。 相信这一点不用多说,殷长夏也能明白。 可这个陆子珩横插一脚,完全打乱了唐书桐的计划。 “当务之急?” 宗昙对此毫不理睬,“当务之急是让他好好恢复体力。” 宗昙留下一大众人,牢牢的抱着殷长夏,径直的走向了屋子里。 夜风狂卷,在不停哀嚎。 所有人都被留下,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们也进去吧?” 他们摸不清宗昙的脾性。 这样厉害的杀器,仅有殷长夏一人能够把控。 锋利又如何? 肖想过多,恐怕会害到自己。 这一点,通过刚才的事,清楚的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时钧:“……嗯。” 他们的态度的确过于激烈了。 陆子珩一开口,他们便被牵着鼻子走,真是太不应该。 现在殷长夏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对战,的确应该先恢复体力,否则一切都是空谈假话。 唐启泽打着哈哈,想要缓和气氛:“都激战了一夜,是应该进去休息了。你们都背了这么久,不如裴大佬让我来背吧?” 曹登:“早等你这句话了,可把我给累坏了。” 唐启泽接过了裴铮,发现他仍处于昏迷之中。 唐启泽心头发堵,不知道裴铮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他在被江听云附身的时候,还在陆子珩那边。裴铮若是醒了,就能问问情况,帮一帮殷长夏了。 他刚迈开步子,却感受到四周的炙热目光,犹如饥饿已久的豺狼。 一路拼杀的同伴自然不会,但九区还有成百上千个玩家。 他还背着裴铮的原因吗? 唐启泽心脏跳动得极快,让他有些喘不过气。他知晓这股浓烈的杀意不是针对他们,而是对身受重伤的李蛹,和正处于昏迷状态的裴铮。 解锁出来的第二条通关条件,无疑是让家园对他们的态度两极分化。 强大又不好招惹的A级玩家,诸如薄临锋和殷长夏,只会更加受人追捧; 而成为了本场游戏败者的李蛹和裴铮,只会被人觊觎小命,想通过击杀A级玩家,返回现实世界。 不能展露出一丝的软弱! 唐启泽站直了身体,声音发冷的说:“宗昙刚成为鬼王,就不知道他愿不愿意看到,你们在这种时候打扰到殷长夏了。” 鬼王坐镇是天然威慑。 一路从九区大门跟过来的玩家纷纷收回了眼神,在内心权衡过后,不得不暂时放弃,收敛了那些心思。 “是是是,休息好了才是正理儿,我们先回九区大门了,十区那边还有新的鬼物涌进来。” 他们还满满解释艳羡,艳羡能和殷长夏扯上关系的人,毕竟拥有鬼王,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慕强只会变得更加慕强,这么快就展露了出来。 唐启泽后背湿濡,浸湿了汗水。 虽说是狐假虎威,但宗昙不厉害的话,也吓唬不到人。 众人很快各自散去,只剩下唐书桐的人守在了屋子外面。 屋门的香樟树只剩下枝桠,屋顶瓦片也砸落了下来,遍地都是瓦砾,让这里如同荒废了千百年一样阴森可怖。 唐启泽站在窗口,表情凝重至极。 伤员开始散去,走廊上只剩下了寥寥几人。 唐启泽:“大哥,你刚才是怎么了?突然这么强烈的想去一区?” 唐书桐:“……” 陆子珩还真是搅局第一名,仅发出一通影像通讯,就能让许多人方寸大乱。 “没什么,只是现在一区最安全,过去是理所应当的。” 窗外光柱亮起的光打在他的面颊上,让唐书桐有了种也要被一同吸去的虚幻感。 唐书桐的目光放得极远,仿佛要穿过八区大门,直达五区一样。 “现在恐怕不光是我们,名为陆子珩的催化剂,开始在家园里生效了。” A级玩家既是最强的猎人,又是最诱人的猎物。 游戏是要在A级玩家里提纯吗? 唐书桐的脸色越发难看,很难再保持乐观。 至此以后,家园所有玩家的目光,都将集中到这四人的身上。 薄临锋、陆子珩、符万清…… 殷长夏! — 墙上的机械时钟咔咔作响。 殷长夏仍在沉睡,额间已布满了汗水。 他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好似奔跑在一个黑暗的通道,后方有怪物正在追逐着他,吞噬着他的来路。 他只能不停息的奔跑着,永远没有停下来的机会。 无力感涌上了心头。 殷长夏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那种慌乱的感觉还尚未散去,心里堵得他发疼。 “……水。” 嗓子哑得厉害,房间内却没瞧见几个人。 虽然把最好的房间都给了他,天花板都塌了一小半,还有凉风灌了进来。 意识彻底清醒了。 “爸爸,你可算醒过来了。这一觉你足足睡了两天,家园的事态已经恶化了。” 殷长夏得到游戏内核,又休息了这么长时间,体力得到了完全恢复。 但乍一眼看见樊野,还听他喊了‘爸爸’,还是让殷长夏一个激灵。 殷长夏:“……” 他并没有这个好大儿。 樊野:“看到我失望了?” 殷长夏:“我可没这么说。” 殷长夏余光看到樊野的动作,突然发问:“你在做什么?” 他悄然间观察着屋内,发现除了他和樊野之外,还剩下夏予澜的尸骨和昏迷的江听云。 有关凶棺的东西,全都跟他放到了一起。 樊野就守在江听云身边,尝试着用手在江听云的眼眶处来回动着,似乎想找准地方下手。 樊野:“当然是拿回自己的眼睛啊。” 江听云都成这样了,防护还这么顽强。 难道是李蛹的载物,还在江听云的鬼核当中,才给予了他这些力量? 樊野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肥肉在自己嘴边,却咬不下去,真是憋屈。 殷长夏目露警告,在他的沉默和压迫当中,樊野没再继续过激的举动:“爸爸,没你的允许,我怎么可能动手,我开玩笑的。” 殷长夏:“都已经动了手的开玩笑?” 樊野:“……” 樊野被怼得哑口无言,心道这小子的嘴还真厉害。 原本当初是鬼种和A级道具间的相互制约,现在自己的鬼种已经被宗昙的鬼种所代替,只剩下了A级道具在他的体内。 殷长夏就什么代价也不需要付出了。 俗称,白嫖。 樊野一阵气闷,这几天接连碰壁,想骂又只能在心里骂,所有的粗口在面对殷长夏后,都是一句甜甜的爸爸。 樊野怒气积压到了一定阈值,手上悄然间施展着力气,打算植入一两根绿毛,以做尝试。 才刚做出细微的行动,殷长夏那边便开始把玩起了S级道具。 那是他新得到的面具。 樊野:“……爸爸,你想做什么?” 殷长夏玩得专注认真:“没做什么,玩玩嘛。” 樊野眼皮直跳,觉得自己受到了威胁。 他堂堂半鬼王,又死了千年的老鬼,竟然被一个小孩儿给威胁了? 殷长夏:“有的人身体缩小了,怎么心智也缩小了?可千万别有其他举动,也千万别给我能使用出S级道具的机会啊。” 一个A级道具,就够他吃一壶了。 现在整出个S级道具,岂不是更厉害? 樊野败下阵来,可不想自己成为第一个试炼S级道具的人。 樊野气呼呼的坐到了床边,身上蒙了一层厚重的阴影:“你这阴阳怪气跟谁学的?” 殷长夏:“宗昙。” 樊野:“……”可恨! 但这话又不能在宗昙面前说出口。 他们之前都是凶棺厉鬼,也都是半鬼王,宗昙是最先恢复了实力,他们便有些忌惮。 现在他们仍旧没有恢复实力,宗昙就已经是鬼王了。 真是偏心! 永远是宗昙领先一步! 殷长夏勾起唇角,顺道生出狗胆逗弄:“等这件事结束过后,我会设计我自己的游戏,以此来赚取阳寿。之后我就帮你恢复力量,怎么样?” 樊野:“……” 打了他一锤后,又给个甜枣? 樊野并不蠢,当然读得懂殷长夏的手段。 但读得懂是一回事,受不受用又是一回事。 软肋被人抓得牢牢的。 他很受用。 樊野闷声问:“为什么帮我?” 殷长夏似笑非笑:“你都叫了我那么多声爸爸,当大儿子总要有点好处。” 樊野却是咬咬牙,仿佛在内心下了什么决定:“一言为定。” 殷长夏:“……” 等会儿,莫不是认真了! 他真的要多出一个好大儿? 殷长夏头疼不已,突然看到樊野委曲求全一般的挣扎讨好:“爸爸,大儿子的位置,只有我一个?” 殷长夏:“……” 啊这…… 不会讨好,千万不要勉强。 身体缩小了,心智也受了影响,这爸爸是叫得越来越顺溜了。 若换了夏予澜在这儿,只怕要开始嘲笑樊野。 殷长夏干笑:“当然。” 樊野眼神微闪,就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就连一些想要悄悄靠近的鬼物,都被他反手踢开,仿佛要牢牢守着大儿子位置,旁人一概不许染指的架势。 殷长夏:“……” 瞧见最重要的人却不在房内,殷长夏便出口询问:“宗昙呢?” “窗外,自己看吧。” 樊野表现得殷勤,学得倒是挺快,但他从来不擅长这个,还要努力勉强自己。 殷长夏从床上挣扎着起身,赤着脚一步一步靠近了窗外。 刚才缓和的气氛,便如昙花一现。 在看到外面那些东西的时候,殷长夏的表情再度变得凝重。 一片漆黑的天空里,有无数的光柱亮起。 玩家的厮杀已经开始,游戏在白天并不会处理这些玩家尸体,但一到晚上,‘它们’便饿狼吞食一般的,去吸收着玩家的尸身。 家园还保持着干净,没有一丁点儿尸体的残渣,这便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 宗昙还浮在半空,不时有光柱亮起,在他的四个方位,像是一张巨大的捕猎网,想将他束缚其中。 它们如何觊觎江听云,便如何觊觎宗昙。 咚咚咚。 心脏的跳动极乱。 四周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那是诅咒之物在泥垢的角落里爬行时,所产生的响动声。 原以为来到九区,就会获得短暂的安全。 但放眼望去,九区竟然和十区毫无两样,皆是一片断壁残垣。 那扇窗是窥探世界的小小缺口。 窗内稳定,窗外混乱。 宗昙神色冷漠,一挥手,便有无数鬼物被收割了干净。 但这些东西完全收割不完,正如‘往生’列车上的鬼物,停靠在了十区;其他陆陆续续回到家园的玩家,也将大批游戏内的鬼物,带到了十区里。 终点站十区,便是所有游戏和家园的连通站。 宗昙低声咒骂:“真是烦人。” 自从殷长夏沉睡,他便一直守在这附近,日以继夜的消除鬼物,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可以说这栋建筑里的玩家,皆是受到了这份庇佑。 九区玩家仰望注视着上空,憧憬之中又带着深深的恐惧。 没人敢靠近他。 那可是鬼王啊! 殷长夏:“宗昙。” 他的声音被风声传了过去,宗昙这才停止了屠戮,回头看了一眼过后,便径直的飞奔而来。 四周不断有惊呼声响起,只因为现在最受瞩目的,便是这二人了。 多少人尝试和他对话,都无疾而终。 殷长夏只是轻轻喊了一声,便让他过来了? 宗昙已经抵达窗户,伸手去抚摸殷长夏的面颊。 一窗之隔,也无法阻挡这份亲密。 殷长夏:“你在做什么?” 宗昙:“没哭了?” 殷长夏耳根发热,自己出糗的样子,被宗昙看了个遍。 宗昙:“做梦的时候都还在哭,梦到什么了?” 殷长夏:“……梦到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在黑暗里奔跑。” 宗昙:“他们有可能因为实力不济而离开,但我不会。” 殷长夏被他逗笑:“你是在炫耀自己很强?” 宗昙被他给点穿,也不恼怒,反而眸中含笑的看着他,一副‘你明白就好’的样子。 这唯我独尊、老子最厉害的模样,让殷长夏闷笑不止,一把就捏上了宗昙的脸颊:“你收敛一点。” 宗昙:“……” 樊野在一旁看着,心里咯噔了一声。 这到底是新生的鬼王,许多心性都会在成为鬼王的时候被扭曲。 他不会允许别人这样不敬。 然而过了许久,宗昙都是任殷长夏揉搓的模样,只是脸黑了又黑,还一副苦苦忍耐的样子。 樊野:“……” 既然忍得这么辛苦,就不要忍了。 不过这件事也给樊野提了个醒,宗昙的的确确受到了影响。 但除了殷长夏,谁敢这样待他? 换做其他人,宗昙可不会让自己的威严受损。 樊野想起之前的传闻,看样子不是鬼王不肯吃了养灵体质的人,而是完全拿对方没有办法。 养灵体质的人,对鬼王而言,竟然会有这么特殊? 宗昙:“玩够了?” 殷长夏撒了手:“我只是想看看这具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宗昙想要身体太久了,殷长夏也格外在意。 宗昙‘温柔’的拽着他的手:“再多捏一会儿啊?” 殷长夏:“……” 突然这样,就有点吓人了。 宗昙哼了声,对他的行为表示不满:“大概能多撑十年吧,毕竟这次的身体,是B级游戏里得到的,那些五脏还是B级游戏的核心环节。” 十年!? 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殷长夏表情满是愉悦和激动,余光却看到了宗昙衣服上的号码牌。 [174563。] 殷长夏记得,之前听到的数字,是174562人。 宗昙成为了最后一个。 游戏是将他也定义为玩家了吗? 殷长夏表情凝固,内心渐渐浮现出一个猜测。 四个通关条件现在已经知道其二,剩下的便是家园真相。 宗昙:“想什么这么入神?” 殷长夏没再深想下去,笑着对宗昙道:“你快进来。” 这大约是他们所剩不多的安宁时光了。 再隔不久,又要开始你争我夺。 宗昙翻身而入,将雨水和血腥味也带了进来。 四十八小时后,天气已经变得越发极端,白霜压在枯藤之上,远处乌鸦也发出嘎嘎的叫声。 寒冷由浅至深,初秋变成了深秋。 宗昙身披寒霜,衣物上沾染血迹,殷长夏才瞧见他穿得有多么破烂。 在B级游戏里,根本没准备什么像样的衣服。 还好这张脸美得足够有攻击性,哪怕是这个模样,也不见半点折损,反而令他多了几分肆意张狂。 唐书桐和蔺明繁走了进来,才瞧见了这一幕。 宗昙没在外面对那些鬼物继续动手,便知道殷长夏苏醒了。 为了殷长夏熟睡,就不眠昼夜,为他驱赶附近的鬼物和诅咒之物,想来也只有宗昙敢这样。 分明做了这么多,偏生在面临殷长夏时,根本不会为自己多说一句。 唐书桐干咳了一声:“我带了衣服,你们先穿上吧。” 宗昙站到了殷长夏的身边,仍对唐书桐表现出了敌意。 现在这里这么危险,可以说所有人都是敌人。 被陆子珩探索出来的第二条规则,令宗昙有了几分担忧。 唐书桐多历风霜,懂得宗昙的顾虑:“放心好了,我有没有那个能力,你感知不出来吗?” 宗昙:“……” 他是怎么了?关心则乱了吗? 凭借他的实力,哪怕是唐书桐与他为敌,闭上眼都能击败他。 唐书桐温声道:“这两套衣服,能够抵抗轻微诅咒。” 殷长夏走了过去,接过了唐书桐给他们的衣服:“多谢。” 待两人走到了里面的房间,唐书桐这才摇了摇头:“也太护着了。” 蔺明繁:“这还算轻的。” 唐书桐:“……” 看来这两人还真是那种关系。 蔺明繁感叹道:“游戏里的时候,那才是拼尽全力的保护。” 他们之间,绝非单纯的喜欢。 那是更复杂、更深切的感情。 唐书桐看向蔺明繁:“你也不差。” 蔺明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他献出了所有。” 那一刻起,游戏便植入了许多感情。 其中一项,便是全身心的臣服。哪怕是被支配,也会心甘情愿。 唐书桐低笑,却颇有揶揄之色。 “你会主动做出这个决定,是我最想不到的。” 蔺明繁:“如果只是为了活命,我绝不会这样去做。” 唐书桐:“嗯,我明白。” 两人的谈话截然而至,听着机械钟摆的走动声,等待着殷长夏和宗昙。 更衣室安静,但毁坏更多。 窗户被砸下来的枯树损坏,地上全是刺人的瓦砾。 殷长夏和宗昙很快便换好了衣服,两件款式相近,皆是黑色制服类,只不过一黑一白,一冷硬一柔和。 宗昙:“等等。” 殷长夏:“?” 宗昙凑近了他:“扣子扣错了,我帮你。” 衬衫有些宽松,若隐若现的露出了腰部和胸膛的某些肌肤,增添了几分色气。殷长夏往日里十分耀眼,相比他的能力外貌也不逊色分毫。 之前宗昙根本就没有身体,两人鲜少有肌肤相触的机会。 这样突然而来的举动,倒是让殷长夏吃惊。 他没有拒绝。 输什么也不能输面子。 殷长夏伸开了手,一副大爷似的表情:“还以为逗得到我?” 宗昙轻笑了起来,将头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太贪恋这种肌肤触碰的真实感了,光是这样就能让他心头生出温暖。 这大约是现在说的肌肤渴望症。 但这种症状,只对殷长夏一个人产生。 殷长夏嘟囔:“……快一点。” 宗昙:“自从我获得身体之后,就一直想这么做。” 殷长夏还以为他要干什么坏事,内心还有了点小小期待。 结果宗昙却只是伸出了手,将他抱得极紧。 殷长夏察觉到了异样:“宗昙?” 宗昙声音沙哑:“太久没有这样拥抱谁了,力道用大了?” 殷长夏鼻尖酸胀,眼眶也有了几分湿润。 是啊,只有太久没拥抱过谁,小小的一个拥抱,才会显得这样紧绷和笨拙。 一个拥抱,他们便等了许久。 殷长夏的心变得很安静,噩梦所带来的惊慌,全在此刻消散殆尽:“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 墙上时钟摆动的声音,窗外传来的风声,宗昙胸膛的心跳声。 汇聚在一起,竟会让人如此温暖。 这对于他们而言,最简单的触碰也太难得了。 宗昙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萦绕:“其他人不会把家园的真相告诉你,薄临锋不会,陆子珩更不会。” 耳朵里痒痒的,就像是在说悄悄话。 殷长夏有些不适应,瞥开想要躲:“所以,我才要唤醒洛璃。鬼核一日没有损坏,半鬼王就一日不会彻底死去。” 他在躲,宗昙可不会轻易放开。 两人之间有了热度,这便是拥有身体才能被带来的。 宗昙:“你想怎么做?” 殷长夏:“通关条件四条,现在被解锁出了两条,还剩下两条,对应着两次奖励……” 宗昙心领神会,知晓他打算拿奖励去唤醒洛璃。 “我们分明在谈正经事,怎么感觉自己在做什么坏事一样?” 殷长夏面颊发红,“不过你现在知道我的打算了吧?我们可以出去了?他们还在外面等着,应该是想听听我进一步的行动……” 宗昙低笑,一副‘他们能耐我何’的表情:“那就让他们等着,做点坏事怎么了?” 殷长夏心跳声渐乱,自己胡乱的把衣服给穿好。 可恶,有了身体了不起啊! 宗昙漫不经心的同殷长夏一起走出来,就知道殷长夏来不了真的,就只能耍耍口头逞能。 心情突然变得极好。 唐书桐上下扫视着殷长夏:“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殷长夏:“伤口好了不少,体力也完全恢复了,看来是期间两颗游戏内核的功效。” 被外面的冷风一吹,那点旖/旎也消失了不少。 所有人都盯着他,等着他做出判断和前行的方向。 殷长夏进入了正题。 “九区还剩下这么一点人吗?” 唐书桐:“没办法,最先被入侵的就是九区,他们又提前知道了倒计时,非E级玩家,全都在这之前撤离了九区,去到了八区。” 蔺明繁看了一眼宗昙:“说来倒是讽刺,鬼王在九区的消息已经被放出去了,开始有玩家朝着九区回流了。” 鬼王的诞生,直接打破了家园的平衡。 光是这一点,殷长夏还真是厉害。 唐书桐轻声叹了口气:“现在家园出了一区之外,根本没有幸免的区域,玩家们当然会朝着安全的地方涌入。” 蔺明繁沉默,随后又问:“十区的状况也太奇怪了,像是在分解。” 殷长夏目光微闪:“我倒是有一个猜想。” 众人齐刷刷将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神经因他简单的一句话就紧绷了起来。 殷长夏斩钉截铁道:“十区,是上一个家园的残骸。” 第158章 第六章 第六章 “上一个家园?” “残骸?” 唐书桐和蔺明繁一人一句, 不自觉的接了话。 随着真相被一点点推测出来,他们有种像是步入了万米深的海底,被四面八方的海水挤压过来的感觉。 恍惚间, 压迫他们的海水,变成了从塌落的天花板上滴落的雨水。 冰冷、刺骨, 一下子将他们带回了现实。 今夜的谈话内容, 过于沉重了。 唐书桐:“你……从哪里发现的?” “腐化程度。” “现在的九区, 就是我之前看到的十区的腐化程度。而家园游戏化之后, 十区的腐化程度便被X2, 也就是说它经历了两次腐化。” 殷长夏话音稍顿,“也许……现在的十区, 就是上个家园的一区。” 两人倒吸一口凉气,从未考虑过这种事。 竟然是循环? 现在的十区,是上个家园的一区; 而现在的一区,将会成为未来新家园的十区。 蔺明繁和唐书桐的表情变得难看, 染上了浓厚的一层阴影。 屋内昏晦, 烛光微弱, 他们的影子也被跳动的烛台火苗拉得细长。 那本就不稳固的窗框, 被一阵狂风吹来,‘碰’的一声掉落到了地上, 摔得个稀巴烂。 就好似砸的不是地板,而是他们的心脏一样。 “在接下来的十天里……” 唐书桐语气艰难, “家园九个区域都会崩溃,只剩一区苟延残喘,成为新家园的十区?” 殷长夏:“……嗯。” 唐书桐倒退好几步, 还未能从这些惊人的信息里回过神。甚至于后退的时候, 打翻了木架上的铜盆, 地上发出了剧烈的响声。 两人双双陷入了沉默之中,铜盆里的水已经撒了一地,在地上无声蔓延,快要染透最后一丝干燥的地方。 胜利条件尚有两个没能公布,需要他们自行探查。 他们能从两次的奖励当中,获知家园的真相吗? 不……游戏并没有解答的功能。 探查胜利条件的两次奖励,只能用在其他地方。 看来唯有涌入一区,才能够保证活下来了。 唐书桐脸色苍白如纸:“……其实,我想去一区。” 殷长夏:“你有什么发现?” 唐书桐苦笑:“你还是这么敏锐。” 唐书桐的表情变得认真,步态不稳的走到了一旁,坐到了木桌前。 唐书桐双手交叉放在桌前,遮掩住了过于紧绷的下半张脸,平静的叙说了起来:“一区的石门最高,能够清楚观察红绸。我发现它们会随着玩家被收割的速度,而下降得越来越快。” 烛火无法照亮所有的地方,角落里也蒙了一层灰蒙蒙的蜘蛛网。 殷长夏沉思了起来,没有立即接话。 可他的眉头却越发紧拧,一直没有松开。 唐书桐:“怎么了?” 倒是身侧的宗昙按向了他的眉间,殷长夏感受到了宗昙手指的冰冷,就像是触及到了一块温润的玉石。 殷长夏这才反应过来,朝着宗昙笑着摇了下头,示意自己没事。 殷长夏看向众人:“我在想……是不是薄临锋管理一区时,观察到了什么,才会对当初九区被入侵的事情置之不理。因为他知道,无论再怎么拯救九区都没用,家园始终会崩塌。” 的确有道理。 薄临锋长期管理一区,不可能对光柱和红绸的事情毫无察觉。 “哪怕是这样,我也无法原谅薄临锋。因为拯救无用,就不去拯救?” 蔺明繁声线如冬日里的冰雪,带来扑面而来的凉意,“是他一手推动了家园游戏化,还害死了那么多人!” 蔺明繁寂静的表达着自己的愤怒,情绪却是克制而压抑的。 唐书桐淡然一笑,这也是蔺明繁选择殷长夏的根本原因,在这片沉重、黑暗的世界里,殷长夏是为数不多能看见的光。 这支队伍太让人羡慕了。 唐书桐眼神微闪,早在看直播的时候,他便有了这种想法。 或许不仅仅是他,全家园的玩家都有过类似的想法。 唐书桐摇了摇头,不由的笑出了声。 蔺明繁:“……你笑什么?” 他还以为是自己的言论,惹得唐书桐发笑。 唐书桐:“没什么,只是感叹我们几个这样深入的交流,倒是头一次。” 这也是头一次,完全以殷长夏为主的谈话。 殷长夏成了A级玩家,又掌驭着鬼王,理应受到这样的待遇。 唐书桐站起身,缓缓走到了窗前,一扇扇的关上了窗门,让屋内变得更加昏暗。 唐书桐站在窗前,窗外枯枝被风吹得摇摆,剪影投影到了他的身上:“蔺明繁说得对,我们的确无法原谅薄临锋的所作所为。但也正因如此,才需要把真相给挖出来。” 那个让薄临锋不惜聚集十位A级玩家,让家园游戏化,也要达成的目的! 蔺明繁神色稍霁,便冷淡的站在了角落里,默默注视着房内。 想起江听云…… 蔺明繁将东西丢给了殷长夏。 一个简单的抛物线,殷长夏便接住了那样东西。 他奇怪的看向了自己的掌心:“这是……?” 蔺明繁:“附灵之物,一种道具,虽然不及血玉能够成为鬼物的居住物,但也能用个一天。” 殷长夏扫视屋内,不仅有昏迷的江听云、还有夏予澜的尸骨、以及听得直打瞌睡的樊野。 他的确需要。 “多谢。” 蔺明繁微怔,似乎没料到他的反应会是这样,随后瞥开了头。 唐书桐忍俊不禁:“我还是头一回听到掌控者拿东西还说谢谢,蔺明繁明显是在向你进行‘奉献’。” 奉献? 殷长夏:“……交保护费?” 唐书桐憋笑得肚子疼:“你是高位玩家,一般都会收到‘被掌控者’的定期奉献。这是规矩,什么保护费?” 奉献可是更加卑微、更加没有尊严的举动。 更何况,掌控者是没有这个义务,去保护他们的。 死了再找,这就是现状。 殷长夏做了个OK的手势:“明白。东西我收了,你可以提一次条件。” 次数类载物的事,他能帮蔺明繁解决。 但唐书桐在这儿,他不方便和蔺明繁细说。 殷长夏意味深长:“啊对了……载物也可以。” 唐书桐还以为他说的是会答应租赁自己的载物,这种事情也屡见不鲜了,他并未太多留意。 “……你这是要当他老大哥吗?” 唐书桐算是沉稳的了,换成旁人在,恐怕要笑出声。 殷长夏一脸无辜,理直气壮的问:“我不行吗?” 唐书桐:“……” 蔺明繁:“……” 殷长夏:“谢谢你的东西,不过下次不用了,我这儿没这些‘规矩’。” 方才沉重的气氛好似被冲淡,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有所松动。 他的确不一样,这点毋庸置疑。 想起死去的毕冠林和卓黎川,这两人便是家园典型的掌控者和被掌控者的关系。 拿他们当成家畜、工具、奴隶的人比比皆是,这也衍生出了许多流派,养猪流、工具流、奴隶流。 ‘奉献’,便是三面共通的概念。 也许低等玩家之间并没有这个,那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无法拿到道具和阳寿,强逼他们‘奉献’也无法达成。 但高级玩家,无一幸免。 蔺明繁之前不是没有担心过,他太过擅长揣测人心的黑暗。 旁观是一回事,自己真正面对又是一回事。 还好…… 这人是殷长夏,他不会像那些人一样。 蔺明繁又想起这两天郑玄海让他留着最后一次载物,不要再轻易使用的事。郑玄海的载物,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一个已经进入了游戏三年,使用了无数次的次数类载物。 再加上殷长夏专门提到了载物…… 太多的痕迹和破绽,让蔺明繁不得不去深想。 莫非他能修复次数类载物? 蔺明繁微惊,为自己的猜测而吃惊,他怎么能有这种荒谬的想法? 蔺明繁的面色僵硬,劝自己别想太多。 殷长夏将几只厉鬼一举收入到附灵之物当中,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现在这种环境,只有将他们带在身边才会安心。 殷长夏继续了刚才的谈话:“如果推测家园已经经历过一次循环,现在的一区将会变成新家园的十区,那……新的家园在哪里?” 新的……家园? 不应该是直接产生的吗? 气氛再度被殷长夏所带动得尖锐,顺着殷长夏的引导,他们渐渐明白了薄临锋的想法。 ——造出一个新家园。 唐书桐和蔺明繁都想到了这点,不由愣在原地。 薄临锋太敢了。 蔺明繁失了冷静:“薄临锋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才想要聚集十位A级玩家?不是在第九产生的同时,家园就会开始游戏化吗?第十到底……” “第十肯定有第十的原因!” 殷长夏打断了他的话,“虽然我们现在不清楚这个数字代表的含义,但李蛹曾经说过,他不想成为人柱。A级玩家当中,想必有人会成为人柱。” 唐书桐:“……” 蔺明繁:“……” 他们将眼神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他。 薄临锋对殷长夏的态度太特别了,他们在家园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薄临锋这样对待过谁。 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宗昙的眼底闪过几分凶狠,这一点触犯到了他的逆鳞。 薄临锋胆敢这样,他会和他拼命。 被关在某个地方的感受太过痛苦,宗昙绝对不要殷长夏也再尝试一次。 蔺明繁也同样表现出了对薄临锋的敌意。 殷长夏是他的掌控者,两人已经被绑在一起。殷长夏若是出事,他也活不下去。 维护掌控者的生命,就像是在维护自己的生命,这是当初献出所有的时候,同样被植入的某种感情之一。 蔺明繁的声音一点点变冷:“如果薄临锋最终的目的是殷长夏,他就是我们的敌人!” 夜风出奇的凉,窗纸也被溅了泥泞和血迹。 外面仍旧阴雨绵绵,雨丝从破口处斜斜的吹入进来,桌上的木纹都被细密如钻的雨珠模糊。 唐书桐捂着自己的手臂,沉默不语,上面的皮肤因为鬼疮的原因,还在隐隐发疼。 他的表情同样变得难看。 薄临锋触及的远不止蔺明繁一人的利益,而是众人的利益。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除了殷长夏,唐书桐想象不到能把唐启泽托付给谁。 殷长夏笑了笑:“别那么凝重,事情又没到那一步。” 唐书桐和蔺明繁的表情这才收敛了一点,没再表达出那么尖锐的敌对。 唐书桐:“你不怕吗?” 旁人若在这种时候知道,恐怕早就被压力压垮了。 那毕竟是薄临锋,执掌了家园极长时间的A级第一人。 “怕?”殷长夏眼瞳微弯,沉溺在思考当中,“能够明白薄临锋的目的,不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吗?” 这样一层层的解谜下来,让殷长夏有种思考的快/感。 他天生热爱难题,越紧张越刺激他越喜欢。 唐书桐和蔺明繁同时心头发凉,仿佛自己和殷长夏划分出了天然界限。 因为潜力出众就要被薄临锋盯上,成为下一个家园的人柱。得知这件事后,却激起了他的兴奋,还要不断往下探寻。 就像是主动去追求多巴胺的分泌,他并不觉得这是痛苦和压力。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家伙不正常的可怕。 但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放心的把唐启泽交给他。 唐书桐紧抿着苍白的唇,根本无法抿出血色,他已经油尽灯枯。 今夜的奋战后,他也是体力尽失。原以为还能支撑得久一点,但随着载物动用得频繁,他的身体也就越糟糕。 蔺明繁便向殷长夏传达着他昏迷过后的话。 “陆子珩探索到了第二条通关条件,他说……会在五区等你。” 殷长夏的笑容全失,其实早在他醒过来的时候,便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唐书桐瞧他没有发话,难免紧张而急迫。 上次见殷长夏的时候,殷长夏还要受他庇护,而如今反倒变成他忐忑万分:“你是什么打算?” 越是被逼上绝境之时,越容易生出不安。 殷长夏若要去五区,和陆子珩对上怎么办? 他的时间本就不多了。 殷长夏微怔,也察觉到了唐书桐的紧迫,就像是一个快要被逼上悬崖的人。 陆子珩、还是唐书桐? “有不通往五区,就能抵达一区的办法吗?” 唐书桐:“有!” 他连忙说道:“一般来说,家园通行的办法有三条,走区域大门,这样就必须经过五区;走河道,现在却被诅咒之物堵塞,这是绝对不行的;还剩下最后一条,走游戏大厅的钢铁通道!” 殷长夏有去过,当然知道那条路。 “游戏大厅都毁了,那条路没被堵住?” 唐书桐:“……倒是有被鬼物占领。” 所以说是有风险的? 唐书桐明明知道这一点,怎么还一脸想让殷长夏冒险的样子? 蔺明繁看不懂这两人的暗语:“既然如此,那就直接从区域大门走吧?我们可以戴上隐藏道具,照夜也在五区,不必担心太多。” 唐书桐:“……不,必须二择一。” 以陆子珩的精明,被发现的概率极大。 唐书桐不敢去想,他无法经历起任何的冒险了。 问题变得尖锐,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殷长夏的抉择。 殷长夏将目光放到了宗昙的身上:“你想我怎么选?” 钢铁通道鬼物聚集,于宗昙有利。 他的鬼力仍有不稳,需要更多的献祭才行。 宗昙坐在窗户上,外面是一颗断掉的香樟树,将整栋房屋都砸毁了一小半。 他的姿态显得恣意、慵懒、桀骜,像一团无法被约束的野火。 伴随他的,永远都是破坏、疯狂。 鬼王影响到了他许多,把一些不该有的情绪也增幅了。 “你倒是会把难题丢给我。” 宗昙唇边散漫收敛,毫不掩饰自己的尖锐和欲/望,“我要完整的成为鬼王,也要你先抵达安全区域。” 一区! 他清晰的表达了这一点。 殷长夏无奈的笑了笑:“我要去一区。” 唐书桐面色回暖,没想到殷长夏真的会按照他的想法去做。 殷长夏强调:“不过我去一区,并不只是为了先抵达安全区域,还有别的打算。” 唐书桐:“你是想先弄清楚红绸和光柱,解锁两个通关条件,拿到奖励?” “嗯。” 殷长夏声音微沉,“不过陆子珩要我去五区,一定有后手。” 三人正说到这里,窗外却闪过一个黑影。 “谁!?” 鬼物冲了过来,明显是鬼将级别。 宗昙眼瞳变为血红,紧盯着它,强硬的命令:“停下!” 一般的鬼物,都会受到鬼王的影响。 这是等级压制,在成为鬼王的那一瞬间,便决定好了。 然而它根本无法停止脚步,纵然面上十分抗拒,却无法控制自己,只能径直的朝着这边撞过来。 宗昙这才注意到它的古怪:“它被人做了手脚。” 什么? 唐书桐想起方才殷长夏说陆子珩会有后手,没想到就跟预言似的,来得这么快! 宗昙连忙张开了鬼力,将身后的三人护住。而在那只自爆鬼快要抵达之前,宗昙率先发动了攻击,强行将它的轨迹偏离三十度。 在撞上的一瞬间,房屋被炸毁了一半。 直到上方木块、瓦块砸落了下来,在一片粉尘和剧烈的咳嗽声当中,殷长夏听到了外面急迫的呼喊。 “外面出大事了!” 就连这个地方,也受到了牵连。 三人面面相觑,拍去肩上掉落的木屑和灰尘,绕开了那些砸落下来的横梁和木柱,想要一探究竟。 然而骚乱声由远及近,很快就变得无法抑制。 “啊——!” “九区、九区怎么会变成这样?” “鬼将级别以上的鬼物增多了,不应该……不可能!” 难道说陆子珩的人来了? 殷长夏表情都变得凝重了起来。 然而殷长夏瞧见,周围的危险并不只有鬼将级别的自爆鬼。 以九区中心为圆点,洞口在缓慢增大,将一众玩家迅速波及。很快脚底便出现了深坑,竟然和十区的毫无两样。 “第二次崩塌开始了!”殷长夏大喊。 他在十区见过这样的惨状,但十区的玩家本就不多,根本不会造成过大的灾难。 九区不一样! 无法进入高级区域的低等玩家,几乎全都聚集在八区九区。 这里的玩家数量,远远高于十区。 果不其然,不足一分钟,四处便传来的哀嚎。 光柱变多了! 被收割的玩家尸体,以从未见过的数量加剧着。 那些光柱将整个九区,都映得宛如白昼那般。但这里越是发亮,就越是让人胆战心惊。 蔺明繁:“一定是陆子珩的人来了,他难道是专门挑第二次崩塌的时间才动手的吗?” 唐书桐:“不……他是在殷长夏说出去一区,而不去五区的时候,才开始动手了!” 殷长夏:“……” 更多的鬼将级别的鬼物,正在黑暗的四周一跃而起,要朝着他们的方向扑来。 在众人集中精力应对它们之时,殷长夏的脚底也出现了细密如蜂窝一般的小洞。 消失的地面和地面连接在一起,就变成了一个黑暗的深坑。 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的戒备着四周,却疏忽了脚底。 殷长夏朝下望去,自己已经在悬崖边上,一个打滑便朝下仰去。 “殷——!” 那些声音极远极深,殷长夏宛如坠落到了海底,任何话都是隔了一层薄膜。 殷长夏注意到了天空,红绸离他们已经不足半米,胡乱的狂舞了起来。 饶是最厉害的鬼物,也没有眼前这一幕惊悚瘆人。 那是平静之下的暴风雨,当它彻底起变化的时候,家园将迎来完整的崩塌。 宗昙一把拉拽住了殷长夏,但殷长夏身后的深坑落入宗昙眼瞳的时候,宗昙被这一幕所刺激。 宗昙的表情难看到了极点,感受到了心慌和害怕。 殷长夏如果出事……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迟迟不散,刀刻一般,一笔笔的刺在他的心头。 宗昙拉起了殷长夏,将他抱在怀中。 宗昙周围的气温,变得越来越阴冷,直到靠近的所有人,都呼出了白气。 糟糕了。 蔺明繁和唐书桐动也不敢动弹,对周围的戒备,全都放到了宗昙的身上。 看来被吓到的不是殷长夏,反倒是这位新生鬼王。 宗昙的面部狰狞:“有人捣鬼。” 他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的这几个字。 宗昙死死抱着殷长夏,害怕让他产生了过多的保护欲,那种紧绷迟迟无法松懈。 变成鬼王之后,许多情绪本身就会被力量所掌控。 他已经竭尽全力,在克制,在隐忍。 可一旦被外部刺激,这种情感就会如泄洪的洪水,一番不可收拾。 殷长夏:“我没事!” 宗昙:“……” 殷长夏:“深呼吸,你先看看我,我还在这里。” 宗昙不肯转过头来,仍是戒备着四周。 鬼火凝出了几十、几百,朝着四周砸去。 若说刚才的崩塌是灾难,宗昙这破坏力根本不逊色分毫。 鬼将级别的鬼物,原本还藏在暗处,不一会儿便被完全逼了出来。 周围传出大大小小的爆炸声,但它们自爆后,却完全不见鬼核。 殷长夏朝他伸出了手,冻得发红的双手都放到了宗昙的面颊上:“冷静!” 宗昙连生前都没被谁这样对待过,殷长夏这么一干,当场让他懵了几秒。 温度恢复正常了。 那种刺骨的寒冷,终于被收敛了起来。 蔺明繁和唐书桐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才敢缓缓立直身体:“十区也出现过崩塌的问题,已经被毁了一半,没想到九区会这么快,在这件事上应该不是有人捣鬼。” 哪知道他的话音刚落,一个人影便被鬼火所激了出来。 “放开他!” 混乱之中传出了郑玄海的声音,而那人正站在无数废墟的上方。 强风吹拂而来,刮得殷长夏的面颊生疼。 粉尘还未彻底散开,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人影。他穿着青铜盔甲,露出了半边手臂,肩膀上还扛着一个重伤的人,手里还掐着一个人。 三人彻底僵在了脸上,不由面露诧异。 真的有人捣鬼? 宗昙如何感知出来的? 九区已经凹陷出一个碗状大洞,唐书桐这才注意到,有些低级邪物,正朝着宗昙俯首称臣。 鬼王!? 难道说是因为变成了鬼王,会有鬼物天然对他敬畏? 殷长夏眼神微闪,应该触发的条件没那么简单,怕是必须在宗昙进入疯化状态的时候,才能够本能的察觉出来。 待粉尘彻底散去,众人才瞧清了那个人是谁。 黎靖! 来的并非陆子珩掌控的寒鸦里的人,也不是和陆子珩结盟的符万清,竟然是黎靖? 众人脑子一片空白,没能反应过来。 殷长夏不去五区,陆子珩真的半点反应也没有吗? 但他们来不及想这么多,只因为黎靖的手上似乎已经抓了两个人质。 郑玄海:“你要带走时瑶,又为什么要抓唐启泽?” 人质的话,一个足矣。 黎靖:“唐启泽对殷长夏和唐书桐二人都十分重要,我不抓他的话,又怎么能和你们好好谈条件呢?” 当这两个名字道出口时,殷长夏才明白了黎靖的来意,表情难看到了极点。 “我还没想到,你是这么卑鄙的人!” 房屋被毁,所有人都在此刻出来了,纷纷将黎靖围成了一圈,拿出了自己的武器。 曹登脸色煞白:“黎队……” 九区同十区一样,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光柱,和其他的光柱面积都不一样。它们正在如十区一样,从中心向外吞噬着九区的地盘。 家园日渐崩坏,每一秒都有清晰的感知。 现在已经是游戏的第三天,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家园会时不时的出现这种深度腐化。 曹登在大风里,差一点要坠入圆形的深渊当中,好不容易稳住了身体,便对着黎靖大喊:“黎队,是不是薄队让你来的?家园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回答我!” 黎靖:“……” 黎靖没有理会他,像是在故意忽视他,将目光放到了殷长夏和宗昙的身上。 鬼王的实力不容小觑,饶是他这样早就登上了A级玩家的人,也打不过宗昙。 唯一能与之对战的,恐怕只有陆子珩和薄临锋两人了。 黎靖:“殷长夏,接下来的每一秒,家园都会变得更加残破。不能等到第十天,那样什么都不会被救回来。我是来跟你谈条件的,你想不想要时瑶和唐启泽活?” 殷长夏面色难看:“你想谈什么?” 黎靖难得褪去了那懒惰的模样,而自从九区的大洞出现过后,从深渊而来的狂风被刮了起来,诅咒之物便被胡乱吸附到了这里,逐渐组成一个巨大的丑陋的东西。 比克系还克系。 黎靖的身后越来越多的诅咒之物堆积,就像是挤腊肠一样从那个巨大的洞里被挤了出来。 双方对战一触即发,黎靖的载物似乎根本不害怕这些诅咒之物。 黎靖说是谈条件,却号令着它们,犹如在号令着诅咒大军。 黎靖缓缓开口,丢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让陆子珩成为下一个家园吧。”首更精彩小说3.xzhaishuyuan.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159章 第七章 第七章 殷长夏双眼短暂的失神, 呼吸也停滞了足足十秒。 漫长的嗡音,响在他的脑海之中,就像火车穿过隧道时的轰鸣, 被蒙上了一层雾里探花的感觉。 直至身旁的唐书桐发出声音,才将殷长夏的理智唤回。 唐书桐:“别以为我们会再相信你!” 薄临锋认定的事, 绝无可能轻易改变。 倘若他们要选中陆子珩,薄临锋就不会花那么多功夫, 要把殷长夏推向A级玩家的位置了。 事情有蹊跷! 黎靖语速极慢:“让陆子珩代替殷长夏,这对你们没有损失,不是吗?” 唐书桐:“没有损失?薄临锋做出那些事情之前, 怎么没考虑到会有现在?以为自己推动一切, 掌控了大局,却没想到殷长夏克服了一切, 家园成了三方焦灼的样子。薄临锋对自己很失望吧!” 双方各不相让,对立也如此尖锐。 有了之前的隔阂,信任根本不会存在。 黎靖根本不想理会唐书桐, 反正他和李蛹一样, 都是将死之人。 他们的载物,一个在别人的鬼核当中, 一个根本就不属于自己,没有任何的价值。 哪怕成了‘新家园’,也支撑不了太久。 黎靖一一扫过下方的众人…… 殷长夏、唐书桐、蔺明繁、曹登、李蛹、时钧。 一听到外面的响动声, 竟全都出来了啊。 倒是没有一个孬种。 黎靖:“我们重复这些也没意思,倒不如认真谈谈。” “我告诉你了, 没门!”唐书桐脸色分外难看。 几栋摇摇欲坠的建筑物, 都倒向了那个深坑, 只听得见垮塌的声响。 脚底沾满了泥泞、碎屑、和瓦砾, 看不到一块完好的地方,这一片废墟皆由薄临锋而起。 黎靖神色淡淡,像是一汪无波无澜的湖水。 他的肩上扛着昏迷的时瑶,手里还捏着强忍着痛苦的唐启泽。 都这样了,还没能让他们服软? 唯一的突破口,怕就只有曹登。 黎靖是懒,但脑子绝对不笨。他并不喜欢思考,但不代表他不能去思考。 “曹登,你不是问我,过来是不是薄临锋的命令吗?” 黎靖的声音从慵懒转为坚定,“不是。” 这一次的行动,是黎靖的个人主张? 好几种猜测在殷长夏的脑海里交错着,他迫切的想知道黎靖的目的。 风声是如此巨大,从深坑里喷涌而出。 第二次崩塌已经结束,九区如同十区一般,被毁掉了一半。 殷长夏拖延着时间:“骗人,你说不是为了薄临锋而来,就不是为了薄临锋而来?谁不知道,你对薄临锋忠心耿耿。” 得弄清楚黎靖的载物功效。 要不然,开战前便是劣势。 黎靖也懒得再多说一句:“我们互相威慑着对方,只会浪费时间,倒不如坐下来聊聊。” 黎靖身后庞大的克系怪物,就像是深渊而来的恶魔,足有十来米高,让人不得不仰望。而它是由无数诅咒之物组成,皮肤就像是果冻一样,薄得好似一戳即破。 这是天然的威慑。 诅咒之物,会给玩家的身体带来负担。 如果受到大面积感染,自爆鬼就是他们的下场。 殷长夏余光扫过众人的表情,皆是一脸僵硬,生怕聚拢的诅咒之物如泄洪一样抛洒下来,届时谁也无法逃脱。 黎靖不光近距离接触了,反倒还利用了诅咒之物。 这一点,家园无人能与之匹敌。 殷长夏:“聊聊?万一你的身上藏着诅咒之物,靠近之后,岂不是要把我们一网打尽?” 黎靖:“……” 他突然笑了起来:“你倒是会诈人,想知道我的载物能抵抗诅咒之物多少时间?” 话是疑问,语气却是肯定。 曹登心头发紧,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爆发冲突。 一旦打起来,这里的人都会遭殃。 曹登开始对薄临锋产生了疑惑,处于迷惘的阶段,根本无法替他们行动。 对比之下,反而…… 殷长夏这边,更加让他信服。 初初有了这个念头,曹登便立即惊恐的按压了下来。 他怎么能这样想? 薄队派自己来监视他们,怎么监视着没多久,他反倒成了他们自己人! 曹登肌肉紧绷,唾骂着自己。 只是曹登仍然还护着裴铮,倘若不是曹登的话,刚刚被抓走的便不会是时瑶和唐启泽,而是昏迷的裴铮了。 黎靖:“局势看着复杂,实则只是A级玩家间的角逐了。殷长夏,你不是最清楚这一点的人吗?” 殷长夏:“……” 的确像黎靖所说的那样,现在仅剩下了五人。 薄临锋、黎靖、陆子珩、符万清、还有他自己。 但五人之中,也被分成了三方。 一区、五区、九区。 黎靖话锋一转:“不过……我们都以为你会杀了李蛹。你竟然没有动手,倒是让我感到意外。” 殷长夏笑道:“没动手,让你们失望了?” 这一来一回之间,竟满满是试探。 殷长夏为黎靖挖了不少坑,想要知晓他的态度,从中判断他的目的,以及自己对家园的某些猜想。 李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都这种时候了,殷长夏竟然还想着这些? 其他人,都恐惧得浑身发僵了。 李蛹的目光再度挪到了十米高的诅咒之物上,内心充满了畏惧,它渐渐生出了壮硕的身躯,四肢、腹部、胸膛……只是还没有头颅罢了。 李蛹和黎靖恶战了几场,深深知晓自己和黎靖的实力差距。 现如今有高墙一般的诅咒之物的压迫,明显就是黎靖占据上风。 他虽然也不完全清楚黎靖的载物功效,但黎靖是根本就不怕诅咒之物的。 李蛹赤红了眼,嗓音发哑的喊:“你鼓动殷长夏杀我,难道我对你们而言,仅仅只是个凑数的?” 黎靖眼瞳黝黑:“这么多年,你还是A级玩家的垫底,不是凑数的又是什么?” 李蛹浑身冰凉,令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他终于得到答案了。 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在他们眼里,就是个跳梁小丑。 哈…… 太可悲,太可笑了。 工具就要接受工具的命运,他何苦要做这番挣扎?到头来还不是受人算计的棋子。 相反之下,黎靖对待殷长夏的态度,便显得热忱得多。 “他这么算计你,锁定结束之后,他就应该死了。” 真是鲜明的对比啊。 他们对待殷长夏,和对待李蛹的态度。 曹登不安的垂下眼睫,总觉得这场对话之中,充满了火/药/味,稍有不慎就要擦枪走火。 “十位A级玩家的秘密,我都还没搞懂,我怎么可能让他轻易死了呢?”殷长夏笑着露出了小虎牙,不甘示弱的回击了过去。 黎靖一愣,随后发出笑声。 就连这声音,听上去也迟缓的、慢了半拍的。 “你倒是心思缜密。” 李蛹的脸色煞白,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看不上他,他现在一无所有了,更加不可能爬上去。 或许就连当人柱,他也不够这个资格。 李蛹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妒忌,自己可从未受到过他们的正眼相待。 他千方百计,做梦都想不到的东西,被殷长夏轻易的得到了。 现在所有的期待、所有的焦点,全都放在了殷长夏的身上。 这就是现实。 “不杀他你们这么不开心啊?”殷长夏转动着眼珠,“蔺明繁,保护好李蛹,敌人不开心的事,我们更要做好了。” 蔺明繁:“……” 长得那么好看,实力又这么强,为什么生了张嘴! 但这是掌控者对他下达的第一个命令,蔺明繁悄然间走到了李蛹面前:“是。” 李蛹深深感觉自己被侮辱了,当成了一个工具,一个去气别人的工具,憋屈得不行。 殷长夏从未把他摆在对手的角度上。 一开始,就是他痴心妄想。 黎靖:“你在故意惹怒我?” “怎么可能?” 殷长夏干笑了两声,“你能操控那些诅咒之物,而不被它们污染,我还有点害怕。” 众人:“……” 你这……像是害怕的样子吗! 我们这样全身僵硬、虚汗不止、脸色惨白的样子,才叫做害怕吧! 黎靖认真的重复道:“我是来谈合作的,弄得太僵对你没什么好处。” 他总是睡不醒的表情,难得有如此认真的时候。 空气里传来了淡淡血腥味,刺鼻且浓郁。随着时间的过去,这种味道只会越来越明显。 家园已经太像个屠宰场了。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便亮起了一个又一个的光柱。并且这些光柱以他们为中心,正在围堵住附近的路,将他们困死在里面。 情况越来越紧迫了。 但身处于风暴和混乱中的两人,却根本没有被外界所影响。 殷长夏:“你是在指责我了?” “怎么会?” 黎靖站在高处,身后便是张牙舞爪的诅咒之物,而他丝毫不惧怕,还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你去五区也是被困住,倒不如我们先联手,打陆子珩一个措手不及,如何?” 话题又再度绕了回来。 雨下得越来越大,雨幕也连成了一片,根本不见停。 周围升腾着烟缕般的薄雾,脚底的废墟也溅起脏污的泥泞,让整个家园倍显荒凉。 殷长夏站在雨中,直视着黎靖,知晓着这一次无法再躲过去了:“你是想让我去五区?看来薄临锋没那么想让我去一区啊。” 他惧怕黎靖身旁的克系怪物,黎靖亦惧怕他身旁的宗昙。 这种恐惧同理。 黎靖:“陆子珩向你宣战,你们已经成为了敌人,我这样送上门来的帮手,你不想要吗?” 帮手? 哪门子的帮手! 殷长夏眼神微闪:“那你先放开他们。” 但凡黎靖一个松手,他们便要被丢入到克系怪物的身体当中,浑身受诅咒之物侵染。 到时候就算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落入沸腾的熔炉是什么感觉,落入诅咒之物就是什么感觉。 黎靖看了一眼唐启泽和时瑶:“为了表现诚意,我可以先放一个,你想选谁?” 选谁? 殷长夏眼瞳紧缩。 不仅如此,连周围所有人的表情都乱了。 看似选择权完全丢到了殷长夏自己身上,但实则并非如此。 这并不是唐启泽和时瑶之间的选择。 而是唐书桐和时钧的离间! 他们暂时的联手,唐启泽和时瑶起了极强的稳定剂。唐书桐和时钧对待亲人的感情是一样的,便希望殷长夏选择他们重视的人。 唐书桐这样倾心相帮,也是因为他快要死了,而殷长夏是他唯一托付的对象。 倘若殷长夏关键时刻会选择别人,他便不会这么想了。 唐书桐和时钧的目光都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目光带着打探和不确定性,甚至在此刻出现了怀疑。 “你想选时瑶?” 黎靖看破了这一点,始终掐着唐启泽的脖子,将他缓缓拖至诅咒之物那边,即将要丢下去,“还是唐启泽?” “等等!” 殷长夏气压低沉,知晓这是黎靖在逼他,悄然间将附灵之物放到了身后,想要拖延一些时间。 “薄临锋的目标不是我吗?为什么又改成了陆子珩!” 黎靖:“我现在是让你做选择。” 殷长夏低下了头,迟迟没有说话,像是陷入了痛苦纠结之中。 三次,他试探了黎靖三次。 或许连黎靖自己都没察觉出来,每每问道诅咒之物对他没有影响的时候,黎靖都没有否认,且这样的操控,是有时长限制的。 家园里的细雨,掩盖住了樊野从附灵之物里出去时产生的凉意。 “看来你是不想选了。” 黎靖作势便要将其中一人丢到诅咒之物里去。 殷长夏突然发出了闷笑声,再一次抬头,他的神色已经完全冷下来了:“我全都要!” 樊野在周围埋伏已久,在殷长夏那句话砸下的瞬间,便指挥着变成绿毛僵的自爆鬼,让他们扑向了黎靖身边。 脚底再度涌起了云海,那是新生鬼王在十区使用出来的招式。 为了对付这两人,黎靖不慎松手。 时瑶和唐启泽,便这样从高处跌落下来。 殷长夏应声而动,飞快的朝前奔去,打算接住他们。 黎靖:“别想两个人都救回来!” 他身后被诅咒爬满的克系怪物,从大洞里飞出,稳稳当当的落在了两人的中间。 那么多的诅咒之物堆积,触及到周围玩家的身体后,令他们不断抓挠着自己的脖颈,痛苦不堪,被无数诅咒之物淹没。 而他们的肚皮,也跟十区的自爆鬼一模一样。 原本自爆鬼的形成,需要十天半个月,但被这么多诅咒之物强行灌下,直接就异变了。 它从身后伸出了无数触/手,犹如小女孩玩弄洋娃娃一样,把众多玩家的身体捆绑住。 “啊啊啊——!” 放眼四周,只剩下了痛苦的哀嚎。 这使得樊野想动手都来不及,最终只得停在了半空。 宗昙:“怎么不用你那绿毛?” 樊野咬牙:“你说得轻松,皮都不在了,毛怎么覆得上去,那东西根本连血肉都没有,就是一堆诅咒之物组成的怪物。” 宗昙:“看来还得靠我。” 他缓慢升到了上空,在它身上的诅咒之物胡乱飞溅的时候,宗昙连忙闪开了身体。 宗昙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新换的衣服,可不能被你弄脏。” 樊野:“……” 这家伙是在展示自己的从容和刚得到的身体吗? 也太嘚瑟了! 宗昙的身体是从B级游戏里拿到的,还真是和 要不然,也不可能装得下新生鬼王了。 想起殷长夏还在 凭什么好处都让宗昙拿走了? 要不是宗昙是第一个被打开的凶棺,成为鬼王的人就应该是他樊野! 以前只在传闻中听说过鬼王,便已经有所向往。 如今亲眼见到,明白鬼王比他想得还要厉害,樊野就酸到不行了。 不看见还好,一看见就一发不可收拾。 但凡半鬼王,都会生出过这种想法。 如今鬼王的强大就摆在眼前,不再像之前那样遥不可及,这种渴望自然会变得强烈。 而唯一能育成鬼王的人,就在他的眼前。 殷长夏! “你给我看好了!” 那些绿毛僵扑向了黎靖,好几只都在他的面前爆/炸,让那只巨大的克系怪物炸出了缺口。 宗昙便在一旁守着,收割着鬼核的同时,又用火焰精准的烧化那些飞溅的诅咒之物,生怕放走某一只。 黎靖不得不使用出载物,背后的倒计时开始转动,身上的青铜铠甲也变成了瘆人的血红色。 克系怪物受他操控了。 “倒计时是三个小时!”殷长夏朝着宗昙和樊野大喊。 克系怪物抓住的好几位变成鬼物的玩家,甩着触/手朝前一扔,朝着樊野和宗昙砸了过去。 粉尘再度飞起,地上再次出现了一个凹陷的大洞。 樊野狠狠的咳嗽了起来,从坑里爬了出来。 宗昙:“看来指望不上你。” 樊野:“如果不是因为我少了怨狐眼,又怎么可能这样狼狈?” 众人:“……” 砸都砸不死你们,够强了好吗? 换成是他们,现在已经变成了肉泥。 樊野自尊心极强,被激得飞至前方,想要绕过这鬼东西,抵达主谋的黎靖身边。 其实他只是嘴硬罢了,瞧见殷长夏在往生游戏的表现后,他早在内心认可了殷长夏。 半鬼王无不心高气傲,但如果必须要选一个主人,一个供奉者,樊野宁愿是殷长夏。 其他人,他只会蛊惑对方成为自己的傀儡。 就像他初初醒来,曾经对殷长夏展露过的手段一样。 不知不觉间,樊野已经绕开了那只庞然大物,正要接近黎靖。 然而下一秒,他便被尖锐的长鞭刺来,如渔网一样将他盖住,挡住了前方的路。 看来绕不过去了。 那就在这里进行对战,也算是牵制了它的行动! 樊野明白宗昙激他的原因,总要有一个人留在原地保护殷长夏他们。而周围的鬼物不够,无法堆成人墙,自己的招式绝无可能护住他们,便只剩下宗昙。 结合之前他总是在暗处躲着的行为,宗昙怕是不相信他了,所以才这么讥他行动。 樊野的眼瞳里闪过兴奋:“那就来啊!” 轰—— 前方不断响起了剧烈碰撞所产生的声响,又有宗昙在一旁辅助,看来局势暂且稳定了。 并非是打不过,最大的难题是困住它外泄的诅咒之物。 他们无法靠近这东西,触之必死。 唐书桐、时钧、殷长夏、曹登都被它所隔离,形成一个密闭空间,其他人都无法进入到这里。 殷长夏已经接住了昏迷的时瑶:“时钧,把时瑶扶好,我去找唐启泽!” 黎靖把他们两人都扔下来了,还不知道唐启泽掉落到了什么地方。 殷长夏陷入了紧张,废墟里传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唐书桐虚弱的发声:“在这儿……” 殷长夏松了一口气,身上一层冷汗,被夜风一吹,便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太好了,两个人都救到了。 殷长夏赶忙朝着他们奔去:“没事吧?” 唐启泽仍然痛苦的闭着眼,迟迟没有说话,陷入了昏迷当中。 而唐书桐身上的阴阳佛牌,却在黑暗里发出荧荧之光,他的眉头紧锁,把自己崩得紧张。 殷长夏:“让我看看他!” 唐书桐:“……不用了,他没事。” 殷长夏:“那他为什么不醒?” 唐书桐:“……” 他无法回答,只是时限已到。 脚底的火焰云海再度出现了新的变化,那些烟雾之中,不断有鱼跃状的身躯涌动起来,像是想要突破宗昙的束缚。 仔细一看,根本就不是什么鬼物身躯,反而是那些被压在下方的诅咒之物。 宗昙强行抑制着他们,才没让那东西进行新的补充。 毕竟家园游戏化过后,诅咒之物源源不断,它若是边打边补充,那可就没完没了了。 然而令所有人震惊的是,黎靖的目标原来并非唐启泽和时瑶两人,而是来到了曹登的面前,使出了重力道具在那个范围内困住了想要逃跑的曹登。 曹登的面颊着地,单手撑在地板上,手臂青筋凸起,都未能从地上爬起来。 而他的后背还背着昏迷的裴铮,似乎想要逃离,却没来得及。 黎靖:“一开始就别反抗,这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殷长夏:“……” 所有人都立直了身体,将所有敌意都对准了黎靖。 然而上方的诅咒之物朝下狠狠打了一拳,拳头周围的诅咒之物向外飞溅,又被宗昙的鬼火给消融掉了。宗昙无法将鬼火范围控制过大,还要保住在场所有人。 殷长夏想要靠近,反倒被唐书桐给拉了一手。 几人朝后跌去,被唐书桐的佛牌柔光裹住,扛住了克系怪物的攻击。 千钧一发啊! 所有人都没想到,唐书桐的载物,竟然可以抵抗住诅咒之物的一击。他迟迟没有使出,便给黎靖占据了上风。 时钧:“站住!” 在时钧的怒吼声当中,黎靖凑到了曹登的耳畔,飞快的说了什么话。 他将目光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隔着那只怪物的向下锤击的手臂,唇角缓缓咧开,露出一个让人心颤的笑容。 “殷长夏,你如果不同意我的办法,那就来一区。” “我们只给你24小时,根本没有十天,家园怎么可能还撑得住十天。” 丢下了这句话过后,黎靖便带着昏迷的裴铮离开了这个地方。 一只手掌缓缓张开,将黎靖和裴铮包裹在里面,如此庞然大物的诅咒之物,便径直的朝着一区奔跑。 它半蹲着身体,仿佛腿部粘粘在一起,根本无法站直。如此横冲直撞,期间不知碰上了多少玩家,让他们发出了凄厉的叫喊声。 “啊啊啊!” 许多玩家在一瞬间,被灌入了满满的诅咒,肚子也像是装满了水的水球,鼓胀了起来。 撞击声和爆/炸声在黑夜里凄厉的响了起来,萦绕在耳边久久未散。 这样的爆/炸阻碍了他们,让黎靖活生生逃离。 别人束手无策的诅咒之物,在黎靖这儿就成了帮手。 殷长夏紧拧着眉头,捏紧拳头打在了沾满青苔的土墙上:“该死!” 时钧回过头望向唐书桐:“你的载物克制黎靖的载物,为什么不早一点用出来!?” 唐书桐身体摇晃,便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喉间再度腥甜,他却不想被任何人看到他的软弱。 “……用不出来。” 时钧:“这是你的载物,怎么会用不出来?” 唐书桐:“……” 瞧见他们的对立,殷长夏拧紧了眉头:“现在不是互相指责的时候。” 殷长夏走到了曹登面前,瞧见他脸色苍白,怔怔的像是陷入了魔障,这才发出了询问:“黎靖都对你说了什么?” 曹登依旧跪在地上,像是一座雕像。 殷长夏:“曹登!” 这一声震得曹登醒了过来,这才狼狈的仰头看向众人。 “他说,人柱是一区一个。” “一个区域容纳的玩家数量有限……” “他问我,最后想要多少玩家活下来。” — 想要多少个玩家活下来? 知晓真相的蔺明繁和唐书桐的表情闪过一丝慌乱,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们终将是要前往一区的,但那里只能变成新家园的十区,和现在群魔乱舞的十区,又有什么区别呢? 想要再创中转站,就必须多出一个新的区域来。 而这个新区域,就必须要A级玩家。 他们是打开混沌和灾厄的那把锁,也是破碎与重构的那张盾。 曹登想多少玩家活下来他们不想知道,但薄临锋可没这么好心,会让所有人都活下来,他一定只打算再创建‘一个’新区。 毕竟他只想要殷长夏。 曹登痛苦的说:“现在我可一点儿都不羡慕A级玩家的特权了。” 殷长夏的目光缓缓移动,看清了周围的惨烈状况。唐书桐仍在喘气,但唐启泽已经被诅咒之物感染了一部分,还有些紫色的虫子,想要钻到他的嘴里。 殷长夏:“你怎么样?” 唐书桐紧捏着佛牌,又看向昏迷的唐启泽,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 没办法了。 唐书桐:“不用管我,我只是太累了,你们快追上去。” 没想到兜兜转转,到头来仍旧要去五区。 再惧怕也没用,该来的始终会来。 殷长夏的手指捏得发白,被黎靖的行为给激怒。 “分两批。” “时钧和唐书桐在原地照顾时瑶和唐启泽,瘦猴看住李蛹,乘机追上来,其余人……谁想跟我一起去五区?” 蔺明繁:“我。” 郑玄海:“我也去。” 曹登也不再那么僵硬,脸色苍白的站起身来。 夜色凄迷,这个夜晚已经被耽误太久,相信很快就会再度亮起来。 但家园里时不时光柱亮起,把泼天的黑暗也给冲淡,照得宛如白昼一般,亮与不亮又有什么关系? 所有人都抱了决心,势必要跟着殷长夏。 “好,追上去!”殷长夏斩钉截铁的发了话。 宗昙在此之前已经前往那边,为他们在茫茫夜色中开路。 不仅是阴暗角落里的诅咒之物,连鬼物也太多了。 众人朝着前方而去,蔺明繁靠近了殷长夏:“黎靖的行动很奇怪,兴许和陆子珩相关。” 殷长夏:“我也这样觉得。不管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但最终目的,是引我们去五区。” 这也太过凑巧。 在殷长夏说出,不想去五区,而想先去一区的时候,黎靖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蔺明繁:“难道是黎靖背叛了薄临锋?” 殷长夏:“……” 他没有说话,一时也想不明白。 曹登:“绝对不会!薄队和黎队的感情极好,黎队还是薄队一手提拔的。” 曹登反应异常激烈,看上去并不像说谎。 众人奔行在茫茫夜色当中,心情沉重得犹如被一座巨大的山脉所压,令他们喘不过气来。 一路上谁也没敢说话,却自发的聚拢在了一起。 石门被那只巨大的克系怪物破坏,这一举动让家园变得更加凄惨,许多玩家都被卷入其中。 在看到殷长夏时,表情里满是振奋。 “是殷长夏!” “他怎么来了?” “笨蛋,你忘记两天前陆子珩用了一个奖励,当众邀约殷长夏去五区的事了?” 几乎每个区域的关卡都有玩家镇守,怕的就是过多鬼物涌入所在区域。 现在人人自保,又怎会放任敌人? 但殷长夏不同,他和其他任何A级玩家都不同。 目前所有玩家都对A级玩家分化严重,若是李蛹之类他们当然不会开门,但一看到殷长夏,他们便主动让开了前方的路。 看过他直播之后,大部分都对他产生了信任。 能够加入殷长夏的队伍,才是幸运中的幸运。 不仅有玩家为殷长夏让路,甚至涌入家园其他区域的鬼物,皆是对殷长夏臣服。 一些低级邪物毫无智力,只是受到了之前开路的宗昙的威压,给予了殷长夏同等的待遇。 它们全都俯首趴在地上,连和玩家激烈的争斗,都停止了下来。 奋战中的玩家们瞠目结舌,昔日敌人秒变舔狗,享受到了一种狐假虎威的爽感。 “……这也太牛逼了了吧!” “殷长夏培育出了鬼王,非鬼将级别的鬼物们,都在恐惧着他!” 殷长夏一路上通行无阻,受到无数人瞩目。然而他始终忧心忡忡,完全不敢放慢速度,只希望早早赶到那边。 没时间戴上伪装道具了,这样的话更不利于通行,反而会被盘查。 光柱为他们照亮了前方的路,但越是往前就越是黑暗。 他们这是在奔赴黑暗。 郑玄海从未感受过这种待遇,暗惊这才是对A级玩家的尊敬和敬畏。 只不过第一条和第二条规则冲击之下,分化变得更加明显,敬畏的更敬畏,想动手的也会变得更想动手。 还真是危险。 郑玄海压低了声音:“刚才黎靖那么说是什么意思?” 殷长夏:“或许是真的。” 郑玄海脸色难看到极点:“十区是上一个家园的一区,而一区到九区,每一个区域都是旧日的A级玩家在支撑,难怪第九就会产生倒计时。” 第一个疑惑被解答了。 殷长夏简单的将他们所推测的原委告诉了郑玄海:“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只有一个区域会被保留下来。” 郑玄海:“……是一区?” 殷长夏:“嗯。” 在听到这一切的曹登,仿佛信念坍塌,始终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不是所有玩家都有资格去一区。” 殷长夏冷声道,“玩家等级就是天然的甄选。” 曹登下颚绷得极紧,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如此骇人听闻的事,让他对薄临锋的最后一丝幻想熄灭。 殷长夏:“有得必有失,它们,凭什么给你阳寿?” 殷长夏一句话点醒了众人,曹登渐渐的沉默了下来,变得更加理智:“这就是真相,这就是我们要付出的代价。” 没有平白的给予。 任何事情,都得有相应的代价。 游戏让那些亡命之徒心甘情愿的进入家园,又在他们阳寿全无之际,借用光柱吞噬他们的尸体。 美其名曰—— ‘清理’。 实际上,却是游戏在吞噬能量,在为红绸触地做准备。 这是更大,更深,藏着的危险。 还有半米,不远了。 众人不再多言,沉默着跟随着殷长夏前行着。 有了今夜的事情之后,区域直接打通到了六区。 看这情况,其余区域的状况,也没见好少多少,皆是一片荒芜景象。 殷长夏等人终于赶到了六区,还能依稀看得清附近轮廓建筑,但如今都变成了一片废墟。 无人不狼狈。 黎靖被宗昙和樊野堵在了六区大门,没了周围的人的影响,宗昙和樊野反倒略胜一筹。 殷长夏:“站住,你还想逃吗?” 克系怪物的手掌缓缓张开,刚才的它足有十米高,经由这段时间的横冲直撞,它已经变得更加高大了。就连手臂上的肌理,都清晰可见。 在它张开手掌之后,便如花苞盛开一样,黎靖便是里面的花蕊,而黎靖的模样也映入众人眼帘。 黎靖扶着它的手臂,高高的注视着众人。 “谁说我想逃?” “我们和五区,只剩下一门之隔了,我引你过来的目的,不也达到了?” 五区完全被寒鸦掌控,没有陆子珩的命令,石门根本无法打开。 五区反倒取代了二区、三区、四区,成为想对安全的区域。 殷长夏:“你想穿过五区回到一区?那你是怎么穿越五区来到九区的?” 黎靖:“谁说我之前在五区?” 殷长夏微怔,看样子在五区封锁之前,黎靖就一直在九区了。 他们今夜的谈话,或许真的全部被黎靖听了去。 在他说起不去五区,想要直奔一区的时候,黎靖便出手了。 殷长夏不怒反笑:“我倒是奇怪了,你究竟是薄临锋的人,还是陆子珩的人?我刚对唐书桐说,我不会回应陆子珩去五区见他的话,你便出现了,你是故意引我去见他的吗?” 黎靖:“……” 殷长夏:“我说中了?” 黎靖没有任何的回应,转而望向了大门,朝着五区大喊:“我依照约定把殷长夏给你带来了,你是不是应该把人给交出来?” 果然是陆子珩! 话音刚落,原本紧闭的五区大门,很快便开始张开。 两边站满了人,皆是以一种戒备和敬畏的姿态望向殷长夏。 一场直播,的确改变了众人的看法。 殷长夏上一场还受到过许多轻蔑,这一场便被人以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可谓是天差地别。 畏惧、恐惧。 两种感情,在众多玩家的心里扩大。 这样的恐惧,甚至超出了对那庞大的诅咒之物的恐惧。 仿佛能够驾驭鬼王的殷长夏,已经比过了那只克系怪物,成为新的不可名状之恐惧。 黎靖:“陆子珩,你还不想出来吗?” 此言一出,便狠狠的打了曹登的脸。 曹登一脸难以置信,不停的喃喃自语:“不可能……黎队怎么会背叛薄队?不可能!!!” 殷长夏心脏宛如压了一块巨石,沉重得就像是被手脚捆绑,坠入了冰凉的湖水当中。 陆子珩说在五区等他,怎么可能允许他做其他的选择? 如果他不来,陆子珩便会使用手段。 殷长夏浑身冰冷,后背都湿濡了一大片。 这样扭曲、病态的保护欲…… 陆子珩真的是为了他吗? 殷长夏缓缓站直了身体:“陆子珩,如你所愿,我来了。” 他要主动反击! 一个人影从石门上方跳了起来,整个人挺拔如松,他的面色苍白如僵尸,全身上下都被黑布所遮盖。这样的高度落下来,竟分毫未伤。 “主人说,约定之中,您还有一项没完成。” 在见到他之后,黎靖身后的克系怪物产生了异动。 它低低的嘶吼着,像是在诉说着自己的戒备。 黎靖:“……” 殷长夏也拧紧了眉头,这到底是什么,可以让这只怪物这么害怕。 宗昙站到了殷长夏身边:“陆子珩把两只凶棺的魂绞在了一起。” 他的脖间,的确挂着一枚双鱼玉佩。 殷长夏内心隐隐生出许多不安,怕惧着他会加入战斗,两只半鬼王,再加上一只克系怪物,可就不好对付了。 哪知道他却犹如一个观战者,守在了石门面前。 而那只克系怪物,却开始胡乱的进行攻击:“吼——!” 一个拥有智力,一个没有智力,高低立见。 它脱离了黎靖的掌控,陷入了□□当中。 诅咒之物向四周飞溅,稍有不慎便要撞到身上。 殷长夏躲在了一堵墙面后方,亲眼瞧见画着仕女图的墙面,因飞溅了那些诅咒之物,而生出了一团紫色的浆糊。 那堆东西缓缓下滑,让整个墙面都被腐蚀得更加厉害。 殷长夏心口一跳,在这犹如枪林弹雨中的六区里,艰难的行动着。 殷长夏:“黎靖,你再不控制住它,我们全都要完蛋!” 黎靖表情微变:“陆子珩,你算计我?” “主人说,他还需要,凶棺那几只半鬼王的鬼核。” “你拿不到的话,他不会答应将双鱼玉佩给你们。” 双鱼玉佩? 黎靖要双鱼玉佩做什么? 黎靖的反应从来都淡,更像是慵懒得只能做出常人的一半。 然而听完这句话过后,黎靖浑身上下的气场都有了变化,整个人都冷酷起来。 “行。好一个陆子珩!” 黎靖已经被逼上了绝路,不做也不是,做也不是,只能按照陆子珩的想法去行动。 他放下了昏迷的裴铮,开始将目光锁定了殷长夏。 黎靖拥有特殊载物,并不惧怕诅咒之物,但他带着的裴铮却没有载物护体。 那东西正在暴走,肆无忌惮的攻击着靠近的所有人。 无数玩家传出了哀嚎,被触/手插入了喉管,灌入了许多诅咒之物,很快便成为新鲜的自爆鬼群。 宗昙以猛烈的火焰燃烧着那些东西,又以鬼王的威压,迫使它们臣服。 低级鬼物的确有畏惧感,却被暴走的诅咒之物所控制,一时间它们的脸上露出既温顺的臣服又凶恶的攻击的样子。 宗昙便放弃了这边,靠近了黎靖,想要夺回裴铮。 黎靖低吼了一声:“安静!” 宗昙都没能让它安静下来,反倒黎靖的话,使得这只庞大的克系怪物彻底静下来了。 宗昙:“……” 看样子,它之前是受到了惊吓,所以才会做出暴动的反应。 宗昙顾虑着殷长夏,害怕他会受到牵连。 宗昙微微仰头,显得三分桀骜,眼瞳里却是冷的:“长夏,我毁掉这里也没关系吧?” 殷长夏:“不用顾虑,随意。” 他的话就像是解开了那层束缚。 鬼王的攻击,将变得凛厉。 宗昙低笑了起来,眼底是满满的迫切和战意:“你的载物能扛住我打几拳?哈……太让我期待了!” 黎靖表情凝固,身上有着青铜铠甲,防御力极强,很快便和宗昙打了起来。 能够承受住宗昙的攻击,还多亏了他手上的载物。 防御力极高。 宗昙的手心里攥着火焰,每打出的一拳便让四周火星飞溅。 黎靖承受着痛苦和高温,对宗昙发疯似的行为,感到无比震惊。 他之前都是收敛着的吗? 更让人无法想象的是殷长夏,他简直就像是这疯子的钥匙一样,单纯的一句话,便激发出了他的本性。 两人战局激烈,宗昙一边要抵挡那些诅咒之物,一边又要对付黎靖,力量便被分散了。 饶是这样,黎靖都觉得吃惊。 在直播里看到的时候,已经见识到了鬼王的实力。 但主动对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如果被他称为完全化的鬼王,怕是连薄临锋的载物都对付不了他。 好强! 新生鬼王已经如此厉害,让他彻底稳固,他们就没有任何的胜算了。 殷长夏深深望向了石门:“你们……不帮忙吗?” 那中间站着一具古尸,他手上握着长/枪,像是一座巨山般伫立在门口。 而他全身上下的黑布,就像是一件束缚他的寿衣。 若是旁人问起,他或许不会回答。 但这人是殷长夏。 “主人说……” “黎靖是假装和他合作的,但他不喜欢任何欺瞒,就要把这合作做成真的。” 殷长夏:“假装……?” 他望向了被迫行动的黎靖,他仍在和宗昙缠斗当中。 想起曹登之前的反应如此激烈,殷长夏忽然就有了底,沉声对众人说道:“我也想不出黎靖会背叛薄临锋的理由,只有一种可能。” 他的大脑高速运转着,模拟着黎靖的思考。 换做是他,什么情况下,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等等……他好想忘记了一个人,符万清!? 还有往生游戏直播,他的载物已经到达融合阶段的影响! “薄临锋不想我们现在去一区!” “他想陆子珩拖住我。” 蔺明繁:“为什么?” “我没有成为第九位A级玩家,而符万清占据了这个位置。现在虽说家园无数玩家的怨恨,都堆叠到了符万清的身上,认定他是灾厄,但始作俑者就是薄临锋。” “第九位A级玩家,不是符万清的话,也会是我。” “只是阴差阳错,谁也没料到这场变故。” “符万清成为A级玩家之后,不是在五区和薄临锋干起来了吗?薄临锋一定受了伤,又在直播里看到了我融合了载物。他想要我成为下一个家园的人柱,又看到了成为鬼王的宗昙,没有了十足的把握。你猜……他现在想做什么?” 曹登倒吸一口凉气:“融合!” 众人纷纷面露惊愕,终于把黎靖今夜的反常行为想通了。 殷长夏斩钉截铁的说:“黎靖是假装和陆子珩合作,他真正想要维护的人是薄临锋。” 所有人都望向了殷长夏,没想到他能通过这样一个小小的提示,便察觉出事情的真相。 但陆子珩更厉害,将计就计,逼得黎靖不得不为他办事。 除了黎靖的载物,有驾驭诅咒之物的本事,没有其他人能让殷长夏来五区了。 郑玄海追问:“但他为什么想要陆子珩的双鱼玉佩?” 殷长夏:“……他也想融合自己载物里的鬼魂,造出一只鬼王,双鱼玉佩的功效,你也看到了。” 众人心头发紧,今夜的一切蹊跷,都在此刻真相大明。 前方的战斗很快便以宗昙的优势改变,黎靖不想认输便驾驭着那只克系怪物加入了战局,迫使众人不停闪避。 到处都是危险。 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到了极点,害怕被那些诅咒之物溅到,小心翼翼的穿行在废墟的建筑物里躲闪了起来。 突然间,一个声音从上方传出—— “你看,人心险恶啊,阿祈。” “小小一件事里,便藏了这么多的复杂和脏污。” 陆子珩赫然出现在了石门上方,他换掉了自己身上那件起球的灰色毛衣,变成了黑色的风衣,将自然卷的头发撩起,露出了那双冷淡的黑色眼瞳,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他,说出的话语却带着一片温柔。 “他们会欺瞒、利用、背叛你,我却不会。” “来我的身边。”首更精彩小说3.xzhaishuyuan.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160章 第八章 第八章 来我身边? 在场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殷长夏的身上。 郑玄海原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陆子珩偶尔的疯癫, 但真正见识到他的手段时,仍然浑身冰冷,如坠落冰窟。 就像是落入了裂网的野兽, 裂网深深扎入血肉, 直至失去最后一丝力气。 他对陆子珩产生了害怕。 而这里面最没有受过摧残的人当属曹登,他丝毫没有察觉到陆子珩的可怕之处:“陆子珩拐弯抹角的做这么多事,只是为了‘保护’这一个目的?这不应该是一伙的,他直说不好吗?” 郑玄海僵得更厉害:“别说了。” 曹登:“……你们表情为什么突然这么凝重?” 郑玄海:“别问!” 向来冷静、稳重的郑玄海, 脸色难看得犹如白纸。 曹登才明白过来, 事情并没有他想象得这么简单。 “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陆子珩也玩儿得太好了。”郑玄海说得艰难,仿佛喉咙里塞了铅块, 每一个字的尾音都在下沉, “……真是可怕。” 只可惜陆子珩盯上的, 并不是一只猎物,而是作为猎人存在的殷长夏。 风中是飞舞的尘粒, 以及无法磨灭的血腥味。昔日繁华的六区已经成为了废墟, 遍地都是摔落的土块和瓦砾。所有鲜明的色调,都蒙上了一层灰雾色,腐化得越来越深。 殷长夏站在废墟当中,停下了移动的步伐。 他原本藏在垮塌的土墙后方, 此刻佝偻的身体, 却缓缓的站直, 朝着雾色重重的石门上方望去。 仿佛这样做,便能不甘示弱的回击过去。 然而殷长夏离陆子珩之间的距离太远, 两人的视线无法相撞, 始终犹如雾里观花。 但殷长夏这样行动, 便毫无遮挡,将整个身体暴露在外,倘若被那些诅咒之物飞溅到,就要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 郑玄海拽着他的衣角:“别冲动,很危险!” 殷长夏:“我们要像臭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到什么时候?” 郑玄海怔住,他的确太过恐惧那些诅咒之物和陆子珩了。 郑玄海探出一个头,目光深沉的望向了那边,发现宗昙正在以一己之力压制黎靖,让黎靖根本没办法去掌控暴动的克系怪物。 他们的处境,并没有想象得那么糟糕。 殷长夏:“该站起来了。” 郑玄海承认,宗昙变成了新生鬼王,他们的确还未深刻的认知到,这种转变给他们带来了什么好处。 殷长夏短短的一句话,便让众人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了头。 他们的视野变得更加开阔,但与之相对应的,那边如枪林弹雨般的危险,也如海上暴风雨一般,夹杂着浓烈的水气扑面而来,将面部的肌肤都给染湿。 五区的湿气,显然更大一些。 陆子珩:“阿祈,来我身边,我不想说第三遍。” 众人:“……” 曹登悄然询问:“距离这么远,怎么能传达到我们这边?” 殷长夏:“看来是用了道具,以及……” 殷长夏望向了镇守石门的鬼物,他仍旧端坐在石门前方,手中拿着分量不轻的黑铁长/枪,犹如镇山石那样安稳。 凶棺里的半鬼王,还真是各有能耐。 殷长夏迅速在脑子里分析出了局势,前面的克系怪物还在发狂,必须想办法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前行。 克系怪物便是第一重阻碍。 守在石门外的那只半鬼王便是第二冲阻碍。 要同时击败,才能抵达石门。 “我们要进入五区。” “应该前面所有区域都在观望,只要突破五区这个口子,其余的所有区域都不成问题了。” “还有李玖和齐枫应该都在五区,他们亲眼见到了符万清和薄临锋之间的对战,我要从他们的嘴里知道细节。” “仔细看着宗昙和克系怪物的对战,不要分心,我们见针插缝的过去。” 众人齐齐道:“好!” 沉浸在战斗的快/感中的宗昙忽而停了下来,他的表情由兴奋转为阴沉。 那句‘来我身边’,刺激到了宗昙。 “用了各种手段,堵住他所有的路,不让他有任何的选项,这就是你所谓的‘来我身边’?” 陆子珩并未回答宗昙的话,他的身材十分纤瘦,有种玻璃的易碎感,看上去根本不像是翻云弄雨、搅弄乾坤的人物。 陆子珩的专注仅是针对殷长夏,其余任何时间里,对待他人都是毫不挂心的。 他就像是碎掉的沙漏,里面的流沙在不断漏出,无法成型,又极易散开。但可悲的是他仍在渴望,渴望被装满的一天。 这样的陆子珩,就像是吞噬他人感情的怪物,无论给予多少都无法得到满足。 宗昙冷了脸,周身威压如凛冽的刀刃,连他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出现了乱流,在朝着周围肆意乱窜着。 谁说江听云和陆子珩相似? 江听云那傻子是强烈渴求,但无法得到。 陆子珩是分明拥有,但从不餍足,哪怕得到全部,也依旧在吞噬,直至把人吞噬到成为空洞的人偶为止。 宗昙只看上一眼,便再度专注到了和黎靖的对战当中。 “陆子珩,我会把你从上面拽下来。” 黎靖越发心惊,越是和这只新生鬼王战斗越久,他越是感到了刺进骨头的恐惧。 在生命垂危之际,黎靖也没了那慵懒的模样,握拳朝着前方打了过去。 而他身边的那只克系怪物,也模仿着他似的,学着他的动作一拳打了过去。 黎靖:“对战过程当中,你还敢分心?看来我真是被狠狠的轻视了。” 两只拳头皆是被宗昙接下。 宗昙手臂用力,连脚上也滑行了数步。诅咒之物对他产生的效果最差,只是让宗昙有轻微灼痛的感觉。但飞溅的东西多了,常人也难以招架。 宗昙低低的笑了起来:“总算使用出真本事了?也不算让我扫兴。” 之前宗昙疯批的模样让黎靖心惊,仿佛再艰难的战斗,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刺激他神经的兴奋剂。 他根本没有恐惧,还一味的去追寻时时刻刻悬吊着性命的快/感。 不……他称之为现实感。 宗昙要依靠这些,体会真切的、活着的滋味。 太不正常了。 黎靖牙关打颤,同宗昙的战斗每多出一秒,都是切肤之痛般的感受着对方狂飙的狂气。 在殷长夏那边的人分析、惧怕陆子珩的时候,殊不知他在也心惊于宗昙。 这种惧怕是双向的,他这边也同样深刻。 一击不够,要更多! 要不然就无法对这位新生鬼王造成伤害! 哪怕是宗昙抗住了双方的拳击,黎靖也挥舞着沉重的拳头,朝着宗昙出击了更多。不仅仅是他自己,那只庞大的克系怪物也在模仿的出击,它的臂力大得惊人。 然而黎靖无论如何疯狂的攻击,都比不过稳住局面的宗昙。 在承受这一切的时候,宗昙反倒笑出了声:“哪怕是对战,太无趣了果然不好,你看……这不就变得有趣起来了吗?” 黎靖:“……” 疯子! 分明是被攻击的那一方,但宗昙偏偏在笑。 黎靖只能不断压制,生怕停下攻击后,便给了宗昙反击的机会。 可是个人都有累的时候,攻击速度变慢的第一拍,便被宗昙敏锐的嗅到。 那一刻,宗昙便开始了反击。 宗昙浮到了半空,爆发式的鬼力包裹了手臂,朝着前面挥了一拳,将克系怪物打倒在地上:“这具身体的强度,还真让人满意。” 黎靖哑了:“你一直利用我,在测试这具身体……?” 不仅是身体,还有成为鬼王后的招式。 他的确被轻看了。 还是碾压式的。 黎靖都以为没有任何事情能够触动这位高高在上的新生鬼王了,想到刚才宗昙唯一一次从这种疯狂的状态之中分神,便是陆子珩那句‘来我身边’。 黎靖:“……我懂了,你的恐惧感来源。” 宗昙不怒反笑:“恐惧?我?” 黎靖:“不是殷长夏吗?” 堂堂鬼王,让他人恐惧的存在,竟然会真心的恐惧着某件事。 宗昙:“……” 他的神色完全沉了下来,想要早早将这人收拾了,再去对付陆子珩。 看宗昙的表情,黎靖便知道自己说对了。 他擦去了唇边的血迹,因为穿着笨重的盔甲,所有的动作都显得迟缓。但正因如此,他才换来了旁人无法匹敌的防御能力。 双方再次打了起来,这已经是最后了,没有藏着掖着的余地。 而石门之上,正看着这一切的陆子珩,仿佛周围的混乱与他毫无相关,散漫的目光只集中到了下方的殷长夏身上。 这样长久的凝视,令众人心头发毛,仿佛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觉得自己的身体被刀割一般。 某种程度上说,陆子珩是最摸不清的那一个。 “‘让陆子珩成为下一个家园’,这句话是我教黎靖说的。阿祈,你会中计跟过来,不就代表你没有同意?” “很好,我很满意。” 陆子珩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依旧是虚无缥缈,像是抓不到的薄雾。 他像是生满了裂痕的玻璃瓶…… 但碎得越来越厉害了。 众人:“……” 到底要怎样扭曲的性格,才能说出这句话,把自己当成诱饵。 因为陆子珩知道,那个状态下的殷长夏,除了这句话能把谈话的主导权握在手中外,就找不出第二句话了。 真是丧心病狂! “他有病吧!他脑子一定有问题!”曹登忍不住嚷了起来,顿时一身的鸡皮疙瘩。 但得知黎靖不是真的背叛薄临锋,他才找回了理智,心情也稳定了下来。 还好,不是他想的那样。 这么远的距离,殷长夏又不像陆子珩那样,声音能通过半鬼王替他放大。 殷长夏沉默不语,并未反驳。 他的确不想陆子珩成为下一个家园的人柱,无法将陆子珩彻底视作仇敌,没想到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事情,反倒被陆子珩抓住了。 郑玄海:“……黎靖抓唐启泽和时瑶,就是想牵制住时钧和唐书桐吧!” 唐启泽和时瑶出事,唐书桐和时钧自然不会行动。 殷长夏脸色难看,现在回想起来,竟然处处都是陆子珩给他挖的坑。 曹登:“……不止呢,从江听云开始,废除殷长夏身边的几个半鬼王战力;到黎靖的行动,封住站在殷长夏身边的两位A级玩家,都是为了削减殷长夏身边的力量。” 说到这里,连曹登都铁青了脸。 一步又一步,算计得未免也太狠了! 人心对陆子珩来说,就是玩具吗? 殷长夏:“他不喜欢我太强,做出这么多,就是为了砍断我所有的路。他看似给了我选择,实际上我只能按照他的选择去做。只是他没料想到,我会将宗昙培育成鬼王。” 宗昙和养灵体质,成为了这场算计当中的变数。 懊悔的恐怕不止是薄临锋,也有陆子珩! 殷长夏站在雨中,身体被冷风吹得发僵,就这么迎来了天亮。 家园在一瞬间进入白昼。 刺眼的亮度,将周围的一切都照亮,也让殷长夏看到了石门上方的陆子珩。 他逆着光,让人看不真切表情。 看着光芒万照,实则却处于黑暗之下。 殷长夏的心沉到了谷底,没有任何人比他明白陆子珩的本性。 他相信陆子珩能借由道具看清他的口型,便一字一句的说:“我不会去。” 陆子珩什么表情也没有,眼神却变得几分危险:“哪怕是没有我的保护,你会过得无比辛苦?” 殷长夏:“哪怕是没有我的保护,我会过得无比辛苦。” 同样重复的一句话,但语气截然不同。 一方是破碎扎人,一方是镇定完整。 这样对比下来,便让众人越发安心,A级玩家当中,就只剩下殷长夏最值得信任了。 陆子珩:“薄临锋和黎靖还盯上你了,如果没有我在中间让他们分化,你沉睡的这两天里,早就被黎靖袭击了。” 殷长夏:“我身边有他们,还有宗昙。” 陆子珩:“……” 他颇为沮丧,垂下了头,看着十分乖顺。 但这些都是假象,为了掩盖住鲜血淋漓的内里。 “阿祈,你还是不懂啊,你再往前的话,将面临着什么。” “哪怕现在薄临锋被符万清暂时伤到,那也是暂时的,那个人的实力的确让人十分恐惧,绝对不亚于成为鬼王的宗昙。” “你想受他算计,成为‘新的家园’吗?” 新的家园? 这个词从陆子珩的嘴里说出口,殷长夏便明白了,他早就察觉到了一部分真相的事实。 殷长夏:“我和薄临锋对立,就必须选择你的保护,去到你的身边?但这是你的逻辑,不是我的逻辑。” 陆子珩,你错了。 殷长夏很想这么告诉他。 但殷长夏终究没有说出口。 单单的反驳,不接受陆子珩的建议,便让陆子珩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 郑玄海浑身恶寒,低低的骂着:“装出一副可怜懊悔的样子做什么!” 他之前在陆子珩的身上,感受过太多次的杀意了。 就因为他无法源源不断的给殷长夏提供阳寿,陆子珩便觉得他配不上殷长夏,甚至要为他另外挑选阳寿更多的人选。 利己主义。 病态又自私。 但前提下,殷长夏被他认为是‘己’了。 陆子珩似乎终于注意到了郑玄海,好奇的问:“阿祈,你怎么还把这些废物带在身边?他们只会成为你的负担。” 只那一眼,郑玄海便浑身僵硬,憋了许久的呼吸。 他还未忘记过,之前体会到的恐惧。 殷长夏挡在了郑玄海的面前,说得极其缓慢:“他是我的人。” 陆子珩无比懊恼:“你真是没学会夏家那一套,没用的人,就该早点抛弃。” 听到这里,宗昙终于明白,夏家的一切留给了谁。 他和江听云常常自嘲,觉得殷长夏不像自私自利的夏家人,正因为殷长夏身上的温暖,才让他们无法完全狠下心。 换做是任何跟夏家相似之人,只会被他挫骨扬灰,结局绝不会变成这样。 江听云不是不够强,也并非不够狠。 他败给了‘不想杀了殷长夏’的想法上。 而这个陆子珩,分明只是被夏家所收养的,没有血缘关系,夏家也是把陆子珩当镇棺人来培养。 但最像夏家人的,就是眼前的陆子珩。 “真让人厌恶。” 宗昙的语气变得危险,像是薄薄刀刃。 宗昙用鬼力强行压制着克系怪物,让它跪伏在地上,无法站直身体。 但这样激进的手段,让那只由无数诅咒之物组成的克系怪物,变得更加狂暴且不安定。 他却像是发泄着那些危险的感情一般,不停的向它进行施压。 倘若夏家那些人还活着,莫不是要像陆子珩一样,一大群都要这么病态的‘保护’殷长夏? 毕竟夏家人,对待自己的血脉,简直好得出奇。 几团鬼火从四面各方,朝着石门砸去,皆是无法撼动。 他如今拥有了身体,又成为了玩家。 胸前的号码牌,更像是游戏为了束缚他的一种手段。倘若石门被毁,他便能通过这个地方。而石门完好无损,所有鬼物、玩家,都无法利用外力进入。 “难怪江听云会选择跟你合作……” “他是被你夏家人的性格迷惑了吧!” 黎靖:“休想动石门,你别忘了还有我。” 放任他们进入五区,就是放任他们进入一区。除了被陆子珩掌控的五区会抵抗外,四区、三区、二区,见到殷长夏和鬼王后,简直要马首是瞻。 宗昙:“给我滚!” 宗昙满脸怒意,陆子珩破像夏家人的个性,触动了宗昙心里的那根弦。 “啊……原来你就是第一口凶棺的……” 陆子珩终于将目光放到了宗昙的身上,“如果当初是我先开了凶棺……” 宗昙厌恶的说道:“如果不是殷长夏,而是你开了凶棺,你应该会受到所有凶棺厉鬼的报复!你该庆幸,而不是后悔。” 陆子珩:“……” 宗昙身上过于狂暴的气压,冲击得黎靖不得不用双手护住自己,而那只克系怪物,也始终没能从地上站直身体。 糟糕了,挡不住了。 鬼火从下往上涌了上去,强劲得击碎了好几个防御道具。 每每朝上多出一米,都有藏匿的道具显现出来,并且碎成了粉末。 原来陆子珩出现之前,便已经在周围布下了肉眼无法看到的防御。 若换做是旁人,还真的无法突破。 但这是宗昙。 眼见鬼火快要靠近陆子珩了,镇守在石门下方的鬼物终于有了反应,迅速奔赴鬼火袭击的方向,不惜以自己的身躯做盾,才将那几团鬼火给拦了下来。 这股冲击让狂风吹了起来,让陆子珩发丝微乱。 他却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仿佛刚才差一点被鬼火打中的人并非是他。 “主人,没事吧?” 陆子珩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瞧见他身上的黑布都被烧毁,露出精壮的上身。 陆子珩:“下去,我没命令你动手。” 听了陆子珩的话,半鬼王这才沉沉的降落在了地上,再度守在了石门前方。 他胸前的双鱼玉佩,正散发着淡淡荧光。 只要有双鱼玉佩在,他就会被操控,认定陆子珩为主人。 “看来阿祈不听话,那我就没办法了。” 陆子珩下达了第一个命令,“把裴铮带过来。” 殷长夏知道不能再让他们肆意妄为了,朝着宗昙大喊:“宗昙,抢回裴铮!” 宗昙开始动用真格,拳头朝着黎靖的青铜铠甲打了下去。黎靖的身体便被震出老远,他的胸口感受到了疼痛感。 在这期间,宗昙的力道太过,连裴铮也同时被震飞。 双方争抢了起来,黎靖也不得不开始帮忙。 他赶忙站起身,做出了一个伸手的动作。 而那只诅咒之物,也同黎靖的动作一样,想要去接住裴铮的身体。 然而宗昙到底是先了他们一步,到底是来不及了。 殷长夏赶忙向前,一个滑行便很快接住了裴铮的身体。虽然不知道陆子珩到底拿裴铮的身体用来做什么,但是他必须强占先机。 辅助很快便跟上。 郑玄海吸了一口骨灰香烟,烟雾蒙蒙间,尸怪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烟雾的范围变广变大,模糊了众人的视线,也成功的掩护了殷长夏。 陆子珩的表情微沉:“郑玄海……” 他光是在叫自己的名字,郑玄海便感觉到了冷意,却仍旧立着身体。 “他不是你的玩具。” “你嫌我废物,当初我就跟你说过,我保证在一个月内辅助他成为C级玩家,我现在做到了。” 陆子珩:“……” 是啊,的确做到了。 不光是C级玩家,还是更厉害的A级玩家。 郑玄海:“你能忍受弱小的他拥有更多底牌,却不能忍受强大的他多出他人的一点帮助,这不是操控欲是什么!?” “操控欲?” 陆子珩笑了起来,对那简单的三个字,感到可笑。 如果真是那么简单的东西就好了。 如果真的只是那样,他也不至于在察觉到薄临锋的计划后,便那么惊慌失措。 因为恐惧,便不惜操控所有人,算计这一切。 他保护着殷长夏,犹如在保护着自己的过去,承载了所有温度、感情、还像是一个活着的人的过去。 病态又如何? 陆子珩催促着下方的半鬼王:“苏摩,动手!” 那只半鬼王的名字叫苏摩? 郑玄海额间冷汗不止,并没有这个把握打赢他。可他必须得为殷长夏争取到时间,好让殷长夏唤醒裴铮。 郑玄海一连吸食了好几口骨灰香烟,让周围的烟雾变得更加浓郁。 尸怪并非半鬼王的对手,却虚无缥缈,无法被触及。 苏摩一枪扫去,分明将其打散,烟雾又再度凝聚到了一起,还形成了一圈又一圈的束缚,将苏摩的身体捆绑。 若是没有身体,光是魂体的话,怕是真的会被它困住一段时间。 但…… 苏摩没再藏着掖着,在挥动黑铁长/枪的同时,枪身出现了两条游动的大鱼,一青一红,姿态优雅。 双鱼出现得诡异,在现形的同时,苏摩脖间的双鱼玉佩也暗淡了不少。 双鱼游动在武器旁边,便使苏摩的能力加倍,让他成为了一把利器。 苏摩很快斩开了烟雾,并一步步向着殷长夏的方向而去。 郑玄海额间冷汗涔涔,仍在控制烟雾聚拢,企图再次制造出一个囚笼困住苏摩。 苏摩轻声道:“没用。” 郑玄海:“没用也要试试!” 生为飞蛾,连扑火也做不到,那短暂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 大约他现在的样子真的很不堪吧,连战斗的方式,也变得这样死皮赖脸。 但郑玄海想要去尝试,想要去见证。 “啊啊啊!”郑玄海大喊了起来,硬朗的下颚线紧绷着,青筋凸起。 一次被消灭,他就紧接着跟上去。 次数类载物根本不敢这么用,越来越多的消耗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 有了他不要命的阻拦,的确为殷长夏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去查看裴铮的状况。 怪,太怪了。 裴铮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布满了空隙的外套,根本无法将残破的灵魂包裹住。 陆子珩一直阻挠,难道是…… 郑玄海突然想到了什么,朝着殷长夏大喊:“裴铮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陆子珩轻笑了一声,仿佛笑郑玄海想得简单。 “阿祈,你觉得是什么?” 殷长夏:“……” 陆子珩的每一步都是有自己的目的在的,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抢夺裴铮。 “唤醒江听云的唯一办法,是在裴铮身上!” 陆子珩的眼瞳猛地一缩,迟了三秒才恢复了正常。 只是这一瞬间的变化,已经被殷长夏抓住。 陆子珩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反驳。 “陆子珩,原来你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裴铮!” 陆子珩从来跟江听云要毁掉凶棺的想法不同。 削减他身边的战力,令他乖乖听话,像一个傀儡那样受他的保护,才是陆子珩真正目的。 之前陆子珩回到凶宅,抢走两口凶棺厉鬼的事,殷长夏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终于都能解释通了。 郑玄海暗暗吃惊,这两人不愧为兄弟,彼此十分了解对方,才能这么快的反应过来。 争夺的焦点已经变成了裴铮的身体。 瞧见这双方的争斗,黎靖始终无法再催动克系怪物,它被宗昙压制得死死的。再加上随着青红两鱼的出现,克系怪物变得更加狂暴,连基本的形态都维持不住。 黎靖忽然想起,头一回见到陆子珩的时候,他便用双鱼玉佩里的大鱼,将十区逃来的鬼物吞噬了干净,连尸体也不剩。 而当初寒鸦队长秦封,也是这样被陆子珩吞得尸体不剩。 黎靖:“是……吞噬?” 这就是陆子珩载物最大的能力! 陆子珩并未反驳,手指一抬,便像是大型交响乐演奏会上,拿着指挥棒的指挥家似的,青鱼便飞涌到了克系怪物身旁。 “给了你机会,还是被宗昙牵制得死死的,就别怪我将你辛苦组合的东西吃掉了。” 黎靖身体紧绷,再想要控制克系怪物,却发现它根本不听使唤。 在青鱼的影响之下,它完全失去了人形,化作一缕烟雾,汇聚到了半空,形成了一朵巨大的黑云,像是浓稠的墨汁,快要从吸饱了水的云层里滴落下来。 而那朵乌云迅速飘向了那边,抵达殷长夏和裴铮的附近。 蔺明繁守在殷长夏身边,一直在戒备四周。 瞧见这一幕之后,不得已拉开了殷长夏:“危险!” 蔺明繁本想再救下裴铮,哪怕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可前方的东西,快速的笼罩在裴铮的身上,不允许他再前进一步。 前面的场面是如此令人惊心,庞大的怪云像是把裴铮的身体当成了依托,令周围的气温也在迅速结冰,裴铮的眉眼都染上了一层白霜。 那些诅咒之物,注入到了裴铮的身体当中,他的身体抽搐了起来。 众人怔怔的目睹着这些,僵在原地完全无法动弹。 难不成裴铮要成为鬼物寄体? 殷长夏脸色变白,发现那些诅咒之物已经没在向外乱飙。当那朵怪云如巨龙般盘旋在裴铮前方时,便只对裴铮一人产生影响了。 殷长夏想要靠近,蔺明繁死死拽住了他,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那可是诅咒之物啊!” 他比殷长夏更加想要过去,却只能在这个时刻,仍然选择留在原地。 无脑的闯过去,所有人都要牺牲。 殷长夏便只得僵在原地,对陆子珩的做法再一次痛恨了起来。 哪怕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 所有人都料定了裴铮会死,毕竟所有的玩家,都变成了最后那种鬼样子。 正当众人心头都笼罩了一层浓重阴影时,却瞧见率先不动的,反倒是那朵黑色怪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陆子珩脸上的浅笑也缓缓抚平,表情变得有几分凝固阴暗,显然事情不符合他的预料。 而那个昏迷已久的人,身体僵直得如机械人偶一样,缓慢的抬了起来。 他依旧紧闭着眼睛,没有醒来的迹象。 “裴大佬!” “裴铮!”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在了耳朵里。 不仅是殷长夏他们在盼望着裴铮的苏醒,就连附近观望的玩家也是如此。 裴铮往日受人讥讽唾弃,觉得他是十区看门犬,分明是A级玩家,却不求上进。 但真的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他们才幡然醒悟,甚至想要痛骂当初的自己。 若不是裴铮守住了十区,哪有他们的好日子? 在这样热烈的呼喊和渴求之下,醒来的却并非裴铮。 他逐渐僵直不动了,身体的颜色在缓慢变得青紫,就像是一具尸体。而那头克系怪物,快要完全融入到裴铮的身体当中,只差最后一丝尾巴。 看样子并不像克系怪物占领裴铮身体,而是裴铮想要借由克系怪物,重新动弹起来。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黎靖尝试着继续控制克系怪物,阻挠殷长夏等人向前,也没料到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发生。 但他催动了好几次,发现完全没有用。 连接断了。 空气是凝固而静止的,仿佛一块无法流动的冰。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只能怔怔的看着这一幕。 蔺明繁:“裴铮的载物……是他自己的身体。” 在蔺明繁丢下这句话之后,所有人都陷入了震惊当中。 便连互相对战中的郑玄海和苏摩,也停下了互相攻击,将目光放到了后方。 殷长夏:“怎么会……?” “他的体质太特殊了,是非常容易被鬼上身的,就像是一个充满了缝隙的壳子,必须被什么东西装满才能动起来。裴铮便时常故意让那些东西上自己的身体,继而利用他们活下去。” 蔺明繁眼神微闪,“就像现在。” 裴铮缺一缕魂。 殷长夏想起来了,夏予澜曾经告诉过他的话。 正因为如此,才要不停的借助外力,保持自己能够随时随地苏醒。 裴铮迟迟没有驱逐江听云,放任他在自己的身体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们两人必须共同存在,要不然便是共同毁灭。 殷长夏想到了这里,终于能够理解了。 可殷长夏没想到,裴铮的身体竟然连诅咒之物也能吸收,难怪他常年身处于十区,还如鱼得水。 “真是麻烦……”陆子珩喃喃的说道。 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的看向那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没了驱使的诅咒之物,黎靖很快便落于下风。他失去了保护,周围无数鬼火团形成一个巨大圆圈,在四面八方每一个角落,密密麻麻的包裹了起来。 黎靖眼瞳猛地一缩,青铜铠甲上显露了蛇形鳞片,将他的身体护住。 这一波要来了! 宗昙嗤了一声,竟然并未动用鬼火,捏紧了拳头一拳打了过去。 “果然……” “你的载物防御力是强,但不能每一种都防御。玩家还是鬼物,每次都需要切换。” 宗昙微微抬着下颚,眸光发冷,“正巧,我两种都能用。” 他身上的玩家编号被展露了出来。 黎靖的身躯被击飞,滑行了好几米,直至撞到了废墟当中。 他狠狠咳嗽了起来,被粉尘呛得看不清远方,还感受到了胸口的疼痛,可见这一拳力量有多大。 如若不是防御力极强的载物,此刻他已经败了无数次。 黎靖表情一滞:“你竟然成了玩家……” 游戏竟然承认了? 鬼王的玩家? 离谱! 这本该是游戏涌来束缚新生鬼王的招式,却反过来被宗昙利用。 黎靖的载物在防御时只能选择一种模式,要么是鬼物的攻击,要么是玩家的攻击。 宗昙在这二者之间不断切换,让黎靖应付得尤为吃力。 甚至宗昙在戏耍着他,恶劣的本性暴露无遗。 变成了鬼王,便对他们轻蔑了起来。 这是成为鬼王的弊端,许多感情都会被放大。 面对殷长夏时,宗昙会被影响,但浓烈的感情会压过一切,甚至他对殷长夏生出的并非是这类感情,而是渴望、想要得到、想要占领。 但在面对旁人的时候,这份恶劣就会放大了。 宗昙:“该测试的我也测试了,该摸清的我也摸清了,现在我腻了。” 黎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你难道不害怕,在这段时间里,殷长夏会输吗?” 竟然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做这些测试。 “输?” 宗昙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嗤笑了一声。 而他很快便沉静了下来,站在石门下方,以冰冷的目光抬眼朝着上方望了过去,“他只会输给我,其他人,休想。” 陆子珩:“……”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里相接,犹如短兵相见。 陆子珩缓缓开口:“还真是让人作呕的占有欲。” 黎靖终于站起身来,吐了一口血,嘶哑的说道:“不,是对殷长夏实力的信任。” 他们之间真是神奇,互为稳定剂,又无比信任对方。 比起陆子珩病态的保护,宗昙更有种……培养对手的感觉,互相扶持着行走在黑夜当中。 一个是经历了陆子珩这样的控制,一个是被封在凶棺里的厉鬼。 他们都太渴望自由。 就像是被囚禁了太久的囚徒,哪怕知道外面是危险,奔向外面的黑暗,也要张开双臂拥抱一样。 正因为对比了陆子珩,就连身为敌人的黎靖,也开始理解了这两人之间的特殊。 陆子珩目光幽深,对于黎靖的驳斥,微微皱紧了眉头。 “苏摩,带回裴铮!毁掉那几枚鬼核!” 这是他的第二次发话,语气比刚才急促。 苏摩击败了郑玄海,抵达了殷长夏的身边,想要提前带回裴铮。 两人交手的瞬间,同样掀起了极大的动静。 鬼骨相撞间,周围震声连连,地面也有了开裂。 殷长夏:“你也是凶棺之一!为什么要帮陆子珩?” 苏摩:“……” 他像是被抹去了这方面的意识,脸上有过一丝迷惘和挣扎,随后又被脖间的双鱼玉佩紧紧缠住。 殷长夏立即明白是双鱼玉佩在作祟,所有的攻击都专注了他胸前的那一点。 陆子珩:“没用的。” 殷长夏浑身一僵,他什么都还没做,陆子珩怎么知道? 殷长夏绕过了苏摩,余光瞥向了那边,似乎还能感受到陆子珩那平静无波的眼神,一直瘆人的盯着这边,耳旁也似乎响起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陆子珩:“阿祈,我劝你不要打这个主意。” 殷长夏:“不试试怎么知道?” 陆子珩做了个‘请’的姿势,仍未从石门下来,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苏摩的黑铁长/枪一挑,便在地板上划开一道极深的印记,威力极强。 而在他武器游动的那红色大鱼,在每次挥舞时,殷长夏甚至能感到有冰凉的水飞溅在自己的脸上。 水? 自从家园游戏化后,白天已经不下雨了,那种雨蒙蒙的天气,只在晚上产生。 但那冰凉的感受,根本让人无法忽视。 威力强、速度快,十分难以靠近。 殷长夏头一回觉得,如果自己身边有夏予澜或者洛璃就好了,这样便能用惧面的力量同他们连接。 这一想法刚升起,殷长夏便再一次深刻的明白了陆子珩的用意。 他的确折断了他的羽翼。 那些他认为危险的东西。 “退后!”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枪/响声代替了一切。 殷长夏立即回避,后方的蔺明繁已经出其不意的动用了载物,甚至威力比之前还要强大。他的载物是子弹,要用更好的枪体才能发挥功效,但载物的能力太强,每一把枪体都用不了太久。 哪怕是B级道具,也是用一次丢一次。 然而殷长夏沉睡的这几天内,蔺明繁便下定了决心,身上的披风内挂满了都是枪体。 纵然是最低级的E级D级道具,不如B级道具撑得那么久,几乎是打几发便要丢掉一把。 地上堆积得最多的并非子弹壳,而是枪体,渐渐就像是枪体的尸山。 蔺明繁原本不打算动用这一招,可郑玄海方才的行动,深深的触动了他。 若不是苏摩着急抢时间,郑玄海就要凉了。 无数橙黄高温的光点射击而来,苏摩本想暂时先行躲避,然而上方的陆子珩却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苏摩,你觉得,我会容忍你躲?” 苏摩:“……” 他听了陆子珩的话,只能正面抵抗。 他将双手握在长/枪,然后飞快的转动起来,形成一个圆圈。在和子弹接触时,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露出了里面的黑色钢铁,完全看不出材质。 原来那支长/枪,竟是个A级道具。 哪怕是这样,苏摩的身上也被过多的子弹射穿,正在流出鲜血。 苏摩一个字也没喊,仍是神色淡淡。在扛下这一波过后,便主动朝着众人攻击而来,每一次的挥舞长/枪,必定伴随着鲜血淋漓。 殷长夏退后好几步,拧紧了眉头。 陆子珩好像是故意的。 他根本不会在意‘道具’的损伤,更加刚烈一些也没关系。 他更想看到的,是两败俱伤。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偏不想让陆子珩得逞,便想在不杀苏摩的前提下,只是让他失去行动力,不再构成威胁。 在苏摩凛厉的攻势下,黎靖率先触碰到了裴铮。 他有载物护体,在宗昙数次的攻击里护住自己:“站住!全都停下来!” 混乱的战况被按下了暂停键,黎靖的额头的血流不止,滴落到眼皮上,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才从宗昙的手中活下来。 惧怕、冰冷、瑟瑟发抖。 身体在呈现出最本能的反应。 这就是和新生鬼王之间的对战…… 他再也不想来第二次。 而众人像是真的被威胁了似的,全都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还真是顽强! 战局再一次焦灼了起来,空气仿佛尖锐的荆棘,吸上一口都会刺得五脏生疼。 宗昙冷漠的站到了黎靖斜后方,准备了最后一击。 殷长夏连忙道:[别轻举妄动,现在正好是个契机!] 一直互相消耗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宗昙:[什么契机?] 殷长夏:[我们逼得陆子珩行动了,以我对他的了解,石门一定会敞开。我们得去一区,黎靖的话并不是完全不可信的,24小时,我们拥有的时间不多了。] 宗昙:[……哼。] 两人并未眼神对视,但足够默契的懂得对方的意思。 宗昙只得停下了手,表现得好像真的被黎靖威胁一样。 黎靖咳出一口血,感知到了附近的隐藏之物,缓慢的说道:“陆子珩,我还以为你真的不管了,没想到还是收集了附近的鬼将。” 他之所以怠惰,是因为载物的防御力量足够强大。 他不必动弹,便能感知到危险。 这一点在A级玩家当中无人能及。 苏摩也在此刻赶忙抵达了黎靖身旁,伺机夺回黎靖手中的裴铮。 陆子珩轻声说:“寒鸦人数众多,还是有一些能人。谁让阿祈那边有一只鬼王?这可是我万万没想到的,不提前做准备,又怎么能够安心?” 殷长夏:“鬼将级别的鬼物不会完全受到影响,看来你没少寻找鬼王的破绽。” 陆子珩语气柔和:“那是当然,我稍微掉以轻心一点儿,就再也抓不住你了。” 越来越多的鬼物围了过来,竟全都是鬼将级别的鬼物,被陆子珩操控了如此之多。 他们的身后都有一根细如头发丝的黑线,被人当成傀儡木偶一样操控着,而线头的一端,便是陆子珩的手。 反观这四周,还有些其他区域的玩家,在石门被破坏之后,就涌入了六区。 他们全都躲在暗处,安静注视着这一边。 谁也没有忘记规则,杀了A级玩家,就能离开这个该死的游戏了。 人性就是这样,在强大的时候,他们会攀附过来。 在弱小的时候,他们反倒会如豺狼一样,分食着强者的尸体。 陆子珩:“现在五区还算安全,如果你们选择站队,我可以让你们进入五区,受到庇护。” 所有人都在骚动。 他们的立场本就没那么坚定,随着局势而改变。 陆子珩补充了一句:“哦对了,这句话对你们也同样适应。” 蔺明繁和郑玄海背靠背,手中皆是握紧了武器,不肯轻易屈服。 郑玄海已经受了重伤,肚子处的鲜血不断往外渗出。若不是他拼死争取到了时间,苏摩恐怕早就会闯过来。 某种程度上,他也在挣扎反抗。 对象是陆子珩所留在他心头的阴影。 郑玄海:“休想!” 陆子珩眼瞳紧缩,随后又笑出了声来。 纵然这些都是他设计好的,为了逼迫殷长夏的局。但他却很厌恶会在这种时候会背弃殷长夏的人。 反观这个郑玄海,他起初总觉得他不配。 但这种时候,郑玄海反倒留在了殷长夏的身边。 陆子珩再度看郑玄海的目光,也带上了点儿温度,不再那么飘忽不定:“可真是愚蠢的选择。” 鬼物开始聚集,在外面围了一圈,犹如一片黑压压的乌云。 它们的肚子都是薄薄一层,走路时咕噜咕噜打转,仿佛轻轻一捏就要全数爆炸,将里面的诅咒之物飞溅出来。 被操控的鬼物们,全都伸长了鬼爪,犹如一群在水池里嗷嗷待哺、张大了鱼嘴的鲤鱼。 紧张、惊恐,不断在脑海浮现。 众人生出了绝望,不知道该如何突破重围。 殷长夏:“陆子珩,你真的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受到你的掌控了吗?” 这种混乱无序的环境下,最易滋生崇拜。 “倒是要感谢你为我创造的这一切,聚集了那么多人,准备好了这么大的舞台。” S级道具在殷长夏的手中渐渐放大,殷长夏头一回戴在了脸上。 再度抬头的时候,殷长夏浑身都萦绕着冲天的黑雾,浓郁得像是粘稠的血液。甚至殷长夏周围飘动的红绸,都失去重力一般朝上卷起。 附近的小石子和枯枝,也失去了重力,漂浮在殷长夏的四周。 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力,将内心的恐惧心理,全都勾了起来。 boss模式。 [您已使用S级道具。] [支配。] [倒计时:1分钟。] [隐藏条件解锁:周围的玩家/鬼物数量,每多100只,便增加1分钟时间。] 面具遮挡住了殷长夏的一切,让他变得阴森可怖,最厉害的鬼物也比不过他所带来的感官刺激。 所有人的脑海里都染上了更深的恐惧,再次看向殷长夏的眼神,不再是看什么食物,而是在看不可名状之恐惧。 空气在被一点点扭曲,眼前的画面也开始变得血红。 他们紧咬着牙关,面色苍白到了极点,浑身都紧绷着。 一些意志力薄弱的人,竟然真的朝后退去,连直视也不敢再直视,生怕再望上一眼,就滋生出更多的恐惧似的。 殷长夏:“还敢围着?” 喧嚣变为安静,世间万物瞬间化为苍白,只剩下了这一种声音。 “滚。”首更精彩小说3.xzhaishuyuan.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161章 第九章(修) 第九章 S级道具! 当殷长夏说出那个字眼的时候, 所有人都受到了巨大的影响。 场上仍有几人死死的绷紧了身体,不肯轻易挪开目光。 但这只换来更多的惊惧罢了。 因为不光是玩家受到了影响,包括那些鬼物, 也同样产生了‘惧怕’的反应。 被鬼物视为不可名状的恐惧, 是个什么体验? 玩家里面没有一个人体验过。 他们在副本里, 可都是被这些鬼物追着跑, 吓得哇哇大叫啊。 现在两边立场反过来了,被吓得满脸痛苦的对象, 反倒成为了那些鬼物。 它们果真不敢再围着, 以身体为人墙, 突然便出现了缺口,朝着四周渐渐散去。 咚咚咚。 心脏的跳动声变乱, 密集得好似战鼓。 众人心里发虚,生怕自己受到了牵连:“在一定范围内……都会……被这股恐惧所支配。” 殷长夏忽而明白了过来,S级道具所说的‘支配’, 并不是让他们如傀儡一般听从自己的命令, 而是恐惧支配。 远天的红绸在乱飞, 互相交缠打结。 乌鸦惊起, 寒意漫漶, 岸边枯枝开始凝霜挂雪。 如此多的不正常反应, 皆是由殷长夏戴上面具的那一刻起。 光线变得刺眼,仿佛在眼前不停晃动。 这股恐惧继而影响到了他们的感官, 令郑玄海和蔺明繁全身紧绷,好似有什么无形之物压在他们的肩膀上。 蔺明繁:“是……S级道具吗?” 郑玄海:“该死, 这不是无差别支配吗?” 就连他们也无法站直身体了。 他们突然想到了一个克苏鲁神话中常出现的词—— 旧日的支配者。 终于有人支撑不住, 单膝跪在了地上。一个人的行动, 引发了无数人的放弃抵抗, 不敢再生出类似‘分一杯羹’的想法。 刚才是黑压压一片,用人墙将视野挡住。 不出片刻,他们便单膝跪地,清空了殷长夏的视野。 陆子珩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原来还有底牌。” 殷长夏一步步靠近了苏摩,现在还能支撑的人并不多,只剩下半鬼王级别的,才不会受到影响。 “把裴铮还来。” 苏摩眼瞳猛地一缩,一时间殷长夏的声音,就像是在脑海里回响了起来似的。 他感知到了惧怕。 苏摩觉得很神奇,他是半鬼王,已经死去了千年。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能让他有类似‘恐惧’的感情波动。 但是殷长夏却可以。 苏摩的双脚在发颤,身体和精神像是被割裂成两半。 发颤的是身体,精神却显得有了一丝兴奋。 “我可以感知到恐惧了……?”苏摩的身边游动着红色大鱼,他的目光里被这股恐惧注入了一丝生机,就像是千年枯木生出嫩芽。 黎靖:“……” 妈的,这些都是什么人! 抖/M吗? 他光是要抵抗这种恐惧,就已经浑身紧绷了,竟然还有人因为这种事情感到兴奋? “你把裴铮守好。”苏摩面露微笑,这一刻战胜了陆子珩下达的命令,没有再执着于裴铮,反倒把目光对准了殷长夏。 陆子珩拧眉:“苏摩。” 苏摩就像是一块顽石,无法被任何感情唤醒、撼动。 陆子珩早在操控他的时候,便摸清了这一点,才对他放了心。 没想到的是,影响他的竟然会是恐惧? 滑天下之大稽! 但陆子珩的呼喊,已经无法再影响这种状态下的苏摩。 苏摩再度使出了长/枪,打算切身感受那种生机勃勃的情感。 但因为双鱼玉佩的缘故,苏摩的大脑仍然把自己的渴望屏蔽,还以为他靠近殷长夏,是为了阻止殷长夏继续靠近,以免让殷长夏夺回裴铮。 苏摩:“别躲,来啊。” 蔺明繁的攻击没让苏摩好受,他的手臂被子弹贯穿,鲜血不断渗出。每一次挥舞长/枪的的力度,都要比前一次更轻。 “苏摩,你不应该和陆子珩为伍。” 殷长夏以极小动作幅度的姿态,每每都能绕过苏摩的攻击,“你真正的主人,是我!” 红鱼的一部分能力,殷长夏已经摸清。 ——移情作用。 如果没有认主,苏摩是绝不会对陆子珩展露出臣服。 苏摩可不想管这些,他的思考全都被屏蔽,就像是隔了一层雾。 他沉睡太久,被人强行唤醒,如今还感觉自己在半梦半睡之间。不管感知疼痛也好,执行命令也罢,苏摩都没有任何的真实感。 是殷长夏,让他体验到了一丝鲜活。 直至如今,苏摩才有了一点清醒的感觉。 地上清浅的水洼,都在两人的对战之中,溅起无数水珠。 角落枯萎的荒草,也被苏摩用长/枪横扫,震成了碎片。 黎靖表情凝重,挟持着裴铮的手已经抖了起来。 苏摩说到底也受到了恐惧的影响,所以才会在每次出手都有一定偏差。 再这样下去,被消耗体力的不是殷长夏,而是苏摩自己! 这个S级道具,未免也太强了。 他们在直播里面,根本就没有看到过殷长夏使用。 难道是…… 结算之后,殷长夏才将S级道具合成了? 倘若真是这样,现在根本就不是他们对殷长夏了如指掌,反倒是因为直播而产生了自大,自以为是的摸清了殷长夏的所有手段。 黎靖喃喃的说:“……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句话不光在骂他,也是在骂陆子珩。 不知不觉间,周围已经变得空旷。伫立在河岸边上的枯木,被□□扫击成了木屑。 往日的青石地板,早就生出无数裂缝,变得破烂不堪。 天色变得诡异,仿佛黑白两团被弄脏的颜料团,根本无法融合在一起。 这种异样,反倒将恐惧加深。 而殷长夏周围的黑雾,也因此更加庞大,仿佛要直冲云霄。 黎靖光是挟持裴铮,就已经需要忍耐,还要防范着身后虎视眈眈的宗昙。 他不敢露出半点破绽,更不敢暴露自己肋骨都断了几根的事实。 恐惧支配的影响还远远不止这些。 之前的一切伤口,产生的哪怕一丁点儿的疼痛,都会成为导/火/索。 黎靖牙关打颤,明明同为A级玩家,他的资历又远超殷长夏,但此刻的他就是感觉自己不如殷长夏。 恐惧带来的不光是挫败感,还有对那人的仰望。 这种感情一旦产生,便足矣摧毁对战和抗争的意志。 方才凝固的冰凌和霜雪,都被苏摩粗暴的扫平。 乌鸦在嘎嘎叫喊,拍动着翅膀,落下一地黑色羽毛,仿佛在纳威助喊。 苏摩的手臂渗出鲜血,殷长夏方才只是一味的躲闪,便让他有了几丝微喘。 原以为会一直保持这样的‘击杀-躲避’模式,殷长夏却抓住了这个机会,进行了一次反击。 而这一次的反击,却比以往加大了数倍的威慑。 现在殷长夏无论做任何事情,哪怕是简单的让对方生出一条不严重的伤痕,在恐惧支配的影响下,所有人都会下意识的将这种感受扩大。 更何况,这一招殷长夏用的是威力被放大的鬼骨。 在殷长夏的攻击下,已经震开了苏摩覆满黑帽的面颊。 苏摩的样子完整的露了出来,原来这具身体不是别人,正是熊天意的脸。 众人面露错愕,其中反应最大的当属黎靖:“熊……天意。” 给不给推荐,全在A级玩家一念之间。 让殷长夏成为A级玩家,熊天意便是最关键的那一票。 就连唐书桐也说,恐怕陆子珩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便早早盯上了熊天意。 但熊天意太有骨气,还是给出了那一票,让殷长夏顺利当上了A级玩家。 没想到这样的熊天意,被陆子珩完全掌控,成为了陆子珩手中傀儡。 愤怒。 感情的剧烈波动。 这些字眼在黎靖的脑海里浮现,令他失了往日的慵懒模样。 “控制周围鬼物的能力,是熊天意的载物吧!” “陆子珩,回答我!” 黎靖回过头去,朝着空荡荡的石门大喊。 陆子珩眸色淡淡:“我从未说过,我不是在用熊天意的载物。” 黎靖面色铁青,狠狠被打了脸。 也许这就是他与虎谋皮的代价,现在被逼得上不上、下不下,完全没了转圜的余地。 这也正是陆子珩想要看到的场面,这是把他架在火架上去烤。 黎靖转过头来,咬住了下唇,尝到了口腔里的鲜血味。 殷长夏:“看来你的算计,并不如你表现出来的那么顺利。” 陆子珩:“……” 他的表情有一秒的阴郁,手中握住的黑线沾染了他手心的鲜血,也不肯松开手。 显然熊天意的载物,并不是那么好用的。 陆子珩就像是感受不到痛感,直接将黑线由握变绑,勒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面。 手腕的肌肤被割开,鲜血将黑线染红,传递到了被操控的鬼物身上,便让它们全都暴动了起来。 恐惧支配并没有化为乌有,但它们在违背本能,飞蛾扑火一般的冲了过去。 S级道具和载物在互相抗衡。 “开始觉得事情脱离自己掌控了?” 殷长夏的右手变成了森森鬼骨,在鬼物们扑来的同时,率先刺到了他们的体内,鬼核在一瞬间便被捏得粉碎。 那只鬼物倒在了地上,再也无法动弹了。 殷长夏扫视四周:“还有谁敢来?” 众人:“……” 堆积的尸山越多,威慑也越大。 脚底下还有能够站立的地方吗?全都是这些鬼物的尸体! 但殷长夏的做法,已经比他在十区的时候好上太多倍了。不让它们一连串的爆炸,反倒是直接击碎鬼核,连反应的时间也不给。 玩家们压下头去,脑海里开始对陆子珩探索出来的第二条规则嗤之以鼻。 “这就是A级玩家,我们永远也无法触及的A级玩家。” “游戏竟然还引导我们,要我们对A级玩家动手?开什么玩笑!” 命都搭上了,还动什么手? 但他们都心知肚明,现在A级玩家的确式微。 最厉害的两人,无疑是薄临锋和殷长夏罢了。 殷长夏的威慑的确有用,鬼物们再度停下了脚步,连靠近也做不到了。 战局在迅速发生变化,快要被殷长夏所掌控。 血色满天,雾色沉沉。 殷长夏踢开了一只鬼物的尸身,黑发上沾染了斑驳血污,目光如利剑般直指陆子珩:“你还不下来吗?” 卑微装乖,去他的狗屁。 人生以来的头一次。 这是他对陆子珩的挑衅。首更精彩小说3.xzhaishuyuan.一定要收藏到收藏夹。 第162章 第十章 第十章 他从不正面反抗陆子珩。 往年在陆子珩的面前, 殷长夏总是装乖卖巧,想要换来短暂的和睦。 在知道陆子珩差一点当了凶棺的镇棺人后,愧疚感更是让殷长夏收敛自己的锋芒。 但现在, 殷长夏不再隐藏。 如此尖锐的对立,怕是从未有过, 殷长夏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就像是长久以来憋的一口气,终于能够舒缓开来一样。 白昼欲颓, 昭昭光华撞上了泼墨般的乌云,脚边再度凝出一层薄薄霜雪, 让四周气温变得更冷。 寒风砭骨, 呼吸间已满是白气。 陆子珩站在石门之上, 通过苏摩脖颈处的双鱼玉佩, 听清了殷长夏的话。 陆子珩没有回答殷长夏, 脸色却阴沉了许多。 殷长夏:“你的底牌不止这些吧?不如全都拿出来。” 两人谈话之时,宗昙等得不耐烦,此刻却还在监控着红鱼和青鱼的动向。之前就吃过双鱼玉佩的亏,不可能再犯一次。 五区的石门一旦打开,宗昙便会强行打开它! 陆子珩目光幽深:“底牌这种东西,当然不能一下子全都拿出来。” 他看向了苏摩:“还愣在那里做什么?” 苏摩:“……” 青鱼已经被裴铮给‘吃’了下去, 少了青鱼,他的行动也变得极度僵硬。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具身体也会越发不灵活。 苏摩面无表情的动了手,枪/尖刺了过去。红鱼在他四周游动,尾巴扫去的同时,更有冰冷的水飞溅到殷长夏的身上。 灵魂因感知到恐惧而兴奋, 身体却无法做出反应。 厚重的石板被长/枪用力挑起, 激荡爆裂, 碎成了好几块。白色齑粉乱飞,模糊了殷长夏的视线。在这之中苏摩突然从中窜出,一把将武器朝着殷长夏刺去。 殷长夏侧身躲闪:“你现在无法伤到我,再多次也是无用功。” 殷长夏尝试着想要抓住红鱼,毁掉双鱼玉佩。 但每每伸出手,都只能抓到它的鱼尾,红鱼又凭空消失。 殷长夏手心是冰冷的丝绸触感,滑腻得根本没有抓住的感觉,只能任由红鱼肆意游动,摆动着红金色的渐变鱼尾。 苏摩:“主人,命令,我得执行。” 他将长/枪收回,再度用力朝底部挑去。 石块乱飞,砸在了殷长夏的身上,令他不自觉用双手挡住了自己。 此刻就连宗昙也看出来了:“该死,红鱼的作用之一是移情。” 众人不禁暗惊。 郑玄海瞪直了眼:“……移情?” 这么说来,苏摩绝对的听从命令的举动,原本该是对殷长夏的? 毕竟苏摩是两口凶棺结合的产物,陆子珩可没有同他们相处过,他们该认定的主人是殷长夏。 “卑鄙!”郑玄海喉间腥甜,忍不住骂了一句。但他脑子十分清醒,慌张的提醒道,“快让宗昙躲起来。” 要是作用在宗昙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殷长夏:“……” 分明他的手里还有樊野,徐默,只是暂时没有现身而已。 但他们的第一反应,便是让宗昙躲起来。 真不知是因为宗昙的力量太强,还是因为和他的羁绊太深,移情也会变得异常离谱。 殷长夏有些耳热:“宗昙,别离苏摩太近。” 宗昙:“……” 他的目光晦暗难测,蕴含着狂烈风暴,像是要摧枯拉朽般的毁尽一切。 宗昙伸回了手,悄然隐匿在身后,本打算帮一帮殷长夏,只得按捺下来。 碍事的红鱼。 他可不想如同苏摩一样被操控。 光想一想,就让他想要疯狂的撕碎那人,好尽早除掉这个威胁。 陆子珩笑了笑:“也不用那么紧张,我还没厉害到能操控鬼王。” 殷长夏:“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陆子珩表情一点点消失,仿佛在他身边所有斑斓的色彩,都能被他扭曲成淡漠的黑白二色一样。 阿祈真的不一样了。 明明前段时间还被阴霾笼罩,现在便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成为了A级玩家了。 正因为他所不知道的殷长夏,在迅速成长着,陆子珩才会生出那么激烈的反应。 更像是雏鸟要往更广阔的天地飞行时,生出不知所措的人反倒是一直护着他的人。 这一点,就连下方的黎靖也看出来了。 大约是害怕吧。 可笑的是害怕的并不是独自面临广阔天地的殷长夏,反倒是这个一直被留在原地的陆子珩。 黎靖嘴唇溢满鲜血,他强忍着胸口的剧痛,没有在众人面前将口腔里的血液吐出,维系着最后一丝优势。 早在之前便查清了陆子珩的底细。 或许陆子珩自己看不清,但作为旁观者却再清晰不过了。 枯叶被人踩得脏乱,印满了脚印,延长至前方的区域。 守在五区石门内的玩家们,已经开始慌张了。 他们是五区的最后一堵墙,石门敞开之后,便要换他们上了。 “石门不会撑不住吧?” “胡说!这可是区域大门啊!” “但在外面的人是殷长夏,那个可以驾驭鬼王的殷长夏啊!” 那场声势浩大的直播,谁没有看过? 众人:“……” 家园玩家的想法早已改变。 他们对直播的影响心知肚明,恐怕现在大部分人想的不是怎么和殷长夏为敌,而是怎么加入殷长夏的队伍。 那支队伍,太令人艳羡了。 但在陆子珩的强压之下,他们也没胆子生出背叛的心。 如果真有局势流动这种东西,他们算是切实的感受到了,那股从五区刮向外界的风,推动着洪流朝着殷长夏的方向奔涌而去。 如果风有形状,想必就是这样。 想要靠近,想要加入。 “先别急,陆队会想办法解决的。” “再说了,我们现在的感知,一定是S级道具带来的影响,那都是假的!” 男人:“……假的?” 他的脸上出现了迷惘之色,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懂了。 不是说支配范围有限,离得这么远都还受到了影响吗? 冉雪故意压粗了声线说道:“要不然,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想抵抗?竟然没有一个人生出其他的想法?” 自从租客那个游戏后,冉雪便加入了寒鸦。 她拉了拉自己的兜帽,隐匿在更深的人群当中,想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没能找到她想找到的人,冉雪生出了万般失望。 家园快要覆灭之际,她哪怕是想继续找下去,也没有这个时间了。 哪怕是她在游戏里找到了一些家园的异样点,也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些情报,恐怕不光是殷长夏想知道,薄临锋同样也想知道。 她消极的想着,干脆把这些东西带进坟墓,大家都一起死好了。 冉雪的目光暗淡,失去了往日神采。 倘若殷长夏在这里,一定认得出冉雪就是‘租客’那个游戏时的参与玩家。 那个游戏死了太多人,冉雪却活了下来。 听到了冉雪的话,他们这才强行镇定下来:“是啊……陆队会有办法的。” 是真是假,他们也不想再去分辨。 也许里面掺杂了自己的愿望,可一切都被藏匿在这一片血腥之中。 大脑是麻痹的,身体是紧绷的。 他们低着头,身后是积尸成山的景象,玩家们在互相残杀,光柱都还没来得及收割五区死亡之人,可想而知五区的玩家有多疯狂。 鼻尖透满了恶心的臭味,尸体腐化速度快得惊人,蛆虫也在里面钻来钻去。 然而他们强压恐惧,不过是饮鸩止渴。 短暂的枯木逢春,到最后仍旧会萧条。 “外面怎么没响动声了?” “难道是战斗停下来了?” “谁占据了上风!?” 一连串的疑惑,宛如一只大手,将他们的脖子箍紧。 “……不、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随着最前方一声尖叫响起,石门竟然真的被推开一道缝隙,幽蓝的火苗从外面泄了进来,触及到了其中一位玩家的身躯。 那位玩家阴狠的想要发动攻击,却不像这火这么厉害,反而烧到了他自己。 “啊啊啊——!” 众人瞧见他的惨状,脑子嗡了一声。 “快分开!别聚集在一起!” “他们那边拥有鬼王,迟早会破开大门的。” 里面彻底乱了,仅仅因为一个极小的插曲。 那位玩家当场被烧成了焦黑,头上隐匿道具也被损坏。众人这才发现,他就是五区□□当天的刽子手之一,手里起码杀了七八个无辜的人。 虽然该死,但死得太惨。 这样的画面让众人屏住了呼吸,僵在原地久久没有动静。 “滚啊,谁愿意在这个地方阻拦殷长夏,那可是鬼王,说了多少次,那可是鬼王啊!” “我要活下去,别拦我的路!” 随着一个人的嘶吼和求救,无数人开始暴动。 正当他们准备往回跑的时候,寒鸦的袁阔,早就在后方准备好了。 “想去哪儿?” 袁阔冷冷的看着他们,手里已经解决了好几个人。 他拽着方才那人额前的头发,犹如提小鸡那样,不费吹灰之力。 而那人只得满脸痛苦,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割断了脖颈,正在被放血的鸡。 死亡如此清晰。 他想说话,可气管被割断,完全发不出声。 这样血腥的场面,震慑了所有人,令他们僵住了身体,不敢再继续向前。 袁阔:“再不回去,别怪我不客气。” 众人:“……” 袁阔:“再说了,事情不像你们想得那么悲观,那只是惊扰之策,殷长夏身边那只鬼王能进来早就进来了。” 骗人! 众人咬了咬牙,只得再度返回。 借由那个缝隙,他们能将外面的场面看得更加清晰。 分明已经很害怕了,可看上殷长夏一眼,那种恐惧就变得更深。他们这才知道,方才感知到得一切憧憬的情绪,并不是殷长夏的恐惧支配,而是他们自己的想法。 当无数双眼睛,堆满了石门缝隙的时候,让这扇石门赋予了生命的克系怪物。 殷长夏:“里面乱套了。” 陆子珩:“不是解决好了吗?不碍事。” 殷长夏:“……” 这种时候了,陆子珩还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全神贯注的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陆子珩:“刚才宗昙也尝试着打开了,能成功吗?” 殷长夏:“呵,你这是明知故问。” 陆子珩:“我只是在告诉你,石门是区域大门,得从内部的机关打开,再由十几二十几的玩家一同推门,才有可能成功。” 殷长夏眼神微闪,他当然知道这件事。 不过石门阻隔了支配,范围根本无法扩展到这么远。他们在五区也没什么人,到底怎么样才能从里面打开? 五分钟的时间已经过去,如果一分钟对应一百人的话,看样子周围多出了四五百人。 殷长夏大口喘气,S级道具的使用,比他想象得耗费体力的多。 身上的黑雾散开又聚拢,维持不了太多的时间。 陆子珩:“啊……果然有时间限制。” 殷长夏浑身发冷,有种被破碎的玻璃渣,扎到浑身出血的感受。 殷长夏喘息只有几秒,便再度稳住了气息。 不能再跟苏摩耗费下去了。 心头纵然知道这些,可要想完全摆脱,却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当苏摩再一次挑动长/枪之际,殷长夏侧身闪躲,迅速弯下腰后靠近了苏摩,拳头打在了他的下颚上。 苏摩不禁吃疼,回枪扫来,却被殷长夏用右手鬼骨拽住了枪/头。 苏摩一惊,将武器抽离,在殷长夏的手中旋转了起来。 殷长夏冷笑道:“脸上终于有其他的表情了?” 苏摩:“……” 等收回了武器,苏摩才发现长/枪已经损坏了一部分,连红鱼也痛苦仰天,发出一阵细微的颤声后,便消匿在空气当中。 苏摩脖间的双鱼玉佩发出光亮,看来是红鱼进入到了双鱼玉佩当中。 破了他的武器,苏摩便好对付多了。 谁知道殷长夏的S级道具却到了时间。 恐惧支配结束,蔺明繁身体恢复了灵敏,上前走了几步,再度朝着苏摩开了枪。 橙暖高温的色调自无数枪体发出,扫射得苏摩闪躲了起来。 乘着这段时间,蔺明繁对石门里的人喊道:“齐枫、李玖,你们掌控着照夜和烈雨,现在还想等多久?” 石门里观望的玩家们变得慌张。 “别、别想挑拨,你身为照夜队长,还离弃了裴铮,成为殷长夏的狗……” 他们无力的反驳起来,“照夜全体恐怕已经对你嗤之以鼻了,还怎么命令他们?” 照夜玩家,皆是因为厌恶掌控者铁则,才聚集到一起。 这一点,裴铮同他们不谋而合。 然而照夜的队长蔺明繁,却亲手舍弃自己的掌控权。 对于照夜而言,何尝不是一种背叛? 之前照夜玩家那样义愤填膺,也在情理之中。 他们不认可殷长夏, 更加不认可蔺明繁。 陆子珩对此事心知肚明,但他的确没找到这两人。 李玖、齐枫。 到底是个隐患。 然而蔺明繁的话音刚落,石门下方却传出了惊恐的呼喊声—— “为什么烈雨的人会混在这里?他们不是跟随着符万清,朝着一区去了吗?” “不不不……不光是烈雨,还有照夜的人!” 混乱代替了一切。 里面反倒在自相残杀。 原本想拿他们当成是人墙的陆子珩,反倒没料想到这一切,猛地回过头,将目光对准了石门下方。 就连一些照夜玩家,看到拼命想要救回裴铮的殷长夏,也没有了之前的芥蒂。 他们的确不喜欢夺走蔺明繁掌控权的殷长夏,但某一方面而言,殷长夏是被迁怒。 毕竟不是殷长夏去夺走,而是蔺明繁主动献出。 这一点,便天差地别。 “……石门的缝隙。” 陆子珩脸色阴暗,想起了之前被宗昙用力量强行挤开的一道缝隙。 就是这个缝隙,让里面的人能够窥看到外面。 至此,他们才改变了立场。 蔺明繁将通讯道具缓缓举高:“陆子珩,这就是唐书桐在离开五区的时候,提前布下的局。除了殷长夏,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们了?” 正因为陆子珩全神贯注的将注意力放在殷长夏的身上,他们才能钻到空子。 战局发生了转变。 与此同时,宗昙已经抢回了裴铮。 宗昙看准了那个时机,身影敏捷如鬼魅靠近了黎靖。 黎靖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即用武器刺向了裴铮,抢不到也不能留给他们。然而就是这样的想法,令他错过了最后的反击机会。 宗昙将裴铮狠狠一推,他知道前方会有殷长夏,会接住裴铮的身体。 宗昙主动挡住了黎靖的刺击。 他的手臂上渗出血,在同黎靖对视时,还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黎靖:“……” 他的眼瞳紧缩,分明恐惧支配已经消失,此刻却像是还残留在黎靖的内心一样,恶寒也随之而来。 宗昙:“你输了。” 话音刚落,黎靖的身体便被震开老远。 他跌在一堵破烂的墙上,呕出了几口鲜血,身体疼痛难忍:“果然……临锋的做法是对的。我能为他争取到时间,也不算我输。” 鬼王会诞生,不光是狠狠打了陆子珩的脸,也是打了薄临锋的脸。 如若不然,殷长夏会成为他们博弈时,任人宰割的羔羊。 但有了鬼王,在如此强大的实力之下,反倒让殷长夏掌控了大局。 宗昙:“凭他也想培育出鬼王?” 黎靖惨笑:“不是鬼王,而是载物融合。一旦成功,他的载物便能……” 载物融合是殷长夏之前便推测出的事。 而如今,只不过借着黎靖的嘴坐实罢了。 宗昙挑眉:“看来你知道一些重要的事?” 黎靖闭口不谈,他是不会背叛薄临锋的,只是吐露一点点,勾起对方的兴趣,好保住自己的命罢了。 他还不能死。 宗昙:“不说?正好,变成鬼王过后,我还有想尝试的东西。” 黎靖有了不祥的预感:“……你想做什么?” 策划一切的人分明是他们,那边却比他们更像是个反派。 欺人太甚! 仿佛是印证他的想法,原本应该成为玩家敌人的鬼物,纷纷被迫撞向了石门,企图将缝隙冲开得更大一些。 他们痛苦极了,嘴里还发出‘嗷呜呀呜’的喊声。 而身后……则站着殷长夏。 就像是拿着小皮鞭的监工。 可怕。 黎靖表情微变,奉劝自己别再脑补下去。他的目光落到了远处的裴铮身上,发现现在由郑玄海在照看着他。 双方以石门在互相抗争着,不愿有任何的让步。 陆子珩:“黎靖,你可真没用,有你这么没用的同伴,难怪薄临锋目前会落于下风,你们真的以为,以他载物的特殊性,真的这么容易融合吗?” 黎靖:“……” 他本就饱受恐惧和痛苦煎熬,再度转过头的时候,发现石门竟然被打开了。 陆子珩本尊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天色是昏暗的,哪怕已经天亮。 枯树上凝出的霜雪,宛若绽放的银菊。原本枯萎的花骨朵,也被霜雪给包裹了起来,远远望去便像是雪裹琼苞。 之前都是隔着老远的距离,他们看陆子珩就像是雾里观花那样看得不真切。 而如今陆子珩出现在他的眼前,消瘦的身体毫无防备。在他周围全是这样下垂的枯萎柳树枝,仿佛要和那不合时节的冰晶融合在一起。 “阿祈,你不是想让我下来吗?” “我来了。” 陆子珩的手朝上抬起,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动手了。 众人戒备了起来,纷纷微弯着身体,拿出武器对准了他。 陆子珩的手腕上还缠着血红的黑线,吸饱了他身上的鲜血。 然而陆子珩只是简单的做出了隔空揉头的动作,眼中带上了几分笑意:“就这么害怕我吗?” 众人:“……” 有病! 宗昙便要对他出手,谁知苏摩竟然再度赶到了这边,站在了陆子珩面前。 双方再度对战,这一击却是被苏摩用身体强行接下。 苏摩再度吐出几口血,眼神却是空洞而无意识的:“主人,你没事吧?” 又是红鱼? 他们瞧见那条红鱼再度出现,在苏摩的附近游来游去。 换言之,苏摩会这样对待的人,该是殷长夏。 红绸被风吹得飘动,艳得如淬血,与周围凝结的积雪交相辉映。 红的极红,白的极白。 而陆子珩站在下方,纵使总带着那种易碎感,却强烈的侵占着所有人的视野。 殷长夏:“宗昙,别过去。” 宗昙不耐烦的啧了一声,飞快站回至殷长夏的身边。 陆子珩走到了黎靖的身边,弯下腰将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脸上露出清浅的笑容:“黎靖,我想租赁你的载物。” 黎靖:“如果我把载物给你,我就会……” 陆子珩:“你想让薄临锋取胜,还是想让你自己取胜?” 这话问得很明白。 不得不说,陆子珩太会抓住人心了,只是单纯的一个问题,便将黎靖推入了悬崖边上。 黎靖呼吸急促,表情开始变得难看。 若没有载物,他该如何抵抗宗昙的碾压? 但陆子珩的话,每一个字都戳在他的心上。 这一次的行动,薄临锋并不知情。 他想要用这双眼睛亲眼去见证,见证薄临锋完成那件事。 黎靖:“……你别骗我了,你会保护殷长夏,又怎么可能让临锋取得胜利。” 陆子珩:“但现在阿祈就要突破五区,直奔一区而去了。你体会过新生鬼王的力量了,觉得阿祈和薄临锋,谁会取胜?” “你一直站在上面观战,迟迟不肯加入战斗,这就是你让我和殷长夏对战的理由?” 黎靖心里压抑到了极点,刀子已经悬在了他的头顶上方,“为了让我意识到这一点,你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陆子珩:“唔,但我把选择权我交给你了。” 黎靖:“……” 妈的。 他这个时候,竟然和殷长夏感同身受了。 看似有选择权,实质上根本没有。 不过…… 陆子珩说得没有错。 时机稍纵即逝,若是挣扎一番,还有转圜的可能。但现在放任殷长夏,相当于把胜利拱手相让。 倒不如让他们兄弟内斗。 黎靖咬牙:“……好。” 话音落下,苏摩便走了过来,朝着黎靖伸出了手。 黎靖眼神闪烁:“你是半鬼王,熊天意的身体和你不契合,他根本撑不了多久。” 苏摩毫无所动,将手伸得更近了一些。 黎靖无力的低下了头,冷笑了两声,这是向他索取吗? “我同意将载物租赁给陆子珩。” 苏摩的手中出现了染血的青铜盔甲,原来在脱下来之后,它便恢复了原来的色彩,不像之前那样青中泛着血红。 苏摩单膝跪在地上,将载物拱手递交给了陆子珩。 上面染着血。 但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 苏摩脖间的双鱼玉佩,越缩越紧,仿佛一根无形的锁链,在限制着他的自由。 陆子珩:“还真脏,受了多少伤?” 黎靖吐出一口血,已经无力回天,只能在一旁虚弱的喘息着:“陆子珩……你如果敢出尔反尔,我就立即把载物收回来!” 陆子珩满是散漫,接过了苏摩手中的载物,穿在了自己的身上,打算和宗昙来了一场正面对战。 陆子珩:“唔……新生鬼王,果然很厉害。” 宗昙:“……” 这家伙! 宗昙被他的态度所激怒,脸上的表情反倒沉了下来。 他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反倒离开了陆子珩数米,命令着周围的那些鬼物,先行向陆子珩发动攻击。 他可不想被红鱼影响。 陆子珩眯弯了眼:“放心,我没打算操控你。” 宗昙对此嗤之以鼻:“嗤,你配吗?” 陆子珩:“……脾气真不好。” 他看向了殷长夏,仿佛告状似的:“阿祈,他闹脾气了,你管管?” 这口吻仍旧亲昵,却是在这种场合之下。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不理会他,反倒轻声对宗昙说:“宗昙,一定要小心。” 这态度简直天差地别。 陆子珩心里微微感到不适,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他就像是一座空灵的山谷,里面漂浮着雾气,却不见任何的植物。 随着鬼物们的冲撞,石门的缝隙在变得更大。 陆子珩分明可以控制鬼物们,此刻却放任。 陆子珩:“凶棺厉鬼果然是凶棺厉鬼,阿祈,你看到了吗?他,他们,就是这样危险,时时刻刻在觊觎着你的阳寿和性命。你如果不时时刻刻保持着自己的强大,就要被这些豺狼分食。” 殷长夏:“豺狼?你在说你自己吗!?” 陆子珩脸上的笑容凝滞,渐渐冷却了下来:“阿祈,只要你乖乖的,让我保护着,又什么不好?” 他的重重表现,让陆子珩明白。 殷长夏在抗拒。 陆子珩的慌乱一览无遗,仿佛除了这件事情以外,他再也找不到任何能让他活下去的执念。 幼年时期,陆子珩过得凄苦。 好不容易被夏家父母收养,他还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家人,却不想家人竟然在觊觎他的命。 自那天开始,陆子珩便如一只破碎的玻璃瓶,不管在里面装入任何东西,都会轻易流干净。 可他仍在渴望,渴望着内心装满了各种情感的自己。 是否因为残缺,才会强烈的想要正常? 这一点,陆子珩也说不清楚。 但在那个暴雨的夜晚之后,他跌跌撞撞的离了家。原本感情就少得可怜的自己,变得更加空无一物。就像是拥有人形的怪物,蜕了皮,才能知道里面的丑陋所在。 在知晓父母的死讯,又得知殷长夏得了绝症后,原本如空壳一般的自己,才渐渐生出了一点儿情绪。 抓住救命稻草的人,分明是他自己。 陆子珩:“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手里已经握着三个A级玩家的载物了……又操控着半鬼王,可以在薄临锋的手里护下你。” 黎靖死死的锤击了一下墙面,原来这就是陆子珩逼迫他租赁的理由。 双鱼玉佩…… 他想要陆子珩的载物,去帮助薄临锋渡过融合,反倒被陆子珩将了一手。 他输得太惨了。 也难怪现在家园变成了这样,薄临锋、陆子珩……乃至殷长夏,都不是什么常人! “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给出了回答——” 殷长夏厉声道,“不!” 陆子珩:“……” 他脸上的笑容尽失,那点渴望活生生的被憋了回去。 这些话,像是一条无法越过的鸿沟,彻底将他们的距离给拉远。 于是陆子珩唯一的心理支撑,就仿佛因此而轰塌,令他整个人碎裂得越发厉害。 咔嚓—— 陆子珩似乎还能听到碎裂的幻音。 那是他自己。 再度抬眸时,陆子珩的神色都产生了新的变化:“阿祈,既然是这样,你就别怪我用过于强硬的手段了。” 石门被打开的范围更广更大,是里面的齐枫和李玖动了机关。 他们倒是会直击痛点,明明有袁阔守着,还是让他们成功了。 陆子珩表情冷凝, 发现鬼物们一时受熊天意载物的影响,一时又受宗昙鬼王的威压,行动变得尤为混乱。他不顾手腕的割伤,强行拽开了那些正要打开石门的鬼物。 然而这就是宗昙想要的。 “腐烂都是从里面生出的。” 宗昙的声线放缓,表情显得晦默难测,唇角的笑容缓缓咧开,“我等这一刻真是太久了。” 他的身影迅捷如闪电,窜到了石门那边,双手放在了巨大的石门上,手臂上青筋凸起,手掌间的幽蓝鬼火朝外泄出。 缝隙变得更大了。 陆子珩:“苏摩!” 苏摩想要靠近那边,这样红鱼就能接近宗昙。他的动作很快就被封住,殷长夏拽住了他的武器,正要朝着他胸前的双鱼玉佩而去。 毁了它! 推开它! 殷长夏和宗昙的想法高度契合,宗昙咬紧牙关,双眼一片血红:“唔!!” 石门彻底打开了。 宗昙已经以一己之力将其完全撑开,那原本应该由二十几个玩家共同完成的事。 这就是鬼王? 殷长夏原本也要拽住双鱼玉佩了,但他突然想起之前陆子珩所说的‘你大可以试试’的话,他的手突然拐了个弯儿,反倒留了个心眼。 陆子珩表情微僵,一换一都没让殷长夏上当。 很好。 的确有进步。 蔺明繁目露惊疑:“为什么……?” 殷长夏没有解释:“快进去——!” 他内心总有种古怪的感觉,总在提醒着他不能轻易毁掉双鱼玉佩。 不过他还没有完整的证据,去支撑这一行动。 随着殷长夏的话落下,郑玄海和蔺明繁赶忙向着里面奔去,和李玖、齐枫汇合。 他们回过头的时候,却发现殷长夏和宗昙根本没有动弹。就连陆子珩在他们进来的时候,也依旧没有阻拦。 “你们也……” 说到一半,郑玄海卡住了。 陆子珩之所以没动手的原因,是因为殷长夏在外面。 陆子珩其实根本不在乎五区守不守得住,只在乎殷长夏会不会留在五区,留在他的身边。 这样强烈的在乎和偏执,让郑玄海脸色苍白:“……真是疯了。” 周围起雾了。 阴气聚集太多,那些鬼物完成了推开石门的使命后,便隐匿在雾层之中,如海浪一般朝着他们几人逼来。 一直没有动静的陆子珩,终于开始出招。 与此同时,宗昙看到了自己手臂上的蜘蛛纹。 他曾经在往生游戏里,被江听云暗算,但直到最后江听云都没有使用这一招。 宗昙变成鬼王后,曾经想过要驱除这东西。 尝试许久无果,又遇到黎靖夜袭,宗昙更没有这个时间了。 没想到…… 这东西,竟还是被敌人所利用。 想来陆子珩一开始便瞄准了这一点,让手臂的蜘蛛纹爬得更快更多。 宗昙原本想要放手,却被里面的李玖传来一个信息给阻拦:“别放!!” 郑玄海:“出什么事了?” 李玖脸色泛白的说:“陆子珩把河道的水引到了原来游戏大厅到各区的通道当中,现在唯一能够去一区的路,就只剩下区域大门。而这个区域大门,如果是被外力强行开启,就会有一段时间紧闭无法打开,期限是三天!” 三天? 黎靖说家园撑不到24小时了,他们根本没这个时间等三天。 看似赢了,实际没赢。 陆子珩没有全力阻拦,就是这个原因。 他在以这种方式困住宗昙。 困难、恐惧、黑暗……皆是无法困住这位鬼王。 爱却可以。 饶是蔺明繁,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常人能比得过的心计吗? 陆子珩朝着殷长夏伸开了手,一只蜘蛛摊在他的掌心:“阿祈,这就是江听云在去往生游戏之前,亲自留给我的东西。” 殷长夏眼瞳缩紧:“这些蜘蛛吃下了江听云的感情和记忆……” 陆子珩:“是啊,这是他最重要的那部分感情。” 殷长夏艰难的回过头,陆子珩故意放了水,让郑玄海和蔺明繁进入到了五区,宗昙也被石门牵制,双手都撑在了石门上没有松开。 苏摩开始出招,他抛却了那具肉身,化作了一团庞然大物,直奔向了石门内被郑玄海扶着的裴铮。 这一变故发生太快,根本没来得及反击。 苏摩站到了陆子珩的身后,手上掐着裴铮的喉部。 他的真容终于露了出来,并不像是熊天意那样五大三粗,根本不像是厉鬼,反倒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 双眸清澈明净,像是一汪碧泉。 若要比喻,便若千树万树绽放的梨花,毫无攻击性的长相。 肉身变为了灵体。 而陆子珩也分出了手腕上得一根黑线,绑在了裴铮的身体上。 殷长夏心头发紧,语气发沉的说:“你要操控裴铮?” 陆子珩:“可以这么说。” 殷长夏便像是溺水般,在不停的往下沉:“……裴铮和江听云是共存的,要想逼出裴铮身体里的诅咒之物,唤醒裴铮,便要把江听云的鬼核放到他的身体当中,还要夺回那一部分蜘蛛吧。” 陆子珩笑了笑:“真聪明。” 他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就像是真的哥哥的口吻。 殷长夏:“你要裴铮的身体,就是为了能发动……江听云拼死在往生游戏里设下的蜘蛛纹?” 就因为裴铮和江听云相通,他发动江听云留下的蜘蛛纹,才得借助裴铮的身体。 这就是陆子珩争抢裴铮的理由。 陆子珩理所应当的说:“毕竟鬼王可不好对付,我当然得做准备。” 殷长夏铁青了脸。 为了这个目的,竟然从那么久之前,就开始布局了。 殷长夏不再多问,对陆子珩这一做法抱有强烈的反感。 “宗昙,放手,我不进去了!我不去一区了!” 宗昙脸色微沉,身上出现了强烈的剧痛,蜘蛛纹开始向他的面颊爬去。 那些狰狞的纹路,让宗昙看着魄力十足。 再隔不久,就要完全占领这具身体。 “……不行。” 他知道这件事对于殷长夏的意义,更不想殷长夏这么轻易的认输。 那些禁锢在他身上的囚笼,是殷长夏帮他打破的。而如今,他也想这么做,拽住快要溺水的他。 殷长夏想要不顾一切的闯过去,眼瞳里已经生出了血丝:“宗昙,我只要你在我身边,不要做傻事。” 陆子珩:“……” 废了这么多功夫,他都不曾说出放弃的话,瞧见这一幕了,却轻易做出了选择。 看来那种情况,也同样适用于殷长夏。 一切负面,皆无法阻拦他前进的脚步。 但爱可以。 一时间陆子珩五味杂陈,阻拦着殷长夏,让他寸步难行。 白丝开始出现。 宗昙的身体很快便覆上一层薄薄的蜘蛛丝,以极快的速度编织成网,就像是一颗密实的茧,快要将他包裹在内。 陆子珩:“这就是鬼王目前的唯一弱点。” 殷长夏心急如焚:“宗昙!” 陆子珩挡住了他:“不行,阿祈,你现在不可以过去。” 殷长夏:“滚开!” 他的语气变得着急,眼瞧着宗昙遇到了危险,却无法赶过去。 心里的慌乱渐渐升起,总是在危险的战斗之中,他才清晰的明白自己有多么喜欢宗昙。 殷长夏躲开了陆子珩,苏摩又挡在了他的面前。 殷长夏:“别怪我对你动手!” 宗昙已经近在眼前了,他好不容易把宗昙从暗无天日的地方带出来,又要被那即将形成白茧的蜘蛛丝所包裹。 蜘蛛丝已经快要盖住他的面颊,宗昙双手撑着石门,本想靠那些鬼物弄开身上的白丝。但它们接近之后,竟然全都被黏在了里面。 最后一丝缝隙中,宗昙深深的看着他:“别过来。” 殷长夏完全镇住,脚步如同生根那般,停在了原地。 宗昙:“你过来也会跟这些鬼物一样。” 殷长夏哑了:“那就离开那具身体!” “舍弃身体很容易,留下身体却很难。” 此刻的宗昙却显得很平静,“我要活着,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啊。不过……我想为你试一试。” 随后,白茧缝隙被完全封死。 而所有靠近他的东西,都成为了一个小小的白茧,困住宗昙的那一个最大。 殷长夏浑身僵硬,气息忽而有些紊乱。 沉默了数秒之久,身上的黑雾顿时变得更加浓郁。 没了石门的遮挡,里面的玩家也算在了增加的时长以内。陆子珩不知道S级道具的条件,反倒为他创造了时机。 殷长夏低着头,重新动用了S级道具。 若说方才只是尝试动用S级道具,现在却是满含怒意的使用。 这种支配影响到了许多人。 原本受到陆子珩命令的玩家,脸上纷纷出现惊慌之色。 陆子珩仍然站在原地,他感知偏差,患有情感障碍,根本无法切实感知。但殷长夏此时的表情,他却看得真实。 陆子珩:“你不是想救那些人吗?” 殷长夏:“我要救裴铮和江听云,也要救夏予澜和洛璃,绝不是建立在牺牲宗昙的基础上。” 这一幕看在郑玄海和蔺明繁的眼中,内心的触动极大。 纵然他们是旁观者。 宗昙他是真的变了,曾经那么疯批的一个人,连死也不怕,如今竟然在为了殷长夏学习怎么活? 他分明可以舍弃那具身体。 但他不想舍弃能够拥抱殷长夏的感觉。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方才的事情,才会让殷长夏这样失态。 像是窒息了一样。 这囚笼,无边无形,走一步跟一步。 宗昙身上有囚笼,他又何尝不是? 殷长夏的目光里没有半点感情:“陆子珩,你不再是我的家人了。” 第163章 第十一章(修) 第十一章 “陆子珩, 你不再是我的家人了。” 那一刻,陆子珩感到了心口一瞬间的剧痛。 如此强烈的感情,他多久没有体会过了? 陆子珩知道殷长夏是认真的, 并不是吓唬谁。 正因为如此, 那种剧痛才会如夏日暴雨一般,来得猛烈而真实。 陆子珩突然想起了很多—— 父母的收养是为了把他当做镇棺人, 去维系殷长夏的未来的时候,陆子珩的世界便崩塌成了碎块。 他碎成了一地尖锐玻璃,无法再次拼凑起来。 但在外的数年,陆子珩寻寻觅觅, 始终无法寻找到可以成为家人的人。 陆子珩逐渐明白过来,哪怕体会到了如此剧烈的痛苦, 他也无法舍弃父母和殷长夏。 后来父母离世,他直到最后也没有去看一眼。 陆子珩总觉得,哪怕是他们死了, 也还有一个殷长夏。 然而殷长夏的绝症,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原以为稳固的东西,很快就要彻底消失。 更何况,殷长夏进入了游戏。 在这个游戏当中,并非所有玩家都能赚取阳寿, 还有一部分是消耗阳寿。 原本就少得可怜的寿命,被拽入到了风雨飘摇的世界里。 这种不确定性,让陆子珩对待殷长夏时, 变本加厉的偏执了。 不知道殷长夏什么时候会死, 不知道他何时阳寿耗尽。 阿祈和他只剩下了这一层浅薄的关系。 他感到不安。 如果不是无法拧断的、强韧的联系, 他宁可不要。 在做这件事情之前, 江听云是他唯一的理解者。但这样一个理解者, 却在最后选择了放弃自我,陆子珩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无比的失望。 江听云曾开玩笑似的劝诫过他—— ‘陆子珩,收手吧,你一定会后悔的。’ ‘再这样下去,事情一定不会如他的想法去执行。’ 陆子珩当时询问:‘你呢?能原谅吗?’ 江听云回答说‘不能’。 陆子珩便冷漠的回击:‘既然如此,你何必来插手我的事?’ 痛苦就是痛苦,痛苦不是磨难,谁也不能用冠冕堂皇的话,去掩盖当时品尝到的绝望和悲拗。 他也想变得正常,不要这样病态。 可从一开始,他也不是这样凉薄啊。 然而当殷长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最初感受到的那份痛苦都留不住,很快又归于空洞的虚无之中。 “阿祈,还是别再这样天真下去了。” “我以为你发现所有的幕后主使是我,就已经不再把我当成家人了。” 殷长夏:“是现在。” 陆子珩:“……” 这三个字仿佛一根刺,每每想起时,都让陆子珩觉得不舒服。 ‘后悔’这种感情,陆子珩现在不想尝,以后也不想尝。 蔺明繁和郑玄海已经退出了支配范围,进入到了石门当中。他们想回去,但方才宗昙以一己之力打开石门时,双手便撑在石门上面。 他受到了暗算,便堵在了门口。 这个时候,可没有任何人,敢去靠近石门。 他们远远瞧见前方的一幕时,表情显得格外凝重。 “陆子珩可真是疯了。” 蔺明繁脸色难看的低骂了一句,又强迫自己从疯子的行为手段里,察觉到最核心的东西,“不过……陆子珩和薄临锋之间,我总觉得他们在博弈什么。” 郑玄海:“怎么说?” 他方才和苏摩对战的时候,用了太多次载物,还受了伤。 此刻就算闯入了进来,也无法成为战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混乱的发生。 “我们来做一个联想。” 蔺明繁收起了手中武器,拽着郑玄海躲到了暗处小巷。 “陆子珩之前一直默默无闻,在知道殷长夏生了重病之后,才在三个月之内就爬到了A级玩家的位置。” “他真的有这么讨厌殷长夏吗?” 郑玄海:“……” 这事他早就想过了,这哪里是讨厌那么简单? “在A级玩家会议之前,陆子珩都算得上老实。” “而A级玩家会议之后,陆子珩就开始行动了。” “为什么?有人深想过这件事情吗?” 伴随着蔺明繁的话,郑玄海的目光渐渐锁定到了殷长夏的身上,吃惊的说:“……是因为薄临锋有意将A级玩家的目标,锁定到了殷长夏?” 蔺明繁凝重的点头:“而且还是灾厄的第九,陆子珩并不想殷长夏成为第九位A级玩家。” 陆子珩之前的确有说过一两句。 他不想殷长夏成为A级玩家。 可那语气太轻了,轻得犹如茫茫烟海里的一粒尘,让人不好注意。 “全力阻止第九的诞生,的确没有错。” “在江听云和陆子珩的视角里,阻止第九位A级玩家的诞生,就是阻止家园游戏化的办法。而薄临锋想要让殷长夏成为A级玩家的想法,彻底激化了陆子珩。” ……通了? 他们如同抽丝剥茧一般的,缓慢的找出了真相。 蔺明繁感觉自己,或许……已经摸清楚了陆子珩会这样行动的原因。 是为了殷长夏。 “家园的确需要变化,但陆子珩不想这样。” “他来了个偷龙转凤,推了符万清一把,让他优先变成了第九,代替了殷长夏的位置。” “殷长夏的排名,便从第九变成了第十。” “这样想的话,你是不是没做错?” 郑玄海的脸色已然是铁青:“那陆子珩下达对赌协议,又临时撤销的原因,就是为了吸引大部分的视线,为符万清争取机会?” 这是陆子珩和薄临锋之间的博弈。 如果不把对赌协议和直播搞得声势庞大,符万清还没这个机会成为第九位A级玩家。 一个想维系,一个想创造。 这便是陆子珩和薄临锋的矛盾所在。 况且…… 薄临锋还看中了殷长夏,这就逼迫陆子珩开始行动了。 “是。”蔺明繁眼神微闪,“恐怕这一点,殷长夏早就想通了。” 该死! 所有人都被陆子珩玩弄到股掌之间了。 陆子珩和江听云还真是一类人,还好江听云现在已经昏迷,否则这两人联起手来,还真是不好对付。 蔺明繁:“……陆子珩到底是爱着殷长夏,还是憎恨着殷长夏?” 郑玄海沉默了下来。 很显然,他都有。 所以这个人才可怕。 极致的爱,和极致的恨。 他们没再继续说下去,两人的谈话不过短暂插曲。五区得局势尚不明确,纵使双方对立尖锐,仍然没有稳定下来。 蔺明繁知道原因只有一个—— 陆子珩还没有输。 他们只得将目光方向了外面,一切的胜负,就要看殷长夏的了。 天色从白昼转为黑暗,一秒进入到了夜晚。 之前白天死去的玩家尸身,也在被光柱快速收割。那些金色的光芒照得空气里的尘粒也清晰可见,天边下起了阴郁细雨,气温变得更低了。 家园的天气从初春到初秋,又从初秋到了深秋。 每一次夜晚来临,便更加靠近冬天。 支配得效果还未结束,殷长夏的狂气值却产生了新的波动。 两者相结合,竟然令S级道具的效果变得更强。 “滚开。” 殷长夏捏紧了拳头,一拳朝着苏摩打了过去。 他直擦苏摩胸前的双鱼玉佩,差一点令双鱼玉佩碎裂。 苏摩朝后倒去,手上的黑铁长/枪朝上一挑,没能抵抗住殷长夏的攻击,反倒令他捏住了黑铁长/枪。鬼骨上窜出了蓝色鬼火:“从现在开始,你们都是敌人。” 这平静而冷硬的话,令苏摩心头一跳。 他再次站直身体,发现黑铁长/枪已经被捏得变形。 雾气凝聚于岸边,半露半掩的露出里面翻动的诅咒之物。 大部分玩家撤离后,五六区连接之地便空出来了。 空旷的舞台,让殷长夏不再有任何的忌惮。 就让他们看好了。 人数越多,越于他有利。 恐惧支配彻底结束,原本该轮到苏摩反击,但殷长夏却没有给他这个时间。 惧面的连接极快,傲慢传染到了每一个他所能控制的鬼物、玩家身上。 那份感情来得极快,让所有人都有些飘飘然,内心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 蔺明繁眼瞳一阵失神,这还是他头一次切身这样感知到傲慢这种感情。 蔺明繁:“这是什么……?” 郑玄海:“傲慢。他的狂气值激发感情。” 咚咚咚。 心跳声不断,竟有种上瘾的错觉。 蔺明繁浑身激灵:“……太可怕了。” 他不是这样轻蔑敌方的人。 郑玄海:“……” 许多人停下了手,一如当初围观直播时,围观着石门那边的战况。 殷长夏吸引的人变得多了起来,他似乎天生就有这样的能力,不然也不会从直播垫底,变成了直播第一。 殷长夏和苏摩的对战告一段落,他扫视着四周所有鬼物—— “你们好歹是鬼将,就完全没有半点自尊,供他人驱使?” “难道你们想一直这个样子?连往上爬,半鬼王……乃至鬼王的想法都没有?” 殷长夏宛如恶魔的低语,蛊惑着它们。 这些鬼将级别的鬼物,皆是十区而来的鬼物。他们都是从家园外面的游戏而来,在终点站十区下了车,抵达了这个地方。 经历过家园外面的腥风血雨,自然更加渴望强大。 “我来帮你们。” 原本受到陆子珩控制的那些鬼将,现在全都骚动了起来。 力量! 渴求、憧憬、热烈至极。 它们从背后看向了陆子珩,眼里带着嗜血和冷酷,仿佛对陆子珩的操纵早有不满。 殷长夏狂气值还在上升:[46%,47%……] 原本好不容易才控制下来的狂气值,殷长夏却不管不顾。 这种自损五十,伤敌一百的办法,殷长夏在看到江听云的事情之后,本就不打算动用了。 他冷漠至极,没有半点温度。 是陆子珩在逼他。 殷长夏宁愿伤到自己,也不肯妥协。 他想要伸出手去拥抱的,绝不是这种东西。 陆子珩表情微微僵硬,苏摩不敢再同殷长夏打斗,反倒回来保护陆子珩:“主人,舍弃那些鬼物,它们开始反噬了。” 陆子珩:“熊天意的载物,没那么容易坏掉。” 苏摩:“可以的。” 不知道为什么,苏摩第一反应便这么认为。 他如提线木偶,也仍然没忘记自己原本的能力。 陆子珩感受到了异样,苏摩似乎还有什么能力,没有被挖掘出来,或许会成为这场对战的关键点。 陆子珩却发现前方殷长夏已经弯下了腰,动作有所停顿,不知道想要做些什么。 但下一秒,他便毫无顾虑,完全握住了那些碎掉的瓦砾,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鲜血淋漓。 养灵体质的味道,刺激到了众多鬼物,他们如痴如狂,想要将殷长夏拆吞入肚。 “养灵……” “选我!” “吼——” 无数声音交织了起来,这场面简直就像是信徒见到了信仰得神明那样,纷纷朝着殷长夏涌去。 但这些感情和声音,全都是怀着恶意。 正因为有了一只鬼王,如此强大又令人向往得存在,他们才想着要‘瓜分’养灵体质。 殷长夏冰冷的直视着陆子珩:“爸妈收养你,想让你成为镇棺人,你觉得只是单纯的维护夏家福祉,和我倒霉体质的问题吗?” 陆子珩:“……” 殷长夏:“那你就看清好了,他们拼命想要为我掩藏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164章 第十二章(修bug) 第十二章 那是……? 陆子珩朝着四周望去, 发现附近的鬼物都在躁动。 它们犹如亡灵大军一样,从远方缓慢而来,浩浩荡荡极其瘆人。 而这份强烈的渴望太浓厚, 就像是夏日扑面而来的热浪, 让人生出灼伤感。 陆子珩心里的异样和不协调感在增大, 想起之前直播里的鬼物的行动也很奇怪。可殷长夏进入游戏内核之后,直播画面就没有声音了。陆子珩和其他人一样, 只把这些归结于凶棺的影响。 但…… 显然不是! 殷长夏的眼神如无法融化的寒冰:“它们这样疯狂的涌来,像是要一点点吞掉我的模样,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殷长夏手上的血液被雨水一冲,流入地板的缝隙当中。 而殷长夏站在上方,似乎他所能站立的地方全都生出裂痕。 他的处境便这样岌岌可危。 陆子珩的内心突然生出了一些不好的感觉,仿佛殷长夏接下来说的话, 会成为他日后永不磨灭的噩梦。 可他无法开口阻止。 陆子珩只是这么站着, 和殷长夏遥遥相望。 殷长夏平静的说出了最残酷的话语:“养灵体质, 可以育成鬼王, 他们……全都想要成为鬼王。” 雨落得更大了些, 将声音也融化了进去。 苏摩挥动了武器,朝着殷长夏的方向横扫而去。 有了雨水,红鱼的游动,就会变得更加流畅。 苏摩的枪/头快要刺到殷长夏的脖颈时, 却被陆子珩阻止:“我让你动手了吗?” 苏摩微怔,回头看向陆子珩,发现他的表情比之前多了一丝不正常。 “主人……?” 苏摩无法明白,陆子珩为什么会如此动摇。 育成鬼王。 简单的几个字, 如重锤般砸在了陆子珩的心上。 他脸上的表情快要崩裂, 无法再做到完全的冷静。 殷长夏:“看来你早就觉得奇怪了, 但是一直没有深想。” 陆子珩:“……” 殷长夏:“陆子珩,你保护的,真的是我吗?” 陆子珩眼瞳幽暗:“阿祈,你这是什么意思?” 殷长夏让那些鬼物的暴动变得更强烈,无论是鬼将也好,普通鬼物和低级邪物也罢,但凡是能够感知到养灵体质的,全都在浩浩荡荡的聚集而来。 这和之前的小范围可不一样。 宗昙已经变成了鬼王,许多鬼物都感知到了。 鬼王的诞生,便坐实了养灵体质的厉害。 以往只是传闻,现在则成为了事实。 阴气开始聚拢,使得温度极速下降。河岸旁枯萎的柳树,奇形怪状得犹如一只只怪物,四面八方都是这样强烈的觊觎感,根本分不清是不是鬼物在暗中观察。 而它们渴求的对象…… 则是殷长夏。 殷长夏:“看到这些鬼物了吗?养灵体质是一把双刃剑,如果我再弱一些,就该被鬼物养起来,先挖去双眼,再砍断手脚,反正只要我活着就好了,它们只想成为鬼王,管我做什么?” 狼群里的兔子。 无数双猩红的眼睛,都在紧盯着殷长夏,随时要把他拆吞入肚。 陆子珩表情越来越难看:“不会的。” “这只手……” 殷长夏瞥向了它,“我的右手,早就在报名场游戏的时候,就已经被某只鬼将级别的鬼物吃掉了。现在你还能看到完好的形状,是因为这是宗昙的骨头。” 他终于将自己最大的秘密,毫无保留的说出了口。 但这番话,却比他任何的攻击,还要来得凛厉。 像是能够撕裂人心。 陆子珩眼瞳紧缩,感受到了比之前更加强烈的痛感。哪怕是殷长夏说出不再把他当成家人的话,陆子珩也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情绪。 原本在做这些事情之前,陆子珩便已经下定决心。 就算被敌视也无所谓,他不在乎这些。 但殷长夏的右手,超乎他的预料之外。 陆子珩的目光放到了殷长夏的右手上面,目光像是承担了如巨山般的重量,粘在了那一处,迟迟没有挪开。 那森森的白骨,已经化为了最最厉害的武器。 但那竟然不是殷长夏自己的手,而是宗昙的手? 无数的想法在脑子里剧烈的撞击了起来,令陆子珩的呼吸节奏也开始乱了。 “我……” 陆子珩轻声发出了这一个字眼,便再也没有开口。 雨丝粘稠如雾,从他的面颊滴落下去。 陆子珩的身体已经完全打湿,仿佛要彻底碎在雨雾当中。 殷长夏:“你刚才说‘不会的’?什么不会的?我不会受伤吗?不会失去我的右手吗?可这是我已经经历的事实。” 陆子珩的喉咙发干,呼吸间满是刺鼻的湿气。 手腕快要分离的疼痛没有让他变脸,反倒是殷长夏的几句话,让他变得不正常。 殷长夏:“你费尽辛苦对付的宗昙,却比你更多的保护过我。宗昙的骨头在往后的游戏里,暂时封住了我的养灵体质,让我能够随自己的心意开启或是封印。” 殷长夏一字一句的反驳道:“我每一场游戏,都是在拿自己的命当诱饵。你保护了我什么?你不过是在享受着有一个羁绊的快感。” 养灵体质放在大部分人的身上,都会变成被厉鬼分尸的食物。 殷长夏却每一次,都拿这东西当成了助力和诱饵。 这需要极大的魄力。 他在挣扎着活。 “你把我当成你和人世间的最后羁绊,好确定自己还保留着人类的模样。陆子珩,你就那样迫不及待,想要确定自己不是怪物?” 这一句话,彻底刺痛了陆子珩。 如重锤、如蚁嗜,如野兽撕咬,如蟒蛇紧缠。 殷长夏说出了他自己都不曾深想的事,如此赤/裸/裸的,血淋淋的,把那些感情剖析出来。 陆子珩脸色变了又变:“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放你去一区。” 殷长夏嗤笑了一声,微微仰着头:“你觉得,我会需要你的允许?” 厉鬼们仍在骚动,若非还受到熊天意的载物控制,怕是要直接扑向殷长夏。 虽说眼前是危机,而从殷长夏身后浩浩荡荡而来的鬼物们,何尝不是新的危机? 它们即将要接近他。 在这样高危的环境下,死亡比活着容易。 殷长夏却展露着自己淤青的伤口,不想隐藏自己拼尽全力的痕迹。 他想,他终于能对当初,消沉、随波逐流、放纵的自己,告知一句—— 你会被未来所拯救。 “宗昙,陪我活下去!” “不要放弃身体,不要放弃坚持了这么久的东西!” 他从来都在考虑宗昙的安危,为了他宁可损失掉身体,永远在权衡着利弊。 但宗昙让他看到了,冲破牢笼时的义无反顾。 他也想要自私一回,想要畅快的呼吸。 殷长夏大喊的同时,那颗白茧生出了裂纹,从里面泄出了一团蓝色火焰。 分明声量并非极强,可每一个字都如此震耳欲聋。 陆子珩表情微变:“苏摩。” 黑色的身影猛地冲了过去,苏摩想要加固外围的封印。 这也是他第一次展露自己的能力。 那张原本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也变成了一具白骨的样子,在他的脖颈处,还套着一只刻满了不祥纹路的脖环。 脖环开始变大,黑色的外壳就此脱落,露出了原本的金色。 脖环已经脱离苏摩的身体,他面无表情的伸出了手,脖环自然在他的手心转动了起来。 苏摩:“去!” 脖环飞快落在了白茧附近,死死箍着白茧,就像是在为蛛丝加固。 陆子珩:“……原来是这样。” 红鱼的移情,使得苏摩甘愿冒风险去对付鬼王。 大约没有这么做的话,苏摩对付的该是自己。 “你可真够卑鄙!” 殷长夏冷了脸,弯腰捡起了一把武器,这是之前玩家和玩家争斗时,所留下的东西。 武器还在,尸体已经被光柱所吞噬了。 殷长夏朝着陆子珩刺去,不再有任何的留情。 殷长夏的气势骇人,S级道具再度覆面,黑雾聚拢于他的身上。被养灵体质吸引而来的鬼物们,再度为他增加了时长。 但这一次,是试图去支配陆子珩。 不光是反抗就行了,他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一点,他要陆子珩为他所控制! 陆子珩表情龟裂,差一点尝到了恐惧支配。 倘若不是他感知不到这些,恐怕也会臣服于S级道具之下。 陆子珩躲避了起来,想要避开和殷长夏的接触。 他的心神已乱,念着方才殷长夏所说的事。 养灵体质,这就是那两人不惜动了镇棺人的念头,也要为殷长夏掩盖的东西吗? 陆子珩心里的某处再度刺痛,他过去五年,也没有今天感知到的感情多。 ——纵然那种感情名为痛苦。 陆子珩终于明白过来了,不是什么浅薄的维系夏家福祉,扭转殷长夏的倒霉体质,而是要保住殷长夏的命。 如果真是那样,没有在报名场遇上宗昙,阴差阳错的得到了他的骨头。 那殷长夏的命运,未免也太过凄惨了一些。 不能再想了! 殷长夏的武器已经擦到了陆子珩的面颊,陆子珩明知道自己不能想这些,却无法控制住自己。 的确……随着年岁的增长,养灵体质便会暴露出来,在年幼时表现出来的,便是时常有脏东西追着殷长夏跑。 可即便是明白了理由的沉重,陆子珩依旧敏锐的嗅到了其中一点…… 二选一。 他被抛弃了。 “他们后悔了!” 殷长夏的一次次的砍了过去,却无法刺穿载物的保护,直到匕首的刀刃都变了形。 可殷长夏如此敏锐的察觉到了陆子珩的内心,“早在你离家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后悔了。” 如果真的是抛弃,选择的是他,那他又怎么会始终那么倒霉? 就连在深渊博物馆的时候,唐启泽都时常吐槽他幸运E。 是在那个游戏后,殷长夏承诺凶棺成为供养人,他的运气才从幸运E,被扭转到了幸运S。 “爸妈曾经尝试供养凶棺,却不是游戏玩家,无从补充阳寿,所以才会在那个年纪就死了!” “他们短命,不得好死,以此换来了平稳的十年。” “就这样,你还觉得是他们抛弃了你吗?” “一直抛弃一切的人,是你自己,陆子珩!” 也许现在不会有任何的攻击,有殷长夏这几句话的威力。 真相的揭露往往鲜血淋漓。 养灵体质、右手、那两人的后悔,一刀又一刀,割在了陆子珩的心上。 陆子珩脸上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身体紧绷了起来,可嘴上仍旧没有放松:“你以为用对付江听云的招儿,就能同样对付我?” 殷长夏默不做语,但手上的攻势更加凛厉。 殷长夏终于在最后的最后,砍断了陆子珩手腕上的黑线,至此所有鬼将得到解脱。 熊天意的载物,也因此毁坏。 陆子珩:“!” 苏摩平淡的表情上生出一丝裂缝,猛地回过头去看向陆子珩。他要用脖环扼制宗昙,此刻根本无法帮到陆子珩的忙。 完蛋了。 “嘻——!” “养灵体质,终于……” “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 所有的鬼物都变得暴躁疯狂了起来,没有鬼王保护下的殷长夏,将会成为他们最好的猎物。 殷长夏没有骗他。 眼前的一幕,清楚明白的诉说着这件事。 越是客观的事实,越是冰冷的朝陆子珩刺来,仿佛是站在第三视角,高高在上的嘲笑着他一样。 不能再分心了! 陆子珩的最终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操控它们,现今已经有了黎靖的载物,纵然无法聚集之前那么庞大的诅咒之物,却还是能够再操控一部分。 周围的诅咒之物,渐渐在两人的四周堆积了起来,形成了一堵墙。 那些都是埋藏在河岸里面,漂浮着许多玩家的尸体,如炼狱岩浆一般,将玩家们生吞活剥,让他们变成新的鬼物。 恶臭味道开始变浓,那些河岸里的诅咒之物,开始如地下泉涌一般翻滚起来。只可惜翻滚的全是黑水,里面还夹杂着无数根人骨。 它们形成了一块块黑砖,迅速围住了陆子珩和殷长夏两人。 而那堵墙也短时间内变得极高,很快便要封顶,形成一个半圆形的碗状物,想要将他们两人盖在里面。 “呵……看来你还真是不死心,用这种办法也要困住我。” 殷长夏将手中的武器丢在地上,捏紧了拳头,一拳朝着陆子珩打了过去。 陆子珩闪躲过后,拳头便落到了墙壁上面。 诅咒之物飞溅,一些落在了衣物上,一些落在了殷长夏的身体上。如果不是他身上穿着唐书桐送的衣服,怕早就受到诅咒之物侵袭。 殷长夏却毫不在意,一拳又一拳,非要和陆子珩分出胜负,直至破开这个囚笼。 陆子珩:“你再打下去,诅咒之物会飞溅得更多。” 殷长夏:“你以为我想破开的囚笼,仅仅是这些有形之物?” 是你啊。 陆子珩。 不知怎的,陆子珩在殷长夏漆黑的眼瞳里,读出了这样的情绪。 他突然觉得窒息。 墙体上生出了一只又一只的眼睛,出现在了殷长夏的身后,不仅如此它们朝外扩散时,吞掉了好几个玩家的身体。 这样的变故惹得外面争斗中的五区众人,纷纷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快跑!” “别打了,那东西会扩散到里面!” 五区的争斗停止了。 现在所有人,都在如老鼠一般四处逃散。 郑玄海惊恐的看着外面膨胀如气球一样的东西,已经扩散到了石门里面,将没能躲过的玩家,全都被‘吃’到了肚子里。 里面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郑玄海着急万分,想要再度凝出骨灰香烟,令尸怪闯入那堵墙内。 而蔺明繁却拦住了他,双眼失神的看向了不远处—— “红绸在……” “它想捕获白茧里的宗昙。” 那颗巨大白茧被抬到了半空,下方垫满了厚厚的绸缎,红白交映间,显得异常诡异。 郑玄海只能这样呆愣的看着,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他的身上,令他难以动弹。 “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为什么像是有生命一样? 然而目前该担心的,远远不止这边—— 建筑化的诅咒之物吞了好几个玩家,因此捕获了玩家的声音,借由他们的嘴来说话。 人头从墙上长了出来,全都是刚才外墙扩大时,被吞没的寒鸦玩家。 至此,它的膨胀才终于停止。 那堵墙渐渐被缩小,恢复到了正常的样子,隔离在石门之外。 他们歪着头,仿佛一只窥探人心的怪物。 “嘻……好大的雨。” “终于还是瞒不住了,阿珩知道了。” 他们模仿的口吻,是殷长夏幼时的记忆? 殷长夏处在诅咒之物体内,根本无法得知外部的动静。 但这两句话…… 殷长夏诧异的回过头去,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他因为这两句话而被激怒,再次进攻时变得更加用力:“陆子珩,你不相信就不相信,何必窥探别人的记忆?” 陆子珩发冷的看向了自己的手,也没想到黎靖的载物还有这样的功效。 既然被误会,陆子珩便不想解释:“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当然要用自己的办法去试一试。” 殷长夏表情沉默了下去,不再顾及出去的想法,反倒再度和陆子珩打了起来。 “你真是冥顽不灵。” 然而这两人在过招的时候,房间内出现了两个虚影,就像是模拟着当天的场面,要蛊惑扰乱他们的心神。 “喵!!!” 动物的惨叫声从屋内传出。 “阿祈呢?” 一男一女显出了虚影,听到了里面的响动声,赶忙走到了里面。 猫死了。 它四肢抽搐,躺在了地上,身体被外力扯开了两半。 在瞧见屋内的东西之后,男人脸色惨白,举起了随手能拿到的扫帚:“滚啊,你们这群东西,别缠着我儿子,他不是你们的盘中餐。” 那东西牙齿层次不齐,舌头被拉得老长,样貌极度丑陋。它站在飘窗上,看着床上的殷长夏,嘴里不断滴落黄色液体。 滴答—— 咕噜—— 女人瑟瑟发抖的趴在殷长夏的身上,嚎啕大哭了起来:“呜呜呜……” 男人牙关打颤:“别、别哭,小任之前不是告诉我们吗?越恐惧就会越危险。” 女人:“这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如果可以,谁愿意去做那种事。现在阿珩也被我们逼走了。” 男人:“……” 陆子珩身体僵硬,缓缓转过头去,眼底是止不住的震惊。 这是他那天走后的发生的事情吗? 殷长夏捏紧了拳头打了过去,直接伤到了陆子珩的脸:“还看?” 过去和未来在同一时空交织了起来。 通过一个载物,正在双向进行着。 之前是殷长夏闪躲,现在却轮到了陆子珩。他的侧脸都被拳风擦到,嘴角渗出血液,感受到了肉/体的疼痛。 只是……陆子珩的心已经乱了。 陆子珩不想对战,反倒想将目光方向那边—— 男人和女人的阻拦根本没用,不一会儿那只鬼物,便窜到了里面,趴在了天花板上,正在用肥硕得舌头一下下的舔着男孩的脸。 “嘻嘻嘻……” “养灵体质。” 随着它的动作,那些窜入男孩身体里的黑丝开始增多。 养灵体质被激发了出来。 那一天夜晚,暴雨惊雷,窗户被开启,瓢泼的大雨涌入了进来。 一道惊雷闪过,女人望向了外面,发现鬼物们趴在外面的屋子,阴气浓郁到影响到了他们的眼睛,让原本无法见到的东西,也变得清晰。 太多了。 这就是养灵体质的魅力吗? 女人牙关打颤,却仍然不肯松手,想要保护男孩:“如果你们要夺的话,就夺走我的命好了。” 她站在屋内,朝着那帮东西大喊。 然而它们仍旧暴躁的拍打着窗户,无数烂泥般的碎肉飞溅到了窗户上。 除了最强的这只进入到了房间内部,其余低级邪物们,全都被屋内的符纸困在了外面。 瞧见天花板的鬼物更加得寸进尺,男人一把抱起了正在床上昏睡得男孩。 “走!去阿珩的卧室!” “阿珩那边……?” “小任给了我们两张,还有一张在阿珩那边。” 两张? 大约这东西十分珍贵,那个时候的任叔只能做得出两张,他们却没有用在自己身上,还是有一张给了自己。 陆子珩眼神闪烁,有种深陷于过去的错觉。 这种后知后觉的‘对他好’,才是真正的钝刀子。 像是烈酒入喉,又痛又让人上瘾。 ‘过去’不受控制的继续展露着,已经脱离了最初的预设轨迹—— 两人冒险抵达了大儿子的卧室,看见那边脏东西在门口守着,却迟迟无法进入,这才松了一口气。 男人满眼的红血丝:“阿珩走了也好,走了也好……” 女人:“你是故意让阿珩知道的吧?别以为我不知道。” 男人:“你知道……还陪我演了这场戏?” 女人:“我受够了,这是夏家的事,我不想再延续那些东西。自从我们动了这个念头之后,每次回到那间宅子,他们都在催促着,让我们把阿珩带到凶棺的房间……” 男人沉默了下来,满脸的绝望,只是抱紧了小儿子。 明明他最初……也不是为了这个目的去收养的陆子珩,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觉得无力。 是他太软弱了。 既没有力量反抗,也没有玉碎的决心,于是便只能这样不上不下,卡在痛苦当中。 “……故意让我知道?”陆子珩低声呢喃,大脑那根弦快要彻底崩断。 殷长夏当时只知道自己发了高烧,迷迷糊糊看到一些画面,但根本不清晰。 可陆子珩的动作却受到了影响,他的回击渐渐变弱,整个人透着更加强烈的死寂。 他并没有因此而被救赎,反倒陷入了更加剧烈的空洞当中。 他这个时候应该感受到什么? 是痛苦吗? 是喜悦吗? 毕竟得知了真相,那个远比他想象中更加残酷的真相,他应该要有一些反应的。 陆子珩眼瞳一片漆黑:“没有,为什么都没有……” “别吵了!该死,别再继续呈现下去。” 陆子珩步子趔趄的走了过去,却被周围的诅咒之物阻止他再度前行。 它们在玩弄人心上面,绝不含糊,哪怕这人是暂时控制它们的主人。 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喂,你们没事吧!” 突然有一人闯了进来,那是年轻时的任叔,发现今晚的动荡,才赶忙过来了。 任叔阴差阳错之间,竟然救下了他们三人。 但在这之后,殷家父母回到了凶宅,以供奉凶棺的代价,短暂的换来了十年的安宁。 所有人渡过的时间是十年。 对于殷家父母而言,却是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 他们在加速老化,并把自己的阳寿供奉出去。 在这之后,他们也没有去找陆子珩,希望他摆脱这种令人痛苦的循环。 正如今天的陆子珩对殷长夏所做的一切。 “哈……”陆子珩无力的仰着头,额头的卷发再度搭落下来,遮住了他的那双眼瞳。 这么痛苦的事,怎么可能有人愿意接受呢? 陆子珩不懂,江听云也不懂。 但事实上,殷长夏的确承担了下来。 趁着两人自顾不暇的同时,由诅咒之物组成的墙体在迅速异化,快要彻底盖住顶端。 过去的画面仍在继续,借由殷长夏的视角,凶宅的样子展露了出来。里面藏着的东西,形成一个巨大的黑影,像是一只巨大的鬼物,趴在了殷家父母的身上。 那到底是什么? 殷长夏无法解答,也是头一回瞧清了那东西。 可它们的行动,却让殷长夏感到吃惊—— 它们在汲取阳寿。 这便是供奉。 残忍的、不可理喻的供奉。 “如果……” “如果不是千年前凶棺的开端,也不会变成这样凄惨的模样。” “那东西本不是夏家启用的,而是……洛……” 那个字眼说出口的同时,诅咒之物内部的墙体彻底封住。 殷长夏知道爸爸妈妈大约说的是洛璃,所有的线索又指向了她。 殷长夏和陆子珩已经完全被盖在里面,这里便形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 空气无法流通,到处都是紫色的烟体。 烟丝袅绕在殷长夏四周,贪婪的觊觎着殷长夏。 陆子珩呼吸微窒,眼睛始终没有挪开,看着‘他们’被一点点吞噬。 他离开的那天夜晚,便发生了这样的事。 若不是任叔赶到,恐怕殷长夏的命便要交代在那天。 不是用谁的嘴来讲述。 那些虚幻的影像,以最极端最痛苦的方式,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可陆子珩已经不知道该表达出什么样的感情了。 陆子珩伸出了手,抓拽着自己的头发,双眼微微失神,脸上露出一丝难过的表情:“我应该……我应该感到疼痛啊,拜托了……让我感知到疼痛。” 殷长夏:“……” 再多的东西,都无法冲撞到他的内心。 真是可悲。 纵然再渴望,也无法被填满。 这便是陆子珩。 殷长夏不想再执着于他了,将目光对准了周围的一切。 这里面太危险了,得赶紧出去。 然而殷长夏刚这么想,密闭空间内再度发生了畸变。 那些被吞噬的玩家,全都在墙体里浮现了出来。他们的手脚镶嵌在墙体里面,双眼通红,流出血泪,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那些手渐渐被拔长,犹如橡胶一般。 “啊,好痛——!” “救、救我。” 看来不光有玩家,还有被养灵体质吸引而来的众多鬼物,也被吸纳到了诅咒之物所形成的—— 诅咒之物的身体里。 殷长夏的脚踝突然被一只鬼手抓住,原来地板上,竟然镶嵌着一只鬼物。 他起初还眼怀渴望,而后又被诅咒之物影响,眼神顿时变得狠辣了起来,力气大得快要捏断殷长夏的骨头:“为什么不救我!!!” 殷长夏疼得冒出了冷汗,鬼骨上的蓝色幽火,很快便将它给烧没了。 然而危险却远远不止这些。 ‘它们’看上了殷长夏,就像之前那只诅咒之物,主动闯入裴铮的身躯当中一样。 陆子珩眼瞳紧缩,在诅咒之物形成的阴云撞去时,突然间挡在了殷长夏的面前:“休想!” 他不再那样高高在上,语气出现了慌张。 殷长夏正在对付各方而来的诅咒之物,猛地回头看向了陆子珩,大脑空白了数秒。 在听了父母的事情,以及当初形成他心结得事情之后,陆子珩那么想要感知到什么。 但无论他怎样努力,都只是一片空白。 让陆子珩感到痛苦的,是他已经不再像一个正常人。 他无法表达喜怒哀乐,甚至内心激不起任何一丝波澜,唯一能够影响他的只有自己。 “我感觉到了,阿祈!” “刚刚是慌张和害怕,是怕你在我的眼前消失或者受伤!” 陆子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雀跃和兴奋,空洞的眼瞳熠熠生辉,仿佛刚才的一瞬间,他便再次从恶魔变回人类了。 殷长夏只感觉到了沉重。 原来恶魔也会憧憬,憧憬自己还有感知和感情的日子。 殷长夏艰难的喊出这个名字:“陆子珩……” 谁知道诅咒之物更强的一波攻击,打断了殷长夏的话,令他说出的几个音调,都变得破碎不成意思。 两人被迫分开,一前一后的对战了起来。 原以为是陆子珩在操控这一切,可看到现在,却发现在这个密闭空间之中,陆子珩的控制力减弱了。 难不成是因为…… 黎靖之前就使用过一次,所以效果减半了? 还是说,薄临锋早推算到了这一点,提前在黎靖的载物里动了手脚? 殷长夏表情凝固,目前甚至不敢天真,只能做最坏的考虑和推算。 ——薄临锋! 四周的空间正在被压缩,变得越来越近,越来越窄。 而那些嵌在墙上的鬼物和玩家尸体,已经快要触及到殷长夏和陆子珩的身体。 到处都是腐烂的恶臭味,就像是下水沟里的烂泥。 脚底变得越来越粘稠,血液渗了出来。 殷长夏感知到了头顶滴落的东西,粘稠的顺着头皮滑落,缓缓朝上方看去,才瞧见一张巨大的人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东西皮肤发灰,牙齿层次不齐,头顶只有几根被血水泡得粘腻的头发。 它缓缓张开唇角笑了,俨然是一个婴儿的头颅。 出生了吗? 殷长夏眼瞳紧缩,右手鬼骨捏紧成拳,冒着被诅咒之物喷洒的危险,朝着上方狠狠打了一拳。 那东西发出了尖叫:“啊啊啊——!” 密闭空间出现了一道缝隙,光线透了进来。 殷长夏被细雨淋湿,以为自己会受到诅咒之物的伤害,而与此同时,一颗蓝色球体在他上方张开屏障,像是雨伞那样为他挡住了飞溅的诅咒之物。 是陆子珩? 殷长夏瞪大了眼,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他。 殷长夏猛地朝着那边望去,发现陆子珩就站在黑雨当中,诅咒之物无情的拍打在他的身上,将他身上的衣物都快要染成污泥的色调。 陆子珩始终没有说话,额间的发丝搭落下来,遮盖了那双过于空洞的眼瞳。 他在放纵自己。 哪怕是受到伤害,也任由自己的伤口燃烧。 陆子珩微微抬头:“我……保护你……阿祈……” 疯了。 一切都乱套了。 陆子珩还真是拿他做自己的心灵支柱。 如果不是有黎靖的载物,只怕陆子珩此刻已经被诅咒之物吞噬,变成了十区那些丑陋的爆/炸鬼。 可…… 越是这样,殷长夏越是捏紧了拳头。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身上的力量前所未有的释放了出来,在影响着四周的鬼物。 鬼物们一拥而上,要想接近殷长夏,就必须先弄死诅咒之物外层的墙体。 原本目标一致的两拨邪物,开始产生了对立。 鬼物们拽到了诅咒之物的黑砖墙身,嗜血的咬了上去,要将它巨大的身体给彻底分解。 殷长夏:“我不是你的所有物,陆子珩。” 在一片腥风血雨之中,诅咒之物彻底消散。 不光是鬼物们即将一拥而上,它们的身上还缠住了几条红绸,在和诅咒之物对战时,红绸的底部也有了一片焦黑。 红绸像是有意识那样,在鬼群之中疯狂钻了过来。 殷长夏越发感到古怪,手上凝出一点蓝光,在它们即将接近之际,彻底爆炸开来。 轰—— 殷长夏身上的衣物已经被烧到,露出了肩膀的肌肤,他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仿佛这些痛处,他都不看在眼底。 “还想再来?” “刚才还没吃够苦头?” 鬼物们:“……” 殷长夏仰起头,注视着乱飞的红绸:“一定要去一区……” 天边不再下雨,而是飘起了细雪,温柔的覆盖废墟。 那堵墙还未完全消灭,殷长夏突然注意到了端倪,诅咒之物正在借助红绸的力量,仍然想要死灰复燃。 殷长夏拧眉,立马便明白了过来。 得砍断它和红绸相连的部分! 殷长夏和陆子珩还被困在里面,他回头看了一眼陆子珩,发现红鱼已经回到了他的身边,所到之处再度稳住了那些诅咒之物。 他站在细雪之下,身材瘦削,仿佛随时都要倒下。 而他的唇边,还沾染着一丝血迹。苍白的唇色,刺目的鲜血,两者互相交融得如此触目惊心。 虽然淡然,却也浓烈。 就像是陆子珩本人。 陆子珩的头顶血液滑落下来,染湿了他半张脸,让此刻的他犹如沐浴鲜血的修罗那样。 拥有着这样一张受害者的无辜面颊,做的却是施暴者的事情。 没等殷长夏解决,陆子珩操控着红鱼,将即将死灰复燃的诅咒之物,全都吞噬了进去。 “不能……害他……” “无法操控的工具,我宁可不要。” 殷长夏:“……” 陆子珩这是在自毁武器。 诅咒之物的残渣彻底被红鱼吞了干净,可红鱼的身体却发出各种尖锐倒刺,使得它此刻犹如刺猬一样,那些针在不停的伸缩着。 这一幕着实瘆人,仿佛下一秒红鱼的身躯就要彻底爆裂。 殷长夏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表情也变得凝固:“喂,陆子珩……你别发疯。” 而前面的陆子珩,却始终拽着自己的发丝,陷入了空洞的世界当中。 殷长夏的虎牙死咬了下嘴唇,疼痛令他清醒了不少。 “别再发疯了!” 世界寂静了下来—— 红鱼和陆子珩一同抬头,两双眼睛同时注视到了殷长夏。 陆子珩半张脸都是血迹,声音如无根的细雪,轻飘飘的坠落:“阿祈,不要过去。” “不管……” 殷长夏紧抿的嘴唇,再次张开,眼前一片湿热,“不管你多么可悲,也不该是束缚我的理由,我有我自己的选择。我是人,活生生的人,你为什么一再限制我的自由?仅仅用‘为了你好,想要保护你’几个字,就要牢牢的驯养我?” 陆子珩看到了他的眼泪,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僵硬。 抛却了愤怒,敌对,叛逆…… 而他此刻只是委屈。 趁着这段时间,殷长夏朝着前方跑去,这一次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模样,只是一味的奔跑。 ——要动手,你就动手。 这是殷长夏发出的讯号。 如此决绝,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阿……祈……”陆子珩站在原地,连叫出这两个字,都显得异常吃力。 殷长夏:“……” 宗昙就在前面,身后则是陆子珩。 殷长夏站在两人的中间,脚步停顿了一会儿,便没有任何的犹豫,朝着前方直奔而去。 那些该死的红绸,像是想要跟白茧相连。 宗昙有危险。 他如此义无反顾,像是奔向自由那样,朝着宗昙的方向跑去,丝毫不觉得前面对他而言,是一场更大的灾难。 陆子珩脸色苍白难看,彻底跌入了深深的黑暗当中。 不行,别离开。 然而所有的话,都喊不出来。 此刻失去红鱼的苏摩,再也无法压制住宗昙了。 宗昙知道自己身体的异样,与其受到陆子珩牵制,倒不如将蜘蛛纹彻底引发出来,一举攻破。 在白茧被鬼火彻底燃烧之际,那缕强劲的鬼火也卷到了所有鬼物的身上。 云海开始涌动,仿佛云卷云舒都在脚底。 结合天空坠落的细雪,这样的景色堪称绝美。 然而它的破坏力更加惊人,将那些鬼物彻底击垮。它们几乎在瞬间,被融化成了一颗颗的鬼核。上方拖拽着白茧的红绸,尾部也被燃烧成焦黑。 这股冲击力十分惊人,苏摩也因此受到了重伤,倒在了地上。 殷长夏连忙看向了那边,宗昙的身体漂浮在重重红绸之内,面部沾染了蜘蛛丝,缓缓的睁开了那双眼瞳。 漆黑的瞳色在一瞬间变为血红,身上的压迫感更加刺人。 “刚才你说的话,我可都听到了。” 殷长夏内心注入一股暖流,眼眶不禁几分湿热。 形式终于逆转过来了。 宗昙跨出了白茧壳内,亲手撕裂了束缚他的黑暗。或许从前他的确会困于那些过往,但殷长夏亲手打开棺材的那一个举动,便是对他过去的一种救赎。 他不再无助了。 宗昙走的每一步,都带着对四周的碾压,云海彻底张开,脚底的浓浓白雾里,包裹着那些想要求救的鬼物。然而它们只是将手臂伸出,便立刻无力的重重跌了下去。 云海对于那些鬼物而言,就是一个巨大熔炉。 随着他的每一步走动,很快便抵达了殷长夏的身边。 那双如宝石般的红瞳紧盯着他,不知不觉间已经抚摸上了殷长夏的右手。宗昙的唇角缀着一抹笑容,暧昧的在他指尖来回流连。 十指相扣。 如此亲密。 宗昙凑近了他,像是要引诱活人阳气的妖魅:“你选择我了,真乖。” 耳旁是磁性又诱人的声音,宗昙竟然毫无顾忌的在他的耳边落下了一个吻。 殷长夏:“……” 他触电似的捂住了耳朵,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还在被宗昙牵着,宗昙始终没有放开。 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了? 陆子珩眼神微冷,做出了攻击的姿态:“变成鬼王之后,就被本能控制了?果然要让死了五百年的厉鬼,再去学习活人的克制,就是痴人说梦。” 宗昙:“可他选的是我啊。” 宗昙眉眼弯起,看上去心情不错。 倘若不是云海里的一堆白骨,殷长夏或许还会觉得,这是什么浪漫的场面。 石门方才只是被宗昙打开了一个角落,而如今借着脖环彻底摆脱了蜘蛛丝的危害的宗昙,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他打了个响指,云海里的白骨便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一重又一重,用身体彻底撑开了石门。 看来云海这一招,对鬼物最管用。 石门被彻底打开,外部的战况还能清晰的展露在众多玩家面前。瞧见这一幕的时候,原本对殷长夏有些抱怨的照夜玩家,也变得心服口服。 难怪队长会选择他。 正当众人目不转睛的关注着这边的时候,五区内的袁阔拧紧了眉头,快得犹如闪电一样一把扛起了受了重伤的黎靖。 唐书桐、唐启泽、时瑶、时钧都已经快要赶上来了。 时间差已经没有了。 陆子珩表情冷凝:“袁阔,你想做什么?” 袁阔:“陆队,你应该知道我手上的载物是速度类的吧?只要我想跑,你们一定追不上我。” 黎靖无比诧异,发现自己正被袁阔扛着:“袁阔?你到底……” 袁阔:“黎队,你可别再说话了,因为你,我都已经被暴露了。” 黎靖气息微乱,原来薄临锋早就预料到了这些,袁阔便是他安排在陆子珩身边的棋子。 毕竟暂时阻拦殷长夏,也是他和陆子珩共同的目的。 一直处于观战中的曹登,在看到袁阔的行动时,才彻底站起身,朝前走动了好几步:“不可能的……薄队之前跟我说过,让我判断殷长夏……” “曹登,你真是让人失望,和殷长夏待了一两个游戏,就被他收服了?” 袁阔的目光变得尖锐,“现在的你,到底是薄队的人,还是殷长夏的人?” 曹登的脸色顿时惨白,这番话如同利剑,深深的刺痛了他。 “我……” 薄队说交给他来判断,可他的确不想殷长夏有事,甚至想要跟薄队好好谈谈,或许可以和殷长夏一起携手。 袁阔却无情的戳穿了这一点:“你以为那件事可以这么轻松的,像是过家家一样,不受到任何血腥就能办成?别开玩笑了!那必须是你死我活。” 袁阔不再留恋,离开的速度极快,而黎靖的载物,也很快被收回。 场上就仅剩下了陆子珩,以及他身后游动的红鱼。 那条红鱼彻底展现在了众人眼前,逐渐变得更大,结合宗昙‘领域’的云海,使得那条红色大鱼,就像是在云海里慵懒翻涌一般。 很明显,红鱼不害怕云海。 可陆子珩手里的底牌被一张张的毁掉,局势已经彻底扭转过来了。 殷长夏取下了S级道具,恐惧支配被一度中止,五区里面的玩家又恢复了正常,可他们再也不想体会那种东西了,也没胆儿在对殷长夏做出任何攻击。 殷长夏脸色苍白:“把那只小蜘蛛给我。” 陆子珩:“如果我不肯呢?” 殷长夏:“那我就硬抢!” 门口已经没有再被堵着了,蔺明繁和郑玄海便作势要朝着外面赶来。 他们原本打算去帮忙,却被殷长夏所呵止:“不用!谁也不准动!我要亲手拿回。” 宗昙轻笑了一声,手臂间还有一只脖环。 之前就是为了将计就计的骗苏摩拿出来,来解决他身体的问题。 宗昙缓步走进了苏摩,一把将他拽起,用手死死的掐着他的脖颈:“我也不动,放心,我一定乖乖的。” 众人:“……” 你不掐着别人再说这种话吧! 乖乖的? 开什么玩笑! 细雪越落越大,红绸仍在里面乱舞。 陆子珩身边的红鱼也在变大,大得遮挡住了视线。但没有了青鱼,它根本就不是对手。 殷长夏:“怎么不用青鱼了?是唤不回来了?这也难怪,它已经被裴铮的身体‘吃’下去了。” 陆子珩:“……” 他的表情变得难看,苏摩已经十分虚弱,无法再一次的驱使。 这大约是最后的时间了。 殷长夏右手再度转化成森森白骨,在方才接触到宗昙的那一霎那,骨头里就像是被注入了大量鬼力,每一击都变得凛厉。 陆子珩失了防御类载物,便指挥着红鱼抵抗殷长夏。 红鱼钻入了地底,无形无踪,又猛地蹿了上来,鱼鳍差一点把殷长夏伤到。 殷长夏移步后退,鬼骨朝前一挥,便凭空划开一道幽蓝鬼火,宛如弧形利刃。 这是……? 殷长夏朝前方看去,和宗昙的眼眸碰撞,瞧清了他眼底的笑意。 “好、用、吗?” 宗昙站在风雪中,身后就是披影的红绸,他用唇语轻轻念着这几个字。 好像越来越露骨了。 殷长夏赶忙专心,这一刻、这一击,仿佛是和宗昙同时做出,是他在帮他打破这个牢笼。 红鱼的范围被突破了。 殷长夏得以靠近陆子珩,双方交战之中,他这一击直接划伤了陆子珩的胸膛。鲜血渗透出来,殷长夏也终于拿回了陆子珩手中的小蜘蛛。 陆子珩跌在雪中,双手无力,无法再动弹。 殷长夏深深的回望了陆子珩一眼,转头便向着裴铮的方向而去。 不再有任何的留恋。 陆子珩呼吸急促,内心某种疼痛快要溢出。 有什么东西,正在失去。 他分明已经一无所有,再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了,但这种感觉无比强烈,令他无法从这种深渊和痛苦当中摆脱出来。 黑暗而冰冷的东西,正在爬上他的裤脚,要蔓延到他整个身体当中。 一切都暗下来了。 陆子珩失去理智,红鱼也惨鸣了一声,移情效果逐渐发生逆转。 然而拿到小蜘蛛的殷长夏尚未得知,只是终于抵达了裴铮这里,把小蜘蛛给放到了裴铮的身体上:“拜托,一定要醒来。” 江听云的鬼核跟这一只小蜘蛛,全都被他存放到了裴铮的身体里。 裴铮的身体之前在吸纳着诅咒之物,但没有一种鬼物,能够比得上江听云和他的契合度。现在缝隙被填满,诅咒之物也在被快速排出。 所有人都以为事情会随着他们想象的发展,但诅咒之物只排放出来一半,竟然出现了暂停。 还有一半卡壳在里面。 殷长夏的面部表情变得难看,手心里都是粘腻的冷汗:“……为什么?” 众人也屏住了呼吸,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到底出什么事了? 不是说拿回这玩意儿,裴铮就会没事吗? 他们的心情紧张到了极点,死死的盯着裴铮,唯恐呼吸声太大,错过任何一丝细节。 与此同时,裴铮缓缓的睁开了眼—— 他的眼瞳流出血泪,歪着头看向了众人。 殷长夏大喊一声:“退后!” 醒过来的是裴铮还是江听云!? 第165章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醒过来的究竟是裴铮还是江听云!? 不, 这两者都不太需要担心,殷长夏担心的是另外一种。 ——卡在裴铮身体里的一半诅咒之物。 那东西由数个诅咒之物组成,还是从崩溃的九区带来, 比五区这边的诅咒之物厉害多了。 越是靠近十区,诅咒之物也就更厉害。 五区常年享受安宁, 何尝见识过这些东西? 那一团无法辨知的东西, 正在如蝗虫一般朝外飞溅。 落在地上的黑点, 污染了周围的土地。 一旦过多接触玩家身体, 就会让玩家变成十区那些丑陋的爆/炸鬼物。 五区所有玩家都明白这个道理,神经高度紧张,脑海里不断预见着自己的身体畸变。 况且…… “青鱼和诅咒之物同时钻入到了裴铮的身体当中, 哪怕裴铮的身体就是载物, 也无法完全摒除裴铮受到控制的概率。” 陆子珩莫非要彻底掌控这把利器了吗? 殷长夏做出了防备的姿态, 不仅是他,所有人都面色苍白的看着裴铮,猜测着他下一步的举动。 如若有任何异常,他们会一同发起进攻。 一秒。 两秒。 三秒。 裴铮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天色阴沉, 众人在细雪覆盖下的五区里苟延残喘。 纵然不知道过去多久, 但白昼和黑夜的更迭,绝对变得不正常了。 反观岸边的河水,都被污染成了浓烈的绿色, 上面飘动着许多浮尸。 因为裴铮的原因, 那些死去的浮尸停止了随波逐流,缓慢的立直了身体。人骨头颅形成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骷髅墙,纷纷将空洞恶毒的‘注视’放到了玩家的身上。 它们空洞的眼窟窿里, 还有蛇形的诅咒之物在窜来窜去。 这样骇人的注视, 让神经瞬间紧绷, 像是被拉满的弓弦:“怎么回事?那边也这么突然?” 难道是因为裴铮?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了裴铮的身上。 在这样万众惊怕的视线之中,裴铮终于开始行动—— “不好!” 殷长夏喊了起来,下意识的退到了宗昙的身边。 包括站在裴铮身旁的陆子珩,分明有青鱼的控制,他也迅速朝着后方退了好几步,脸上的表情从未见过的凝重。 陆子珩:“……怎么会这样?” 裴铮和河岸里的东西,显然在互相影响。 陆子珩头疼难忍,红鱼出现反移情效果,正在陆子珩的大脑中疯狂的撞击。 苏摩为数不多的感情,正在输送至他的内心。 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哪里还能停下来顾及到青鱼? 陆子珩尝试加强和青鱼之间的联系,却发现之前安排青鱼进入裴铮身体,原本裴铮该在此时受他掌控,此刻如同石沉大海般,只触及到了一片黑暗。 青鱼的联系……消失了? 陆子珩的面色凝固如霜,原本作为杀手锏,早早布下的局,目前完全脱离了掌控。 乱了。 在众人的紧绷当中,裴铮摇晃的身体,张开了嘴—— 诅咒之物如呕吐物一般,突然顺着他的嘴角流出。 裴铮的眼瞳一片阒黑,根本没有眼白,仿佛根本没有任何的痛感。 更多的卵状物,从他的口中滑落,正在争先恐后的挤出来。 而侧方河岸中的骷髅,就像是兴奋的大笑那样,上下牙齿互相碰撞,发出不规则的‘咔咔咔’的声响。 那种模样,就像是在庆祝着什么东西的诞生。 咚咚咚。 心跳声难以平复,所有人都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画面。 宗昙:“那些粉色的卵有问题。” 殷长夏微怔:“用鬼火烧不掉?” 宗昙:“嗯,那些并不完全属于鬼物。” 殷长夏表情难看,从未遇到这样的事情,但…… “……不能让它们破壳!” 宗昙低声在殷长夏耳边说道:“要想去一区,就要先降服裴铮。他的身体就是载物,能为我们免除类似黎靖这样的威胁。” 薄临锋手里的鬼物不在少数。 毕竟能够继承祖坟。 万一出现和黎靖同样能力的鬼物,他们便会落于下风。 得将一切不稳定因素排除,才能更加安稳。 “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殷长夏的额间的冷汗滑落至下颚。 宗昙撩动着他耳旁的黑色碎发,毫不掩饰自己过度贪婪的目光:“不过放心,有我在。” 殷长夏微怔,朝着宗昙望了过去。 宗昙眼底的感情在肆虐膨胀,变得几分危险。他唇角缀着一抹笑容,却犹如乌云翳日,充满了白蒙蒙的雾气,让人看不清里面的阴霾。 不正常。 殷长夏突然注意到了他的手臂:“宗昙……你手臂上的这只脖环,到底……?” 宗昙:“这是苏摩的宝贝,有了它,江听云的暗算,才会不再生效。” 殷长夏越发觉得古怪。 自从载物第三阶段之后,宗昙身上的细小变化,他都能敏锐的感知。 从戴上脖环的那一刻开始,宗昙的状态就稳定了。 但这种稳定,却犹如乱撞的暴风雨。 看似安静,实则混乱。 前方是虎视眈眈的威胁,殷长夏明白在这种时候不应该胡思乱想,却无法不把注意力放在宗昙身上。 在这种注视之下,宗昙感受到了深深餍足。 这是无论怎样追求的刺激的战斗,都无法给他带来的。 他只能在殷长夏一人身上获取。 真是不公平啊。 “为什么只有我在这样深切热烈的渴望着你……” 宗昙的声音极轻,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 只是他的气息变得冰冷,像是冬日森林里清冽的寒气。 殷长夏:“宗昙?” 一条巨大的红鱼,突然从地底涌了过来,正巧将殷长夏和宗昙分开。 在红鱼翻动鱼尾得时候,也将地面的细雪扫动起来,几人都落在了漫天的飞雪当中。 陆子珩:“终于暴露出本性了?你怎么不告诉他,进入白茧夺取脖环,这些都是你将计就计。” 宗昙这才将目光放到了陆子珩的身上,他看自己的眼神里毫无温度,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 如此空洞,仿佛连一滴水都渗不进去。 宗昙站在翩翩而舞的细雪里,眸色微深:“担心我变成鬼王之后,会对他不利?看来你知道变成鬼王后,一些感情会不可控的事。” 执念会更深。 想要得到的东西,就会非要得到不可。 怎么办?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殷长夏。 宗昙舔了下手上的拇指,血腥味充满在口腔之中。 陆子珩:“贪得无厌的东西。” 殷长夏:“……” 果然哪里不对劲了。 变成鬼王之后,会有感情上的变化? 想起宗昙对其他鬼物的态度,的的确确更像是在看草芥和蝼蚁,甚至身上也多了一种气势,碾压他人的气势。 便真的像是…… 鬼王。 陆子珩:“你听到了,我早就提醒过你……” 殷长夏打断了他的话:“我不在乎。” 陆子珩的眼瞳紧缩,一瞬间生出了动摇。 殷长夏:“不管他变成什么样,都不会对我不利。” 这份感情,他已经足够知晓。 “他不需要奔赴什么狗屁光明,只要他是厉鬼的一天,都不需要这种东西。” “就算他一直身处黑暗,我也和他一起沉沦。” “哪怕他偏执,疯癫,散漫,随心所欲,不受控制,哪怕他拥有一切负面和恶毒,我都该死的想要他!” 宗昙一瞬间的失神,手上的鬼爪变得尖锐,鲜血淋漓的刺向了红鱼。 在如此血腥的场面和激斗中,他满脑子都是殷长夏。 不安得到了抚慰。 鲜血漫飞,血点落入雪地,宗昙身上始终带着深沉黑暗的危险气息。 他来到了殷长夏的身边,仿佛周围都是不稳定的风暴,在割裂他的肌肤,唯有殷长夏身边是温暖的春风。 “你现在应该知道什么是养灵体质了吧?”宗昙低声对陆子珩说道。 他一把拽过了殷长夏,将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唇边,低声呓语着,“早在我的尸骨成为他的右手时,我就离不开了。” 他舔了一下他的手。 虔诚又带疯狂。 如此明目张胆的渴望,甚至没有一点儿掩饰。 宗昙勾唇道:“不过我很开心,你终于能明白一点儿我的感受了。” 殷长夏脸颊顿时爆红。 有点痒。 陆子珩表情越发阴郁,这副被驯服的样子,做给谁看? 陆子珩直视着殷长夏:“接下来,他会更加失控,变成比前面的裴铮还要过分的家伙。他成为鬼王的时候,你觉得哪些感情会被放大?” 陆子珩认为是恨。 可后来他明白了养灵体质,便猜测会是渴望。 但这种渴望绝对非比寻常。 ‘他会想吃掉他。’ ‘并且认为他很甜美可口。’ ‘并且是最残忍的吃法,一口又一口,生吞活剥。’ ‘厉鬼一旦失控,本能就会占据上风。’ 这是当初江听云告诉过他的话,陆子珩并不怀疑其中的真实性。 这两人之间的吸引同时又伴随着深深的危险。 陆子珩:“你不过是从一个束缚,逃至了另一个束缚。” 细雪无声的坠落,不知地上会有多少枯枝,踩在上面竟有嘎吱嘎吱的响动声。 裴铮已经吐了不少的粉色的卵,停止了这种行动。他摇摇晃晃,一步步走来,地上渐渐被诅咒之物染黑。所到之处,都像是满身污泥的人,去侵染了白雪那样。 殷长夏知道裴铮离得不远了,不应该再管陆子珩。 然而殷长夏却用双手牵住了宗昙,心里浮现出无数的画面—— 宗昙和他很相似。 他们同样渴望摆脱束缚,但食欲那个游戏时,宗昙却心甘情愿的低头。这句话不应该放在他的身上,真正适合它的而是宗昙。 殷长夏喃喃自语:“不过是从一个束缚,进入另一个束缚……吗?” 还不擅长说喜欢和爱的宗昙,却比这有着更浓烈的表达。 那个自由的、暴力的、野性的、肆意生长的家伙,竟然甘愿被驯服至此? 这于宗昙而言,恐怕是生死之事。 但他却轻易向他交出,就像是一场赤城的献祭。 每每想到这里,殷长夏都会心酸。 “可我愿意。” 任何的话,都抵不过这四个字的重量。 这是宗昙头一回听见。 这一瞬间,世界都好似变成了空白,天地间都只剩下了这个声音。 殷长夏:“还记得我们在食欲那个游戏定下的赌约吗?” 宗昙:“记得。” 殷长夏微垂着眸,低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瞬间生动起来:“我认输。” 宗昙:“……” 他似乎没想到殷长夏会有这样的反应,毕竟殷长夏骨子里有多么倔强,宗昙心里十分明白。 微怔不过是一瞬间,宗昙很快又满脸无奈:“认输的是我。” 早该对他说出这句话了。 两个极具胜负欲的人,同时说出这句话,根本无法想象。 他们却为了对方,共同抛却了那些。 也许…… 在得到这根鬼骨的时候,便已经注定。 是对手,也是爱人。 宗昙也因殷长夏的话,心里的某处渐渐被填满,将掐住的苏摩放了下来,用鬼火做了个牢笼将他困到了里面。 云海会对鬼魂有伤害,苏摩也逃不过去。 这样做的理由,不过是为了暂时控制住他,而不让他彻底去死。 宗昙双手捧着殷长夏的面颊,微微弯下腰,眼底带着短暂的痴迷:“为什么你总能说出我最想听的话?” 陆子珩忍受着红鱼的反移情,内心仿佛碎出了一道裂缝,被突如其来的强烈情绪所支配。 为什么,他宁可和危险相拥,也不愿选择安稳? 陆子珩低下头,任由那些冰冷的雪拍打在自己身上,腹部受伤的红鱼一跃而起,游动时足矣看到它血中带肉的鱼骨。 殷长夏做出备战准备,没想到它撞开的却不是殷长夏和宗昙,而是前方的裴铮。 恐惧如影而至,扯动着每一寸的神经,危险已经来临。 不是江听云,也不是裴铮,而是之前窜进裴铮身体里的诅咒之物。 它得到了滋养,便开始肆无忌惮了。 ‘裴铮’的唇角缓缓咧开一个笑容,一步一步向前,已经极度接近了众人。 他们刚才已经耽搁了太久了。 “拿着。” 一把武器递交到了他的面前。 殷长夏反应极大,连忙跳开数米,拉开了距离:“陆子珩,你又耍什么把戏!” 陆子珩:“……” 他的手便僵在半空,随后只能弯腰将武器放在了地上。 陆子珩也离开了几米,表情仍旧空洞淡漠。 殷长夏不拿,他也不要。 ‘裴铮’缓缓张开了嘴,里面竟一片黑暗,他吐出了袅袅雾丝,脸上始终保持着那种恐怖的笑容。 就像是扭曲了一样。 那些雾丝里满是臭气,而在他的腰后,突然有一条长长的触/手如利刃般袭来。 那些诅咒之物,已经完全成型。 殷长夏侧身闪躲,却发现它的目标根本不是自己,而是他所站立的地板。 河岸 宗昙满脸的不悦,哪怕在去一区之前,非得裴铮的能力不可,他也无法忍耐殷长夏受到生命威胁。 正如殷长夏所说—— 他们要一起活下去! 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不是吗? 一起体验体温,一起体验依靠,一起体验温暖。 宗昙伸出了手,正要对裴铮动手,却被殷长夏拽住了手:“我们的敌人不是他!” 宗昙:“……啧,真麻烦。” 殷长夏这才松开了手,忘记战斗过程中不能这么激进。 宗昙却满脑子都是他手心的柔软和温度,眼神里闪烁着兴奋。 有身体真好! 他之前那样不正常的战斗,哪怕体会到疼痛也没关系,就是想要更加深刻的体验活着的真实感。 然而越来越多的对战,让他渐渐变得麻木,甚至毫无刺激可言。 直至今日,宗昙才明白过来,他想要的东西,早就可以获得—— 是殷长夏啊。 这种真实而刺激的,活着的感觉。 郑玄海和蔺明繁本来还在担心,看到这一幕简直麻了,指着前方说道:“你看到他身边的粉色小花了吗?” 郑玄海:“……别说了,羞耻。” 还鬼王呢,屁! 之前宗昙对殷长夏的占有欲就算不正常,成为鬼王之后那些感情更加膨胀了。 而且宗昙以前可都没有身体,现在终于得偿所愿,对待殷长夏所有的正常触碰,都会有极其强烈的反应。 哪怕是单纯的触碰。 郑玄海:“不就是抓个手,我不是也被抓过吗!” 蔺明繁:“得把苏摩的脖环拿下来,不然他就要一直这么发神经了。” 郑玄海:“……” 蔺明繁:“……” 看来苏摩的脖环不仅压制住了身体的隐患,还能让宗昙克制的东西在外放。 真是个双刃剑。 两人仍在继续关注着那边,倘若不是殷长夏说他要自己解决,他们会立即冲上去。 然而石门另一端,却越发不对劲—— 细雪已经覆盖在河岸那些浮尸的头盖骨上,将那些粘稠的诅咒之物,全部都遮盖在了下方。 殷长夏正在对付裴铮身体里的诅咒之物,忽而发现了异常,殷长夏几个翻滚便落到了街道内部。而他刚才所站立的地方,也被腐蚀殆尽,石块刷刷而落,溅起了细小水花。 河岸里的水如侵占绿地的荒漠一般,在不断朝着内部空间而来。 站在里面的骷髅头,也笑着开始朝着他们招手。 殷长夏:“……” 妈的,谁要过去啊! 不知从何时而起,老鼠‘吱吱’的叫声响在每一个角落里。 殷长夏刚才向内翻滚时,恰恰撞到了方才陆子珩放着武器这边。眼瞧着‘裴铮’的第二波攻击正在继续,殷长夏没再犹豫,捡起地上的匕首,朝前狠狠一划。 触手并未断裂,反倒被震开。 殷长夏:“!!!” 真不知该说是对方太强,还是说这把匕首厉害。 殷长夏这才仔细端详起这把匕首,和之前苏摩手中的长/枪材质类似,都是黑中泛金,上面是古怪的纹路。 陆子珩把武器给他,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心眼? 殷长夏眼神微闪,一瞬间生出万般复杂的情绪。 陆子珩之前那病态的样子,口口声声说着保护,哪怕防身的东西也不会给他。 就像是在养金丝雀。 但现在这一举动,已经是莫大的转变。 陆子珩轻声说道:“你不想我用青鱼把诅咒之物困在裴铮的身体里,非要救醒裴铮,带来的后果便是它。” 青鱼是为了困住,黎靖做出来的诅咒之物? 殷长夏至今都对它印象深刻,那可是时时刻刻能威胁到玩家性命的家伙。 殷长夏:“它?” 陆子珩扬头望向上方,那些红绸还在黑夜里胡乱飞舞。 妖冶的红绸,像是吸饱了鲜血那样,显得十分古怪异常,让这个原本充满了暴力和杀戮的世界里多了一层虚幻的美感。 “你知道一个有趣的比喻吗?一区是头部,二区三区是脖颈,四区五区六区七区是身体和四肢,八区九区是脚,十区……是排泄物。” “诅咒之物成型,薄临锋给它的取名是——” “异鬼。” 殷长夏微怔,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称呼。 但裴铮身体里的东西正在棱角分明,变得犹如人形一样,甚至生出了意识。 殷长夏从未有一刻,这样深刻的理解到了这个词语的含义。 异鬼。 殷长夏拧眉:“两只异鬼……不是你在控制吗?” 不管是之前青鱼带着诅咒之物钻到裴铮的身体了去也好,还是陆子珩控制的异鬼黑墙也罢,都是因为陆子珩而起。 等等……! 准确的说,第一次是黎靖控制,但被陆子珩接了过来; 第二次异鬼要攻击他,又被陆子珩用红鱼尽数吞没。 陆子珩给出的理由是…… 不听话的工具,他宁可不要。 殷长夏表情龟裂:“……你还知道什么?” 陆子珩手臂一抬,青鱼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正在他的手臂附近游动起来。 鱼尾所摆动时的水花,便这样冰冷的飞溅到了殷长夏的面颊上。 既然青鱼无法控制裴铮,他便将自己最利的武器给收了回来。 陆子珩:“阿祈,别去一区。” 殷长夏:“……” 陆子珩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不知道有什么深层次的含义,亦或者说陆子珩是隐瞒了什么? 殷长夏表情微僵,猜测到陆子珩还有事情瞒着他。 宗昙正站在最前方,鬼爪伸长,和那些看不清动作的触手交战了起来。 宗昙却只是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连脚下都没迈动一步。 殷长夏知道,他们和异鬼现在的状态,就像最强的盾和最强的矛。 对方攻不开。 他们打不过去。 毕竟宗昙是鬼王,对异鬼产生的效果有限。两边的实力都是变态级别,一时半会儿根本分不出胜负,恐怕再这样下去,要僵持到家园彻底消失了。 而陆子珩收回的青鱼,成为了那颗解锁一切的变故。 青红双鱼都已经回到了陆子珩的身边,不止是苏摩,连裴铮的状态都变得不对劲。 苏摩拧紧了眉头,在地上痛苦的发出呜声,反移情效果让他快要变成一具空壳。苏摩满脸痛苦的挣扎着起身,在看向殷长夏和陆子珩的时候,已经陷入了迷惘当中。 他到底……做了什么? 又为什么……会在之前对殷长夏发出攻击? 苏摩是一个古板的人。 之前对殷长夏下手,是因为凶棺对供奉人应尽的忠诚和使命。 但现在红鱼失效,反倒令苏摩明白了过来—— 他认错了人。 但这种认错并非他故意的,而是被陆子珩强行扭曲。 苏摩失却脖环,力量又完全消耗殆尽,只得躺在地上,虚弱的喊了句:“主人。” 只不过‘裴铮’的反应更加奇怪,像是两种力量在他的体内博弈撞击。 异鬼想要裴铮强悍的身体,以及唯一的栖身之地。 裴铮想要拿回掌控权,不停的排斥着体内的异鬼。 在这种争斗之中,‘裴铮’甚至不受控的开始胡乱发动攻击。 ‘裴铮’的攻击来了! 殷长夏和陆子珩连交谈、对立的时间通通没有了,只一味的和对方周旋了起来。 宗昙表情微变,知晓不能再这样放任下去了。 那些淡粉色的卵,堆积得到处都是,已经快要被里面的东西撑开。 即将出生。 宗昙:“嫌自己活太长?” 之前因为担心殷长夏,以及双鱼玉佩都在这边,让宗昙感到了不安。 可如今陆子珩的行为变得和之前不太一样,敌意也消失了许多,宗昙也好全力去应付那些淡粉色的卵。 宗昙便主动发起了进攻,尽可能的靠近‘裴铮’。 淡粉色的卵,在鬼火之中熊熊燃烧着。 然而‘裴铮’的攻击太猛,作为武器的绞丝向外张开,上面还有无数看不清的尖锐细针,要朝着殷长夏和陆子珩的方向刺来。 宗昙一部分绞丝牵制,来不及回防。 他的眼瞳紧缩:“长夏!” 殷长夏一直静静盯着绞丝,想要找出破绽,正准备迎击时,一道身影却更快的挡在了他的面前—— 鬼核生出裂纹,从那具身体里被夺走。 苏摩彻底的倒在了地上,眼瞳渐渐失去神采:“对不起……我受到了……操控,认错了……你。”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即将彻底消失。 殷长夏脑子嗡嗡作响,没想过会是苏摩闯过来了。 “你……” 苏摩的面颊从白骨恢复了正常,朝着他露出淡淡笑容。 “这么多年了,你是……第一个会拜祭凶棺厉鬼的人。” “我想要被拜祭很多年了。” 他的声音在变小变弱,没有了鬼核的身体,只是一具单纯的白骨罢了。 殷长夏呼吸凝滞,脑子发涨。 如果不是之前他没有守好,最后两口凶棺也不会被陆子珩和江听云夺走。 陆子珩还动用了双鱼玉佩,把两口凶棺的厉鬼融在了一起,绑在了同一个身体里。 殷长夏的面部表情微变,匕首上附着了蓝色鬼火,死死朝前一挥。 饶是这样,也没能切断‘裴铮’回缩的触手。 殷长夏:“宗昙!把鬼核夺回来!” 一道身影瞬移过去,面无表情的扯住了触手。他方才被牵制,让殷长夏遭到了危险,已经足够火大了。 “扯不断?” “很好,有打的价值。” ‘异鬼’:“……” 一瞬间感受到了恐惧。 哪怕是它不受鬼王压制,也清楚的明白,在云海中挣扎的鬼物们的悲鸣。 宗昙手中的鬼火烧得更旺,庞大得快要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浓烈的火焰连周围的温度,也给提高了不少。 滴滴答答—— 那是枯萎的柳树枝条上,坚冰融化的声音。 这便是鬼王。 倘若一般实力,绝对无法引发这样的变化。 宗昙和异鬼缠斗了起来,鬼爪攀上了那条触手,不顾自己的手掌触碰异鬼变黑,沾染了诅咒之物的疼痛,终于将鬼核给夺了回来。 宗昙:“拿着!” 殷长夏将那颗鬼核捧在了怀中,眼睁睁瞧见这颗鬼核却快要破裂,无法再挽回。 殷长夏紧咬着下唇,心里浮现了浓浓的不甘。 他不想再失去了。 父母、纪今棠、江听云……他已经失去了太多。 殷长夏捏白了手,又缓缓站直了身躯,大脑迅速转动了起来。 他要将那只异鬼撕烂。 到底可以有什么办法? 殷长夏观察了起来,想要知道对面的弱点。 然而他尚未拿到太久的鬼核,地面便钻出了一条红色游鱼,起初只是一条红色细线,在叼到了鬼核的时候,才变大了身躯,径直的飞到了陆子珩的面前。 “没有弱点。” “正因为异鬼只能被控制,却没有弱点,我才不想你去。” 陆子珩盯着手里的鬼核,表情是莫大的空虚。 他放弃了。 殷长夏再一次被打断,之前一直没有行动的陆子珩,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做出多余的行为? 殷长夏:“把鬼核还来!你难道不清楚,这种时候不能内斗?” 陆子珩始终没有任何的动静,然而两条巨大游鱼,正在围绕在他的身边。 ——发出悲鸣。 它们就像是替代陆子珩一样,一声又一声,声声如泣。 周围的雪下得更加安静了,而地上除了凝固的霜雪外,便是打斗时泄出的高温幽蓝鬼火。 冰火绚美,交融在陆子珩的身边。 陆子珩不知发了什么疯,竟然拽住了那颗鬼核,一口将其吞了下去。 所有人都诧异的看向了这边:“陆陆陆子珩他……” 陆子珩却笑得纯粹,像是涉世未深的少年:“反移情……我还从来没有感受到过……阿祈,是不是我很快就要有感知了?” 殷长夏倒退了一步,脸色变得难看。 当初父母诱导他离开,就是为了让他逃离痛苦的循环。 不再作为镇棺人,而是作为一个正常人生活。 陆子珩也极度厌恶凶棺,不然就不会跟江听云联手,想要彻底毁掉夏家的凶棺。 而现在,陆子珩竟然主动选择躺了这浑水? 他要当镇棺人。 众人:“……” 这才是真正的疯了吧! 在这种情况之下,战斗还未分出胜负,他便能做出如此出乎寻常的举动? 随着陆子珩的意外举动,夏家第三代镇棺人已经齐全。 十区的凶宅突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的破败荒芜之地,竟渐渐开始焕发出生机,顺道连十区的腐化,也在开始逆转。 冬日变成了春日。 杀戮之地变成了庇护所。 这样的逆转,是所有人都没料想到的。 凶宅离殷长夏等人虽然遥远,但他们都是直接关系者,自然很快便有所察觉。 陆子珩:“寒鸦里,有个叫冉雪的玩家,应该能为你解答。” 他特意留下了她。 那个时候,陆子珩就在想,自己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呢? 啊…… 大概夺回所有感知的他,现在能够明白了。 如果真的要有一个人承担的话,他不希望那是殷长夏。 他早就为自己选好了结局。 陆子珩微微扬起头,空洞的眼瞳被额间卷发所遮,轻声的呢喃着:“……原来逃了那么多年,我还是没能逃掉。” 十年了。 结果他连当初的自己都不如。 怯弱、逃避、痛苦…… 长久以来,他都是以这样胆小鬼的模式生存着,自然无法明白殷长夏。 陆子珩的眼前像雾一样迷蒙,身体竟然真的像是玻璃一般,开始生出了黑色的裂痕。 “不过这次……是我亲手为自己选择的囚笼。” 随着他的举动,家园发生了新的变化。 当初夏家的凶棺,便是身为玩家的洛璃所带出来的。 而凶宅所在的地方,就宛如打开初生的钥匙那样,渐渐逼退着十区所有的腐化。 殷长夏双眼失神,朝着那边望了过去—— “为什么会这样?” 陆子珩身体摇晃,直接倒在了雪地当中。 他的身体在变冷。 或许作为镇棺人,就必须要痛苦的去死。 但他逃离了数年,被夏家拿走的感知能力和感情,全在这一刻回来了。 直至这个时候,殷长夏才明白,原来不是陆子珩当年受到的创伤太重,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而是因为陆子珩逃走了,夏家拿走了他的感知,要让陆子珩做出选择—— 回来,才能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 所以……他才会那么恨。 陆子珩半张脸埋在雪地里,朝着殷长夏伸出了手:“阿祈……阿祈……” 眷恋又寂寞的语调。 殷长夏鼻尖酸涩,胸口憋着一团无法吐出的空气,在体内来回窜动着,疼得他犹如针扎。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但直到最后,殷长夏充满颤音的叫了一声:“哥……” 陆子珩笑了。 像是冬日里,碎在地上的梅花,只余下残败的香气,最终彻底的闭上了眼。 殷长夏就这样半跪在地上许久,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迟迟没有任何的动静。 “逃了那么久……那你就再继续逃啊……” “我明明是希望你逃的。” 殷长夏断断续续的说了许多话,他呆愣的看着手中的武器,想起之前陆子珩的不对劲,便明白在那个时候,陆子珩就下定了决心。 殷长夏捏紧了手中的匕首,手里的硬物像是要嵌入骨血。 不知不觉间,眼前一片模糊。 等到眼泪砸下来的时候,殷长夏才发现自己哭了。 “呜……”那压抑的颤音,像是燎原的野火,猝不及防的变大。 他独自一人站在雪中,被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包围。 宗昙突然发觉自己手臂上的脖环,紧紧扣在了他的身上,不再有任何的缝隙,想必这就是新的镇棺人的原因。 食欲和随时失控的感觉,再次被封住了。 宗昙拧紧了眉头,被‘裴铮’的攻击缠得没办法,便操纵着云海里的鬼物,数个涌向了‘裴铮’。 在听到那个哭音后,宗昙猛地转过头去。 他停下了一切攻击,只想抵达殷长夏的身边。 不想他尝到自己尝过的孤独。 不想他受到自己受过的伤害。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害怕…… 害怕他遍体鳞伤。 宗昙咬紧牙关,这个陆子珩,竟然选了当镇棺人,倒还不如苟且偷生! “长夏。” 该如何让他停下哭泣呢?他远远比他更加笨拙,更加慌乱。 殷长夏揪住他的衣衫,无力的喊着:“为什么?你们分明可以逃的,为什么偏要选择再次进入这个囚笼?” 你……们? 宗昙静静的看着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原来这就是殷长夏的心结所在,在知道夏家的事情之后,他对自己的态度就小心翼翼了。 “因为你在。” 宗昙捧着他的脸,深深的注视着他,声音都快要破碎,“你在这里啊,你要我去哪儿?” 殷长夏:“……” 真是又温暖又残忍的话。 他心甘情愿当一只囚鸟,困在金丝笼当中,便是因为他在。 “……嗯。” 殷长夏眼泪砸落得更厉害,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泪水几乎湿透了面颊。 陆子珩和宗昙都是这么想的吗? 直到死,陆子珩这个人,爱和恨都同样浓烈。 “宗昙……” 他蹭着宗昙托住他的脸的手掌,满脸的泪水都蹭到了宗昙的手掌间,就像是托住了他所有的痛苦那样。 殷长夏喊出的话语中带着深深眷恋,仿佛唯有这样喊一喊他,才能确定他是真正在自己身边。 这一次,是他从宗昙这里得到了救赎。 不过…… 夏家凶棺,一定跟家园有关! 殷长夏废了极大的力气,才咬牙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宗昙注视着他,脸上的表情比他还要难过:“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去做。” 殷长夏拽紧了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非要这样亲密,才能驱散那份萦绕在身旁的孤独。 “我要弄清一切。” “我要去一区。” “我要造出新家园,让薄临锋自食苦果,自己成为新家园人柱!” 这就是薄临锋盯上他,应当付出的代价。 宗昙鬼爪伸长,手心里燃烧着一团幽蓝鬼火:“好。” 脚底的云海涌动的速度变得更快,从云海下方甚至伸出了无数猩红鬼爪,将裴铮和异鬼的整个身体都拽在了里面。 只要是他的愿望,他都会帮他实现。 别哭了。 宗昙的眼中浮现出杀意,鬼力不断冲击着异鬼的身体,双方都在大量消耗、对冲着力量。以最粗暴,最原始的方式进行着。 殷长夏低喊:“徐默!” 每次的召唤,都要间隔极长的时间。 距离上一次的召唤,刚好能让徐默再出来一次。 殷长夏的话音刚落,半空中便扭曲了一股黑气。 不久过后,徐默便缓缓现身,出现在了六区。 徐默原本是憧憬家园的。 对于自己变成鬼物,徐默心里总有个绕不开的结。 毕竟他只能通过殷长夏,来到这个地方。 可距离上一次来这里,家园变得更加不成样子了。 徐默拧紧了眉头,随后便将精力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您有什么吩咐?” 殷长夏:“收割周围的鬼核!” 也该让宗昙稳固,成为完整鬼王了。 随着这声命令落下,徐默脸上的鬼纹在缓缓扩大,笑容也变得狰狞。 在B级场当boss的这些时日里,他的一切凶残都被激发了出来—— “遵命。” “一切如您所愿。” 第166章 (修)比起保护他更喜欢厮…… 第四章 比起保护, 他更喜欢厮杀。 徐默横冲直撞而去,云海里的那些鬼核,尽数收割了干净。 这只不过是收尾动作。 那些鬼物原本就因为宗昙, 而丧失了行动力,收割对于徐默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但收割的快/感,不断在他脑海里浮现,使得他变得兴奋。 之有陆子珩的阻挠, 一切都无法进展顺利。 现在唯一的敌, 便只有方的异鬼,行动起来会变得更加容易。 徐默的身影在云海之中穿行,像一无的刽子手,鬼核很快便从底部缓缓冒出。 无数球状物在黑暗中发出暗淡的萤火之光, 犹如堆沙成塔,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几乎要压过那些正在收割玩家的金『色』光柱。 殷长夏站在风雨飘摇之下,只是安静的抬起了手, 像是场上唯一的指挥家。 他的面上没有半点表,被翻滚的云海所隐藏,嘴唇嗫嚅着几句单薄的话。 “这是你为自己选的结局吗?陆子珩。” 凶宅因为新的镇棺得以稳定, 彻底发挥其作用。 鬼核在没有任何难度的况下,轻易而举的转成了绿『色』发亮的魂珠。而殷长夏所在的地方, 就像是一座型的坟茔, 无数魂珠围在了他的身边。 这段时间当中, 殷长夏拿出了怀中的附灵之物:“樊野!” 一道虚影出现在了他的面,看上去无比虚弱。 樊野的身仍只有岁小,已经没有过多的鬼力,连维持现在的样子都快成题。 樊野:“又想让我做什么?” 殷长夏朝上方望了过去, 那是游戏厅的残骸,曾经压在每一位玩家的头顶,如今只剩下了这样凄惨的模样。 他在陆子珩最后的呢喃当中,知晓了通关家园的第三条件。 倘若能够彻底探查出来,就能唤醒洛璃。 但提…… 他需要有为他办这件事。 殷长夏:“想恢复鬼力吗?” 樊野神发亮,随后又戒备的:“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殷长夏:“我给你鬼核。樊野,让我看看你半鬼王时的真实样子吧!作为交换,尽去碾碎它。” 它? 樊野目光放到了方,发现殷长夏的目光落点,一直都放在‘裴铮’身上。 “包在我身上。” 樊野低低的了起来,玉雪可爱的小脸变得狰狞,“爸爸,你可要好好的喂我,你让我等太久了。” 这声‘爸爸’,说软不软,倒像是威胁。 不过令五区的玩家没想到的是,哪怕是半开玩的说辞,半鬼王都不会这样低头。 但殷长夏做到了。 殷长夏似乎早已习惯:“我喂你吃,你也要吃得下。” 樊野『舔』了『舔』嘴唇,透着几分邪,和他如今年幼的面貌完全不符:“你之偏心宗昙,现在终于轮到我了,你说我吃不吃得下?” 樊野现在无比期待了起来,连魂也有了精神,比之的萎靡不振,变得凝练了许多。 些日子快要朦胧得犹如一团雾,现在倒是愿意拿出真本事了。 殷长夏会这么说,就说明会给他备下许多魂珠! 这里的东西,不光由宗昙独享。 樊野猛地,鬼爪伸长,朝着那些触手而去。 “咦……切不断?”樊野好奇的说了一句。 殷长夏沉了脸,果然连半鬼王也切不断这些触手:“那就加力量,我给你!” 他给? 樊野:“你能给多少?” 殷长夏在某种程度而言,的确是他的力量来源。 风声刺耳,幽怨惊悚。 远方的冷意,像是要透过薄薄衣衫浸入五脏六腑。 殷长夏神微冷,黑『色』发丝被吹得凌『乱』:“你要多少,我就给多少。” “好啊……” 樊野轻了一声,这种自的话,也就殷长夏说得出口了,可真是傲慢啊。 不过他并不怀疑这番话里的真实『性』。 这件事,只有殷长夏做得到。 樊野的攻击更猛:“这可是你自己亲口答应的!” 千载难逢的机会! 鬼爪若是切不断,那便硬来。 樊野像是杀疯了一样,瞳里已经一派血红,犹如飞蛾扑火一般,热烈的撞了异鬼。 一旁的徐默还在陆陆续续的收割的鬼核,那些都是被诅咒之物吞噬后,变成爆炸鬼之后的玩家。在被收割之后,反倒从云海之中得到释放,像是一久经牢笼的囚徒,迫切的想要逃离自己的躯壳那样。 光柱争先恐后的袭来,玩家的尸身吞噬。 一时之间,这里映得犹如昼。 金『色』的光粒在飞舞,殷长夏微垂着眸,长睫被雨珠侵湿,平静的看着这一场厮杀。 夏予澜、洛璃,都成了鬼核。 他是吸收不到这些魂珠的力量的。 殷长夏并没有选择的机会,他只能选择一—— 那便是樊野! 远处的凶宅发出了『色』亮光,鬼核一颗颗的徘徊成型,就像是候鸟朝着区飞去,又一排排的飞了回来,在天空形成了一圈。 在这样震撼的画面之下,所有玩家都停下了厮杀,朝着空中望了过去。 他从未在家园看过这样的场景。 从未。 就连一些对这件事莫不关心的玩家,也开始留意起了五区。 “还真是厉害,弄出这么的阵仗。” “收割了这么多鬼核,到底有多少玩家变成了鬼物啊?” “太厉害了,我真是所未!到底是哪位a级玩家?” “肯定是殷长夏,他在直播里,弄出的阵仗还小了吗?” 众:“……” 若说之殷长夏虏获的不过是一些诸如九区的低级玩家的心,现在这一幕便是震惊了二区三区四区,一些拥有队伍的b级玩家的心。 声势浩的场面并没有停下,反倒越演越烈。 那些回形的鬼核,还在不断涌入区凶宅,正在挨被转。 约真是拥有巨载物,九区和区只崩溃了一部分,并未如预料那般,完全成为腐之地。 之家园便流传着一句话,越的载物威力越强,他如今才会到了这是什么意。 “这——” “到底是多少鬼核!” 五区内部的郑玄海和蔺明繁倒吸一口凉,迟迟没能回过神来。 尤其是在暗无天日的黑夜,一点点的光亮就会变得格外耀目。 郑玄海立即询:“你的阳寿有降低吗?” 蔺明繁摇头:“并没有。” 令他震惊的理由,也源自于此。 郑玄海错愕:“……那看来是s级道具,降低了载物的使用阳寿。” 这两样东西还真是相辅相成。 之殷长夏还受到阳寿的限制,而如今这范围会被无限扩。 蔺明繁:“不止有s级道具的影响,恐怕还有一的帮助……” 郑玄海知道他说的是谁,表晦默难测,目光放到了云海之下。 真是可悲的。 逃避到最后,还是选择了末途。 石门外部的阵仗还在增,没能够挪开睛。 云海袅袅的烟丝,在不安稳的翻滚着,互相诡异的交缠在一起,像是一张足矣束缚任何鬼物的巨网。 有了这些帮助,樊野吞入了那些魂珠,底满是兴奋和满足。 啊…… 这还是他头一次独享。 太可怕了。 樊野以为饥饿感才是常态,可没想到经由殷长夏的手,而产生的魂珠,能他缺失的部分填满。 饥饿感得到了缓解,随之而来便是复生以来,难得的满足感。 樊野:“哈哈哈哈!终于能摆脱这副该死的年幼躯壳了!!” 力量在随着身的生长而恢复,樊野加了力度,鬼爪终于触手给切断。 异鬼的触手犹如断掉的毒/蛇身,在地上抽搐了起来,断口处还渗出了黄『色』的脓『液』。 然而触手很快又复原,根本斩杀不完。 众的心都跳到了嗓子里,这样完全是无用功啊。 宗昙瞧了樊野,便知道了殷长夏的打算,悄然间从方退了下来,主战场交给了樊野。 然而樊野却低低的了起来,显得几分阴险:“想让我的攻击变得无效?你做梦。” 原本断裂的伤口处,竟然开始疯狂生长着绿『毛』。 隔了不久,本该枯萎腐的家园,就像是沙漠里长出了一小片的绿洲。 在那范围,全都是颤巍巍生长起来的绿『毛』。 倘若没有足够鬼力,是维持不住的,可想而知殷长夏在短暂时间赋予了樊野多少力量。 触手再朝着樊野攻击,就变得找不清方。 众吃惊的看着这一幕:“……简直是专门克异鬼啊。” 樊野一脸兴奋的回过头,满脸的骄傲:“怎么样?” 他做完这些之后,身突然变得僵硬。 自己是怎么了? 就像真正的孩子在对父亲撒娇炫耀一样。 樊野一脸的郁闷,他真是保持那种年幼的样子太久了,所以才会成了习惯。 不过…… 樊野出手更加强硬,绿『毛』已经扩散至附近,形成一巨的圆。 而里面的绿丝正在疯狂生长,扭曲上,地面发出了微弱亮光,樊野的下颚映亮,令他多了几分邪『性』。 异鬼猛地从裴铮的‘身’里飞出,整身都盘踞在了樊野上方,长了嘴正要咬下去。 樊野缓缓抬头,一脸得逞的表:“你已经进入到了我的范围里,不如试试看能不能咬下来?” 一切都按下了暂停键。 异鬼不再动弹。 异鬼的牙齿犹如尖锐的钢锯,舌头在里面『乱』舞着,滴落着恶心的津『液』。 可它怎么样也无法挣脱,做出了许多努力。 它离樊野的头部不过几厘米,地上的诡异萤火,照亮的不光是异鬼那张恐怖的脸,还有身影在逐渐变得樊野。 众:“……” 真是惊悚又绝美的一幕。 他完全无法『插』手,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只是所有都要被这种强所虏获,像是醉酒一般沉溺到了里面。 众很清楚,『操』控这一切的……是殷长夏! 裴铮的身离得樊野更近,异鬼的头部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按住,扭曲起来的仅有身罢了。 尤其是它的身的一半还连接着裴铮,看得头皮发麻。 所有都屏住了呼吸,生怕错过了任何画面。 他不仅有感觉到恐惧所带来的惊悚,还有力量碾压时的畅快和爽快。 樊野『舔』了『舔』嘴唇,绿丝生长得更快,已经有一米长。 没想到绿丝能长成这样,哪怕是樊野这创造者。 沉醉在力量之下的不仅有五区玩家,还有樊野自己。 他头一次被殷长夏所虏获。 樊野:“想跑?看来得做一点更过分的事,才能让你乖一点。” 恐怕连殷长夏都没想到,他能够专门克制异鬼。 殷长夏最初的目的,约只是为了让他先抵抗一阵儿。 既然如此,那便这份影响扩,好让殷长夏看看,有用的不光只有宗昙一。 宗昙来到了殷长夏的身边,陪伴在殷长夏的身侧。 无声的细雪一切罪孽掩盖,而殷长夏便一直这样紧盯着陆子珩,陆子珩原本只是陷进去一半的脸,也快要完全被掩盖了。 殷长夏:“……一逃了年的,本该继续逃下去,却主动把一切都背负了起来,这是不是很讽刺?” 那他逃离的年,又有任何意义呢?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宗昙:“至少挣扎过吧。” 殷长夏:“挣扎……过?” 宗昙微垂着眸,呼吸埋在他的脖颈之间,像是要沉溺一般:“就像你一样,哪怕痛苦也要挣扎,所以对我而言……很耀。” 很多已经麻木了。 所以当一闯进来的时候,才会不自觉的被吸引。 殷长夏代表的绝非黑暗中的光明那么简单。 而是勇。 殷长夏眶渗满了泪水,仰着头长长的吸入一口冷空:“原来他无法感知,是夏家给他的惩罚,只要他回来,他就能拿回最想要的东西。” 可生命和感知,是二选一。 这对于陆子珩而言,两者同样重要。 殷长夏揪心的疼,回头头靠在了宗昙的胸,泪渗在宗昙的衣服上:“他最讨厌凶棺……最不喜欢当镇棺……” 陆子珩成为新的镇棺,已经是既定的事实。 这便是答案。 无法被切断的因果线,还是用这样残酷的方式,再一次的续上了。 陆子珩的身快要完全被细雪掩埋,双鱼玉佩失去了主,青鱼和红鱼正在围绕着陆子珩的身来回交缠,仿佛是对他的缠绵和依赖。 殷长夏:“他会……变成什么?” “像我一样,厉鬼。” 宗昙『揉』着他的碎发,看着他失态哭泣的样子,心里更加疼痛。 想要吻走他的泪和痛苦。 殷长夏:“那他……” 宗昙:“会再次活过来,不过要等到数年之后,他彻底变成半鬼王,成为夏家……新的工具。” 殷长夏自嘲:“……新的工具?” 够了。 这种痛苦的循环,已经足够了。 殷长夏退出了宗昙的怀抱,面颊被冻得微微发红:“樊野,我要你帮我。” 樊野缓缓回过头,唇角一抹讥:“下命令吧。” 殷长夏阴沉的说:“把异鬼从裴铮的身里打出来!” 樊野:“小意。” 他如今恢复了许多实力,正是摩拳擦掌的想要展示的时候。 宗昙:“需要我做什么?” 殷长夏微怔:“为什么……” 宗昙会知道? 宗昙:“我的目光一直在你身上,自然明你三番四次的朝着上方看。” 无数次的生死,已经让他变得默契。 所以当有要外部去断掉这份默契的时候,才会尝到切肤之痛。 殷长夏了起来,看上方的屏幕:“上去,把它打下来!” 徐默实力不够,去不到那地方。 毕竟这么高,四周红绸和光柱,就会全部开始进攻他。 樊野就更不行了,他可以牵制异鬼。 下唯一的选,便只有宗昙。 宗昙『舔』了下嘴唇,底满满的冷光:“好。” 只要是殷长夏的愿望,他都想要为他实现。 宗昙猛地朝着上方飞去,在他离开之后,云海范围就会全部消失,鬼物便不再受到压迫了。 樊野:“……靠!” 没了宗昙的云海,他还怎么碾压这些鬼物? 宗昙可是鬼王啊,对鬼物的压制是天然,是本能。 他的能力只针对异鬼,要想再对付一些鬼物,就会显得格外吃力。 樊野轻了一声,反倒没有半点不爽。 他刚拿回鬼力,身正在继续成长,正是兴奋期的时候。 樊野本想只为殷长夏办这一件事,却瞧了‘绿洲’里的异鬼,还在不停的摆动着身。 樊野的脸上染满了阴影:“这种掌控一切的感受,真是好久没让我尝到了。” 想起他在宗昙和殷长夏那里遭的罪…… 不是被吊打,就是被吊打。 甚至他还被宗昙恐吓了好多次,根本不敢反抗。 现在能在异鬼身上找回成就感,樊野当然不遗余力,以的事实证明着自己的强。 不仅仅是给殷长夏看,也是给自己看。 樊野看了异鬼:“想摆脱我的控制?也不看看我是谁。” 异鬼动弹得更厉害,终于意识到的半鬼王在克制它的事实。它的身躯扭动成蛇,搅在了一起,时而拉直时而绷紧,想要远离‘绿洲’范围。 樊野脸上充满了恶作剧一般的表,玩弄着对方,迟迟不让它跑掉。 众:“……” 真够恶劣。 难道这是厉鬼的通病,就爱看猎物四处逃窜? 郑玄海脸黑的看了那边的宗昙,论玩弄他,这位才是老祖宗呢。 不会逃窜的猎物没意。 或许这是凶棺里的厉鬼共同的认知。 他可是亲看过,宗昙在外面是怎么撒欢发疯的。 宗昙正在突破光柱和红绸的席卷,丢下了一句话:“快点解决。” 樊野顿时一激灵,脸上的表也收敛了起来,心不甘不愿的说:“知、知道了。” 鬼王的天然压迫,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樊野偷偷瞄了宗昙好几,目光落在了他手臂的脖环上面,心道早点感外放,早点发疯不受控制,他可很期待看到宗昙的弱点。 樊野心里美妙的时候,又被宗昙一神给吓了回来。 樊野:“……” 他黑着脸,开始了苦工。 驱使童工,简直没『性』! 樊野正要扭断异鬼脖子的时候,却脸『色』苍的发出了一难受的音节:“唔!” 他紧咬着下唇,微微仰头看天空,鬼核还在源源不断被送过来。 殷长夏给得可太多了,难怪他能不能承受。 之的宗昙,都是在吃下这种东西吗? 不,宗昙变成鬼王的时候,肯定更加痛苦。 樊野额间冒出冷汗,骨骼生长了起来,还能听到骨骼的咔嚓声。 他的身也在慢慢变,二岁、三岁…… 过多的力量,让绿洲‘范围’的威力变得更强。 就连樊野这使用者,也没有看过,生命力如此蓬勃的绿丝。 殷长夏简直在带他领略着,自己从未过的强。 樊野的心脏砰砰直跳,终于认可了殷长夏‘培养者’的身份。 包括那徐默,不也是由殷长夏一手培养成了b级场的boss? 但凡明殷长夏的厉害,恐怕都会争先恐后的涌过来,伏跪在他的脚边,祈求他能选中自己吧? 樊野的身打着寒颤,又忍不住沉溺。 “这就是……力量!” 绿丝已经长得更高,就像是水边的芦苇丛,陷在里面的时候,可以完全下半身覆盖。这样细长的绿丝,终于可以攀附到了异鬼的身上。绿丝以异鬼身躯为依托,快速生长了起来。 异鬼发出了尖叫:“吼——!” 樊野:“还会用身消融绿丝?看来的确比那些鬼更强一点。” 站在后方的殷长夏,依旧没有收回魂珠,在让这一切继续发生。 但河岸中的那些骷髅头,却不敢再靠近,纷纷退至更暗处的地方,连看殷长夏的神里,也像是带上了畏惧。 或许有些会觉得是樊野出风头,却只有那些鬼物能感知得到,幕后『操』控一切的是殷长夏。 没有殷长夏,樊野的招式根本不会太厉害。 那么茂密生长的绿丝,就是殷长夏『操』控着盘面的最好现。 异鬼开始叫喊,仔细听下来,竟然是在用裴铮的声音:“……别,杀,我。” 想起刚才自己被窥探记忆的时候,殷长夏的脸沉了下来:“动手。” 樊野可不会多听其他的话,宗昙那阴险恶劣的家伙是用力量压制,而对殷长夏,他才是真正的听从。 现在连殷长夏都说不要留,他就更没有任何的同心了。 某种程度而言,新的镇棺的诞生,压制了他的一部分凶『性』,并且对殷长夏这唯一的夏家,生出了所未有的好感。 “嘻……”樊野『操』控着生长的绿丝,飞快缠上了异鬼的身,令它全身上下都长满了这东西。 绿丝如附骨之疽,怎么也去除不干净。 异鬼尖叫得更声,用了短尾求生的办法,竟然当场舍弃了头部,直接逃离到了岸边,犹如巨蟒那般一头栽到了河岸当中。 而裴铮的身,也在被它扯着走,即要栽入河岸当中。 樊野歪着头,面容天真,睛里却毫无温度:“休、想、哦。” 无论樊野再如何让心惊胆颤,都不及『操』控他的那。 众恍然间从樊野对敌的邪『性』和凶『性』当中,看到了樊野后方安静站立的。 只因能够『操』控这些厉鬼的,便只有他—— 殷、长、夏。 第167章 第十五章(一更)声音不大却震耳欲…… 第十五章 他们再一次的感知到了, 彻底理『性』下来的殷长夏的可惧之处。 绿丝的范围增大,像是侵蚀着荒漠的绿洲。 尤其是家园正在被腐化,周遭一派惨淡, 烂泥一般,这种『色』调便尤刺目。 之前难以扯断的是异鬼的触/和身躯,如今却变成了那些细如发丝的绿丝,牢牢的覆盖在异鬼背上, 以它的身躯成自的温暖基床。 这是由殷长夏一人缔造的奇迹。 倘若不是他, 樊野哪里会变得这样厉害? 双方力量不断拉扯着,形成了一种对抗。异鬼的身体朝河面栽到了一半,就因绿丝而无法动弹,更别提逃至安全的河底了。 异鬼的身体紧绷, 如一根被拉直的橡皮筋,随时都会被扯断。 异鬼的喉咙里,挤出几个愤怒的音节:“他……会死……住。” 樊野:“……” 他『揉』了『揉』自的头发,看来异鬼是把裴铮成了筹码, 想要『逼』迫他收。 抵达一区后还得需要裴铮的能力,樊野没忘记这一点。 他倒是想杀来着,也得看爸……殷长夏的意思。 樊野:“怎么办?” 随着樊野的问话, 众人不禁再度将目光放向了殷长夏。 如此强大的异鬼,生死也只在殷长夏一念之间。 殷长夏:“你之前不是以掌控和折磨人乐吗?” 樊野歪着头笑了两声, 十岁少年的模样, 看起来如天真漫烂, 语里却透着十足的危险:“爸爸,你可真是合我胃口了。” 话音刚落,樊野便接到上方传来的一道目光。 樊野:“……” 樊野尾椎骨冰凉,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连忙摆出了一副正直的表情。 可不能惹怒宗昙。 的确,把他的能力最大化之后,就可以适的克制异鬼…… 但宗昙克他啊! 这该死的食物链。 樊野满腔悲愤,打了个响指,绿丝便开始缠绕起了异鬼的身体,像是青苔逐渐攀岩着巨大岩石,覆盖了厚厚一层。 异鬼想逃至河岸不成,反倒被绿丝牵扯着一步步抵达樊野面前。 而裴铮的身体,也因此而渐渐向这边靠近。 樊野幸灾乐祸:“你现在可是完全朝着相反的方向了,我倒要问问你,谁的控制更强?” 他的比较欲极高。 并且樊野从宗昙那里流失的自信心,急于在异鬼身上找回。在樊野的眼中,只是一个凸显自能力、在殷长夏面前炫技的工具。 再怎么挣扎也无法逃过。 他要让它深刻的认知到这一点。 异鬼是如何把恐惧加诸给他人,他便如何把恐惧还给异鬼。 “呜——!” 不仅是异鬼的身躯扭动如蛇,想要逃离却毫无办法;就连五区的玩家们,都感受到了恐惧。 殷长夏分明没有动s级道具,此刻便像是完全恐惧统治了他们。 樊野一下下的打着响指,听上去漫无目的。 实则随着他每次的声音,绿丝受到的刺激便会增大,快要将异鬼的身体给勒断。 恐惧感在极快的『逼』近。 站在樊野身后的殷长夏,『操』纵着场面的一切,比异鬼更像个反派。 樊野这一波,是要生生将异鬼的那一半,从裴铮的体内□□,而且根本没管裴铮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是单方面的折磨。 樊野却以此乐。 异鬼呲目欲裂:“你会……后悔的!” 殷长夏冰冷的注视着它,眼瞳里毫无温度:“那你想我放任你到什么时候?” 陆子珩教会了他,任何事情,都要有相对应的代价。 因纪今棠的死,他满脑子都在想,不要有任何人受伤,不要再失去任何人,迟迟无法做出决断。 他没能有那份觉悟。 或许这本身就是软弱。 比起别人受伤,他宁可自受伤。 哪怕这份重量压得他无法喘息。 陆子珩看到这样的他,大概会觉得窝火吧。 自作聪明的自我牺牲。 “或许裴铮会受一点痛苦,但是……” 异鬼被绿丝扯到了殷长夏的面前,殷长夏骨缓缓掐住了异鬼的脖颈,极轻的话语说,“我不放过你了。” 『毛』骨悚然。 异鬼眼珠一格格的挪动,最终目光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 殷长夏轻盈得犹如一片在雪里降落的羽『毛』,根本看不出半点力道,却在掐住自身体的那一瞬间,异鬼痛苦得嘶吼起来。 痛感连接到了裴铮,他也整个倒在了雪中,两边双双蜷缩成一团。 “啊啊啊——!” 绿丝削弱了异鬼,殷长夏半跪在上,面无表情的扯着异鬼的身躯,想要将它藏在裴铮身体里的另一半身体撕出,让它和裴铮彻底分离。 殷长夏微垂着眸,长长的眼睫在雪风里微颤:“疼吗?马上让你解脱。” 说罢,他拽着异鬼的那一半身躯,猛朝前拉扯,犹如丢掷极重的一块石头,朝前丢出了数米远。 绿丝在前面引领着,将异鬼的身体瞬间绷成了一条直线。 异鬼痛苦不堪,发现自卡在裴铮身体里的一半,完全被分离了出来。 完了! “殷!长!夏!” 它喉间的嘶吼,彻底变形,只隐约听到它在发出这几个音节。 那刺骨的怨恨,庞大而扭曲。 更何况,异鬼在裴铮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裴铮在怨恨他一样。 “那你记好了。” 殷长夏的面颊氤氲在呼吸间的白中,“这份疼痛,我给你的。” 樊野满心古怪,也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说给异鬼听,还是说给了裴铮听。 殷长夏:“剩下的先交给你,樊野。” 樊野自然求之不得,不过总觉得殷长夏哪里不一样了。 算了…… 这对于他们而言是好事。 樊野低笑了几声,对异鬼说道:“让我看看你的身体被拉扯到极致,会不会跟布料一样直接撕裂?真是个有趣的实验。” 众人:“……”抖。 这样令人胆战心惊的半鬼王,不是敌对方真是好了。 乘着这个时间,殷长夏侧眸看向裴铮。 哪怕裴铮此刻虚弱,但脸上也最终平和了下来。 的确让裴铮受伤,但总算救回了裴铮。 他的段,不再温和。 殷长夏蹲下身对裴铮说道:“如果你的身体特殊,非要让自的身体被填满能活动起来,那就重新再接受一次江听云吧。” 殷长夏捏住了裴铮的下巴,拿出了那颗鬼核,直接塞到了裴铮的嘴里。 殷长夏:“吞和不吞,你自做决定。” 这一幕,使得樊野发出了一声惊喃:“咦……?” 殷长夏往日还有些天真的。 大约是他的能力强,每次都可以力挽狂澜,会导致他变成这样。 疼痛,受伤,意味着风险,去承担他人怨恨的风险。 这便是他的软弱之处。 殷长夏作凶棺唯一供奉人,樊野并不喜欢他这样子。 但唯有一个人喜欢…… 樊野将目光放到上方,还在突破重围,想要接近游戏面板的宗昙身上—— 哪怕是你的软弱,我也全盘接纳。 宗昙无时无刻不再像殷长夏透『露』出这种信息。 正如殷长夏接纳着他的黑暗一样。 并不是愚蠢的,高傲的,自以是的救赎行。说到底自尊心强如宗昙,这种从上往下的救赎行,只会让他觉得被冒犯。 谁t需要你的同情? 他们之间最可贵的,是在黑暗中的互相陪伴,你不奔赴光明,我不离你而去。 樊野长长的叹了口:“哎,烦躁。” 也……格外艳羡。 异鬼完全和裴铮的身体分离出去了,它还想再度回到裴铮的身体,便只好短尾求生,将绿丝生长过的方,通通断个干净。 这种行或许会让它极度痛苦,但是能够再度寄居到,裴铮那具所有鬼物都想要的身体里,再一次蛰伏,这一切便都值得。 樊野:“……” 妈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殷长夏的身上,竟然忽略了异鬼还有这一招。 被挣脱的行,可是硬生生打了他的脸。 樊野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开始集中注意力,再度绿丝追击异鬼。 然而他们之间到底差了一个节拍,樊野没能追得上。异鬼即将撞入裴铮身体中:“嘻嘻嘻……” 与此同时,含着江听云鬼核的裴铮,喉咙却做出了吞咽的动作。 他仍在半梦半醒之间,这种举动怕是下意识行。 不过…… 撞来的异鬼,却瞬间被弹开极远。 砰—— 巨大的亮光后,异鬼没能如常所愿,反倒撞得疼痛。 “怎……么会?” 前方,裴铮的身体不再留有空隙,而是完完全全被填满,成一个正常的躯壳。 异鬼再也没有能够进入到那具身体的缝隙了。 异鬼怒不可遏:“啊……该死,该死,该死!” 又是殷长夏! 它遭受了那么大的代价,却只是无功。 正在紧张看着这一幕的郑玄海立马呆愣住了:“……原来是这样。” 难怪异鬼不袭击其他人,只在对裴铮恋恋不舍。 看来那具身体,相的滋养鬼物。 殷长夏料到异鬼不想放弃那具身体,会率先将鬼核喂到了裴铮的口中。 郑玄海忽然间明白了过来,薄临锋和殷长夏去争裴铮的原因—— 薄临锋大约是想裴铮的身体去养异鬼,毕竟现在还找不出对付异鬼的办法,异鬼将会成极强的战力;而殷长夏想让裴铮的身体被填满,不再有异鬼能够进入到他的躯体,在根儿上断掉薄临锋的意图。 看似是救与不救的问题,实则是薄临锋和殷长夏间的交锋。 未见面,就打得这么急。 正此时,一道刺目的亮光便由远及近,朝着前方猛扫『射』了过来,打断了所有人的沉思。 谁!? 樊野正要前去救援,却发现殷长夏根本没有动弹。 那道光束便从他的身边擦过,将殷长夏的发丝扬起。 “裴铮的身体果然会出问题。” 白茫茫的雾中,几道人影缓缓进,声音便是由后方发出。 唐书桐到了! 难怪宗昙没有第一个冲过来帮忙,是因来的不是敌人,而是帮。 樊野这松了一口,等他做出这动作时,顿时反应过来,自刚好像担心殷长夏? 樊野:“……” 错觉! 唐书桐脖间的阴阳佛牌在发出微弱亮光:“看来五区这边没事。” 竟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赶到了? 殷长夏缓缓朝着异鬼看去,发现异鬼被困在了佛牌中。它的身上生长出无数藤蔓,头顶缓缓绽开了一朵金『色』佛莲。 最神圣的东,正在最肮脏的污泥滋养。 这是殷长夏头一回看到唐书桐正的使载物,唐书桐的上缠着金『色』的莲花藤蔓,从脖颈的位置一直蔓延到了右。 藤蔓茎秆通透,还能看到里面流动的金红『色』『液』体。 就像是唐书桐自的血一样。 殷长夏表情凝滞,忽然间想起唐书桐残破的身体,莫非这就是驱使阴阳佛牌的代价? 再这么下去,唐书桐会变成什么样? 还未等殷长夏深想,异鬼便开始痛苦大叫,在佛莲之中化作了一片灰烬。 这一幕惊到了所有人,没想到唐书桐的载物如此厉害。 “你们没事吧?” 唐书桐咳出一口血,越多次的动能力,越是让他身体不适。 他害怕唐启泽发现,便连忙温声道:“我的能力对付不了那么强的异鬼,还好你们事先削弱了它。” 殷长夏:“……别再多了。” 唐书桐:“……” 他的指捏紧又放松,只回以殷长夏一个虚弱而苍白的笑容。 唐启泽面『露』好奇:“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有点听不懂?” 唐书桐表情几分尴尬,又笑着说:“殷长夏也能解决异鬼,是我着急,想早点解决掉它,擅自动了。” 唐启泽:“早点解决……不是好事吗?” 唐书桐笑得有些勉强,没有把话接下去。 他显得几分忧心忡忡,裴铮重新吞下江听云的鬼核,还不知道这边会出什么事呢,殷长夏这一步得危险了。 不过…… 这周围可真是惨烈啊。 唐书桐眼神闪烁,看到了这些,就足以明白殷长夏搞出了多大的阵仗。 换一个人,或许早就输了。 唐书桐的心头隐隐生出几分敬佩,看来真的要全力帮着殷长夏了,a级玩家里唯一能与薄临锋抗衡的人,便只有殷长夏。 不能再有任何的私心了。 唐书桐左右张望:“陆子珩呢?” 殷长夏:“……” 见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好,唐书桐在层层云海之下,看到了躺在雪中的陆子珩。 他睡得那么安详,并不像是一个主动奔赴束缚的人。 唐书桐内心生出几分难忍的伤感,只是站在雪中,聆听着周围传来的雪风声。 发丝被吹得凌『乱』,连呼吸都快要结冰。 哪怕殷长夏没有任何回应,可他们毕竟是……兄弟。 殷长夏:“……我快就要得到第三个奖励了。” 唐书桐微怔,没明白殷长夏说的什么意思。 唐书桐突然想起了什么,朝着上空望去,发现宗昙正在以全速冲刺,向上方的游戏屏幕进行攻击。 而宗昙的身后缠绕着无数打结的红绸,像是在追踪一样,非要将他拉下去。 一场激烈的大战快就要落幕。 而交响曲的最高『潮』…… 定在了宗昙身上! 唐书桐捏紧了,心提到了嗓子眼,发现上方的战况远比nbsp; 红绸根本不愿意让宗昙靠近,每一次靠近宗昙,分明没有任何伤口,都会吸血般的从皮肤表面掠夺几颗血珠。 宗昙身上的血珠,大部分被红绸吸收,少数正在往下坠落。 有一颗正要落在殷长夏的头顶,却被一条巨大的红绸横向穿过,像是一条游鱼,差点要击穿殷长夏的身体。 还好它只是掠取血珠,并未对殷长夏下。 这样大的阵仗,自然掀起巨大的雪风。 原本落在上的雪花,开始飞散于空中,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危险!”唐启泽喊道。 殷长夏始终岿然不动,仿佛他周围的空都静止。周围都是迅速拨动的指针,无论是攻击还是回防都快得惊人,唯有他的身边的节奏慢了下来。 殷长夏轻声说:“宗昙,我在等你。” 上方的宗昙唇角缓缓咧出一个笑容,额头滑落的鲜血,顺着他的下颚滴落,使他此刻宛如修罗一般。 “哈,那就看好了。” 一个简单的回应。 这是献给某个人,最华丽的谢幕。 浮于半空的宗昙突然停下了攻击,任由无数红绸向他飞去。 他被成了食物。 宗昙的眸里染上嗜血:“想吃了我?算你眼光不错。” 这一具身体,由殷长夏的而成,怎么可能不完美? 哪怕是受到觊觎,他竟也不觉得不生。 天空出现一连串的爆/炸,像是夏日里盛开的蓝『色』烟火,以宗昙圆点,放『射』状的向外开放。 宗昙终于抵达了游戏屏幕,站在了屏幕上方。 他力的一脚将游戏屏幕踹了下来:“接好了,第三个游戏通关的未知条件!” 咚—— 那些东从高空落下,场被砸成了稀巴烂。 在场全部目光集中到了殷长夏的身上,想要借由他的亲揭开通关条件。 殷长夏缓缓到了那边,弯腰望向了游戏屏幕内部跌出来的东,呼吸都变得几分紊『乱』。 里面藏着的,是一颗跳动的心脏。 “什么会这样……?” “我们一直以来遵守的游戏,到底是什么东?” 唐书桐和时钧都铁青了脸,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咚、咚、咚。 那是一颗鲜红的、滚烫的,完全没有死去的一颗心脏。 [恭喜玩家殷长夏解锁第三通关条件——] [找到旧家园的心脏。] [请您选择奖励。] 殷长夏沉声道:“让洛璃彻底苏醒,并且恢复所有记忆!” 声音不大,却震耳欲聋。 他要知道家园的全部。 第168章 第十六章(二更)“不到24小时”…… 第十六章 复苏洛璃? 樊野里莫名『露』出慌『乱』:“喂!她不清醒状态也就罢了, 如果完全复苏正常……”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事情进展最后,竟有种惧怕反应。 难道他和那个女之间, 曾经发生过什么? 身体增长十四岁,一些记忆还在缓慢恢复,根本没等樊野整理全部,事情就如脱缰野马般, 朝着他无法预料反应发展了。 可惜已经晚了。 洛璃鬼核从殷长夏怀中骤然飞出, 停滞在了半空中。 紫『色』光芒刺目,一紫鬼蝶悄然从鬼核中生出,安静缓缓张开了翅膀。 在它拍动翅膀那一瞬间,众脚底已经覆盖了一重密密麻麻蝶蛹。如巨大, 似一张天罗地网,将他们全都覆在里面。 紫鬼蝶变得越越,他们像是落入了什么鬼物巢『穴』一般。 “不妙啊……”时钧捏紧了手里骨红纸伞伞柄,红伞遮住了他大部分面容, 『露』出了紧抿着嘴唇。 能让a级玩家瞬间变得紧张。 那东西当真这样危险? 还未等众脑反应过,紫鬼蝶们组成了一具看不清身躯,渐渐形成了一个简单轮廓。 咔—— 那是壳裂开声响。 无数紫鬼蝶犹如花海那样, 向着殷长夏方向飞,像是企图要将他整个吞没。 宗昙至上而下, 砸在地面上时候犹如一团闪电, 身上还有被红绸割伤痕迹, 却如守护神一样抵达了殷长夏身侧。 宗昙用手拽住了殷长夏,将他护在怀中。 他神锐利,简单吐出了一个字:“滚。” 紫鬼蝶是单纯触及殷长夏,如春日柳絮那般, 很快大面积往回飞。 她显然是害怕宗昙。 哪怕是想要殷长夏,仍然忌惮着宗昙。 ‘可惜。’ ‘没能触碰。’ 所有都从洛璃行动当中,读出了遗憾意味。 众:“……” 堂堂半鬼王,搞得自己有无辜似。 可这么危险情况下,得更集中行,可不能生出无语,要不然就感觉自己输了。 洛璃身体彻底形成,是一具被紫鬼蝶包住骨,那些紫鬼蝶就是她血肉。她没在用紫鬼蝶,而是如四肢不稳婴孩,摇摇晃晃想要走殷长夏身边。 就这么想靠近殷长夏吗? 樊野拧紧了眉头,深层记忆也被刺激。 “洛……璃……” 他像见过类似场面。 紫鬼蝶形成一条漂亮披纱,洛璃像是骨新娘那样既惊悚又美丽。 洛璃听了樊野声音,她僵硬转动着头骨,将目光放了不远处樊野身上,仍是这样寂静打量着。 樊野被这样凝视刺激,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复苏,语气变得凛厉:“快躲开,这是个自私自利,蛇蝎心肠女!别以为现在装个乖巧,殷长夏就会受你所骗!” 樊野从前是隐隐觉得洛璃很危险,本能在提醒他需要对这个女忌惮。 而现在因为殷长夏喂食,樊野身体已经长了十四岁。 那是他和洛璃相遇一年。 之前都是朦胧记住了大概事情,却总是记不清细节。而如今身体恢复十四岁年纪,有关十四岁确切记忆,也因回了。 一紫鬼蝶悄无声息从洛璃骨手之间,落了殷长夏头顶。 樊野却反应极大,立即动用了绿『毛』,正在全力朝着洛璃发动进攻。 殷长夏:“……樊野,住手!” 樊野慌张奇怪极了,他甚至从未有过这种表现。 殷长夏明大约是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不然樊野也不可能变成这样。 但有一毋庸置疑…… 殷长夏将目光锁定在洛璃身上。 这个看似乖巧东西,实则会让其他半鬼王如芒刺背危险。 随着殷长夏声音落下,处于临界樊野僵住了身体,猛地收回了攻击,还差一遭了反噬。 他是怎么了? 现在已经和千年前不一样了。 哪怕是洛璃,也成为了凶棺厉鬼,是受束缚制约。 更别提陆珩刚刚献祭,主动选择成为了镇棺,现在所有凶棺厉鬼都受殷长夏驱,谁也不能再伤害殷长夏。 可乖巧洛璃,看着如违和。 樊野满是鸡皮疙瘩,不停搓着手臂。 明明自己都死了许年,还有这种恶寒反应。 见众停下了『骚』动,殷长夏这将目光对准了洛璃:“我要知道凶宅、凶棺、家园之间联系。” 洛璃发现她无法违背命令。 不仅如,身体还擅作主张,张开了嘴:“咔咔咔……” 殷长夏:“……” 也对,她现在仅是一具骨,又如何说话呢? 哪怕是洛璃能说,他也听不懂。 “……可以用阴阳佛牌。” 唐桐轻叹了一口气,“不过现在得彻底消灭周围诅咒之物。” 这玩意儿可真是顽强,难怪殷长夏和薄临锋都想要裴铮。 也唯有裴铮身体,能够彻底驯服这种未知之物。 殷长夏:“樊野,你控制。” 樊野整个状态却显得紧张而颤栗,紧绷得根本不像他。 在听殷长夏声音之后,樊野恍惚遵从着命令,是瞳已有微微失神,仿佛受了什么东西刺激。 殷长夏明,这源自于洛璃。 她若不是凶棺厉鬼,这样诡异样,自己也要戒备分了。 那些紫鬼蝶,像是位于深渊花海,每一紫鬼蝶都深深扎根在地上,显得那样不真实。 殷长夏将目光望向了那边,洛璃察觉了他视线,微微歪着头,像是在温柔微笑。 ……分明是骨头而已,哪有什么表情。 但洛璃动作,就给了他这样感觉。 待绿丝再度控制住了周围诅咒之物,做着最后清扫工作,唐桐取下了脖间阴阳佛牌,将它们一分为二,递了殷长夏手中:“阳牌给你,阴牌给她,记得不要弄混了。” 殷长夏:“万一弄混了呢?” 唐桐:“……那可就不是单纯发狂那么简单了,会比那团异鬼反应更强。” 殷长夏接过了阴阳佛牌:“放心。” 殷长夏走了洛璃身边,略带几分奇观察着她,发现紫鬼蝶真生了根似,在和大地相连。 她头上披纱,被拉得极长,正在散发着淡淡紫光。 殷长夏淡淡抿着唇,正准备把阴牌塞给洛璃。 而洛璃却率先一步,将骨手缓缓张开。 像是在讨食小猫。 若是换一个站在这里,保不准儿会以为洛璃是进攻。毕竟她这样诡异样,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危险’。 殷长夏:“……” 他将阴牌放了洛璃手心,借助两枚载物奇异相连,洛璃声音终于清楚了。 就像是冬雪初融时,送一阵暖风。 “这个家园建立时间,是在千年前。” 一石激起千层浪。 殷长夏诧异望向了洛璃,神一时间失神。 “据说最初它规模,不过是一个游戏,以前玩家不断通关,重刷那唯一游戏,就是为了将它彻底『摸』清楚。” 殷长夏:“它?” 洛璃望向了上空,似乎意有所指。 殷长夏顿时明了过:“说是红绸和光柱吗?” 洛璃轻轻了下头。 在殷长夏面前,她完全卸了一切敌意和危险。原以为自己初醒过,又恢复了记忆,应该会对殷长夏戒备算计。 哪知道陆珩献祭,彻底让她在某种程度上‘臣服’了。 “不知道是哪个玩家,受了‘那东西’欺骗,选择建立初代家园。” “旧家园腐化2次则彻底荒废,变成新游戏区。它是以这种模式,在不停增殖膨大。” 殷长夏:“游戏区boss是……” 洛璃:“旧a级玩家。” 不费吹灰之力,以这样古怪循环,能将游戏无限膨大。 难怪现在,会有那么五花八游戏。 从一个…… 无数个。 唐桐和时钧作为a级玩家,最能体会这里面残酷和黑暗。 他们都感觉有一双无形之手,正在拂过他们身上肌肤,带如死一般凉意,让他们全身都在颤栗。 更深黑暗正在袭。 幸亏唐桐阴阳佛牌范围有限,不然这些东西被其他玩家听见,怕是家园会更『乱』。 殷长夏:“a级玩家集齐个游戏内核,就可以创建新游戏,难道也是在增大这些游戏区吗?” 洛璃轻了下头。 她显得乖顺、无害、没有一丝危险,但恰恰是这样,让众头皮发麻。 就像是危险临之前暴风雨。 殷长夏不懂:“这样做底有什么目?” 洛璃摇头,她知道事情有限,并不能完全弄明。 殷长夏走了游戏屏幕前面,看着那颗跳动心脏,表情前所未有僵硬:“……旧a级玩家。” 如果他成为下一个家园支柱,他也会变成这种东西吗? 殷长夏顿时生出了恶寒。 饶是其他听不见洛璃和殷长夏说了什么,但殷长夏反应,却让他们下意识做出了戒备。 樊野猛地凑近,拽起洛璃骨手:“喂!你这家伙,都跟他说了什么?” 他浑身束起『毛』发样,像是一朝龇牙猫。 阴牌跌在了地上,从骨手缝隙落了下。 随着樊野靠近,洛璃气息也变得危险。她伸出了双手,紫鬼蝶也随之而动,正在以极快速度侵蚀着地面空间。 他和她天然不对付。 洛璃对殷长夏温和,可不代表这份束缚会延续其他身上。 樊野发动攻击那一瞬间,殷长夏缔造出短暂和平就被打破。 洛璃手指不停在樊野瞳前摩挲,仿佛是觊觎一般低声呢喃:“怨……狐……。” 樊野气息微变,要立即动手。 殷长夏本想阻止,却被宗昙拉住:“你不想知道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吗?先看看吧。” 宗昙表情冷漠,神里透着几分尖锐。 殷长夏拧眉,妥协一般叹了口气。 倘若樊野和洛璃冲突再激烈一些,他直接『插』手,现在还是静观其变。 宗昙勾唇,满意于殷长夏反应。 殷长夏:“……怎么了?” 笑得心里发『毛』。 宗昙轻声说:“你听了我。” 殷长夏:“……” 就这一个举动,值得高兴吗? 殷长夏感觉心头阴霾变少了些许,那份压在他身上沉重也得了喘息。 前方樊野和洛璃已经互相交手了几个回合,樊野状况越发不对劲。 原本掉落在地上阴牌之中,渐渐长出了两支金『色』佛莲,朵朵含苞欲放,将樊野和洛璃缠绕了起。 阴牌功效完全打开,连接着阳牌这一方殷长夏,将他拉入了这场混『乱』当中。 记忆在脑里浮现,樊野受了严重刺激。 他呼吸急促,对洛璃抚『摸』着他睛行为,甚至不及阻止。 倘若其他这么做,早就被樊野攻击了。 “给我一你怨狐吧,我帮你完全掌控绿『毛』僵。” 鸟儿在叽叽喳喳,四周景象完全变了,寒冷空气也变成了让发懒温暖。 樊野发现自己如第旁观者,放下了手里:“……开什么玩笑?” “你不想也可以,但我没有少时间了,我不容易从那个鬼地方逃出,可不能再一次回。” 樊野:“逃?” “啊……逃。”窗外影突然话音一顿,“你恨时家吗?” 樊野嗤笑:“恨又怎么了?不恨又怎么了?” “想不想报复?” 她声音如之温暖,仿佛和暮春暖风融合在一起。 可从她话语当中,樊野感了前所未有冰冷。 樊野:“……你想做什么?” “偶然间……找了最初载物,明了游戏核心原理,想要试试……看看自己能不能模仿出一个小型游戏。” “如果有聪明能完全理解凶棺,或许就能完全理解游戏了。” 她在说这话时候,是完完全全轻描淡写。 樊野从记忆之中彻底苏醒,猛地退后了一步,喃喃自语说:“如果有聪明能完全理解凶棺,或许就能完全理解游戏了。” 他总算理解了这个女恐怖之处。 原如,原如。 樊野浑身发冷,身体像是灌了铅,在不断被往下拉扯,怔怔看着洛璃。 “你……疯了!” 疯在骂另一个是疯。 殷长夏瞳紧缩,诧异望向了樊野。 其他或许看不见樊野短暂记忆,但于阴阳佛牌原因,将殷长夏牵扯其中,让他忽然间理解了这一切。 他感觉自己,似乎抓了什么。 殷长夏突然想起了一个,一个陆珩在临死之前,非要让他找。 陆珩那样急切和无奈样,兴许那个…… 殷长夏厉声向五区中蔺明繁和郑玄海喊道:“找出冉雪!” 没时间了。 万一那个『自杀』,信息就会完全中断,殷长夏不得不选择了最直接暴力办法。 这声音刚一落下,五区玩家瞬间混『乱』了起。 陆珩都死了,他们现在群龙无首。 再加上所有都见过殷长夏这一战出彩,他们不仅没有维护,甚至还主动交代出冉雪位置。 找! 如果能够找,或许他们还能在殷长夏面前『露』『露』脸,甚至将功补过。 五区内部原本还在暴动,现在却一个个俯首称臣,恨不得立即和原陆珩撇清关系,早早加入殷长夏阵营。 冉雪正要跑,被一个个迫切玩家给抓住了。 “是我抓她!谁也不能跟我抢!” “不,是我!” “你们闪开,别以为我欺负。” 这简直是大型争功现场。 冉雪紧咬牙关,最终无力垂下了手,内心早就萌生出了死意。 倘若她不愿意,谁也别想从她口中探听出什么。 万一对方动强,那她一定把这些事情带进阴曹地府。 待樊野彻底清除了周围诅咒之物,让它们身上全部生长出绿丝,殷长夏这缓步朝着五区走。 数步之远,却犹如天涯。 花了如大代价,抵达了这个地方。 殷长夏捏了手,根本不知道自己用力过度,指甲都快要戳破手掌。 身侧宗昙牵住了他,同他十指相扣:“走吧,五区。” 殷长夏微怔,从那种巨大彷徨中挣扎而出。 他眶湿热:“嗯。” 还有宗昙。 他总是在他身边。 身后跟随了一群,随着殷长夏朝着五区前进,他们亦是自发跟在了他身后。 这样浩浩『荡』『荡』,当真如同一团光源了。 阴阳佛牌话音,能被殷长夏一听见,唐桐虽然不知道他和洛璃谈了什么,但看殷长夏这么凝重表情,明事情出大了。 唐桐悄声道:“别引起这么大『骚』动,找个地方慢慢谈。” 殷长夏:“……我明。” 那个真相,谁也无法承担。 殷长夏紧闭着,重重了头。 所有都在收拾后续,包括那颗心脏也被带回。游戏大约希望他摧毁心脏,这样家园消失会变得更快,新家园建立也会越发迫切。 五区纵然也消失了许建筑,但情况比九区上了太。 尤其是寒鸦地盘,尚有一栋保留完整。 但谈话被中止了。 殷长夏将陆珩带了五区当中,交给了郑玄海。他现在受了伤,就更不应该陪他们一区了。现在外出通道被关闭,真是让烦躁。 “如果出现任何问题,陆珩身体……就拜托你了。” 樊野和洛璃都再度进入了附灵之物当中,他们中矛盾尚未解决,却愿意听从殷长夏命令,暂时休战。 而战斗中争抢核心——裴铮仍处于半梦半醒状态。 所有都对他极度担心,毕竟江听云那颗鬼核……重新回了裴铮身上。 那么事都需要留意,但都比不过前这一件。 待所有都进入了建筑物里面,四面密不透风,是个极佳谈话地。 蔺明繁把冉雪给带了进,她浑身都被绳索捆绑着,显得几分狼狈和疲乏,底带着死气。 殷长夏:“……” 真有自毁倾向? 最坏事情,都被他猜中了。 殷长夏:“说吧,你隐瞒了什么。” 冉雪瞳像是死,毫无希望可言:“新晋a级玩家殷长夏,竟然这么抓我,也算我荣幸。不过不意思,你们可能找错了。” “你以为我会贸然行动?是陆珩……” 殷长夏声音微顿,改了那个称呼,“是我哥在献祭之前……说出了你名字。” 冉雪中浮现无力和难堪。 殷长夏:“还想狡辩吗?” 被发现了,冉雪反倒平静了下:“我不会告诉你们。” 殷长夏双手交叉,却有些微微发颤。 ——这是因为樊野记忆里那句话。 “如果有聪明能完全理解凶棺,或许就能完全理解游戏了。” 那句话像是在暗示。 殷长夏以前从未把凶棺原理,和家园有过任何相连。 供奉——玩家。 代价——阳寿。 那么,镇棺呢? 殷长夏指尖发僵,想起了十区。 原本是a级玩家支撑安全区域,最后会变成新游戏区域。这样周而复始,游戏区域就会变得更。 镇棺也是同理,短暂镇压住了凶棺厉鬼,自己却在未会成为新厉鬼。 太相似了。 冉雪见他一脸铁青,明他是猜了什么。 冉雪神闪烁,但这又怎么样呢? 或许她要找,早就死在了家园。 冉雪:“那你可以试试动手,看看我会不会说一个字。” 殷长夏缓缓抬头:“你目是什么?” 冉雪:“……你什么意思?” 殷长夏:“我和你一起闯过一个游戏,租客,还记得吗?” 冉雪:“……” 正因为太有印象了,今天看殷长夏之后,冉雪会震惊。 他进步得太快。 往日还有些稚嫩,现在已经完全上位者强压姿态了。 冉雪仰起头看向了殷长夏,世界几乎在那一秒黑夜进入昼,无孔不入光线从毫无遮拦窗户里透入,让殷长夏周身都散发着淡淡荧光。 他面颊沾染着干涸血迹,黑『色』瞳孔里平静注视着她,有种惊心动魄美。 这是一个足矣用美貌就能征服别。 而周围,正在自发簇拥着他。 活像是信徒和神明。 冉雪受蛊『惑』,喃喃说道:“怎么不记得?当然记得。” 印象太深,不可能忘记。 殷长夏回忆着:“你最开始对游戏太过了解,让我以为内鬼是你,却没想是我猜错了。我后又想过,你或许不是第一次参加游戏,但我又猜错了,你和我一样是新。那剩下一个原因……” 殷长夏一字一句说出了那句话:“你和唐启泽一样,被教导过游戏事。” 冉雪瞬间被刺激:“是啊,那又怎么样?” 殷长夏:“说说看,你要找谁?” 冉雪有些恼怒于殷长夏直,但殷长夏问法,不禁让冉雪面『露』狐疑:“你什么意思?” 众缓慢聚集了殷长夏身后,像是一群紧盯着腐肉乌鸦。 而她就是食物。 真是难熬啊…… 像是砧板肉一样。 对方分明没有对她上刑,却让冉雪有了这种感受。 尤其是宗昙。 她也算见识过宗昙发疯样,根本无法用常理推测,谁知道他会做什么。 对于危险未知之物,类会本能恐惧。 殷长夏玩味说:“我意思……以你脑,猜不出?” 冉雪立即明了过,现在有能力为她找,除了薄临锋之外,就剩下殷长夏了。 他和所有不同。 其余b级玩家,都在或或少接纳着有能力玩家,乘机扩展自己队伍。 殷长夏却并非如。 分明要他开口想要接纳新,无数玩家都会为他拼死拼活。 在见识过那种战斗之后,怎么可能不被他所折服? 这支队伍让艳羡,自然也会让想要加入。 冉雪紧咬牙关,快要把自己嘴唇咬出血,最后还是开了口。 “我哥哥……” “最后一次,他了扮演类游戏,为了降低狂气值。他没有载物,自然无法通过载物降低,所以就冒了险……” “他长得跟我并不像,大概二十七八……” 随着她叙述,曾经过食欲那个游戏,通通都呆愣住了。 他们想起自己尚未完成嘱托,表情带上几分僵硬。 “手艺……” 唐启泽捂住了嘴唇,有些不敢相信。 在食欲那个游戏之后,他就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毕竟手艺最后让他们带话,但又不知道带给谁。 原是冉雪? 冉雪急忙站起身,目光里满是震『色』:“你在说什么?你知道我哥消息?” 唐启泽将目光放了殷长夏身上,重新板着一张脸,没有继续透『露』半个字。 殷长夏笑了笑,唐启泽如今也算是成长了不少。 倘若以他这个交易者嘴告诉冉雪,或许她还没这么大反应,反倒要怀疑其中真假。 但唐启泽接话太快,反应又太真实,直接勾起了冉雪注意力。 殷长夏:“那不用替你找了,我们已经遇过。” 冉雪猛地向前,若不是蔺明繁拽着,怕要靠近殷长夏身边:“他在哪里?” 殷长夏:“你先说你知道。” 冉雪浑身僵硬了起,低低骂了一句:“卑鄙。” 殷长夏:“这是等价交换。” 冉雪:“……” 这群,也太像反派了。 做着还算正义事情,非要搞成这样。 她是掉入了什么反派窝吗? 冉雪紧抿着唇:“,我告诉你。” 她极其不愿意,但现在主导权掌控在殷长夏手里了。 冉雪:“载物失控后,会成为游戏内核。自然死亡根本不会凝聚出冤魂,但游戏需要更灵异之物诞生。” 殷长夏:“游戏是什么?” 冉雪:“就是上一个家园残骸,腐化十区你难道没看过吗?” 殷长夏:“为什么?” 冉雪:“……你难道真不害怕?第九位a级玩家诞生,意味着倒计时开启,可不光是家园变成游戏区,所有玩家『性』命都危在旦夕。中转站家园被毁,现实世界将……” 唐启泽拔高了声音:“现实世界怎么了?又突然关现实世界什么事?” 冉雪猛地丢下了四个大字:“是灵异复苏。” 一重接着一重事情砸在了唐启泽耳朵里,让犹如一座雕像般僵在原地。 a级玩家数量,竟然和灵异复苏速度相连。 家园玩家期待a级玩家诞生,反倒成为了灾厄之源。 所以蔺明繁针对并非殷长夏,而是第九位a级玩家? 唐启泽都陷入了前所未有混『乱』当中,仿佛被一双无形大手给卡住了脖颈,令他们剩下了抽气声。 唐启泽:“怎么会?灵异复苏……” 现实世界会充满鬼怪? 这一认知,让唐启泽未能缓过神。 “还剩久?” 随着他话音落下,冉雪抬眸看向了殷长夏一:“不24小时。” 第169章 第十七章(三更)进入一区…… 第十七章 不到24小时? 殷长夏面『色』微僵, 猛吸入一寒气,侵染五脏六腑。 他想起了黎靖的话。 头顶的倒计时根本是个幌子,十天?哪里还这么长的时间? 真正的倒计时, 并不是玩家可以逃离家园的倒计时,而是家园崩塌之后,里面的东西大批涌入现实界的倒计时。 已经不到24小时了。 建筑物里腐朽不堪,角落里长满了绿『色』的青苔。 所门窗皆被损毁, 寒风呜咽从外部灌入进, 像是连这个短暂的庇护所都不给他们,要把他们卷入这场巨大的洪流当中。 在冉雪丢下这个重磅炸/弹之后,场面安静得落针可闻。 唐启泽喃喃问道:“……真的没多久了吗?” “你们认为我会说谎?”冉雪自嘲的说,“没这个必要。” 是啊, 没这个必要。 殷长夏明白她的意思,凡剩下的时间更长一点,都可以互相算计、讨价还价。 现在还这么做,又不是傻子。 直到如今, 殷长夏才完全掌控了家园信息,不再处于被动状态。 那么…… 陆子珩呢? 他知道吗? 殷长夏腔里尝到了苦涩的滋味,像是苦酒入喉, 喉管里还无法消散的血腥气。 大概是因为知道,才更加害怕他往一区吧。 殷长夏终于理解了陆子珩的想法, 心脏微微抽疼, 像是被细小的针一同扎, 除了血淋淋再无其他了。 冉雪脸『色』苍白的抬眼看向殷长夏:“我已经我知道的都说出了,现在该你们了。” 殷长夏沉默良久,缓缓开道:“没载物的玩家,无法降低狂气值, 便一定要进入扮演类游戏。你找的那个人……得到了手艺人……是核心npc的扮演任务。” 殷长夏的声音很轻,快要和周围的悲戚融化在一起。 随他的讲述,冉雪无力的跪在上,头顶笼罩巨大的阴影,低头怔怔的看自己手腕的银铃铛。 那东西并不会出响声,只是一个装饰品。 这是唯一留给她的东西了。 冉雪一直没能打听到哥哥去了哪一个扮演类游戏,当初进入游戏,她还幻想过,那么厉害的哥哥应当从游戏里活下了。 然而随她接触的游戏越越多,越越绝望。 太少了。 像殷长夏一样,可以一路披荆斩棘的玩家太少了。 殷长夏平静的说道:“是他没能完成任务,逐渐同化在游戏当中,成为组成游戏的一粒细小尘埃。直到食欲变成b级游戏之,他都没能恢复记忆,一直处在痛苦当中。而后我们进入游戏,成功通,才让他恢复了记忆……” “别说了!” 冉雪咬紧了牙,脖颈青筋凸起,巨大而刺人的感情在爆。 然而谁没上阻止,任她这样安静的爆。 冉雪的眼中已经饱含泪水,喉咙开始更咽了起,“呜呜……” 太残忍了。 如果一直以为自己是npc还好,偏偏在临死头,才成功记起了某些东西。 哪里是希望? 这才是最深的绝望! 冉雪光是想一想觉得窒息,更别提当事人的哥哥会变成什么样子。 众人:“……” 看到她这个样子,他们难得的生出了几分悲悯。 是悲悯,不是轻蔑。 因为如果不继续行,变成这样的是他们自己了。 冉雪几乎是颤抖的喊出这句话:“游戏数量的扩大依靠玩家,连npc依靠玩家吗?它是在何等的……蚕食我们啊。” 这样硕大的绝望,仿佛扑面而。 众人不禁从她悲戚的表情里,联想到了所玩家现下的处境。 如此感同身受。 “只提供了阳寿的饵料,可以酿造出这么多游戏……” 殷长夏沉沉的开,在强忍什么感情似的。 大约是陆子珩吧。 众人无不悄然瞥向了殷长夏,观察他的表情。 可殷长夏除了眼下的青黑和疲惫外,不再任何的感情流『露』了。 殷长夏讲述起了他们在食欲里遇到的事情,微垂的睫『毛』轻颤,身体快要僵在寒风之中。 虽然时间已经没剩下多少了,殷长夏仍在安静的告诉冉雪—— 手艺人的末路。 “他抱那封家书,然后喊你的名字……” “直至最后,他才从家书里的字眼里,找了属于自己的灵魂。” “他不是npc,他是玩家。” 殷长夏的声音越淡,里面藏的细微呜咽和颤抖便越明显,像是什么感情在热烈燃烧一样。 冉雪泣不成声,泪流满面。 殷长夏微垂眸,始终是隐忍的,从中…… 感受到了切肤之痛。 可是他还更重要的事没完成,他还不能放纵自己的感情去摧垮理『性』,甚至放声痛哭的凭吊谁。 从冉雪的哭声里,他感受到的是自己的泪水。 讲到最后,冉雪已经难忍悲痛,手上的银铃铛抚『摸』了一遍又一遍,所的眼泪都砸在了上面。 “我和他其实没什么血缘系,出身都不算好,从高中开始打算做一辈子的亲人,相依为命。” “我和他其实一直在争,谁当哥哥,谁当姐姐。” “他说……当妹妹好,这样的话,哥哥可以保护妹妹了。” 殷长夏沉默,想起了自己年幼时和陆子珩,生过类似的争执。 现在想起,那真是一段温暖的时光。 冉雪缓缓的站起身,哪怕是这一个动作,已经用光了她所的力气。 她跌跌撞撞向,从安全之,想要走入大雪之中。 蔺明繁正要拉住她,被殷长夏阻止。 “让她离开吧。” 蔺明繁:“……” 冉雪脚步微顿,本以为交易达成后,他们不会放过自己,没想到殷长夏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冉雪失魂落魄的头:“给你一个忠告吧,如果家园必须要牺牲某个强大的a级玩家,才能支撑下的话……人选从一开始只你们四个人。陆子珩、裴铮、你、薄临锋。” 冉雪:“评定标准到底是什么呢?载物的厉害程度吗?” 殷长夏眼神微闪:“你……” “薄临锋对你那么执的理,或许是因为你的载物强大,其他两个人薄临锋根本看不上。” “而强行要带裴铮去一区,是为了如果拿不下你,还个裴铮当保障。” “不管我的猜测是否正确,载物强大的人支撑新家园最久……你可以这么去理解。” 明白身后的殷长夏呼吸声已『乱』,冉雪便知道他理解了自己的话。 说罢,她才离开了这个方。 — 屋内一片寂静,直到冉雪离开分钟,才人紧张开。 “她这是让夏哥反杀去……?” 时瑶紧张的说,“薄临锋拿夏哥当新家园人选,夏哥可以拿他当新家园人选?太太太刺激了。” 所人都没说话,时瑶才轻声问:“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殷长夏:“对。” 众人一惊。 时瑶不知道多难,怎么你跟应和? 还‘对’? 对什么啊对! 这种脑路,简直难以让人理解。 殷长夏对众人说道:“个小时后,我们往一区,大家各自做准备吧。” 唐启泽:“现在还剩下几个小时了吧?真的不立刻赶往一区?” 殷长夏:“不,休息。” 瞧见他心意已决,唐启泽没再多嘴。 或许他们从九区赶的人不疲惫,殷长夏或许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 这种状态去一区,无疑是送死。 所人都没打扰殷长夏,一个接一个的离开,独留他在这个空旷的房间当中。 毕竟才生了江听云和陆子珩的事,他们都没得及消化,更别提殷长夏这个当事人了。 “那我们先去准备一下,个小时后见。” “嗯。” 温度越越冷了,窗框腐朽跌落在上,只剩下空洞的窗,寒风夹雨雪从外部呼啸吹到里面。 殷长夏疲惫的侧身倒在木板床上,黑『色』丝软软的散落在红『色』床单上面。 红与黑互相交映,显得分外醒目而诱人。 殷长夏沉默不语的低头,目光放在了自己的指节之间。 手指僵硬。 真不知是周围温度影响,还是他已经僵得太久,直至现在才意识过。 很快,背后便传温暖的触感。 手指被人握住,从手背按压下去。 殷长夏完全被一个人壁咚在床上,这才过神:“……宗昙?” 宗昙低声耳语道:“你看,这是身体的好处了。” 殷长夏:“?” 宗昙眉眼都带笑意:“这种时候,你无法无视我。” 两人的姿势实在太过暧昧,殷长夏些不适。 他太习惯一个人了。 不管什么负面感情,全部靠自己消化。 从宗昙是灵体,还没这种感受。他现在了身体,越越难以忽视对方。 宗昙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在奇怪的方总是很敏锐,便一直在他的面加深自己的存在感。 比如现在。 殷长夏:“……” 难怪这么得意。 他的聪明小脑袋明白过之后,便生出了几分气恼。 宗昙怎么这么会察觉人心,很快便抓住了他的软肋? 宗昙:“讨厌?” 殷长夏:“……” 你都面带得意的问我了,还怎么讨厌? “还行。”殷长夏嘟囔了一声。 方才对负面情绪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转移到了某个人的身上。 人在身边的感觉,让殷长夏觉得贪恋和安心。 宗昙轻笑一声,心道还真是‘嘴硬’。 殷长夏凝视宗昙,正『色』道:“刚才冉雪的话你怎么看?” 宗昙:“你非要在这种时候跟我谈这个?” 殷长夏:“不然你想谈什么?” 宗昙:“……” 看到他的面上闪过几分郁闷,殷长夏这才笑出声。 许他气人? 宗昙眸『色』微深,手指不断摩挲殷长夏的唇部,直到让他的唇『色』从苍白变为殷红。 仿佛是自己咬过之后才能留下的痕迹。 这让宗昙的心情很好。 他鬼使神差一般,竟然手指伸到了他的嘴里,轻轻的搅动了起。 这样挑逗的模样,一时间让殷长夏忘记了反抗。 殷长夏脑子懵,心脏跳动的速度渐快,周围满是暧昧的气氛,这才后知后觉的咬了他一。 堂堂鬼王,竟然这么挑逗他,还不惜用上了自己的美『色』! “你不……嫌丢脸。”殷长夏齿不清的说,“唔……抽……出去。” “为了老婆,这算什么?”宗昙凑到他的耳边,低笑道,“牙真好。” 殷长夏:“……” 该咬重一点。 殷长夏果真咬得更用力,嘴里嘟囔:“谁是谁老婆。” 自从这两个字从气人变成调情专用,殷长夏难以直视这两个字,根本喊不出了。 他从某些方面意外的纯情。 这倒是久违的,从殷长夏的嘴里喊出这两个字。 心弦被挑动,心脏上的某个机被触碰。 殷长夏原以为宗昙还会和他互不相让的怼上两句,谁知被飞快的抽出了手指,一个吻猛堵了上。 如此热烈。 不管谁好,表达感情的方式,未免太过笨拙。 分明内心的感情炙热而浓烈,在彼此面都显得克制。 这于厉鬼而言,可算得上违天『性』。 周围都是雪风的呐喊声,木门被拍打得时而开时而闭,两人的心脏跳动过大,乃至于这些声音都没能进入到他们的耳朵。 殷长夏强忍羞赫,动吻,想要拿导权。 宗昙死死压他,搂他的腰,手指在后腰窝的方暧昧的抚『摸』。 皮肤上是酥酥麻麻的战栗感,在这一刻浑身的感官神经都调动到最大,光是一个吻便让人的心脏狂跳不止。 莫非是经历第阶段的载物的变化,才让他和宗昙这种类似快/感扩大的反应? 算了。 直到两人分开时,殷长夏还气喘吁吁,双手已经不自觉的搂在对方的脖颈上。 纵然耳根热,殷长夏还要似笑非笑的问:“叫你几声老婆受不了了,非要凑过?那以后你岂不是逃不掉了?” 还真是可爱的不认输。 宗昙淡淡的说:“……嗯。” 殷长夏:“!” 他后知后觉的面颊爆红,这种时候为什么要诚实? 殷长夏清了清嗓子,说起了正事儿:“刚刚问你的事呢,什么看法?” 宗昙坐直了身体,两人的距离极其接近:“食欲那个游戏,还记得倪佑吗?” 倪……佑? 殷长夏没忘记,那是李蛹的下属,被李蛹亲手杀死的人。 宗昙重复当初倪佑的话:“我在游戏里得到的键信息,别凑足十位……” 殷长夏坐直了身体,眼瞳里闪烁震惊之『色』。 十位? 他们那个时候完全不清楚倪佑在说些什么,经历了那么多事,殷长夏当然一下子反应了过—— 十位a级玩家! 殷长夏倒吸一凉气:“现在所谜团都被解释清楚了,我仍未得知红绸、光柱……以及第九和第十,这两个问题的表含义。” 经宗昙提醒,殷长夏才反应了过。 殷长夏完全没了睡意,急的整理被弄『乱』的衣服,想要从里面出去。 宗昙拽住了他:“想做什么?” 殷长夏:“找时钧!让他把李蛹带到了五区!” 宗昙:“李蛹应该不知道了。” 殷长夏这才停下了脚步。 是啊,不该这么急的。 这是倪佑在死的时候出的喊声,是想把这个消息传递给谁,可能李蛹根本不清楚。 早在往生列车时,殷长夏把该『逼』问出的,全都『逼』问干净了。 殷长夏长叹了一气,些沮丧的『揉』了『揉』自己的丝:“看这些东西,只能去一区,让薄临锋为我解答了。” 剩余时间—— [06:04:12。] 并非是家园消失的时间,而是现实界灵异复苏。 两人共同躺在了床上,紧紧依靠,享受大战的最后宁静。 宗昙手放到了殷长夏的眼睛处,为他遮住了那些刺眼的光:“睡吧。” 殷长夏本还想继续整理一下头绪,因为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陷入了沉睡当中。 明明累到极点了。 宗昙看眼的殷长夏,独自在雪屋当中守他,侧躺身体,眼神专注而认真。 “我是想引诱你。” “用这具你为我造的身体。” — 个小时之后,所人整装待。 于一场大战后,郑玄海和蔺明繁被留了下,整理五区惨状,并看管陆子珩的身体。 所人在五区到四区的大门集合,换下了那身已经破损的外衫。 仍是黑『色』军式风格制服,腿间刀套里放各种武器,在白雪寒风当中显得冷酷而肃然。 队伍里的人都或大或小的伤,用白『色』纱布包裹。 殷长夏用纱布缠脖颈,久未打理的微长丝衬得那张脸分外靡丽,呼吸间都满是白气,再隔不久家园进入隆冬。 郑玄海郑重叮嘱:“一路小心。” 殷长夏:“交给你了。” 两人相视一笑。 原本好友死在陆子珩的算计之下,随陆子珩的死,郑玄海彻底这点儿心结放下了。 他现在,只觉得陆子珩是个可悲的人。 郑玄海看向了队伍里躲躲闪闪的曹登,些戒备的问:“你要参加?” 曹登:“……不行?” 郑玄海拧眉,似是在打量。 曹登纵使参加这场大战,一直处于边缘,根本没帮什么忙。 再加上曹登是薄临锋那边派监视的人,这种节骨眼上,郑玄海自然要留心。 薄临锋的事给曹登打击太大,迟迟没能从那场噩梦过神。 曹登如今下定决心,眼神闪烁的对殷长夏说:“我想跟你一起去……” 殷长夏:“你确定?如果薄临锋见到你,一定会觉得你和我们同流合污。” 曹登一血更在喉咙深处,殷长夏简直直戳痛点。 他平复了许久,才对众人说道:“我知道一区许多事,我不是最合适的那个人选吗?” 他想用这双眼睛,去见证某些东西。 这种感情,和薄临锋身边的黎靖高度重合,两人同样想要见证什么,不过方向已经生了极大逆转和变化。 曹登一咬牙、一认命:“再说了……、当我跟你们同流合污吧。” 殷长夏:“……” 众人:“???” 殷长夏怎么连曹登驯服了? 真是可怕! 郑玄海:“怎么办?带他去吗?” 殷长夏没反驳,知道曹登说的是实话。 “嗯。”殷长夏默认这一切,最后的成员反倒是没能参加陆子珩的对战之中,晚了的那一群人。 殷长夏、宗昙、唐书桐、唐启泽、时钧、时瑶、曹登…… 裴铮。 合计八人。 昏『迷』的裴铮,唐书桐照看。 裴铮虽然吞下了鬼核,迟迟未能醒过。薄临锋抢夺裴铮的举动仍然让殷长夏不理解,他必须带裴铮去一区。 而且以裴铮的能力,或许会成为这场对战的键。 殷长夏:“时钧,我想让你再带一个人。” 时钧嘟囔抱怨:“还真会使唤人。” 时瑶用手肘打了下时钧,自己更是立直了身体,仿佛教徒聆听神明的训言一般。 时钧疼得哎哟一声:“谁才是你弟弟啊!?” 时瑶:“那你帮不帮?” 时钧:“……” 胳膊肘往外拐,说的是时瑶了! 时钧叹了气,妥协般的对殷长夏说:“说吧,是谁?” 殷长夏:“李蛹。” 时钧不满的问:“带那个废物干什么?” 队伍人数并不算多,已经需要照看一个人了。李蛹受了重伤,不杀他已经算很好的了,还带他去一区,不知道殷长夏到底在想些什么。 殷长夏一直在沉思倪佑的事,毕竟第十的表含义,他还未完全弄清楚。 “当然是我的用意。” 时钧:“……” 严重怀疑。 唐启泽:“你不带我带行呀。” 时钧长叹一声,这种事情都还人争,殷长夏队伍里的这几个人,还真是被洗脑了。 “好吧。” 没想到最后了,他还得领这个废物。 还好李蛹处于昏『迷』状态,不然时钧见他心烦。 在快要穿过那扇大门之,郑玄海被独自留在了五区,像是一座快要冻僵的冰雕。 纵使知道覆灭的命运,郑玄海到最后仍旧迎寒风,朝他们大喊:“妈的,给老子活啊!” 众人淡然一笑。 “好。” — 几人朝一区进,在所剩不多的时间里,气氛越凝滞。 像是一摊无法流动的泥水。 周围的景『色』在不停变化,不得不说越是靠近一区,腐化程度便越轻。 冰雪之下还初生嫩芽,那是还未被完全腐化成干枝,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要可笑的迎接融融春日。 在看过五区的样子后,从四区到二区,几乎无人敢阻拦殷长夏。 都已经看了两场了,再要是阻拦殷长夏,无异于螳臂当车、自行死路。 众人在人群之中穿梭而行,现所玩家的眼瞳里都带畏惧之『色』,又想被殷长夏记住,又害怕被殷长夏记住。 “很难想象,你几个月还只是个新人。” 曹登闷声说道,“往生那场直播,还真是推了你一把。” 所人都在那场游戏里算计,想要争取自己最大的利益,然而最大的赢家是殷长夏。 殷长夏:“这不是我们家传统手艺吗?” 曹登:“???” 他说的是陆子珩? 想起这人,曹登更觉得心塞了。 殷长夏一副别大惊小怪的样子,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好端端的上位者气场,是多了这张嘴。 不过看殷长夏的状态似是平稳下了,曹登没再多说什么。 曹登偷偷望了宗昙一眼,光是这一眼让他鼓足了勇气,毕竟宗昙给予的恐惧和阴影还存在。 唯独他们两人并肩行走的时候,曹登才觉得他们两人都是稳定且安全的。 像是一座平衡的天平。 倘若缺少了哪一边,这种平衡都被破坏,另外一方则会完全崩坏。 队伍仍在行,几十分钟后,众人终于抵达了一区。 这是殷长夏第二次这个方,高高的石门内,可能便要引一场大战。 一门之隔,犹如阴与阳,天与,天之涯与海之角。 进入到里面之后,辛苦争的喘息时间会消失,随之而的则是如狂风暴雨般的恶意。 所人对这一点都心知肚明。 殷长夏:“我们进去吧。” 然而话音刚落,石门竟缓缓打开。 众人顿生古怪,一道强风赫然吹出,门似是亡灵大军一般,一眼扫去全是浩浩『荡』『荡』的黑『色』鬼魂,身躯像是被雾气组成,显得虚幻而不真实。 所人都摆出了作战的姿态,还以为里面的东西,在看到他们的时候会蜂拥而出,进行先制人的攻击。 然而令所人意外的是,里面的东西并未动弹。 宗昙站在殷长夏面,企图命令对方,现根本没任何反应。 宗昙拧眉,瞬间明白了过:“是载物。” 薄临锋的载物!? 殷长夏面『色』微惊,这还是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到薄临锋的载物。 “这么说……薄临锋在附近?” 宗昙沉思道:“没感受到气息。” 殷长夏眉头紧蹙,又听到曹登说:“薄临锋的载物已经张开了,要想进入到一区,你们只能进入薄临锋的载物当中。” 曹登虽然是薄临锋手下,对于这一点的情报少之可怜。 唯一点,那便是薄临锋使出载物后,没一个玩家能够生还。 曹登:“你们……考虑清楚。” 殷长夏没丝毫犹豫:“都已经到一区了,当然要进。” 原本打算所部署,再朝一区进。 看到这一幕,殷长夏反倒还感谢了没多少时间了。 毕竟,如果时间更长,他会选择从游戏大厅的通道赶一区,然后和石门这边去一区的队友进行双方夹击。 如今整个一区都被薄临锋控制,什么策略都是一样的。 殷长夏朝唐书桐问道:“看到那边了吗?一区的石门最高,是最容易观察到红绸和光柱的方。” 时间已经不多了,最后一个昼夜,家园和现实界便会遭受到所未的改变和重创。 光柱只在晚上出现,他们能观察到红绸和光柱的时间,仅剩下最后一个昼夜。 唐书桐:“我需要你……在进入一区之后,送我去石门之上。” 殷长夏:“让我为你开路咯?” 唐书桐:“……嗯。” 原本作为大的殷长夏该保留实力,现在无人能够完成这个重任。 这是眼下最急迫,最需要解决的事情了。 殷长夏笑道:“好。” 唐书桐微怔,没想到殷长夏答应得这么快。 他的眼神越柔和,再次明白了弟弟的感受。 待在这个队伍的确太舒服了,根本不会产生多余的争斗和争吵。在不稳定的界当中,殷长夏便是那颗定心石。 他倒是……几分艳羡了。 如果他剩下的时间够长,一定会贪恋这支队伍吧。 几人做好了准备,直直闯入了一区。 瞬间—— 原本白昼的天空,转为了被黑雾包裹的浓浓黑暗。 整个空间完全变了,四周全是『乱』坟和飞舞的白幡,脚底踩的方,是烂泥和黄纸。 一区的面积多大,薄临锋的载物张开多大。 众人的神经高度紧绷了起,认真观察周围的一切,可哪怕仔细多看上一眼,都会惹更深的胆战心惊。 “都说载物越大,力量越强……” “原薄临锋的载物是这样?” 时钧喃喃自语,一脸的惊愕。 他之为薄临锋办事,是因为薄临锋手里他载物的伞骨,事成之后能从薄临锋的手中载物伞骨要。 时钧承认,另外一部分的理是薄临锋配得上旁人的忠诚。 倘若不是见识到当初九区惨状,薄临锋毫无所动的模样让时钧感觉到了恐惧,他不会选择和殷长夏联手。 唐启泽惊讶的问:“判断标准是载物的大小?那不是流传的话吗?” “那是因为大家的载物并没多大区别,谁知道出现了薄临锋和……”时钧把后面的名字省略,嘟囔了起,“这两个怪物。” 殷长夏面『色』淡然:“你直接报我的名字不好了。” 时钧:“……” 他们已经见识过了最强的载物,那便是殷长夏那座凶宅。 七凶棺,说起都吓人。 殷长夏:“能被辈这么表扬,是我的荣幸啊。” 时钧:“……” 辈?指的是自己比他先一步成为a级玩家? 被殷长夏叫这一声,时钧觉得魂儿都快没了。 虽然知道殷长夏在揶揄,击他说的那一声怪物,时钧瞧见殷长夏身旁的宗昙,仍然觉得可怕极了。 多少次都习惯不了! 殷长夏再度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这边,观察四周的变化—— 这无疑是『乱』葬坟。 上方碑文扭扭曲曲,像是一张张人脸,正从墓碑之中渗出血泪。脚底是湿润的泥土,每踏一步,都像是要陷入沼泽当中。 不自的往下陷落。 原以为薄临锋的载物,会像他的那样,拥众多的鬼物。 他们在五区的时候,初步商定了对付薄临锋的办法。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商议根本没用,只能随机应变了! “载物竟然在支撑一个游戏……” 唐书桐仰头,喃喃的说道,“创造一个游戏,不仅需要颗游戏内核,还需要贡献出自己的载物。所以a级玩家都在观望,没一个人敢尝试。” 如果说他们创造出一个游戏,应该是眼的样子吧。 所以每一个游戏,都是独一无二的,是因为载物是独一无二。 不得不说,薄临锋的确上位者的魅力。 光是看上一眼,便让人心生向往。 殷长夏:“在这个范围之内,会怎么样?” 唐书桐:“一切从游戏里诞生的鬼物,都是薄临锋能够掌控的。哪怕受到外界影响,被压制得粉身碎骨,会再度爬起向我们攻击……” 是说完全变成了工具。 没任何的痛感和自意识。 唐书桐目光幽深:“这能力最压制你,不是吗?” 殷长夏:“……” 的确。 养灵体质能让鬼物们为他所用,现在不起作用了。 殷长夏低笑,仿佛眼的事根本没把他吓到:“压制我?那宗昙和其他半鬼王,能被压制?” 唐书桐眼神微闪:“这倒是不好说。” 宗昙语气阴森,笑得几分残忍:“鬼王身份对其他鬼物的压制才用吧。” 所以是他们压制薄临锋。 而不是薄临锋压制他们。 唐书桐不免头疼,真是好狂的气。 “那些鬼物会一直爬起,双方都会不断处于消耗之下。” 宗昙理所应当的问:“你觉得比消耗,我会输给这里面的杂碎?” 唐书桐:“……” 这话要换成任何人说,唐书桐都会觉得对方脑子问题,偏偏被宗昙说,极其说服力。 你鬼王你牛『逼』! 不过以往宗昙都是默不作言,从不肯和队伍里的任何人说话,现在倒是能够说上一两句了。 拥身体,还真是件好事。 周围阴风仍在呼呼作响,几张黄纸被卷到了众人的腿上,出‘啪’的响动声。 面湿软的泥土还在往下陷落,陷得足足到脚踝那么深。 所人都不敢动弹,早早拿出了武器,脸『色』已是铁青:“妈的,不会到最后了,还要让我们攻略游戏吧?” 唐启泽哭丧脸:“a级玩家所创造的游戏,我一点儿都不想领略!” 殷长夏毫不在意,甚至周围的人已经如临大敌,他都没过大的反应。 更加沉冷静了? 原以为他们会更惊慌一些,殷长夏的状态,竟然在影响他们。 既然是最后一战了,那更不能太差劲了。 戒备中的时瑶突然大喊了一声:“土包里便涌动什么东西!” 它们犹如春笋一般,正在破土而出,泥土颗粒不停的抖动了起。 殷长夏立即推开了唐书桐,手上刀刃朝一划,土壳破损之际,毒/蛇般的东西从里面飞出。 它长血,即向殷长夏咬。 若不是殷长夏推的那么一下,受到针对的人被变成唐书桐了。 殷长夏眼瞳紧缩,立即换了另一只手,骨手瞬间毒/蛇的身体抓住。可它像是爆浆果一般,根本不耐捏,轻轻的一下,便沾染了殷长夏满手都是。 殷长夏:“……” 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提醒众人:“是诅咒之物!” 他们越是攻击,周围会越流出这些东西。 这无异于在给薄临锋的人制造机会。 尤其是那个黎靖。 果不其然,某个人守在了石门入,看阶梯之下的殷长夏,缓缓开了:“竟然还是了。” 众人看清了他的模样,现他半张脸都被诅咒之物侵染。 没能得到裴铮的身体,拿自己进行献祭。 “黎!靖!” 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殷长夏便明白了他的意图。 唐书桐要去石门上部,探寻红绸和光柱的秘密,以及第四个通条件。 而黎靖早早预测到了这一点,守在了朝上的必经之路,只为阻挠所人。 黎靖:“原以为你们会一直动手呢?那些诅咒之物我不好靠近。虽然是以收集到了这里面,我们都不敢去用。” 想利用他们,再次召出异鬼吗? 双方的对立变得尖锐,光是简单的几句交谈,便像是两座互相对立的断崖,明明被『逼』到了绝境,不能再退一步,因为身后是死路。 一区太空旷了,时不时音传。 这声音被拉长,分明是自己的声音,此刻像是被扭曲之后怪物所出的声音一样。 众人神经高度紧张,身体如猫一般弓了起。 唐启泽拿出手里道具,在泥土继续往下陷落之时,便短暂的改变了他们的重力,这还是临走郑玄海和蔺明繁交给他的。 解决完暂时危机后,他们便所注意力都对准了方。 殷长夏:“我们这边人手众多,你这种行为无异于螳臂当车。” 黎靖:“……” 殷长夏:“很显然,你的意图落空了。” 黎靖在几个小时受了伤,脸部满是灰败之『色』,只不过是借载物才能够行动起。 黎靖拖沉重的步伐,原本的盔甲和皮肤渐渐相连,融合成为一体。 连他的脸上,很快被钢铁盔甲覆盖,形成一张紧贴的面具,且毫无缝隙可言。 他身上的气息为之一变,像是毫无生机的铁甲兵那样站在入处。 这样的黎靖更像道具。 在黎靖先动攻击之,唐书桐撕破了自己手臂的衣料,绿『色』藤蔓上布满荆棘,覆盖在他的整个手臂处。 半透明莲花茎秆之中,金『色』血『液』流动。 几朵佛莲正缓缓盛开,阴阳佛牌俨然压制住了周围坟茔的毒/蛇,定住了它们的行动。 唐书桐:“现在杀!” 宗昙手中鬼火成团,连同佛莲一起燃烧,了佛莲这个载体,才终附近的诅咒之物一并清楚干净。 队伍里的配合已经十分默契。 唐书桐闷哼了几声,脸上的肤『色』变得更加惨白。 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便明白唐书桐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力,以此对付诅咒之物。 这只是开端。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土包聚集了起,所人都围在了里面,竟什么东西从里面缓慢爬出。 那是比毒/蛇更加厉害的…… 鬼物。 这样消耗下去,损失的一定是他们自己。 殷长夏:“去石门上面!” 唯一的路,只方。 为了省下力气,专注对付薄临锋,众人不再恋战的朝方跑去,想要直捣黄龙。 殷长夏已经做好了准备,在靠近黎靖时,被一股无形之力给推出老远。 黎靖仍是死气沉沉,根本不像个活人,反倒比周围的鬼物还要阴邪分。 只是那一拳之后,黎靖身上的盔甲铁片,像是绽开花一般的朝上开裂,手臂完全呈现出血淋淋的样子。 仿佛开裂的不是包裹在他手臂上的铁片,而是黎靖自己的皮肤。 殷长夏面『色』凝重,已感觉到几分不妙。 然而下一秒,便什么东西轰然落下,光柱密密麻麻堵住了众人的路,根本没半点缝隙。 殷长夏这才现,坟茔nbsp; 玩家! “该死。” 哪怕是不依靠同伴,他必须过去! 方才从那边全力冲刺过的,不过仅殷长夏。 其余队友,全被光柱所遮挡。 殷长夏全力压制黎靖,两人很快便打了起。 双方各不相让,几招下已经压制住了黎靖。 殷长夏使了全力,拔出腿间刀套里的武器,用刀抵在了黎靖脖颈。 殷长夏眼神锐利的喊:“你别忘记了,你是我和宗昙的手下败!没异鬼,你怎么可能赢?” 黎靖:“……” 他的眼瞳里毫无慌『乱』,甚至预料到了这种情形。 殷长夏便要朝他的脖颈刺去,不给他半点时机。 分明是要为唐书桐开路,如今变成了同伴们为自己开路。 真是阴差阳错。 然而即杀死黎靖的时候,变故又再度生。 砖突然向上弓起,一双巨大的手突然出现,抖落了一的砖。不仅如此,周围还扬起巨大的爆/炸。 黎靖置身其中,像是引爆器那般。 宗昙终于摆脱那些光柱,见到这一幕后猛撞了过,殷长夏给拉走。 他抱住了殷长夏,停留在了半空。 黎靖这是要牺牲自己,要让殷长夏去死? 他把自己当成了那条引线。 宗昙面『色』一青一紫,如果再慢一步,恐怕殷长夏会受伤了:“用死拖住我们,你不是很想死吗?好啊,我让你死得更惨烈一点!” 黎靖的行动,无异于激怒了宗昙。 他时常把自己的『性』命当做游戏,为了体会到那些新鲜的刺激感,找到活的感觉。 然而真换做殷长夏,宗昙满心的暴躁。 蓝『色』火焰这么熊熊燃烧了一整圈,在下方扬起更加巨大的爆/炸声,完全是为黎靖的举动加了一把火。黎靖不可能伤害到殷长夏了,毕竟他赶了。 众人:“……” 这才是疯子! 殷长夏在半空的时候,突然看见了方的一栋建筑,觉得些眼熟:“宗昙,你看那边!” 想起了某些记忆,殷长夏便立即明白了他要找的方在那边。 宗昙仍不为所动,非要弄死黎靖。 殷长夏扯宗昙:“没时间了,黎靖的载物防御力极强,你又不是没见过。” 宗昙:“……” 在没完全暴走之,宗昙面上仍是紧绷的。 殷长夏:“一区会议室……我们去那边!宗昙!” 薄临锋一定在里面。 整个一区已经变成了薄临锋所创建的游戏,要想迅速通,必须找到薄临锋。 只这样,对所同伴的伤害才会最小。 宗昙这才过神,下方的蓝火范围扩大,已经快要殃及鱼池,他们这边的人要被卷入其中了。 宗昙强忍心头的暴戾:“好。” 两人迅速朝方飞去,而爆/炸烟雾消散之际,光柱缓慢消失了。 黎靖低头,缓缓从上站起身。 他并非毫无损伤,只不过留了一条命,没死罢了。 唐书桐等人突破了困境,抵达了石门,才瞧见了这一幕:“你竟然没事?” 黎靖的载物,防御力如此强大吗? 唐书桐顿时戒备了起,遥遥望向了石门上方,心道自己必须上去才行。 黎靖:“我只放他一个人过去。” 唐书桐微惊,想起了刚才的事:“你是故意的?” 不算是圈套,毕竟太过刻意殷长夏绝对能看出。 是故意牺牲自己,只为引导殷长夏过去。 黎靖武器对准了唐书桐,声音犹如镇山之钟:“接下你们所人……全都不能离开这个方半步!” — 空中停滞的时间根本不能太久,这毕竟是薄临锋所掌控的游戏,宗昙很快便感觉到了不适。 他的额间布满冷汗,脸上的表情越阴沉。 殷长夏很快便察觉到了这一点:“你把我放下去,没多远了。” 宗昙:“……” 殷长夏再度喊了声:“宗昙!” 宗昙他放到了面,此刻满心的烦躁。 从进入到这个游戏当中,他被压制的感觉,没想到越临近这边的建筑物,这种感觉便越强烈。 宗昙望方的建筑物,感觉到了一阵恶心。 鲜红的、泛血般的刺目。 殷长夏:“怎么了?” 宗昙:“给我的感觉……很像……” 殷长夏:“像什么?” 宗昙目光沉沉:“棺材。” 殷长夏睁大了眼,这才想起第一次见到宗昙的时候,那压迫力极强的七悬棺。它们都被粗粗的铁链锁了起,按照特定的位置悬在半空。 宗昙说像棺材,是不是侧面印证出洛璃的话没问题? 果不其然,诡异之感油然而生。 殷长夏的手已经触碰到了那扇大门,入手便是冰冷刺骨,又细腻光滑,像是在抚『摸』死人的皮肤。 殷长夏深吸了一气,推开了方的大门。 薄临锋坐在当初的那个会议室当中,a级玩家的十个座位已空,只剩下薄临锋一人。 像是耗尽了周遭所骑士,而只剩下自己的,孤高的王。 薄临锋双手交叉放在桌,静待良久,缓缓挪转瞳孔,放到了殷长夏的身上—— “你终于了。” “殷长夏。” 第170章 第十八章(四更)“永别了”…… 第十八章 长桌对面的男人沐浴在窗外的金『色』光芒之下, 脚底却踩在无数黑『色』烂泥之上。 两种颜『色』将他侵染如此之深,以至于一眼看过去的时候,都被这种冲击力席卷。 薄临锋:“久未见面。” 殷长夏笑容僵在唇角:“你还想寒暄不?” 十米之外, 便是令人颤栗的危险。 脚底是正在翻涌着冒着黑泡的泥沼,底下全是些之前被收拢进来的鬼物,如烂泥怪一般看不清五官,只是做出惊恐咆哮的子, 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薄临锋所坐的地方, 完全由白骨堆积而。 这强的压迫力,震慑住了r /> 薄临锋安静的痛殷长夏对视着,眼神如刀刃般犀利:“非要进行对话吗?殷长夏。” 殷长夏:“呵……你不是想拿我当新家园的基石?再装友好有意义吗?没那个必要。” 薄临锋:“我是在救人。” 殷长夏几乎快要为他鼓掌, 语气嘲讽:“哇,好高尚,你难想把己看救世主?那九区出事的时候,你怎么不管?” 薄临锋在家园积威已久, 若换他人,根本不敢这和他针锋相对。 但这人是殷长夏。 薄临锋冰冷的将目光落到了宗昙身上,发现纵使亲为他设计的棺材房, 也无法彻底压制他的凶『性』。 原来这便是…… 鬼王。 “如果从一开始你就知,活下来的只能有那一部分人, 你还管九区吗?” 薄临锋如在花园散步般淡然而冷漠, “别做无用功了。” 脚底有波涛涌起, 随着薄临锋的施压,那些鬼物正想要抓着殷长夏的脚踝。 宗昙站在他的面前,鬼王的威压很快放出,云海领域也在瞬间张开。 鬼物们凄厉的叫了起来, 似乎害怕着宗昙,随后飞快的让四周恢复了正常。 一来一往,各不服输。 殷长夏反倒一步步朝着长桌走去,坐到了和薄临锋相反的方向。 他将手放在长桌上,笑分外灿烂:“现在可以谈了。” 薄临锋:“……” 果然不能轻视他身边的这个鬼王。 四周开始升腾着云雾,很难想象这分明是室内,却犹如把云卷云舒关在了面。 如此绝,根本不像杀招。 在之前的报告当中,薄临锋知晓宗昙还未完全使出云海领域的威力,底下尚未裹住极高温的幽蓝鬼火,便推测出宗昙实力被削弱60%。 对于眼前殷长夏的无礼,薄临锋并未觉恼怒,反倒低低的笑出了声:“你把裴铮交出来,这次的谈判也能立。” 是裴铮? 果然把裴铮带来一区,是正确的选择。 殷长夏:“要我主动拿我的手牌?倒不如双方一起亮牌?” 薄临锋沉默片刻:“你想看什么?” 殷长夏:“你的载物。” 薄临锋眸『色』微深:“好的口气。” 难怪觉醒的狂气感情是傲慢。 所有人在觉醒狂气值的时候,要么就是百害无一利;要么便是双刃剑,必须小心翼翼掌控,不能超过特定数值,这也是a级玩家常用的招数;唯有这个殷长夏,他完全当了金手指在使用。 这么久以来,薄临锋倒是头一次见到殷长夏这的人。 但也恰恰因为这,殷长夏变最适合的存在。 薄临锋玩味似的,手指间浮动着黑『色』圆球,像是陀螺一动旋转着。而在这颗黑『色』圆球的附近,便是三颗游戏内核,犹如行星围绕阳旋转一般。 殷长夏:“这是……?” 载物? 不像啊。 薄临锋:“我的载物,就在外面,你不是已经看到过了?” 殷长夏:“那你手上的是什么?” 薄临锋并未回答,反倒轻声说:“裴铮那具身体的强度,应该可以承受住吧?如果喂进去,你猜猜发生什么?” 殷长夏猛地起身,眸子像是蕴含着巨风暴。 薄临锋手上的东西是游戏内核! 殷长夏:“这不可能。” 薄临锋:“有什么不可能?” 殷长夏:“你如果从一开始觊觎裴铮,就没必要这么对付我!” 真是……敏锐。 薄临锋表情完全冷淡下去了,没有了任何的遮掩。 随着两人的对立变尖锐,云海的浓度也变尤深,烟团将薄临锋的身体牢牢裹住,就像是一场为他量身定做的束缚。 然而每次使用力量,宗昙的脸『色』就阴沉几分。 薄临锋单手托腮,静静看着宗昙:“很快你就要极限了,这的一切,全都是由我来掌控。” 为什么他可以如此平静? 殷长夏便想立刻发动攻击,但本能的感知到了不对劲。 薄临锋就像是在他发动攻击一? 虽然不知是什么原因,却不能遂了他的意! 不去顺着敌人的想法,是殷长夏。 “宗昙,先别浪费力气。” 殷长夏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他看向了房屋上空,目光仿佛要透过房梁,抵达更广阔的外面。 某个熟悉的说法,渐渐涌向了脑海之中。 一区是头部、二区是脖颈、三区四区五区六区是四肢……而十区只能算个排泄物。 殷长夏眼瞳满是震『色』:“我们……在谁的体内?” 薄临锋:“……没想到,你猜出来。” 殷长夏砸了一下长桌,发出碰的响动声,眼底满是愤怒。 “新旧家园交替,就必须要有a级玩家承担。那为旧家园的十区,一定也是由某个a级玩家承担过的吧?” “我一直很好奇新家园如何建立,直至……” “你把一区游戏化,说要把象征着一区的游戏内核喂到裴铮的体内,还不够明显吗?!” 薄临锋眼神微闪,垂眸沉了一儿,毫不在意的说:“是。” 殷长夏面『色』铁青,顾不上对薄临锋发动攻击了。 这一切都是圈套,外面的人更加要。 殷长夏朝着门口跑去,外面的人喊:“别去石门上面了,红绸是血管,光柱是食!!” 吸取养分,运送养分的血管。 光柱吸收玩家尸身,清理玩家尸身,却只是一场进食。 这便是最的谜底。 然而他的话完全无法传达到外面,殷长夏突然发现,建筑物内的门开始一扇扇的关闭,面逐渐变密不透风,黑暗再度压迫而来。 而殷长夏从唯一的门缝之中,已经看到了唐书桐登上石门。 该死! 阻止唐书桐! 当屋内完全回归混沌的黑暗,薄临锋缓慢站起身:“你出不去。” 殷长夏:“那就上面的东西完全落下来吗?你分明知,红绸落地之时,就是旧家园崩坏之时,现在离地面已经不到半米了!” 面对他的质问,薄临锋却表达平静。 手上游走的游戏内核,令薄临锋为这个世界的神。 “是啊,红绸落地是最后期限。” “不到24小时的时间估算,也是根据红绸离地的距离估算出来的。” “但你猜出来怎么?谁也无法阻止。” 屋内家具生出变化,全都『液』化了黑『色』泥沼,而那些东西逐渐形了鬼物的形状,开始围困住了殷长夏。 地面变湿滑粘稠,像是粘力极强的胶水,正阻碍着殷长夏的行动。 殷长夏额头冒着冷汗,右手很快已经变了森森白骨。 宗昙都受到影响,更别提樊野和洛璃了。 但他不能把他们放出来。 不过…… 他们终究是玩家,玩家便有改变的权利,胸口的身份牌为了最好的保护。 “虽然你把一区游戏化了,但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完全一体,仍旧受到家园规则限制!” “你没想到吧,宗昙有身份牌!” 他给宗昙造了一具肉/身。 宗昙并没有完全受到影响,衣服因薄临锋的攻击而破掉,『露』出了手臂上的脖环来。 薄临锋拧紧眉头:“原来是因为这东西和身份牌,我没有完全压制你。” 陆子珩还真是煞费苦心,没有一开始就将这东西送给殷长夏。 而是以那场声势浩的对立,以败北的姿态,将苏摩的脖环给了宗昙,这瞒过了他的眼线。 输也算赢。 不过是陆子珩的输,殷长夏的赢。 陆子珩还真是个可怕的人。 宗昙冷笑了一声:“你没预料到的事情多了去了,这只是冰山一角。” 猎杀从现在开始。 蓝『色』火焰窜起,燃烧在了那些鬼物的身上。 薄临锋的面颊也像是在燃烧,蓝『色』的鬼火跳跃在他的身上,像是流淌的深海海水,衬他冷漠而强。 而他们此刻,便犹如身处于深深海底。 如此压迫和窒息。 薄临锋伸出了手,将宗昙的火焰遮挡,手那颗圆珠便像是利刃一般将蓝『色』火焰劈开,化解着宗昙的进攻。 游戏内核,就是最好的控制器。 “失策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最开始是你身边的厉鬼变鬼王,是他到了身体。” 薄临锋犹如机器一,正在阐述着己的失误。 薄临锋用游戏内核『操』控着附近的一切:“不过还好,裴铮的身体已经空出来了,充满了空隙……你的身体强度还不行,抽出你的鬼魂到裴铮的身体去,这身体和精神的强度都有了。” 殷长夏表情凝固,薄临锋还不知他把江听云的鬼核喂给了裴铮? 也对,那个时候,薄临锋的人全都退回一区了。 咚咚咚。 心脏不停『乱』跳了起来,有种局势渐渐被他掌控的感觉。 殷长夏没有反驳薄临锋,兴许这个点,能为最的反击。 殷长夏笑着说:“何必费周折?你嫌弃我身体弱,拿你己的精神和身体不就行了?你不是想当救世主吗?这个殊荣让给你怎么?” 薄临锋:“……” 他的气息变冷凝,俨然是被殷长夏这句话给气到。 周围的鬼魂围攻更甚,几乎如山一般的涌来。 烂泥一的污点,在攻击的同时,打在了附近。 “难你生气了,看来我这嘴的功夫还没退步。”殷长夏一边喘着粗气躲避,一边嘴上不饶人,由于地面极粘稠,每次挪动都要用上极多的力气。 薄临锋『操』控着周围的鬼物:“看你能精神到什么时候。” 一群鬼物朝着殷长夏扑来,殷长夏早就在着这个机,利用批鬼物遮挡视野的缝隙。 “宗昙!” 宗昙带着殷长夏停滞半空,巨树之心就此朝下。 一粒种子,便飞快长参天树。 巨树高耸入云,很快便将这个建筑物给戳破,冲破了薄临锋的包围。 轰—— 建筑物 殷长夏被宗昙抱着,两人坐在了树上,周围全是四散的红绸。 殷长夏心脏直跳,刚就看出来,必须在这个游戏世界造就出己的一方天地,至少在这面不被薄临锋所制定的规则所影响。 殷长夏虚弱的朝着薄临锋笑:“本来在往生和食欲那两个游戏世界,受到了折损,我一直怎么修都修不好,但果然……植物的生长需要淤泥。薄临锋队长,你觉我说对吗?” 淤泥? 竟然把别人载物所支撑的游戏世界叫做淤泥? 薄临锋站在树下,面上仍是冷凝如锋:“那你可要好好吸取我的养分。” 殷长夏笑容一滞,没再继续和薄临锋对嘴。 乘着这个喘息的时间,殷长夏低声询问:“宗昙,有了巨树之心的树荫,现在好一些了吧?” 宗昙:“从一开始就没事。” 殷长夏无奈,再度笑了起来,却比之前来更加轻松在:“能帮我拖住他一段时间吗?” 他现在尤担心唐书桐。 或许已经在石门上面了。 刚的那句话,应当完全没能传达给他们,想必是被薄临锋屏蔽。 宗昙『舔』了『舔』唇角:“当然。” 婆娑的树影,落在宗昙的脸上,有种妖冶的感。 下方不仅是被冲破的建筑,还有翻涌滚动的云海,在限制到解除后,渐渐裹住了量的幽蓝的火焰,将周围过于萧瑟的景象衬犹如仙境。 薄临锋从废墟之中走出,边走边掉落着木屑。 方的坍塌完全没有将他损伤,甚至连招式也不见『露』出多少。 事到如今,还想隐藏实力? 殷长夏:“……” 薄临锋已经靠近树下,缓缓开口:“你之前身上侵染过诅咒之物,难忘记了?” 想把殷长夏和宗昙分开,结果让他给破坏。 殷长夏真是有种次次都化险为夷的能力。 宗昙面『露』冷『色』,下颚微微扬起。对待薄临锋这种强敌,仍是不肯低头:“啧,经历了第三阶段的载物融合,鬼王化之后我全都给他消散了,有问题?” 薄临锋:“……” 众人:“……” 你好狂哦。 殷长夏也看了宗昙,忍不住笑出了声。 之前身体无法动用对接,降低狂化值。现在降低狂化值,是因为体内有宗昙的鬼种,是在依靠这个东西,替殷长夏从内部分担。 在往生游戏当中,由于限制的问题,狂气值上升到50%,就丧失考能力,连五感也渐渐麻痹。 但现在都没关系了。 众人已经十分狼狈,也迟迟不见殷长夏那边的动静,本就担心不已。 在听到宗昙这幅口吻的时候,众人拉紧的神经都略微一松,难的『露』出了笑容。 还真是老子。 不过正因为殷长夏和宗昙的稳定,有他们此刻的如释负。 他们都还是头一回看见薄临锋吃瘪,还觉无比稀奇,竟生出了几分暗爽。 殷长夏:“唐书桐和唐启泽呢?” 听到殷长夏的呼喊,时瑶声告诉殷长夏:“去石门上面了!” 果然! 殷长夏表情微僵,立马便想要过去。 哪知这个想法出现的瞬间,石门传出一阵剧烈的响声。 咚—— 悠长的,像是山中铁钟被撞击的声响。 与之而来,则是石门的部分垮塌。 众人无不惊愕,从未想过坚硬如区域门,都有一日变这。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还不他们反应过来,四周的所有景物,全都开始变了黑『色』『液』体,犹如铁水一般汇聚了起来。 那些鬼物便像是被丢入巨烘炉,全身都被铁水所铸,无论打到多少次,仍然再度站起身来,根本消灭不干净。 薄临锋:“看来开始生效了。” 殷长夏猛地朝他望去,却瞧见他的表情缀着一抹难以理解的笑容。 “终于到了这一刻。” 他们的目标是裴铮! 唐启泽在去石门之前,把裴铮的身体也带了过去。 那些虚弱如烂泥一般的鬼物,如鱼跃一般的跳入了黑『色』熔炉当中。痛苦的哀嚎声逐渐增,随之而来的则是被黑『色』铁水铸就而的新生鬼体。 它们煞气浓厚,飞快朝着巨树之心奔来,像是鲤鱼跃龙门一般。 殷长夏表情微惊,立即用刀片划开己的手掌,几滴鲜血滚落下去—— 不有鬼物对养灵体质不感兴趣! 薄临锋:“没用的,这些……都是我的先祖。” 他的祖坟是……『乱』葬坟。 殷长夏紧咬牙关,明白必须护下巨树。 四周都是薄临锋的地盘,在己所创造的游戏当中,他便是那位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 而己强行破开的树荫所笼罩的地方,便是为他们争取的反击之地。 这不是单人和单人, 这是领地间的攻防战! 如何以小圆对抗外面的圆? 殷长夏脑子飞快转动,瞧见鬼物已经爬上了树干,而他们所触及的地方在迅速枯萎,树干和枝叶也产生了黑『色』的斑点。 这便是薄临锋说的,让他好好汲取养分? 看来薄临锋也明白,要破坏这颗巨树! 殷长夏拽起手的武器,在夜幕每挥舞一下,都散发着点点荧光,就像是萤火虫一般。 这是陆子珩给他的武器。 不同于之前那些易折之物,这把武器显异常坚硬,殷长夏单手拽着尚且完好的树枝,一举跳到了下方,猛地朝着鬼物挥舞而去。 锃—— 这不仅仅是摩擦的声音,还是钢铁和钢铁触碰时产生的火花。 殷长夏瞬间带上了s级具的面具,面具在脸上变换着形态,很快便犹如恶鬼一般,在面具的正上方长出了两只黑『色』尖角。 “惧面!” [狂气值正在上升……] 傲慢影响了所有人。 在这场赴死之战中,所有人都没有信心战胜薄临锋,只是做着最后的努力罢了。 然而在被殷长夏影响的那一瞬间,他们隐约感知到了殷长夏的想法。 “哈……这可真是……” “殷长夏,你是最疯的那个人吧。” 最尖锐的攻防战拉开了序幕,每一个被影响的人,都抵达了巨树之心,正在受到巨树之心的庇护,脑子的恐惧也渐渐消失。 这种疯狂的,需要发泄的,兴奋的感情。 响彻脑海! 『乱』葬岗中的阴风由下而上,带起那些被淤泥弄脏的黄『色』符纸,吹『乱』了殷长夏的黑『色』发丝。 在反击打响的前一秒,殷长夏一脚将那只鬼物踹下树,高高在上的紧盯着它:“别弄脏我的地方。” ——我将乘风而起。 所有人的脑海之中,都联想到了这一句话。 不仅是脑子的感情起了变化,就连发冷的血『液』也开始沸腾了起来。 周围的鬼物们神奇的被抵御了下来,这概是没人能够想象到的场面。 殷长夏缓缓站直了身体,已经明白可以把护卫这的担交给他们。 “宗昙,你那边怎么?” 被薄临锋关注过的脖环,已经从宗昙的手臂脱落下来,抵达了巨树之心的正上方。 脖环镌刻着无法阅读的符文,却像是始终那般,每向前走动一步都发出齿轮转动的声音。 由于它的缘故,巨树之心在这漫漫黑夜当中,每一片树叶都发出了绿『色』的光辉,像是受到了极的滋养那般。 像是神话传闻的精灵之树。 那便是苏摩的脖环。 “怎么可能办不到?” 宗昙盘腿坐在上方,比起众人紧绷,他显尤为轻松。 在这种时候,还能够尽情享受刺激感和恐惧感的人,也就只有宗昙和殷长夏了。 准备已经充分。 反击开始! 殷长夏仍旧担心唐书桐,但方被薄临锋所牵制,不不先应对这边。 现在终于有这个机了! 殷长夏瞧见守护在 /> 出为他们安全的考虑,殷长夏喊:“快过来!” 然而这一次,却没人愿意听从殷长夏的话。 或许是扎根在脑海的傲慢影响了他们,使他们被恐惧侵蚀的生锈的脑,也逐渐转动了起来。 他们来这的目的是什么? 难是为了当殷长夏的拖累吗? 不! 护卫这个地方,而不是被这个地方护卫。 宗昙的云海领域,正在牵制薄临锋和那些黑『色』铁水,倘若这个地方被毁,犹如铜炉般足矣融化鬼魂的铁水就要进入到面了。 时瑶握紧了手的武器,率先一步发动了攻击。 七星铜钱剑击向鬼物铁甲皮肤的瞬间,顿时发出一阵金光。 “啊——!” 鬼物们发出痛苦的吼声。 时瑶和他们任何一人的载物都有所不同。 他们的载物或诡或邪,但时瑶的载物却是正统破煞之物,这一点和唐书桐的佛牌有着类似的效果。 有了时瑶的行动后,所有人的攻击都变灵活。 薄临锋感觉到了事情的难控,想必陆子珩在策划这一切的时候,也深深感知到了这一点吧? 竟然想出在游戏创造出一方天地,强行破解对宗昙的束缚,这种胡来的办法也就殷长夏能够实现。 但…… 巨树之心,仍然还有漏洞。 时钧正背着李蛹,脸上青筋凸起,朝着殷长夏喊:“我真是上了你们的贼船!!” 再好的脾气都被弄崩溃。 曹登:“……” 他默默提醒:“需要我帮忙吗?” 时钧:“你什么你?想抢我的任务?” 曹登:“……” 你己不是在抱怨吗? 真是奇怪,分明不情愿到了极点,但还是好好完殷长夏交代的任务。 曹登望向了石门那边:“真怀疑是故意的,故意让唐书桐到那边去,明明……” 这种时候,最需要唐书桐的战力了。 曹登:“!” 他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薄队非要把唐书桐引到那边去了。 曹登心情越发沉,往日的他只是旁观,从不帮助谁。 然而这一刻,曹登却捡起了载物:“我也来帮你们!” 时钧:“……” 最不可能的人参战了? 时钧张开了载物人骨红纸伞,猛地向着那颗巨树飞去。 “拼了!” 人骨红纸伞变换了形态,纸伞边缘被主人亲损坏,『露』出面坚硬的伞骨。它飞快的融入到了巨树之心所长的巨树当中,使能够彻底扎根在这个世界当中。 薄临锋脸上表情变莫名,深深的凝视着眼前的巨/物。 唯一的缺口,被时钧补齐了? 『乱』来的办法,却偏了同伴们的强行辅助,使转化为了真实。 真难对付!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薄临锋感受到了棘手。 殷长夏回头望向时钧,发现他面『色』苍白,正擦着己被咬破的嘴唇。 时钧注意到了殷长夏的目光,立马朝他『露』出一个惨笑:“殷长夏,我也不赖吧?” 殷长夏无奈,看来不舍到了极点,要不然也不嘴唇都被咬破了。 有了脖环和伞骨,巨树之心完全稳固。 时钧的帮忙,还真在节骨眼上。 薄临锋还深深掩埋在云海之下,完全瞧不清他的模,正好给了殷长夏行动的机。 殷长夏跳下了巨树,迅速奔向了时钧。 时钧跃跃欲试:“我们联手怎么对付薄临锋?” 殷长夏却在擦身而过的时候,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交给你了!” 时钧的手掌僵在原地,雀跃的表情逐渐转向震惊:“殷!长!夏!” 什么叫做交给他了? 时钧完全不敢和薄临锋对上,于他而言那边是巨的压力。 光是朝着那边望去的一眼,便瞧见了宗昙正在和薄临锋交手,双方互不相让完全找不到『插』/入的时机。 时钧:“……” 啊啊啊! 殷长夏净给人出难题! 不过打败薄临锋之后,他能要回最后的伞骨。 现在他的载物已经完全献给了殷长夏,在那颗巨树之中,以在风中颤巍巍的姿态,撑起这一方天地。 时钧深吸了一口气,巨树之心的载物是找不回来了,但他能从薄临锋手拿回来一部分。 时钧『舔』了『舔』嘴唇,再也没有多说一个字。 “这个机我可是了久了。” “被你曾经当蝼蚁的人,现在竟敢对你动手了!” — 而殷长夏这边,正神『色』凝的朝着石门那边赶去。 ——红绸是血管,光柱是食。 他方在建筑物当中,急迫的喊出了那句话,完全没有考虑多。 不过现在看来,家暂时没有听到也好。 这句话……过沉。 前方的部分坍塌显触目惊心,过的石块滚落在四周,为更近一步创造了阻碍。 地板上是批粘稠如石油般的墨汁,还未完全包围整个世界,但想要绕过这种『液』体,也显格外吃力。 但殷长夏不敢停下,几乎在以全速奔跑着。 巨型石块的跌落,正好给了他移动的可能,殷长夏一举爬上了巨石块,在『乱』石林之中继续移动了起来,这躲过了那些能够锻造鬼物的铜炉铁水。 距离正在缓慢接近。 快了,再快一点! 天空密布着不祥之气,宛如盘踞的黑『色』乌云,它们形了一个模糊的形状,就像是一具骷髅,正举着手的刀要朝着石门撞去。 殷长夏眼瞳紧缩:“唐启泽!!!” 然而上方却发出了一阵金『色』光芒,将周围的黑暗照亮。 殷长夏面『露』喜『色』,尘雾消散,在看到唐书桐和唐启泽的时候,连奔跑的脚步都放缓了。 双方正在以一根藤蔓相连着心脏。 由于那场坍塌,唐书桐快要掉下石门,是唐启泽拽住了他。 不过那么惊险的瞬间,唐启泽拽的时机也及时了。 或许……正是因为唐书桐用载物将两边的心脏连接,使唐启泽恰巧的拽到了他。 而且看唐启泽的子,似乎根本看不到那根藤蔓? 难不是唐书桐用了能力,故意隐瞒了起来? 殷长夏的脚步逐渐变慢,呼吸止不住的紊『乱』,立即明白了唐书桐想干什么。 一定要赶上啊! 石门之上,唐启泽双眼发红的紧拉着唐书桐,两人都快要掉下去。 唐书桐一直微笑的看着唐启泽,单薄的身体被风吹刺痛,像是一朵摇摇欲坠的花。 在唐启泽身后,一团漆黑的身影已经新站了起来。 唐书桐喊:“松开!” 唐启泽:“不——!” 唐书桐紧咬牙关,只再次使用佛莲,金光一次震开了失去意识、变薄临锋工具的黎靖。 可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加,唐书桐的嘴不断有血『液』冒出。 他感受到了寒冷。 犹如置身在万物冰封的冰川之中,每一寸皮肤都被侵蚀。 鬼疮……以极快的速度,腐蚀着他的身体。 随着借用载物的次数,这种腐蚀只更深。 他的骨头都要烂掉了吧? 都已经凄惨这了,他却不能完全发挥出载物的能力。 唐启泽哭着喊:“哥,你别再用载物的能力了,呜呜!” 他终于明白了。 使用载物,对唐书桐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唐启泽忽然憎恶起了己,时常在唐书桐的面前『露』出对载物的渴望。不想为所有人的拖累,一心想要变强,原来给唐书桐带来了这么的代价和伤害。 想起殷长夏和陆子珩,唐启泽忽然害怕极了。 唐启泽慌张的喊:“有什么话……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我们不要像他人一。” 唐书桐却显平静,常年来对他严厉的态度,至今有所缓和。 “启泽,你不是一直很责,觉己的资质跟不上殷长夏的队伍,觉己是个拖累吗?” 唐启泽哭了起来:“我现在愿意为拖累了,你别说,我求你……” 唐书桐:“……” 他仍旧以这悬吊的姿势,悬吊在半空中,就像是那个他一直无法摆脱的悬崖。 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履薄冰。 唐书桐曾经梦见过无数次己站在悬崖边上,被跌下去的场面,却从未梦见过唐启泽拉住他的场面。 以至于真的被拉住的时候,唐书桐感到如此无措。 听了唐启泽的话,唐书桐的表情逐渐柔和。 看来他不是完全没心没肺,这段时间,已经察觉到了某些异常。 只是……装不懂。 唐书桐定定的看着唐启泽,感受到温热的泪花砸在己的身上,表情显有几分恍惚。 他或许……有些恨唐启泽的吧。 为什么被载物选择的不是他? 为什么精心算计却比不上唐启泽到的东西更多? 为什么一切好都与他毫无关联? 他也曾报复『性』的,将心暗藏,处处在唐启泽展『露』出己的优秀,时常在他面前谈起家园。 但…… 这都只是小孩子行为。 也许正是因为谈多,唐启泽决心进入游戏,在报名场遇上殷长夏。 他们认识的契机,是他。 唐书桐苦笑不已,随着连接的继续,身上的鬼疮已经消失,可他却感知到了比往常更多的巨痛苦。 载物将要易主。 后方的黎靖再度缓慢起身,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再度捏紧了拳头,即将袭击唐启泽。 风了,吹人『迷』了眼。 唐书桐『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启泽,你听我说,你和我是兄弟,所以载物可以暂时相同。时钧已经拿出了己的载物,你也必须把佛莲送到边缘的地方,这能完全斩断薄临锋这个造物主的控制,不然一直在他所创造的游戏,处于劣势的是我们。” 他头一回听到了唐启泽的内心话。 原来他已经愿意为拖累,牺牲己的尊心和未来。 唐书桐眼眶湿热,内心被某些温暖的情感充斥着,引起满满的酸胀的反应。 好温暖啊。 唐书桐放任藤蔓如爬山虎一般,爬满了整个石门。而与此同时,黎靖身上也长出了一朵佛莲,底下被层层缠绕着。 唐书桐本人也同如此,将载物的威力完全发挥出来过后,整个人也被缓缓抬起。 不是真正的主人,他只是一个被汲取着一切的…… 花肥。 原本缠绕在手臂的藤蔓,已经完全缠住了唐书桐的下/半/身。 说起来是藤蔓,实际上是莲花的茎秆,且是半透明的茎秆,连面流动的血『液』都能看清。 唐书桐眼底含笑:“你看,不就控制住他了吗?” 唐启泽:“哥……” 唐书桐表情变严肃:“快去!” 唐启泽紧捏着手,最终朝着他点了点头。 离顶部还有短短一个转弯,他必须走到最顶部。 虽然不知他猜对不对,但在方暴『露』的信息当中,即使登上石门看不清红绸和光柱是什么,但也能摧毁这个游戏! 殷长夏还在着他,不能失败! 唐启泽口喘息着,饶是双脚在打颤,也不敢停下。 上方的飞雪落在他的发丝之间,像是在奔向希望一。 帮殷长夏完这件事,他就一定乖乖的做一个废物,再也不去想什么超过唐书桐的鬼话了。 耳膜在嗡嗡响,空气全数灌了进来,冷意席卷了五脏六腑。 最后一个楼梯! 唐启泽猛地跨了上去,终于抵达了最顶端—— “到了,终于到了!” 下方却像是传来了什么声音,不停的声呼喊着他。 那声音却模糊听不清晰,只因为唐启泽已经完全震惊于现在的场面。 咚咚咚。 这是心跳声吗? 唐启泽倒吸一口凉气,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那些红绸面,像是流动着『液』体一,光柱也像是在吸取营养的媒介。 唐启泽的身上笼罩着巨阴影,缓缓,一格格,朝着上空望去—— 他的脖颈却完全僵硬了。 “有东西……” “那些是什么?” 原来家园并非没有阳和月亮,而是被某东西给遮住。 灵、灵异复苏? 是异鬼? 不!是游戏本身! 唐启泽面『露』慌『乱』,仿佛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赶紧告诉殷长夏!” 这个地方已经处于边缘,是薄临锋载物控制最薄弱的地方。 唐启泽相信己看到的东西,也相信那就是游戏的原貌。 薄临锋一直守护一区,原来他始终在注视着这些? 无数想法从脑海浮现出来,唐启泽脑海只有一个信念,那便是早些将己看到的东西告诉殷长夏。 然而当他开始行动之时,周围已经开始有红绸向他袭击而来。 唐启泽脚步停顿,身体僵硬不像话。 直到过去好几秒,他反应过来,迅速拔出了武器,朝着红绸割去—— 可完全不管用。 宗昙都无法轻易割断的东西,他比宗昙弱小这么多,反击根本不管用。 红绸将他的身体击飞,唐启泽差一点跌下石门。 那万丈之高,跌下去一定粉身碎骨。 唐启泽头皮发麻,新爬了起来:“我不能……在这个地方……被打倒。” 哪怕他只是个普通人! 比起队伍,那些发光发亮的队友,他再平凡不过了。 或许永远被他们丢下。 或许要就此忍受己的平庸。 或许做出多少努力都再也无法靠近。 可那该死的尊心! 唐启泽眼底含泪,脸上的表情满是坚毅和决绝:“我不想躺平,不想享受别人为我背负的一切。” 他戴上了单片眼镜,那是上个游戏唐启泽获的奖励。 借助具的效果,他很快便找到了红绸的弱点。 看清是一回事,切不切进去是一回事…… 唐启泽双手都抓住了变长的匕首,死死的咬着下嘴唇,委屈愤怒的朝着前方劈刺—— 他再度被震飞,被戏弄一般。 前面就只剩下一条路,被红绸堵住后就不能冲出去。 然而唐启泽却发现,很快便被佛莲藤蔓接住,使他免了『性』命之忧。 唐启泽新怕了起来,擦干嘴唇的血『液』,想起了己还有一个任务。 “可真是……老子怕死了!” “来啊!”他吐出一口唾沫,面全是血『液』,还有一颗被打碎的牙齿。 所幸唐启泽还没死,玩家编号牌保护了他,只是触发了高空的红绸,并没有让光柱将他吸走。 不知为什么,在几朵佛莲的包围之下,他明显身手有了进步。 身体变轻盈,唐启泽发现不知不觉间,己的周围已经长满了佛莲。 足足一池。 唐启泽的脚步停顿,随着时间的过去,佛莲一瓣一瓣的张开了己的花朵,落在地上满地。 唐启泽呼吸之间,还能闻到中的香气。 阴阳佛牌发出了光芒,从花瓣莲座之中,竟然缓慢的将佛牌给吐了出来。 “继……承……” “选……定……” 那话语模糊,唐启泽根本无法听清。 但红绸乘此机击打而来,在对待唐启泽的态度上,已经不像方那,而是下了狠招,刺入了他的胸口之中,直接把唐启泽的身体击到了佛莲面前。 唐启泽吐出一口血,意识有些模糊。 阴差阳错之间,唐启泽撞到了阴阳佛牌,从中出现了两尊可惧的鬼神。 怎么回事? 唐启泽呼吸全是寒气,推测是约是唐书桐在底下帮他。 直的盯看着它们许久。 红面獠牙,头上犄角,如同牛头马面。 半人半动物,像是阴气十足的鬼物,这是唐启泽在唐书桐手上,从未看过的载物形态。 当红绸再度冲击时,唐启泽这反应过来,抓起了手的匕首,朝着前方狠狠一割。 这一次,红绸离他不过半米,纵然失败了一次,他也必须选择反击。 然而和上一次不同的是,唐启泽竟然割开了红绸。 唐启泽眼底满是震惊,赶忙抓起一把佛莲花瓣,登上了最高的位置,迎着风喊:“这个该死的游戏,别再嚯嚯我的队友们了,快给老子破!!” 花瓣随风散去,沾染着唐启泽手掌的鲜血。 天边方聚集的乌云骷髅,突然像是被种子播撒型,开出了万朵莲花。 裂开了! 天边一缕光线闯入时,唐启泽全身虚软,丧失了所有的力气:“哈……” 他面带喜悦,眼眶竟有热泪,头一次做到了唐书桐交代给他的事情。 唐启泽转过头去:“哥!我做到了!” “我看到了,做好。” 唐书桐的声音离他极近,就像是紧贴在他的耳朵边上一。 唐启泽感到了诡异,心上咯噔:“哥,你在哪?” 原以为石墙背后的是唐书桐,而抵达这的却只有殷长夏。 殷长夏看着唐启泽期盼的表情,突然面『露』痛苦的转过身去。 唐启泽:“刚在bsp; 殷长夏:“……我一直在喊你。” 唐启泽心脏被揪紧,脑子嗡嗡响,在四周寻找着唐书桐。 然而他听到的,却是来唐书桐的轻声告别。 “抱歉……” 那些佛莲的花瓣,逐渐形了某个躯壳。 他甚至无法久存,便被阴风吹散。 连接心脏的那根藤蔓,也就此断裂,继承彻底结束,载物真正的形态展『露』了出来。 唐书桐无力的向下倒去,这一次连唐启泽的拉拽,也无法阻止他的跌落了。 唐启泽双手死命的拉拽着,可他能够拉拽起一个人,却拉拽不起本就松散的花瓣:“哥!!!” 唐书桐直至倒下去的那一刻,仍旧满带着微笑看着唐启泽,神『色』是如此平和,似乎终于可以接受这噩梦般的一切。 他用己的死亡,换来所有人毫发无损的破开游戏,远离薄临锋『操』纵的地方。 他即将还一个以殷长夏为王的世界。 唐书桐用己的命,全了唐启泽。 既然要死的话,必须要死的话,倒不如最后燃烧一次,至少能为他开辟前路。 “这一次,不再有人压在你的头上了。” “永别了。” 第171章 第十九章转机 第十九章 唐启泽浑身发僵的看着这一幕, 分明站高处,却被自下而上的阴风吹得刺骨疼痛。 他的嗓子被什么东西给堵住,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跌跌撞撞的向前,想要捧起一切,却都散落他的怀中。 唐启泽:“哥、我听你的话了……” 纵使没看到殷长夏陆子珩的那场对战,唐启泽也从郑玄海的口中了解了一二。 那个候, 他便受到了害怕。 没想到, 事情会他的身上重演一次。 就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因果。 唐启泽放痛哭:“呜呜呜——!” 为什么要成? 他不需要这种成! 这辈子当个废物就好,至少不会知到此剧烈的痛苦,也不会失去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亲人。 唐启泽哭得泣不成,抬头看向了殷长夏:“你早就知道了, 是吗?” 殷长夏:“……” 唐启泽一拳打了地上:“就只我……像个傻瓜一样!永远安乐之中!” 殷长夏不忍,唐启泽理应知道的权利,便将自己这段间的所知所闻都告诉了他。 “唐书桐用了不该属于自己的载物,每多用一次, 身上的鬼疮就会更加严重。” “哪怕是你,强行开启的二次继承,都让我们去食欲那个游戏取回了两个道具, 才让你苏醒来。那是因为你二次继承的载物,根本就不是你本身的载物。” “而唐书桐……陷得比你更深。” 唐启泽呼吸急促, 终于明白了阴阳佛牌是什么。 他脸『色』煞白的看着手上的东西, 像是看到了瘟疫一般, 想丢又不敢丢。 这才是他原本的载物! 那朝天边飞散洒落的莲花种子,以游戏内核的‘外壳’——天空为养分,正疯狂扎根生长起来。 正因此,削弱了红绸的知力, 令它们不再主动发动攻击。 这是短暂的安宁。 可这是由唐书桐的命换来的啊! 唐启泽嘴唇被冻得青紫,不自觉的颤动起来:“也就是说……我这种情况下,还不停的对我哥说,我想要属于自己的载物?” 自责、痛苦。 那情绪淹没了他。 自己曾经做的事情,血淋淋的摆了他的面前。 多么残忍的天啊。 殷长夏:“……” 唐启泽鼻音浓浓,眼瞳里布满了血丝,似乎强忍着痛苦的情绪:“说!继续!” 他要让自己铭记这份伤害。 ——对他人的伤害。 殷长夏明白,这大约是唐启泽对自己的自我惩罚,他要深刻的、入木三分的记住每一个字。 “唐书桐……” “他常觉得自己占用了别人的东西,起初的阴阳佛牌太弱了,只依靠蚕食他的式,来滋养自己。他不想你来当这个牺牲者,便自己承担了下来。” “他身上的鬼疮来源于此。” “你也身染鬼疮,知道那份痛苦,反反复复挣扎阴冷黑暗里。” 每一个字,都伤他至深。 然而唐启泽却想要记住这种痛,甚至主动『逼』迫自己。 唐启泽喉咙里满是更咽,幼兽一般发出了呜咽:“呜呜……我不要继承什么载物了,我的东西都可以给我哥,我只想让他回来。” 殷长夏顿沉默,竟忽而不忍。 他突然瞧见,三颗游戏内核,缓缓抵达了他的面前。 殷长夏之前不明白,现却懂了。 唐书桐把载物交还给唐启泽,把三颗游戏内核托付给了他。 由于唐书桐的死,载物重新被正的拥者继承,薄临锋的控制出现了问题,渗透进来的金『色』天光使得天空出现裂纹。 巨树之心趁着这段间,疯狂朝上生长着。 直至……捅破天空! 一区原本的面貌,随着间的去,也逐渐展『露』出来。 他们起初进入的不是内壳而已,根本不是正一区,现眼中所见之景倒是开始虚实交替。 开始朝着好的向发展了! 殷长夏收起了游戏内核,像唐书桐郑重承诺:“放心……我一定会赢。” 下突然传来了撞击,那是殷长夏登上石门前布下的阻碍陷阱,现已经被黎靖所冲破。 由于战局的转变,黎靖的行动也了变化。 他的眸『色』暗淡无光,像是工具那般僵硬的执行着薄临锋的命令。黎靖根本不顾自己刚刚凝聚一次异鬼的损耗,正以庞大阳寿作为代价献祭,使得周围的诅咒之物汇聚到了他的身边。 以最肮脏的东西,来填补天空的空缺。 想补天吗? 休想! 殷长夏拽住了武器,看见了一步步登上最高点的黎靖,终于抵达了石门顶端,来到了他们的身边。 黎靖已经锻造得像是一座铜墙铁壁的士兵,浑身都是那古怪的盔甲,俨然被侵染得不像样子。 就连最亲近的人,薄临锋都要利用。 殷长夏到不解,为什么事到今,黎靖还要任由薄临锋摆布。 唐启泽仍久久的坐地面,眼瞳里突然映入了黎靖的身影。 他把一切的悲愤痛苦都放到了黎靖身上,倘若不是黎靖薄临锋步步紧『逼』,哥也没必要这么快把载物给他,兴许哥就可以得到救赎。 “你们的以为……什么都会像你们预料的那样发展吗?” “我绝不会让你们愿!” 那是唐书桐付出生命代价才的转机,唐启泽不许任何人破坏。 唐启泽身边的两座鬼神,仍然半跪地上。 它们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则是动物铁蹄,却因为唐启泽的情绪波动而了动静。 结合唐启泽眼瞳处的单片眼镜,最快的分析出对面的弱点,哪怕是防御力极强的黎靖,也这场『乱』战之中被打得无法靠近。 唐启泽并未依靠载物的力量,只是捏紧了拳头开始发动攻击。 一拳。 又一拳。 黎靖身上的铁甲根本没那么容易攻破,可唐启泽却不管不顾,仿佛以此来宣泄着自己的痛苦那样。 黎靖由于正号令诅咒之物,又身覆满了盔甲,行动自然比之前缓慢许多。 这也给了唐启泽机会。 殷长夏心惊的喊:“别被打到!” 哪怕对面一次的反击,都会让唐启泽处于劣势。 唐启泽自然听清了殷长夏的叮嘱,极大的悲伤中找回了一丝理智,快速拉开了黎靖的距离。 果不其然,下一秒,黎靖的拳头便使得石门下凹,石块朝外飞炸开。 若不是殷长夏提醒,刚才中招的就是他自己。 威力果然很强。 唯一的弱点,就只缓慢的速度! 唐启泽眼里是未干的泪水,再度发起了攻击。 黎靖每一次的攻击间都会间隔,这便是可乘之机! 唐启泽:“被废物打成这样的滋味何?” 他双拳已经流血,不可知不到疼痛。 此不管不顾的攻击,仿佛不给自己留一分余地,比起反击更像是垂死挣扎。 殷长夏走到了唐启泽的面前,突然用手盖住了他的双眼。 “换我来吧。” 唐启泽本就把黎靖『逼』退了半米,殷长夏的影响下,突然平静了下来:“你说……我是不是应该一直当个废物?都怪我……太贪心,想要赶上你们。” 殷长夏:“不!” 唯这一点,他想要反驳唐启泽。 他懊悔着当对陆子珩说出,‘你不再是我的家人了’这句话。 却不悔,陆子珩面前的反抗。 殷长夏手上的力气缓缓加大:“果你这么想,就太对不起唐书桐了,他并不愿意你变成废物。” 正陆子珩。 他亲自为自己选择的结局,就是成为镇棺人。 以这一点,来成了他。 唐启泽:“……” 他窒息的心情,突然因为殷长夏而好受了一。 天边已经被黎靖重新凝聚了肮脏的诅咒之物,飞到了好不容易破开的缝隙当中,像是粘合剂一般完填充了进去。 黎靖才用载物不久,以他的本事根本不可短间造出新的异鬼。 这一点诅咒之物,却足够填补天空缝隙。 唐启泽死死盯着黑『色』远天,就像是着魔一般的说:“我决不允许被打破的东西再次闭合。” 殷长夏:“那就收起你的眼泪,好好赢下这一局!” 唐启泽发出最一更咽:“……好。” 冷风席卷了两人,将那点泪水吹干,将所的更咽都被埋葬。 石门之下是大片坟茔,满眼皆是萧瑟之景。 殷长夏扫上,发现薄临锋所创造的游戏带着‘自愈’功,天边的莲花一大片正凋谢,根本没完破开天空。 既然此,那就加大火力! 殷长夏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身上的伤口弄得更大。 手指间的血珠,随风围他的周边。 由于宗昙给予的鬼力的影响,殷长夏可以随意控制自己的血珠。 “谁说花肥没用处?” 殷长夏笑得勉强,猛地一抬手,血珠便顺着下半透明的莲花杆径,向着上空奔赴而去。 像是银河逆流! 大片莲花的种子犹蒲英一般,蔓延得又远又多,莲池已经不仅限于石门,甚至还大面积的天空,都开出了一片金『色』。 家园里没太阳,更别提什么金『色』阳光。 而此情此景,便像是极为绚烂的人造阳光那般。 那是由殷长夏唐启泽共同制造而成。 正处于防守战之中的众人瞧清了这一幕,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口,却从中受到了一种名为‘希望’‘勇气’的情。 “又是殷长夏?” “石门那边,是唐书桐唐启泽吧。” “他是……太会调动起别人的情绪了。” 没正的太阳,那便人为造出一个! 开得那么绚烂,想必也是为了制造一个太阳初升的黎明。 或许没温度、虚假梦、毫无意义…… 那也是他们自己选择的黎明! 一区的石门顶端,殷长夏头一次站到了这个高度,始终举着手,指引船只航行的海上灯塔。 殷长夏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正以自己的鲜血最大程度的哺育唐启泽的载物,使得他的载物彻底提升进化。 唐启泽是载物主人,进化并不会给他带来伤害,反倒利。 果换做还是唐书桐掌控,这种行为便万万不可。 唐启泽:“殷长夏,你做什么?快停下!” 殷长夏惨笑:“养灵体质的确不会对薄临锋所控制的鬼物产生影响,……哺育己呢?唐书桐总觉得自己是花肥,现我们都一样了。” 他向来把养灵体质向来只用敌对的身上,以此当成强力诱饵。 “换个思路,照样行!” 唐启泽沾染鲜血的拳头不停发颤,满脑子只捕捉到那一个词:“花肥……?” 原来哥他一直都这么想。 到底要多委屈,才说得出这样的话? 唐启泽的喉间发干,酸涩不已。 殷长夏的话,却令他脑子发嗡,仿佛一股热血沸腾。 “花肥……呜!” 现自己得到了载物,不也是这狗东西的花肥吗? 他多想告诉哥—— 活下去! 不要完熄灭心火! 凄惨的火种, 也算得上是火种。 殷长夏脸『色』苍白,想要支撑到整个游戏破裂:“别哭了,黎靖就交给你了。” 唐启泽始终没让眼泪彻底掉下:“好。” 这不人不鬼的东西,他揍得他坐实这个名号! 唐启泽的眼神变得犀利,那两座牛头马面的鬼神,正要听从他的号令差遣。 它们的双眼之中,满是杀气戾气,看唐启泽的眼神不像主人,而像是可以继续欺压的奴仆。 唐启泽孤壮的拽起手中匕首,莲花茎秆当初缠绕唐书桐一样缠绕他的手臂上。 他将匕首增大成利剑模样,刺入了茎秆之中,金『色』的血『液』流淌了出来。 那就是他自己的血,也许里面还包括了唐书桐的血。流入了莲花茎秆当中,就成了漂亮的金『色』,还附着了另外的功。 破邪! 金『色』发光点的『液』体附着了长剑之上,唐启泽紧盯着黎靖的动作,双手举着剑朝前劈刺而去—— 载物易主,无法驯服。 忠诚坍塌,身份混『乱』。 “那便见证我!” 一个废物的挣扎! 长剑刺向黎靖身躯,令黎靖铁制而成的身躯,炸开翩翩铁花,像是无数紧密排列的松针。 金『色』的血『液』流入了黎靖的身躯,代替铁甲皮肤,快一步的附着到了他的身上,不给他自我修复的间。 花开七朵,夜空七星云布。 炸! 花瓣朝外四散瞬间,黎靖重重的倒了地上,彻底没了反击的力气,而他驾驭的诅咒之物也立即散开,犹黑雨一般朝下跌落。 而那两具鬼神也随之起身,缓慢抵达了唐启泽的面前,他面前单膝跪地。 重塑忠诚。 殷长夏诧异的看着唐启泽,直到唐启泽手上的长剑碎裂,他又毫不意的拿出了另一把。 以最弱的,最新手的武器,赢了防御力最强的a级玩家。 殷长夏眼眶湿润,竟比唐启泽先了更咽之。 唐启泽迎风走到了殷长夏身旁,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死死捏紧:“你别支撑了,你还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换我来。” 殷长夏:“……” 唐启泽苦笑:“不相信我吗?” 殷长夏:“信。” 从报名场一开始,就是唐启泽当了他的引导人。 纵然两人相识并不算友好,也阴差阳错成了朋友。 无人代替唐启泽他心目中的‘朋友’的地位。 唐启泽:“那就好,交给我。” 对接的那一瞬间,两座鬼神完融化到了佛牌当中,辅助着上的莲花种子开得更深更远—— 以破天之势! 最短的间内,载物已被唐启泽完继承。 直至最的战斗,他才展『露』出自己的锋芒。 这样的成长来得太晚,也太猛烈了一。 殷长夏不再留恋,转身便要离开石门,便听到唐启泽轻说道:“裴铮的身体我藏石门的三楼,那里个很小的石房。” 他的话音融风里,似乎害怕被谁察觉。 这是薄临锋所创造的游戏,自然是薄临锋的耳目。 饶是最薄弱的石门顶端,也不可以掉以轻心。 殷长夏:“嗯。” 唐启泽面『色』沉重:“还……你走之前看看天空。” 殷长夏微怔,才不是看了吗? 唐启泽不可骗他,脸上的神『色』也不像是作假。 殷长夏郑重点头,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两人简单道别,知道这一次下去便是决战。 或许决绝,必须前进。 殷长夏听了唐启泽的话,离开的候朝着天边望去,眼瞳紧缩着,久久未回神来。 原来…… 才被莲花所遮,他倒是没注意到一区上空到底什么东西。 那是一只巨大的异鬼,游戏的本来面貌。 红绸光柱,便是它的血管食道。 那半空垂落的血『色』红绸,即将带来—— 惊悚之物。 离地瞬间,便是现实世界灵异复苏的开始。 原来他们所做的一切,再多的痛苦挣扎,皆是接下来这个代的序幕。 殷长夏淡然一笑:“我懂了,唐启泽。” 这就是他们必须要赢的根本原因。 不管是薄临锋也好,他也好,为的就是不让这东西落地。 那么大的身躯,那么丑陋的面貌,克系一样的触手,就像是—— 异鬼的神。 它用阳寿为诱饵玩弄玩家之,便觉得他们只不是虫子吧。 殷长夏朝着上空,比了个中指,便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开了这个地。 家园游戏持续千之久,无数代的玩家手里交叠更替。 别忘了,哪怕他们是虫子,也从未被彻底战胜。 — 殷长夏不再停留,转身朝着石门中央三楼的石屋奔去。 风极大,吹得人耳膜刺疼。 稍微待得久一,这阴风便像是刀刃,一刀刀的割向了殷长夏的皮肤,仿佛要割去外壳,使得所活人都变得鲜血淋漓。 三楼石屋。 这是殷长夏以前从未留意的地。 殷长夏很快便抵达了那里,用力将大门推开的瞬间,里面顿爆发强烈的烟尘:“咳咳咳!” 浓稠的白雾遮掩了视线,恐惧的是不像自然反应,反倒像是人为。 警惕心提了起来,神经也变得紧张。 殷长夏立即拽紧了武器,下一秒便要发动进攻。 “谁哪里?” 一个男人的音响起,低沉而发哑。 殷长夏这才发现,对的音十分耳熟,便皱紧了眉头询问:“这句话应该我来问!” “殷长夏?” 对喊出他名字的瞬间,殷长夏便注意到了石屋内贴满了爆炸类符纸。 密密麻麻,毫无空隙。 黄『色』的符纸,红『色』的符文,两种颜『色』交缠一起,带来极强的冲击。 这是对示警。 倘若强行动手,对会选择他同归于尽。 等到烟尘彻底消散,男人的脸才展『露』了出来,殷长夏彻底将其看清:“符万清?” 石屋大小不几平米,入眼却是密密麻麻的符纸,上面的符文就快要滴血似的,看上去无比邪门。 危险的场景,也使得殷长夏神经更加紧绷。 而坐正中间的符万清,则光/『裸』着上半身,胸口缠满了纱布,看上去十分凄惨。 符万清:“哟,还看到你的脸,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符万清的笑容只到一半,便瞧见了殷长夏手里的武器。 再一看他手上这把…… 符万清:“……” 他们两人还是心灵犀,都是要对对发动攻击。 符万清:“都收起来吧,这里没敌人,我可是伤员。” 殷长夏没动静,反倒戒备询问:“你为什么这里?” 符万清仍自顾自的缠着纱布,包扎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失败者,当然得灰溜溜的躲着,我只是这里疗伤罢了。” 失败者? 想起之前听闻的事情,殷长夏立马反应了来。 符万清成为a级玩家的一瞬间,就五区薄临锋打起来了。 倘若不是符万清,薄临锋会更早布局。 殷长夏:“我懂了,原来是因为你这里,唐启泽唐书桐才敢把裴铮的身体放下,然专注的对付黎靖。” “这就没意思了,猜得这么准。” 符万清手上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了殷长夏,“你还挺懂?” 他的目光似利刃,不像朋友,而像敌人。 符万清向来是独行侠,从不与人合作,却接受了唐书桐的提议,此处守着裴铮,想必是恨极了薄临锋。 殷长夏:“既然已经他们达成了协议,就把裴铮交给我,我不想浪费间。” 符万清:“……” a级玩家里,根本没几个怼得殷长夏,他总是一下子抓住重点。 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好像天生殷长夏气场不合,之前食欲那个游戏的候,唯一的游戏内核也被殷长夏抢走。 符万清站起身,做出投降的姿态。 “烈雨那小子都已经认可你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李玖? 殷长夏想起了李玖,最一次见到他是五区,却并未来送行,连最一句话也没说上。 符万清作为烈雨前队长,自然李玖交情颇深。 殷长夏倒是李玖联手闯几次游戏,没想到这种人际关系会此帮了他。 符万清见他气息微敛,淡笑道:“相信我了?” 殷长夏:“唐书桐唐启泽都相信你了,我没必要再确认一次。” 符万清:“……” 倒是合他心意。 原本还担心继任者的殷长夏会薄临锋是同一类人,现看来殷长夏还是特别到完不同。 符万清没再隐藏,而是将自己身旁的披纱拉了下来,够短暂间隐藏他人。 沉睡中的裴铮,也立即出现了殷长夏面前。 符万清:“喏,原封不动还你。” 殷长夏正要向前背起裴铮,哪知道披纱被拉下来的瞬间,不知何跟来的金『色』佛莲缠了上去。 佛莲的茎秆捆绑住了裴铮的身体,又化作金『色』的雨『露』,融合到了裴铮的身体当中。 符万清吹了一口哨:“哟嚯,唐书桐还是唐启泽?那两个小子正滋养裴铮的身体。看来他们是读懂了你的想法啊。” 殷长夏:“?” 符万清低笑,玩味的说:“难道你想的不是让江听云苏醒来,薄临锋企图对裴铮动手的候,以为自己快要成功的候,给予他最致命一击吗?” 殷长夏眼神微闪:“我觉得你知道得太多。” 符万清做出了一个拉链的动作,示意自己不会『乱』说话。 气氛渐渐变得愉快,没了才的针锋相对。 门外再度发出了响动,符万清二话不说便拿起了武器,连自己那身破烂衣服也没机会管。 乘着这段间,符万清低对殷长夏说道:“小子,我还没见你这么狂的,敢把目标放薄临锋的身上。” 殷长夏:“符队长不也是这样吗?凭什么说我一个人?” 符万清:“……” 他那是想为死去的挚友报仇。 拥载物的玩家,哪里都是极其重要的资源。 倘若一直不死,扛下了所的一切,便会一直朝着a级玩家的向进发;倘若就此被载物吞没失控,也会成为游戏内核,供养着a级玩家。 不管怎么样,这便是拥载物玩家的稀缺原因。 而他的朋友…… 属于者。 那颗象征着他朋友人生的游戏内核,正薄临锋的手中。 若是偶然也就罢了,薄临锋却是故意而为。 符万清无法忍受。 他终于靠着自己的实力,而非薄临锋的帮助选拔,成为了a级玩家,就是为了向薄临锋复仇。没想到因为第九位a级玩家的诞生,却引发了此大的灾难。 符万清的『性』格本就嫉恶仇,对此自然无法忍受。 可他想不出解决办法,甚至无法伤到薄临锋半分,只『逼』迫着薄临锋献祭自己的载物,将整个一区都变成了游戏。 直到…… 唐书桐唐启泽的到来。 唐书桐唐启泽为了某种原因必须要登上石门顶端,便将守护裴铮的重则交给了他,甚至告诉了他殷长夏的想法。 符万清从中明白了一点—— 那个属于他们所人的未来,必须要用这双残破的手掌,亲手抓住! 要不然,任何未来,都不是他们想要的未来! “别愣着了,你既然想让薄临锋成为新家园,就是我符万清的队友。” “黎靖死了,袁阔就会补位,第二场对战开始了。” 薄临锋这里布置了好几重防守,而殷长夏他们只会遇上一重,都是因为符万清给悄悄解决了。 符万清身上的部分伤口也来源于此。 外面的轰更加厉害,之前石门便因为黎靖的原因坍塌了一部分,今便更加岌岌可危了。 殷长夏背上了裴铮:“交给你了。” 符万清嘴角咧开一个笑容:“没想到每次都这种危险的候,你一起联手。” 门口站了一个人,脚步由远及近。 殷长夏的精神高度集中,乘着符万清优先发动攻击的那一瞬间,朝着外面冲了出去。 殷长夏没停下,飞快朝着前奔跑。 符万清拿着双刀,绑着纱布的胸口正渗血,却始终为殷长夏的离开而开路。 符万清朝着殷长夏大喊:“我一定会弄死薄临锋的所棋子,你放心!” 殷长夏终于明白来,为什么一区人变得这么少?原来都是符万清的功劳。 初初进入一区,所人都心染阴霾,觉得他们遇到了最坏的局面。 所的一切,汇聚成了目前的局面。 最好的局面。 殷长夏:“好!” 符万清大喊:“……殷长夏,告诉你最一句话,抢到薄临锋部的游戏内核,不!不仅是薄临锋,是所a级玩家!” 殷长夏没停下脚步,知晓符万清这句话代表着强烈暗示。 他要利用第四个通关条件所带来的奖励! 于出格的要求,游戏一定不会为他实现。 殷长夏已经了向目标,由石门上的所人给予他的向目标。 — 殷长夏一路前行,不敢停下,朝着巨树之心飞快赶去。 石门下的黑『色』铁水越来越多,已经快要占据整个空间。 殷长夏额间满是冷汗,喃喃自语道:“薄临锋这是把整个游戏当成了熔炉吗?为他容纳了那么多的铁水……” 只是这铁水对活人而言并不灼热,对象只针对鬼魂。 殷长夏尽力踩还未被侵染的路径上面,刚走到一半,巨树之心的一半便轰然倒塌,树干直接干涸了一半,只剩下另外一半还苦苦支撑。 殷长夏脚步微顿,表情前所未的凝重,便以最快的速度朝前奔去。 来不及了! 说到底他们捅了薄临锋一刀,很快便要将这个游戏世界给破开,薄临锋那边也不会旁观。 一来一回,这才是薄临锋。 几分钟,殷长夏终于回到了巨树之心的树荫之下。 这里是唯一的游戏里,被他们强行撑出来的区域。 所人都拼死抵抗,这里远比石门更加危险,抵御的是最尖锐的矛盾冲突。 树荫之外便是那趟铁水的鬼物,以游戏为铜炉,要为其锻出钢筋铁骨。 不得不说,薄临锋是个天才。 普通a级玩家,也只会简单的造出游戏,而薄临锋则是以游戏未铜炉,让自己载物的力最大化。 原本守护的巨树之心倒塌,众人内心已经是凉了一半。 看到殷长夏的回归,他们脸上皆是『露』出了欢喜的神『色』。 “终于回来了!” 钧擦着唇间血迹,“你让我守着这里的任务,做得不错吧?” 殷长夏:“那继续接着他!” 钧:“……” 他是劳模吗? 殷长夏还是利用的统统不放! 钧接住了裴铮,退回到了最里面,他本想问问殷长夏情况,这边是因为宗昙才勉强够抵抗下来,他们都是解决小喽啰。 虽然是这样,小喽啰也算是薄临锋的祖先了,极其难以对付。 钧:“我们接下来……” 钧还未问完,却瞧见殷长夏根本没间理会他,而是径直的爬想了巨树之心。 钧:“!!!” 殷长夏到底想做什么? 石门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吗? 从那边回来,殷长夏的行动更加明确了。 了右手怒面加持,殷长夏的身体力大幅度提高,爬个树对他来说自然十分轻松。 殷长夏朝着最上攀登,而正宗昙对战的薄临锋,却注意到了这边。 薄临锋表情发沉,明白殷长夏已经注意到了某个关键。 想起那该死的第四个未知条件,还未被玩家探索出来,薄临锋本的到了不安。 他几步朝着前靠近,想要尽快阻止殷长夏。 宗昙:“呵……别忘了还我,你不是一直想约束我吗?” 殷长夏回来了,他终于够使出力。 为了寻求合适机,强忍着保存力量的受是太难熬了。 尤其是…… 面对薄临锋这样的对手! 薄临锋将目光对准了他,不由的眼皮一跳。 “允许你们进入往生游戏世界,是我最大的失误。” 不是殷长夏获得了s级道具,而是让宗昙实力大增成为了鬼王。 才他便明白宗昙省着力气。 这成了薄临锋成为a级玩家以来最大的侮辱。 宗昙:“想拿长夏裴铮重造新家园?觊觎别人之前,考虑自己也会受到觊觎吗?” 宗昙的力量爆发,束缚他理智的脖环已经消失,成为鬼王的不同完展『露』了出来。 云海之下皆是翻涌鬼火,熊熊燃烧着那团黑『色』铁物。 它们的内核到底是厉鬼,凡厉鬼便会受到鬼王影响。 一之间,里面宛炼狱—— “啊啊啊!” “痛……” 薄临锋拿出一个又一个的道具,抵御着宗昙完版的云海领域。那珍贵的道具被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丢出,哪怕……每一个道具,都只为祖先们抵御短短一秒。 “他手里到底多少道具?” “……完没完!” 众人低低的咒骂了起来,心道薄临锋是难缠。 所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这边,殊不知正的危险就他们头顶。 聚沙成塔,坟包里所的东西,都可以为薄临锋所用。 众人察觉到这一点的候,瞧见上宛强力的磁石般,正四面八吸附着细细的灼沙。 原来薄临锋正式的反击开始了! 这种招式,根本持续使用。 只一次! 巨大的塔状物上聚集,即将要完扣下来。 众人浑身一惊,发现从巨树上正流下沙土:“妈的,薄临锋还隐藏着这种杀招!” 瑶:“别急着恼怒,薄临锋之前没使出来,恐怕就是觉得我们没威胁到他,而现……” 而现,正是他到威胁的候! 众人猛地朝着上望去,瞧见了正攀登中的殷长夏。 这……!? 纵使不知道殷长夏什么地触碰到了薄临锋的雷区,所人都放弃了防守,以最剧烈的攻击正为殷长夏开路。 沙土没阻碍殷长夏,他很快便抵达了顶峰。 哪怕是众人已经半个身体都被沙土掩埋,都以双手将他托起,要将他送往最高的地。 “第四通关条件——” 殷长夏喘着粗气,知晓唯这个地,他所创造出的一净土中,才并非是薄临锋游戏的领域。 这里最接近一区! 凡是家园,而非薄临锋所创造的游戏,就可把最的条件传达出去。 殷长夏:“第四通关条件,是打倒上面的异鬼!解决那肮脏的源头,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众人震惊原地。 殷长夏厉喊到:“我说得对吗?游戏!” [恭喜您已成功解锁所通关条件,您已获得最一个奖励。] 薄临锋紧咬牙关,令沙土整个倾倒。 巨树之心虽说只剩下了一半,树冠也极其庞大,为他们防住了一部分灼沙,无法立即将众人掩埋,反倒制造出了短暂的间差。 这正是薄临锋想要的。 他冰冷的盯着殷长夏,内心涌起万千思绪。 是太不平了。 殷长夏相继破除了第二、第三通关条件,还找到了旧家园的心脏,便享唯一的,找出第四通关条件的资格。倘若不是这样,薄临锋便会事先独占,且消耗第四通关条件的奖励。 不仅此,通关条件必须一一解开,从编号一到四,不可以打『乱』顺序。 薄临锋也曾想先找出第一通关条件,却被陆子珩首先拿到。 陆子珩利用的奖励,是向区通报,对殷长夏传话—— 那只是明面上的,或许那个候,陆子珩藏暗处的奖励,便是指定殷长夏作为唯一找出通关条件之人。 纵然连陆子珩都不知道具体的事情,他却猜准了向。 是个狡猾的男人! 诡计多端! 就连五区的兄弟两人尖锐对战,也是做给他看的一场大戏。 或许里面包含了陆子珩的心,也的确想要不折手段的留住殷长夏…… 或许陆子珩觉得哪一个向都可以,进可留住殷长夏,退可让殷长夏去一区。 无论那个向,陆子珩都要做到极致的赢。 他甚至不乎自己的命,算计所人,将自己也当成了棋子,还成了镇棺人。 此决然狠厉。 是因为相信自己弟弟的实力吗? 可笑的是陆子珩连相信自己也做不到,却偏偏可以这么去相信殷长夏。 所以最终,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不也没关系…… 来做选择吧。 一定要做选择。 这个游戏就是个容器,所人都会淹没沙土当中,殷长夏的奖励必须是破除游戏,不可以再是其他了。 这也是他辛苦布局的理由,黎靖守得住石门更好,倘若守不住也没关系,薄临锋也做出了诱导的局面,迫使殷长夏做出错误的奖励补偿。 哪知道殷长夏开口之前,石门那边却传出了异样。 莲花开满整个一区上空,竟然的完吸收了淤泥似的诅咒之物,让游戏整个破开。 一缕天光泄了进来。 不仅仅是裴铮,殷长夏那边还队友,够干成功这种事吗? 该死! 薄临锋呼吸已『乱』,猛地望向了殷长夏,却发现他已经缓缓咧开了唇角,似是『露』出了一个笑容,仿佛要驱散所阴霾。 奖励不可天马行空,必须规则允许范围之内。 那就实现他的愿望吧! 殷长夏坚定的喊道:“把所a级玩家的游戏内核给我!” 天空逐渐浮动起几个血红大字—— [已受理。] 第172章 (修)条件集齐…… 第二十章 他怎么会知道? 他绝不可知道! 薄临锋沉默不语, 只是整个人却如出鞘利剑,尖锐的场快要刺伤众人。 “殷长夏,你懂你自己许下了什么样的愿望吗?” 那双向来不任何人激怒的眼瞳, 刻正如冬日寒星般泛着冷意。 周围满是沙沙声,聚集在上的黄沙颗粒重重朝下砸落。 倾倒的黄沙像是瀑布一般,落于薄临锋身后。 他的势极强,危险也通过倾倒的黄沙, 而变得具象化了起来。 风声、呼吸声、树叶和黄沙撞击声……无不彰显着暴风雨即将来临。 时钧曾是薄临锋手下, 对薄临锋有着本畏惧。 只是他也没见过这样的薄临锋,说明殷长夏的确触及到了薄临锋的雷区。 激怒了? 那不正好! 这说明局势正在缓慢的流向他们。 下巨树的庇护所快要整个沙海淹没,所有人都掩埋在难忍的灼沙之中。 他们的身因为流沙的缘故,根本无法站稳, 还要分神艰难的控制着载物,这才没让最后的一半树干的巨树塌落。 “快些啊!” “游戏难道没有听到殷长夏的话?为什么还没动静?” 他们满脸痛苦,却全都伸出手,托住了巨树树干。 只为了上的殷长夏! 树叶灼沙砸到的时候, 不由轻轻颤动了起来。砸得久了,树叶也开始烤焦。 苏摩的脖环为殷长夏挡住了大部分灼沙,形成了一个伞状的保护圈。 殷长夏见游戏没有动静, 一声声的质问了起来—— “怎么了?最后一个奖励,你不打算现了?” “破坏规则, 你还落地吗?” “红绸是血管, 光柱是食道, 这期间你害了多少玩?既然你违背了已定的规则,就该把吃下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游戏似乎沉默,并未立即回答殷长夏的话。 它极度不甘,却没想到殷长夏从虎口夺食。 久久, 那个机械而冰冷的声音,才缓慢的开口:[请所有a级玩确认,是否将游戏内核转让给殷长夏,契约书已生成。] 这声音仿佛源自亘古和旧日。 它高傲的神状,宛如狂妄的支配一般。 在脑海里响起的时候,所有a级玩都浑身颤栗,就像是从灵魂深处而来的声音。 殷长夏咬着下嘴唇,让疼痛使自己清醒。 这誓约一样的台词。 游戏纵然让步,却没有彻底答应。 “到如今,竟然还想为我设下障碍?” 殷长夏满眼的讽刺,却很快变得平静,对底下的人喊道,“时钧,帮我摇醒李蛹。一直带着他,现在该收取代价了。” 树下的时钧已有大半身埋在沙海当中,到了最艰难的时候。 时钧突然接到了殷长夏的命令,下一秒,黑『色』的契约书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浮在了半空中。 上面全是难解的语句,根本看不懂写了什么。 但契约书…… 真的管吗? 答应就答应,不答应就不答应,还偏要造出什么狗屁契约书。 时钧铁青着脸大喊:“殷长夏,你到底怎么想的?转让游戏内核,必须要过既定规则,对赌协议才行。契约书什么我从来没听过,保不准儿又是制造出来的圈套!” 他还未忘记,‘游戏’是如何利玩的。 敌人不可信。 越到这种时候,越是要谨慎行。 “这份契约书一定会生效。” 殷长夏一字一句道,“我第一次瞧见它,是在报名场,我和宗昙的婚契!” 宗昙:“……” 纵使在和薄临锋的对战之中,他仍旧心系着这边,听到了殷长夏的声音。 两人的脑海里响起了那毕生难忘的一句话—— 婚契已成,不死不休。 规则对双生效,不仅仅约束玩,也同样约束了支配。 这是它‘落地’的‘代价’。 不然,它也不会弄出最后的游戏,将整个园变成厮杀的战场。 伤亡。 奖励。 互约束。 缺一不可。 时钧表沉重得犹如铅块,陷入了巨大的仿徨当中。 他无法像殷长夏一样,在这种时候还分析那东西。 光是接受这些庞大的信息量,就让他足够吃力。 时钧紧咬了牙关,在这种时间脑子下意识的做出了选择,望向正在扶着巨树的时瑶。 真像是狂热信徒啊。 若是众玩以游戏支配为神,时瑶自始至终只以殷长夏一人为神。 时钧闭了闭眼,最终选择信殷长夏。 “行吧,我同意就是了。” “我给你我的游戏内核,并且放弃a级玩身份!” 时钧遵从了殷长夏的指令,费力的在沙海里走动,想要唤醒李蛹。 在这种地,要想迈开脚步,都成了极大的难。 所幸李蛹离得并不算远,只是短短的五米之隔。不知过去多久,时钧精疲力竭,终于走到了李蛹的面前。 时钧踹了他好脚:“喂,给我醒过来。” 他在踹李蛹的时候,又迅速看向了那边—— 薄临锋正全力突破着宗昙的防守。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靠近殷长夏。 薄临锋向来一丝不苟的头发打『乱』,缕垂在了额前。他平静的表里,染上了分癫狂。 那么凛厉而急躁的攻击,时钧也是头一回看见。 薄临锋是a级玩第一人,从不会这样失态,竟然殷长夏『逼』到了这般田地? 他无法通过的铜墙铁壁,终于有了锈迹。 时钧的血『液』在刻沸腾了起来,想起自己初到一区的悲观。 但这并不是浩『荡』赴死,而是自己的双手争夺未来。 直至如今,他才终于有了胜利的念头。 想赢、想赢、想赢! 哪怕游戏支配给出的条件,薄临锋不会答应。 要想收集所有a级玩的游戏内核,根本是痴人说梦。 不过…… 那可是殷长夏。 这是他们渡过的最后一个夜晚,不会有更多的时间了。 一切为了黎明! “殷长夏,一定要让我看到初升的太阳。” 时钧艰难的抬起了手,咬破了自己的大拇指,狠狠的摁在了上面,“游戏内核而已,我全部托付给你了,殷长夏!” 这句话成为最大的转折点。 随着时钧的话音落下,第一份契约书已签订成功。 三颗游戏内核,然从他的手中离开,迅速飞往巨树之心。 第一份契约书的生成后,更多的契约书从一区顶端飞至a级玩所在之地,形成了道漂亮的弧线,就像是划过黑夜的流星。 其中,还飞向了十区—— 陆子珩所在的地。 不过那份契约书更为特殊,乃是象征鬼物的紫黑『色』。 契约书上燃烧着火焰,根本不像现世之物。 况在好转。 殷长夏明白契约书来源于上空,那还未落地的‘邪物’。 它正在全位的打量着殷长夏,那种巨大的恐惧感落到了他的身上,宛如在旧日的支配一寸寸的,从内脏到骨骼到血肉的打量。 殷长夏笑得勉强,额头布满冷汗:“你以为这样就让我屈服?” 他毫无抵抗的放任了狂值。 傲慢! 这是抵御恐惧最好的手段,却在恐惧的强压之下,狂值也在飞快增长着。 可这份压力,终究会转移到宗昙的身上,他必须尽快拿到所有a级玩的游戏内核。 “时钧,我答应你了。” “接手你的游戏内核,同样也接手你的未来。” “我一定让你看到那个初生的黎明!” 这场黑暗,持续太久了。 与同时,更多的游戏内核抵达了殷长夏的手中。 到最后,仅剩下还在昏『迷』中的裴铮、李蛹、黎靖、薄临锋四人尚未给出。 场面变得安静无比,只剩下了那沙沙声,以及树叶晃动的虚影。 薄临锋眼皮直跳,没想到殷长夏做到如地步。 不…… 不光是殷长夏。 陆子珩、符万清,这两人从一开始就联手了,只为给殷长夏创造出最好的局面。 薄临锋下颚青筋凸起:“……你们竟然将一切都赌在了殷长夏的身上。” 不然以自己的力和布置,也不会打压到如地步。 薄临锋绪开始波动,不宛如一潭死水。 灼沙大面积落下,那倾倒的架势,似乎要把他们所有人都掩埋去,为他们造出一座巨大坟茔。 众人感受到了痛苦。 那是薄临锋的祖先们,曾的感受。 那种常年埋于地下,受到虫蚁啃噬、洪水侵吞、冰霜凝冻,以及……身处于『乱』葬岗之中,无法得到解脱的孤独和窒息。 巨大的压迫感,随着坟茔的生成而直冲而来。 外围已堆积妥当,只剩下那一半尚未压垮的巨树之心。 而灼沙竟然开始幻化成白蚁,钻到了树干当中,尽的吞噬着他们最后的庇护所。 巨树产生了晃动,绿莹莹的树叶瞬间化作一团焦黑,散落在风中。 薄临锋眼神冰冷:“来不及了,殷长夏,无论你怎么抵御支配都是无功。从你打破游戏的那一刻开始,时针就在快速朝前拨动,我们之间没剩多少时间了。” 殷长夏站在上,透过重重焦黑树叶,和薄临锋遥遥望。 “现在才感到焦虑了?那薄队就赶紧交出自己和黎靖的游戏内核啊。” 薄临锋:“现在的场面,你觉得是你占优?” 他的手朝前一指,坟茔快要彻底形成。 那里面全都是他的人质。 殷长夏:“……” 如僵持,根本不是办法。 殷长夏一改嬉皮笑脸,凝重的看向了薄临锋,语也低沉了三分:“除了拿我和裴铮当新园的支柱,你竟然没想过其他任何的办法?” 他的问话里甚至带上了分不可思议,薄临锋的力远比他遇到的任何人都强大,却甘愿在支配的强压下遵循它给出的规则。 为什么不去打破? “不然呢?” 薄临锋死沉沉,像是附近那些即将燃烧殆尽的铜钱冥币,“你不会懂的,它不会让你这么容易达成夙愿。不论你做什么,永远会差一环,这是那东西赋予我们的绝望。” 这或许才是他们头一次直达心脏的对话。 殷长夏:“拥有力的人毫无作为,反倒底下弱扛旗呐喊……难怪,它欺人至深,将我们所有人都看做虫子。” 薄临锋:“……” 他无法反驳。 薄临锋一直孤独的领导着所有人,坐在这个位置承担着真的重量。 而感受最深的…… 则是绝望。 薄临锋早就在脑海里梦见过无数次现在的场景。 就像是一个无法打破的预言,从七年前一直如。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改变。 薄临锋缓步走向了巨树之心,周身压迫感更足,连上倾倒的灼沙都没放在眼里,亲自步入准备好的坟茔也毫不在乎。 “不反抗的原因,是知道那东西有多强大,稍有不慎我们连虫子都做不成。” “殷长夏,别做无意义的反击,你不会成功。” 殷长夏无法理解,看薄临锋的眼神终于变得厌恶。 他和他不是同一类人。 甚至毫无交集。 他永远做不到薄临锋这样的思考,正如薄临锋无法理解他的行动一样。 长久以来紧绷的神,一件又一件浮现在脑海,最终如洪流冲垮堤坝那般,掀起了殷长夏诸多的绪,令他整个人变得激烈。 “所以我就该像个驯养的畜一样,温顺的接受一切?” “就算我们是虫子,我们战胜过吗?没有!我们彻底消灭过吗?没有!作为虫子里的第一人,你却连仰一仰头,看一看那鬼东西都做不到!” “说到底,这只是独属于你自己的软弱,不要牵扯所有人!” 正在支撑着巨树的时瑶突然更咽了起来,连曹登也眼含热泪。 时刻,他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不由自主的帮助殷长夏? 这不是叛变。 比起软弱, 他选择了勇。 仅而已。 — 殷长夏和薄临锋的交谈终止,并且无重启的想法。 殷长夏完全『摸』清了薄临锋的想法,得知他们二人根本无法融,这场决战在所难免。 反—— 战斗变得更加尖锐。 薄临锋所创造的游戏终于彻底打破,里面的沙子正在朝外倾泻,犹如庞大的沙海。 一区重新展『露』出来,推向死亡的指针开始转动得更快。 氛变得紧张,如凝固不化的冰,双都无法各一步。 沙海淹没的众人,迟迟未从里面爬出。 底下一片寂静,完全不像是大战中的场景,那些曾支撑着殷长夏的人最终沙海击败,掩埋在了这座巨大坟茔当中。 殷长夏变得心焦:“放了他们。” 薄临锋略一扬手,时钟状的东西,就出现在了双上空。 薄临锋:“还剩三十四分钟红绸就要落地,这是我们最后的时间,犹豫到现在……够了。” 他在手上带上了拳套,脚底的黑『色』长靴也弹出利刃。 薄临锋真正厉害的并不是载物,而是这具千锤百炼的□□。 薄临锋猛地朝前攻,仅是那一拳,让巨树枝干彻底坍塌。 宗昙低骂了一声,没想到薄临锋突破云海领域,甚至身上的衣物都有好处燃烧也在所不惜。 焦臭的味道传来。 那不仅仅是灼沙的味道,还有薄临锋的身某处烧伤的味道。 如强烈的疼痛,他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主动利了所剩不多的铁水,凝固到了他的伤口上,好保持着自己的攻击力。 了这招表明—— 他没有多大的机会恢复成普通人的样子了。 这种面貌,是不可正常的出现在现世界的。 薄临锋彻底放弃了自己的执念,只为了创造出新园。 这是他的决心! 殷长夏不得已离开巨树之心,即将从上面跳下来,却一旁飞至半空的宗昙接住了身。 宗昙:“别擅自行动,我们一起!” 殷长夏沉沉点头。 宗昙:“他的术很厉害,大概不会让你有使力量的空隙,只真刀真枪的和他干。一旦互接触,就必须不死不休的对战下去,准备好了吗?” 才的简单对战,已让宗昙『摸』清了薄临锋的招数。 但最简单,也是最难。 殷长夏面『色』沉重,抓紧了宗昙:“……嗯。” 那就打到他交出游戏内核! 殷长夏表变得凛厉,猛地跳到了下。 右手已变成森森白骨,即将一拳打在薄临锋的身上—— 与同时,巨树之心彻底枯萎,横向倒在了地上,压坏了许多的一区建筑,扬起了更大的灰尘。 薄临锋『操』控沙海鼓起土包,想要将殷长夏和宗昙掩埋去。 殷长夏立即退后,不由心有余悸。 差一点,他就要中招。 这偌大的沙海里,已掩埋了太多人,他必须要赢! 然而这不过是虚晃一招。 在殷长夏朝后的短暂秒,薄临锋乘着这个时机,在沙海之中捞出了一个人—— 裴铮。 殷长夏眼瞳紧缩,放出了附灵之物里的厉鬼:“樊野,洛璃,帮我把裴铮带回来!” 号令之下,莫敢不从。 两道身影飞快的向着那边飞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到。 薄临锋:“半鬼王而已,没。” 他的声音发沉,连眼睛都没抬,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薄临锋仅双拳,接住了樊野和洛璃的攻击,也不知道他的武器是什么材质,竟然扼制住了樊野和洛璃的力。 但他的靴子上还有断刃,在控制樊野和洛璃的时候,右腿朝前横踢。 寒芒乍现,这是对鬼物也管的武器。 洛璃的紫鬼蝶飞快落于刀刃上,成群结队的大面积阻隔了这一击。 好险! 樊野立即反应了过来:“是这座坟茔的问题!” 薄临锋微垂下头,嘴角缓缓咧开,和他平时冷硬的『性』格不符,反倒多了分诡异。 “不愧是怨狐眼的拥有,还算敏/感。” 樊野回过头去,发现整座坟已生成。 无数小坟围着中央的大坟,一眼望去土包连绵不止,霎时间更是阴风阵阵,活脱脱的邪。 没想到薄临锋献祭自己的载物,当游戏毁时,载物还抱有一部分力。 樊野破口大骂:“什么古怪载物!还没消灭!” 洛璃拽起了他,长长的紫『色』头纱盖住了头骨,将樊野整个包裹了去。 樊野回头一看,立马挣扎了起来。 “你放开我,老子还没轮到你来救。” 洛璃骨头上下碰撞,发出嘎嘎的声响。 “别对我说教,我不吃你这套。” 樊野瞪圆了眼,十四岁的面颊还有些肉鼓鼓的,带着稚嫩的少年。 然而下一秒,那座坟茔上的祖先鬼魂们,猛地压迫了过来。甚至连魂魄都感知到那股灼疼,像是万千颗粒的铁砂砸过来。 仔细一看这哪里是祖先鬼魂们,分明就是那些灼沙,才不过是幻影。 樊野脸『色』苍白,终于明白了洛璃强拉他入头纱范围的理由。 不仅是为了保护,还是为了破除幻觉。 “我就说,普通鬼魂怎么可伤到我!原来根本就不是鬼魂!” 沙海之中藏着细小的刀片,那是对灵异之物可以产生攻击的武器。 只是这么多的武器,薄临锋竟然够找到? 他祖先坟是什么武器库吗?! 洛璃上牙下牙继续碰撞,两人皆在紫鬼蝶形成的头纱之下,像是在对樊野说着什么。 两人短暂的和解,并且尝试商量着对策。 殷长夏心口紧绷,看到樊野和洛璃没之后,这才松了一口。 真不知道他们两关系是好还是坏。 不过,作为战斗而言,的确是洛璃的判断更加准确。 现在并不是直冲过去的时候! 宗昙语极冷:“……现在才把后招『露』出来,之前怎么『逼』都不行。” 他从不低头,却在自己的式表达歉疚。 殷长夏:“不怪你。这场对战,就像是……他在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一样,他太有条不紊了。” 除了个变异点。 宗昙变成鬼王,符万清对付一区,以及陆子珩成为镇棺人之外,没有扰『乱』薄临锋的了。 薄临锋毫无保留的展『露』着自己的力,乎称得上是压倒『性』的。 想起刚才薄临锋的发言,殷长夏不由神『色』凝重。 半鬼王……而已? 看来薄临锋根本没把樊野和洛璃放在眼里,他的力已超过了半鬼王。以玩之躯超过厉鬼,薄临锋的确是当之无愧的a级玩第一人。 殷长夏下达新的命令:“不要和薄临锋正面碰撞,抢回他手里的裴铮!” 虽然这么发号施令,殷长夏却没想过樊野和洛璃成功。 他只是为了让薄临锋信。 如尖锐的对战之中,根本没有停下来思考的时间,细微的诱导就很容易使得计策成功。 在宗昙的帮助下,殷长夏已来到了刚刚掩埋时钧他们的地。 殷长夏跪在了地上双手挖着,想要挖出深埋在 时瑶的载物—— 七星铜钱剑。 那东西倒是够制造出短暂的空间防御地点,但根本无法持续太久。 一旦失效,他们凶多吉少。 殷长夏额间满是冷汗,心底也生出了害怕。 宗昙:“让我来。” 宗昙举起了拳头,朝着下打了过去,附着了庞大的鬼力。 灼沙向着四周飞溅,『露』出了一个洞口。 ,快要在吸着新鲜空。 “咳咳咳!老子差点死了。” “差一点就归西了,还是时瑶给力,立即就了七星铜钱剑。” 殷长夏急忙问:“你们没吧!?” 时瑶:“没是没,只是李蛹……” “他醒过来了?” 殷长夏猛地朝着下望去,发现一只手从灼沙之中伸出,很快要冲出来。 与同时,薄临锋已彻底压制住了樊野和洛璃。 薄临锋转过头看向裴铮,将要把手中的游戏控制球放到裴铮的嘴里。 他创造游戏,还有这一个理由! 裴铮的身强度,使得他合适成为新园。 制造出来的这一瞬间空隙,本应该成为战局扭转的关键。 但薄临锋却发现,不知名的黑『色』长带正缠绕着裴铮,令他平躺的身,渐渐浮到了半空,以站立的姿势正对着所有人。 “什么?” “连裴铮也要醒了吗?” 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那边,心脏不自觉发紧。 光是这诡异的画面,吸引了双的注意力,其中自然包括薄临锋。 薄临锋步向前,想要看看裴铮的况。 “裴铮不可苏醒!” 薄临锋紧咬牙关,“他的身里充满了缝隙,又怎么可苏醒呢?” 异鬼填充过的身,无法利其他恶鬼,裴铮之前够活动,都是因为把恶鬼当做了燃料。 这是薄临锋放任黎靖去到五区的理由。 黎靖的载物,可以形成最弱小的异鬼,一定会裴铮的身吸引。 但眼前的一切,却硬生生打了薄临锋的脸,让他的计划一次破坏。 “殷……长……夏?” 裴铮的声音发出的同时,薄临锋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正要继续动手,难缠的人又赶了过来。 是宗昙! 之前一直云海领域消耗着他,现在却是打的行攻击。 樊野和洛璃也反应了过来,前去帮着控制着局面。 原本浮在半空的樊野站到了地上,周围的绿丝暴力生长,开始绿丝控制着裴铮,本想把裴铮的身给抢回来。 但绿丝根本无法附着上去。 樊野感到了奇怪。 看到众人想要上前一步时,樊野艰难的喊出了一句话:“别过来!” 紧绷的神一次拉紧,众人从樊野的反应之下,嗅到了一丝危险的痕迹。 裴铮在做什么? 他好像在主动吸纳着周围的诅咒之物和樊野的绿丝! 看到这一幕,众人无不吃惊。 裴铮还在半梦半醒间,但吞下江听云鬼核的他,身不留有空隙,终于够简单的动弹了。 裴铮低着头,浑身四的黑『色』长带缠绕:“你……也要……跟他们一样吗?” 他在说话的同时,黑『色』的『液』从身上但凡有孔的地流出来,看着无比诡异。 那些黑『色』的『液』,让他七孔流血。 众人齐刷刷的回过了头,在裴铮视角的终点,看到了苏醒过来的李蛹。 难道…… 是李蛹的苏醒,诱发了裴铮的苏醒? 薄临锋越发感到不对劲,拧紧了眉头,一种不好的预感逐渐浮现心头。 他本想加大攻击力度,但宗昙和洛璃岂会让他如愿? 保留的力量一点儿不剩的使了出来,费了一切力阻隔着薄临锋,只为了给殷长夏争取一些对话的时间。 李蛹吐出一口灼沙,正要跑路,感知到了附近灼热的目光。 该死! 他无比心虚,知道恐怕是自己的缘故,才刺激了裴铮的潜意识。 殷长夏询问:“跟他们一样?他们是谁?” 殷长夏忽而想起了李蛹和裴铮之间的仇恨,使得裴铮一直居住在十区,不信任何人。 时钧毫不留的踢了他一脚,使得李蛹朝前跌了好步:“让你回话。” 李蛹:“……” 他的身不自觉的朝前跌去,直直的栽入了黄沙之中,烫得他皮肤通红。 裴铮身主动吸纳的诅咒之物,侵害得他意识最深。 在看到李蛹之后,裴铮并没有继续动弹,而是拼了最后一丝力,猛地凑到了李蛹的面前。 李蛹感到了恐惧,裴铮将会轻易的杀死他。 在看到李蛹的时候,裴铮的息变得更加危险。 只是那散开的、无差别的对准了所有人的杀意,刻却仅仅只对准了某一个人。 ——李蛹。 身里存留的诅咒之物曾和裴铮一,感知过他的一切,现今完全和裴铮的意识混杂在一起。 曹登想起之前听到的传闻,朝着众人大喊道:“裴大佬之前人夺走过掌控权,始作俑是李蛹。” 那个人纵然死了,也打消不了这份屈辱。 殷长夏多多少少听过一些,但都不知道太过具的。 掌控,是败,是屈辱的烙印。 自从夺走掌控权后,裴铮活得像一条狗,日日挣扎在地狱,所见所触皆是一片黑暗,看不到一丝阳光。 不过没关系,他没有阳光也存活。 裴铮阴暗的生长了起来,成为a级玩后的第一件,就是把当初那人折磨致死。 就像当初他的掌控一样。 但裴铮有一件忘不了,那边是始作俑还没死。 裴铮和李蛹结了仇,因为薄临锋的原因,迟迟没发生更大冲突。 那些由旧日存留在身了里的诅咒之物所形成的黑『色』长条,脱离了裴铮的身,反身一卷,将那边的李蛹带了过来。 它还樊野的‘绿洲’范围困住,但不让李蛹好过。 “我吞了自己的载物,身就成了新的载物。” 它在裴铮的声音说话,又做出模仿人类的表,这一幕太具有欺骗『性』。 殷长夏站在原地,仰头朝着它看了过去:“……是,裴大佬吗?” 殷长夏会提出这句话,使得数人惊愕。 黑『色』的长带快要完全将裴铮的身包裹,让人看不到裴铮的五官,只剩下狰狞而丑恶的外壳。 可眼前丑陋的玩意儿,怎么称他为裴铮呢? 不……殷长夏的意思,或许不是在说它是裴铮,而是它误打误撞的读出了一些记忆。 它又曾待在裴铮的身里面,产生了诡异的共鸣。 殷长夏眼神微闪,也许可以通过它,彻底明白裴铮身上的谜团。 裴铮的嘴唇张合之间,充满着怨恨的说道—— “我少了一缕魂,必须要靠不断吞噬鬼魂,身才够动弹。” “最开始是鬼魂,而后渐渐无法满足,是诅咒之物。” “所以十区对我而言,才是最适合我的。” 李蛹眼瞳紧缩,没想到裴铮之后竟然吞的是诅咒之物。 他牙关打颤,黑『色』长带卷着自己的身,压迫得他痛苦不堪,五脏六腑都要挤出来了。 “我……知道错了,咳咳!” 李蛹之前还庆幸着,自己从殷长夏的手中逃过一劫,没想到自己却要偿这里的债。 那些黑『色』长带而成的触/手勒得他越紧,李蛹快要无法呼吸,口腔里满是血腥味。 他快死了吗? 死亡来临的那一瞬间,竟是如令人恐惧。 李蛹本想要求救,唯一够控制局面的人,就只剩下殷长夏了。 “救……” “我可以,把我在前面区的势力……” 他的嘴角渗出了更多的血。 李蛹满怀希冀的眼神,却殷长夏一句话给堵死:“我们所有人牵制住薄临锋,让裴铮可以为自己报仇。” 殷长夏的指令就是绝对。 所有人都以围攻的姿态,在发动着反攻。 李蛹的脸逐渐变得扭曲,没想到殷长夏竟然不帮活人,去帮这样一个半死不活的怪物。 “你还没弄懂第十是什么意思。” “在不确定这件之前,你在之前都忍下了杀意……” 殷长夏淡漠的说:“是啊,不过现在不忍了。” 一句简单的话,完全浇灭了李蛹的活路。 殷长夏变得不一样了。 李蛹完全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什么让他发生了这种转变。 他身僵硬,突然想到了陆子珩。 没有阻止殷长夏也就算了,反倒自己的死推了殷长夏一把,令他变得更加决绝。 妈的! 李蛹只得自己挣扎起来,奋力的拍打着勒着自己脖子的黑『色』长带,眼瞳里充满了血丝:“为什么……死掉的必须是我?我……不甘心!” 然而黑『色』长带勒得他更紧,像是要把他挫骨扬灰。 殷长夏:“樊野,不要犹豫。” 樊野起初是担心裴铮会失控,殷长夏第二次命令,他不得已听从,很快松开了绿丝。 裴铮身上的东西瞬间朝着李蛹的向涌去,它们从一个庞然大物,分散成了许多,正围绕在李蛹的身边,一句又一句的质问了起来。 李蛹左耳一个声音,右耳又一个声音。 它们的问句越来越急—— “你的怨狐眼是怎么得来的?” “你早就知晓了那样东西的重要『性』,以我为筹码,把我按在了他的面前,让他夺走了我的掌控权。” “李蛹,你还记得他的名字吗?” “上一个薄临锋选中的b级玩,他在即将要成为a级玩之前,我一刀杀了。” “现在,该轮到你了。” 黑『色』的长带穿透了他的身,李蛹当场送命。 血雨飘了出来,这强烈的感所有人感知了清楚,那是在裴铮身里常年聚集的诅咒之物,短暂的成为了裴铮负面绪的聚合。 殷长夏:“……” 有因有,的确该李蛹偿还。 一直带着李蛹,只是因为第十的原因没弄懂,却没想到阴差阳错之间,令李蛹促使了裴铮的清醒。 殷长夏看向裴铮:“裴大佬,你还认得我吗?” 然而裴铮并未回答,只是毫无眼白的黑漆漆的眼瞳紧盯着殷长夏。 殷长夏:“……” 裴铮的身一直有问题,不填入诅咒之物或鬼物,根本难以行动。 是江听云阴差阳错的鬼上身,才让裴铮渡过了一段安宁的时光,这也是裴铮一直以来没有对江听云动手的缘故。 樊野:“……那已是不正常的东西了。” 哪里还会认得谁? 殷长夏:“他……和江听云……” 樊野『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不不愿的说:“我之前也疑『惑』过。” 为什么裴铮和江听云长得如似? 为什么江听云入到这具身之后,是完全契合状态? 为什么裴铮和江听云必须共生? 樊野如今完全得到了答案:“他的身是载物啊。” 殷长夏微怔,不知道为什么樊野又重复了一遍,之前他们不是已知道了吗? 但细想之下,脸上的表却满是震惊。 “身是……载物?” 那具身,难道……? 殷长夏满脸震惊,直视着残忍击打着尸的‘裴铮’。 恨意如之深,死后也无法放过他。 樊野:“江听云死后的骨头人做成了邪物,还成为了游戏的登入口……现在那具身根本就只是载物,裴铮原本的身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是已销毁了吗?” 殷长夏捂住了嘴,胃部在翻涌。 眩晕,恶心。 那种感受驱之不散,越演越烈,从心理影响到了生理。 “种骨粉……制作……难怪不是完全像江听云,只有七八分……看来……” “裴铮最开始的载物是江听云的骨头。” 樊野的声音变得遥远,像是蒙了一层雾,完全听不清楚。 殷长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冷汗打湿了背部,强忍着那些感受拽住了樊野的衣袖:“那宗昙的骨头呢?” 樊野愣住了。 殷长夏:“我最开始见到宗昙的时候,他的棺材里只有右手!” 樊野:“……” 他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殷长夏:“你和宗昙的身匹配……也挺高的吧?真以为正常人承担得住半鬼王的鬼魂强度吗?” 殷长夏嘴唇泛白,朝后退了一步。 应、应该不至于像骨粉这么恶毒,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樊野:“说起来……真是奇怪,为什么偏偏只有宗昙那一代是两个镇棺人?” 殷长夏:“……” 他越想越觉得恐惧,或许这些真只有夏予澜才知道。 这是何等的绝望,才会选择这种。 殷长夏深深吸了一口寒,觉得浑身都快要冷透了。 恰恰是樊野这天真的口吻,才最适合、最戏剧化的告知这件。 殷长夏手上发颤:“这些,等到我唤醒夏予澜之后,亲自问他!现在应该专注薄临锋那边……!” 时间的过去,让一区也受到了牵连。 原本从不侵染一区的风雪,也如鬼门关大开一般席卷了来。 冷意。 不仅仅是周围的环境影响,还有过多的怨使然。 支配通过光柱吞噬太多玩尸,它下落越多人们感知到的怨越深。 殷长夏抓紧了时间,企图唤醒裴铮:“裴大佬!” 原以为会花费一些功夫,哪知道裴铮并未做出任何的攻击。 李蛹成为唤醒裴铮的那把钥匙。 而殷长夏…… 在复仇之中,帮了他一把。 “契……约……书。” “我、签!” 裴铮仿佛仅存最后的意识,把游戏内核送到了殷长夏的手中。 而裴铮杀死的李蛹,以及处于石门之上的黎靖,也他诅咒之物侵入,强行签署了契约书。 如一来,游戏内核仅剩下薄临锋手里的尚未拿到。 裴铮像是完成了自己长久以来的心愿,跌跌撞撞向着薄临锋而去,身上的黑『色』长带一股脑朝着薄临锋发动了攻击—— 他的攻击,是薄临锋未想到的。 身里充满了空隙,本该当做棋子,但裴铮却够动弹了。 殷长夏从未看见过这样的裴铮,在最后的时间里,也要给予薄临锋重创。 像是飞蛾扑火。 薄临锋眼皮直跳,最后那一波攻击直接对准了裴铮,将他的身击远。 裴铮的身没继续动弹,仿佛故障的机器。 薄临锋:“……来不及了。” 他的声音里乎带着颤音。 红绸即将要落地,三十七分钟的赌约展过半。 薄临锋最害怕的并不是输,而是无法创造出一个安全的环境,让所有人都卷入洪流当中。 至少留住最少数人的『性』命。 “你们以为这样就击垮我?一样又一样的毁灭我的计划,还让最重要的裴铮那一环,也脱离了预测。如换做其他的人,的确会击垮,但对我……” 薄临锋扫视众人,“不、起、作、。” 众人:“……” 他们他骇人的目光震慑住。 薄临锋变得冷静:“看来,是该舍弃我那些天真的想法了。” 薄临锋将目光锁定到了殷长夏的身上,既然裴铮已无法指望,但殷长夏的右手是鬼骨,理应够撑一段时间的。 新园不完也行。 目标即为殷长夏一人! 薄临锋不奢求过多,向着殷长夏的向冲去,将所剩不多的铁水聚集在一起,变得高度凝结,犹如装入了碗状物,聚集在他的头顶。 薄临锋没有任何眨眼,将那东西倾倒在自己身上,铜炉之中,以自己的身为材料锻造。 他对自己极狠。 “薄临锋,你疯了吗?” 到最后,薄临锋竟如决绝。 殷长夏尚未完全收集游戏内核,薄临锋的那颗迟迟没得到。 这是场你死我活的对战。 薄临锋的身变成了一团焦黑,全身上下都冒着烟,每走一步都有铁水向下抖落,他的身强度将变得极强。 与同时,在对战之中,殷长夏身上的附灵之物,完全击毁。 没想到薄临锋瞄准的并非殷长夏本身,而是他手里的游戏内核和鬼核。 殷长夏退后数米,瞧见附灵之物当中的所有东西,全都散落出来,其中还包括夏予澜的尸骨。 殷长夏:“太爷爷……!” 原本最后一个条件不是复苏夏予澜,而是收集游戏内核,已让殷长夏感到内疚。 现在尸骨和鬼核这样散落一堆,更是激起了殷长夏的绪。 他没有更多的人了。 哪怕初见时根本没有感,也在随后的处之中而认可了‘太爷爷’这个称呼。 正当两人即将爆发出更深的冲突之际,那一具尸骨却爆发出了诡异的光芒。 就像是召唤。 原本一区曾薄临锋所献祭的载物控制,而如今因为夏尸骨的原因,在十区的凶宅,开始平地而起,深深扎根在一区之中。 起初只是庞大地基,随后是木质结构,而后是里面的具。 原封不动,挨个还原。 殷长夏和所有人都眼『露』震惊,血『液』仿佛燃烧一般的滚烫,脑子也嗡嗡作响,知晓有什么大即将发生。 他们即将新的载物覆盖。 “还真是,你把条件全都凑齐了!” 薄临锋感到了恼怒,他费尽辛苦创造的一切,竟尚未完全知晓一切的殷长夏,很快的集齐了所有条件。 殷长夏手上的游戏内核足够了吧? 载物也来到了殷长夏的身边!! 随着载物的重现,那具尸骨正随着凶宅的变化,快速的恢复其血肉,夏予澜正要苏醒过来。 游戏内核、载物……殷长夏但凡献祭,创造出新的游戏空间,支撑起快要毁的一区。 正如唐书桐所言。 一个正以殷长夏为神的空间—— 即将到来! 第173章 (捉虫)大结局(上)…… 第二十一章 这是所人的共同指引, 让殷长夏达的方向。 一颗微弱火种,最终形成燎原势,熊熊燃烧了起来。 那一刻, 薄临锋站在黄沙与白雪齐落的风,就像是一窝暴风雨前的野火,被吹得东倒西歪。 的手指微微惊搐了起来,感受了巨的仿徨。 纵使论准备不会输, 但已经无能为力了。 薄临锋捏紧的手在不断放开, 又重新捏紧。 想要紧紧握住的东西,正在挣扎着离开的手心,以最快的速度叛变。 就像是指尖流沙。 薄临锋头顶是巨阴影,透过那重重红绸往上看去。 ——那就是支配者。 而在殷长夏的身上, 感知了同样的东西。 眼前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曾伫立十区,成为十区支柱。 但再怎么样,前都是被废弃的模样。如今在薄冰烈火中重生, 威严耸立,完全恢复如新。 比起凶宅的称呼,更像是一座精良别苑。 殷长夏也是头一回瞧清凶宅的样子, 微微扬起了头,喃喃自语的说道:“凶宅……不是一直在十区吗?为什么会突然了这?” 立在凶宅下的夏予澜仍旧闭着眼, 吸纳着源自凶宅的力量。 的周身出一张又一张的符纸, 在的周形成一个圆形, 直至完全充填成功。 几张符纸便向外飞去,来了薄临锋周。 瞬,冰柱聚起—— 周温度更低,冰霜正在强行抵消着灼沙的热度, 让众人重新感受了寒冷。 薄临锋不断挪动身体,躲避着那些出其不意的冰刺。实在无法躲避的,便硬碰硬的拳头打碎,冰屑飘散飞舞在空气,却无法完全碎裂。 地上满是冰蓝『色』的晶体,裹在黄沙中,闪闪发着光。 而灼沙已经彻底降低了热度,连含在面的极其细小的武器,也被冰霜给冻了起来,形成一颗颗的霜粒,完全封住了的招式。 这是败北的开始。 在意识这一点后,就连薄临锋的反击也在放缓。 夏予澜的鬼核尚在,陆子珩又重新成了镇棺人,自然将破旧的凶宅恢复如新。 三代镇棺人,全数齐聚于此。 夏予澜张口一吐,便是不断往外钻出的白『色』雾气。 周围的温度更低,仿佛弹指,就能将整个一区代入凛冬一般。 方冰壁一点点冻结,形成一座巨的冰棺,反倒将薄临锋先盖了进去。 “小崽子,我来了,你不这样辛苦了。” 殷长夏还未忘记,在江听云那一战,是夏予澜挡住了危险。 在看夏予澜苏醒时,殷长夏只庆幸和安慰。 喉头发酸,又将更咽憋了回去。 夏予澜的攻击,令体力不支的殷长夏得了喘息的时。 听夏予澜的话,殷长夏不由出声:“太爷爷,你还当我是孩子了?” 夏予澜:“……” 还想。 就是不让。 温情不过一瞬,很快便被危险的战局所影响。 凶宅镇压在此,薄临锋还没那么容易出来,却也仅限于困住罢了。 们所以没杀了,是因为最终目的是『逼』迫薄临锋交出游戏内核,并且自食苦果。 在此前,需要一一摧毁的署和希望。 在该注意的…… 是上面! 巨树彻底毁坏了,苏摩的脖环仍在转动中。 夏予澜瞬忌惮了起来,一股脑朝上冲去,想要回收苏摩脖环,却被周力量阻挠。 夏予澜看向宗昙:“这便是你不敢放开了打的理由?” 送得出去,收不回来。 宗昙不想再一次暴走。 宗昙:“……” 自从夏予澜苏醒开始,宗昙始终在追问彻底解决时常发疯的办法。 生前宗昙便受这个问题侵扰,后也受同样的诅咒。 正在竭尽全力,为了一个人保持理智。 这在以往过吗? 不,甚至放任自己的疯狂。 恨没锁住,爱却锁住了。 夏予澜:“你的判断是正确的,宗昙……你快极限了吧?” 殷长夏回头看向了宗昙,经由夏予澜提醒反应过来,面上满是担心。 战斗时拉得太长了。 撞殷长夏的眼神,宗昙僵硬的表情和缓了些许。 毫不掩饰的担心啊…… 这种感觉是美妙。 宗昙面夏予澜时依旧冷傲,截然不同的态度:“不需要你担心,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好不容易靠着陆子珩醒过来,在又想被打得只剩下鬼核?” 夏予澜脸黑,不想看这个把殷长夏拐歪的人。 们的话总是充满了火/『药』/味,宗昙不肯接受人怜悯,却只接受殷长夏一人的担心。 冰棺在不停震动,薄临锋快出来了! 夏予澜压低声音殷长夏说:“你还没完全使过凶宅的能力吧?” 殷长夏:“当然过,不是能转化魂珠吗?” 夏予澜的回眸只剩下了温柔和慈爱:“凶宅已经完全被修复好了,你知道我的意思。” 殷长夏:“是……镇棺人?” 夏予澜没回答,但的反应却给了殷长夏答案。 殷长夏心沉了谷底,缓步走向了凶宅。 的手放在了铜制门环上,一种亲切温暖感顿时涌了过来。 经历了太久的危险和动『荡』,以至于这种感受太像拥抱。 仿佛触及凶宅的那一瞬,就无数个人紧紧抱着,『摸』着的头,告诉在已经‘没事了’。 “夏哥!” 直一声惊叫,让殷长夏回过神来。 殷长夏回头看向众人,发们全都趴在了地上,脸上满是恐惧,连直视凶宅都无法做。 无数阴冷的感觉钻了体内,内脏像是被无形物拉扯着,细密如针扎的感受,便传递给了众人。 哪怕在的凶宅看着完好了,底下涌动的东西,比前还要强烈。 “为什么你们都是这种表情?” 话刚落,殷长夏便立即明白过来。 只没事。 是因为是继承人? 而所玩看凶宅的表情,俨然和看空的异鬼……支配者一模一样。 殷长夏心脏咚咚直跳,手也不自觉的捏紧。 冰冷的铜环,将的骨头都给烙疼,那种阴冷完全无法摆脱。 但越是如此,越让殷长夏感清醒。 “了……凶棺的模式,和游戏的模式,一模一样。” 殷长夏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只瞧重重红绸,披纱生影,如此梦幻的场面。 而却完全没欣赏美景的感觉,身上就跟灌了铅一般沉重。 “我被凶宅承认,所以也一分被那东西承认了?” 殷长夏喃喃自语,“洛璃是原玩,她动凶棺模式,竟然是这样!” 随着这一条线索被彻底梳理清楚,殷长夏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 感受不太多被碾压的理由,是因为是供奉人。 只此一个的供奉人。 比起上方的支配者而言,凶宅太过渺小。 但凶宅跟它一模一样,或许下意识已经被认定是同类,而供奉人的自然遭受优待。 殷长夏面『露』苦:“你们,还是不折手段的帮助。” 这是一场蓄谋了千年已久的反抗! 如此孤注一掷,只能至方止。 所谜团都解答出来了,殷长夏朝空伸出了手,然后缓缓捏成了一个拳,就像是在回应着什么的仪式那样。 “我收了。” 过去,未来,敌方,友人。 一切的指引。 — 殷长夏变得决绝,肩负了一场不愿败北的抗争。 冰棺就此裂开,逐渐化成一片片的冰屑,朝着众人击来。 薄临锋再度出,身影宛如闪电般袭来,和殷长夏再度打在了一起。 宗昙拧眉正要『插』手,便被夏予澜阻止:“先去拿回脖环!” 宗昙:“……” 夏予澜:“去啊,这我!” 宗昙咬了咬牙,只得朝着上方奔袭而去。 在黑暗抵压,支配者快要落地面,唯一敢朝上的人恐怕只剩下宗昙了。 红绸在不断朝击来,像是排斥着进入自己的领空。 宗昙手上环绕幽蓝鬼火,比炙热更炙热,美丽得宛如夜空的残星。 下方的众人已经在殷长夏的命令下靠近了凶宅。 在这种情况,们无法帮忙,便只得顾好自己。 时瑶还在打颤,三魂丢了七魄,眼瞳失去神采的望着凶宅:“为什么?整片区域,好像正在纳入载物统治范围。” 曹登结结巴巴的问:“可是周围不应该是……” “你是想说薄临锋的祖坟吗?” 时钧额头满是冷汗,打断了曹登的话,“薄临锋不是已经把载物献祭了吗?在创造的游戏都被毁坏了,载物还能使出来就是个奇迹了。” 时瑶:“那……那夏哥的载物是怎么一回事?” 时钧:“……在取代薄临锋。” 时瑶浑身一震,最终明白了为什么薄临锋会是这种反应。 干的事情,简直骇人听闻。 时瑶眼含热泪:“能实吗?” 时钧:“正在实的路上。” 良久的沉默,让们终于抵达了凶宅门口。 时瑶怔住,又回眸看向时钧。 前的隔阂,在这一刻消失不,两人相视一。 进入园的人挺多。 但们多失去了亲人,像们这样还能互相交谈,已经少得可怜了。 “唐书桐、陆子珩……” 时瑶满带歉疚的说道,“我不是个合格的姐姐,做不们那样……” 时钧:“别做。” 时钧激烈的反应,吓了时瑶一跳。 时钧切的喊:“我说别做!时瑶!” 这是头一回如此强烈的告知着时瑶自己的想法。 殷长夏答应了,会让看初升的黎明。 这种景『色』,也同样会让时瑶看。 a级玩的身份,是时的一次叛逆。 可却放弃了自己筹谋已久的a级玩身份,只为了能够护住时瑶安危。 时瑶:“……好。” 郑重的回答。 两人已经精疲力竭,无法再帮殷长夏。 而樊野和洛璃根本无法阻挠薄临锋太久,在虚弱得魂体已经半透明化。 所人都汇聚了凶宅附近,夏予澜再度辅助,拖住了薄临锋。 夏予澜沉声道:“开启凶宅,只你能做。” 殷长夏没半点犹豫,双手都放了门环上,了自己全身的力气,狠狠朝前一推—— 随着这个动作,周景『色』开始迅速变化。 一区的模样已经完全呈了出来。 不同于其区域的腐化,一区的建筑物仍然保存完整,没腐化得太严重。 只是周围太过清冷,街小巷毫无人气。 入眼仍是黑暗,光柱比以往更多的侵吞着玩。 璀璨的金『色』光粒,曾是园中最绚丽的景『色』,如今却成了比任何东西都要恐怖的恶魔。 直至在,殷长夏发,一区被光柱包裹得密不透风,而们宛若那只瓮中鳖,只能任由人摆布。 闯不出光柱,也没出路。 薄临锋突然停下了攻击,低了起来,带着几分歇斯揭底:“我早就说过了,那东西总会在你以为抓住希望的时候,给你重重一击。亲眼的滋味如何?” 殷长夏:“……” 直视着薄临锋,沙哑的声音道出:“啊,糟糕透了。” 三十七分钟倒计时正在继续,只剩下了最后十二分钟。 [00:12:00。] 连算作喘息的时,都未免太短。 “时钧,进入凶宅,作为继承人,我允许你进入!” “们,就靠你保护了。” 经过这一战后,殷长夏似乎起了点儿变化。 自从时钧当上a级玩,已经很少能遇这样跟说话的人了,更别提在别人的身上感受压迫。 让人…… 无法违抗所说的话。 时钧:“好。” 交代完了那边,殷长夏的右手再度幻化为森森鬼骨:“薄临锋,我们都别耽搁了,做个了断吧。” 薄临锋:“……” 殷长夏:“我输了,自动成为新园;你输了,就把游戏内核给我。” 薄临锋:“你确定自己只想要游戏内核?” 太了。 可以更加得寸进尺一些。 薄临锋:“我答应了。” 不是们自己愿意打这个赌,而是实把们『逼』成了这样。 薄临锋没再犹豫,飞快靠近了殷长夏,双方迅速交战起来。 殷长夏终于明白了宗昙说的是什么意思,一旦交战起来就显得尤为吃力,连半点思考的缝隙也做不了。若不全力应付,只怕的是。 这个时段当中,由薄临锋创造出来的巨坟茔的鬼魂们,正在上方飘『荡』着,发出鬼哭狼嚎声。 配合着附近吞噬人的金『色』光柱,显得这宛如地狱般令人恐惧。 夏予澜乘此机会,将所人挪至凶宅中。 当们来面后,时瑶浑身都在打颤:“虽、虽然这是夏哥的载物,但给人的感觉……太可怕了。” 像是无数双眼睛,正在打量着她们。 夏予澜叹了口气,在不再是主,无法下达命令。 凶宅刚刚恢复如初,殷长夏也未免能立即掌握。 ——邀请方恶鬼入住! 如果殷长夏赢下薄临锋的游戏内核,彻底献祭创建游戏,凶宅所构筑的游戏将成为最强的存在,远超a级。 所创造出来的游戏,会变成最强。 夏予澜原本打算出去帮忙,朝外扫视的一眼,却彻底僵住了。 宗昙没能拿脖环! “为什么会这样……?” 夏予澜缓缓抬头望向空,想要确定脖环的样子。 完了!! 上方的齿轮完全被卡住,无法再继续转动,甚至不断零件往下砸落,脖环支撑不了太久,快要彻底碎裂。 而宗昙站在破碎的脖环中,的周全都在坍塌。 看样子是上面那东西先动了手,做出了破坏脖环的行动。 这也难怪。 不光是薄临锋,‘支配者’也同样戒备宗昙。 “你们就待在凶宅,不要再出去了。” 夏予澜丢下了这句话后,便直冲了出去,却被一股强劲力道给弹飞老远。 宗昙! 忘记了,宗昙是最可靠的友方,也能成为最强的敌人。 在得知了江听云的身体被磨成了骨粉,还成了裴铮载物的时候,让裴铮和江听云的关系变得如此特别,成为可以和半鬼王匹配的人类。 小崽子和的匹配,自然也不是白来的。 “宗……昙……你清醒一点!” 被压制的情感,会在充当抑制器的脖环被破坏的同时,而彻底被释放出来。 宛如出笼的猛兽。 ‘如果再次遭受同样的伤害,你能接受吗?’ 宗昙处于混沌中,不知从何处听了这一句话。 ‘不知道。’ 于是宗昙便这样回答道。 但被压制的感情,再次的爆发就显得格外强烈。 眼前是熟悉的宅院,在一秒便把带回了五百年前。那个融融的春日,却无一景『色』属于。 少数几个人的悲剧,换取一个美好的结局。 那于而言,就注定只是残忍。 当初的宗昙不吭一声,被打断了骨头也不肯低头,活得如一团野火般孤傲刚烈。 若是像江听云那样,岂不是承认自己凄惨? 直在,不再自毁般的燃烧自己的时候。猛地回头看一看,发在的样子。 ‘遍体鳞伤,无一处完整。’ ‘支离破碎,将我吞噬。’ 疼痛。 挣扎。 于是更加支离破碎。 如此循环,便是的一生了。 变成完整体的鬼王,仍需各方鬼物献祭。 若非苏摩的脖环,的状态不可能这么快稳定下来。 但早在破开游戏而出,将脖环献祭给巨树的时候,这种稳定就再一次遭了破坏。 尤其是…… 听了最残忍的事情。 宗昙在一片即将崩坏的零件下,咔擦声不止,伴随着低低的声,带着几分无声的歇斯揭底。 “裴铮今的身体,原来是江听云的啊。骨粉……竟然也可能成为载物。” 难怪总是感违和,总是在裴铮身上感知类似的气息。 头来江听云拼尽全力侍奉的底是什么呢? 后还不得安宁,必须要被挫骨扬灰。 宗昙沉默的站在原地,表情莫测,这种时候反倒想起了左右们一生的—— 夏。 正如薄临锋所言,条件已经集齐。 殷长夏还未察觉宗昙此刻的状态,光是应付薄临锋,便费了全力。 争取时,便是保护宗昙了。 两人在战中,殷长夏快要体力耗光。 与此同时,听了后方的一声轻昵:“夏予澜,我一直都很想问你,怎么解决我会随时发疯的问题。” 这个声音,让周所声音都变得安静。 空气被抽干,呼吸节奏也被控制。 燃烧的诡异蓝火,正在摧毁着附近的一切。 宗昙一步步向前,走得极缓极慢:“我生前总会发疯,正如江听云总会痴傻,没想变成厉鬼了都还无法解决。” 夏予澜:“……” 宗昙身上的气息变得扭曲,黑『色』的鬼力萦绕在的周,宛如飘带一般朝外扩散。 “问了无数遍,你都不回答一个字,是害怕我会夏唯一的后代不利?” 夏予澜动着自己的能力,想要阻隔宗昙,但施放全鬼王力的宗昙,根本不是常人能够阻止。 抵抗不了。 只能臣服。 这便是鬼王和众鬼的关系。 夏予澜看向了殷长夏,终于下定了决心,两人很快便交换了互相的手。 希望冰霜,能够多阻拦薄临锋一会儿。 夏予澜一边阻挡着薄临锋,一边背着宗昙喊—— “这的确是场无法弥补的悲剧。” “没人当供奉人后,你就会彻底失去理智,所以小崽子成为供奉人的时候,我并没强烈阻止。” “可夏……只剩下最后一代了,小崽子了以后,你将彻底失去理智。” “你不是问我如何解决你发疯吗?这就是答案!” 们是共生。 不仅仅是宗昙在承担着殷长夏的狂气值,殷长夏也同样在扼制宗昙的发疯。 一个渴望自由的人,却甘愿把翅膀折断,亲手为自己套上枷锁。 们从来都是互相。 互相奔赴,互相束缚。 夏予澜几乎是悲痛的祈求道:“小崽子会一直被束缚在凶棺上,失去永远向往的自由。那么努力的反抗陆子珩,却甘愿为了你束手就擒。” 夏予澜的声音一顿,几乎震耳欲聋的喊:“宗昙,殷长夏就是夏给你的回答!” 原来……早就已经得解决了? 宗昙身体略几分摇晃,从那种强烈的感情波动中找回理智。 变成鬼王后,太容易陷入负面阴影了。 这尤为不利。 这边殷长夏已些脱力,樊野动了最后一丝鬼力,乘机再度绿丝拦住薄临锋,这已经是最后的力量了。 樊野:“……你快去宗昙那边,我撑不住多久!” 殷长夏咬咬牙,只得退了数步,想要去看看宗昙底怎么样了。 们谈了多少,殷长夏并不关心,只关心宗昙。 夏予澜抵抗着薄临锋,不想再隐瞒,决心道出一切—— “们算出夏会遭受难,却又存在一线生机。” “那便是你。” “你的养灵体质,是拿宗昙换来的。镇棺人都是一代一个,不然当年绝不会两个镇棺人。” “因此你一开始霉运缠身,跟常人不一样。” “你生就和宗昙,共通一魂。” 殷长夏脚步微顿,浑身僵硬了起来,和宗昙的方向遥遥相望。 所以…… 那句振聋发聩的话,源自于此? ——就是夏给宗昙的回答。 夏予澜和樊野根本不是薄临锋的手,唯一的手段冰墙却很快碎开,无数冰块朝下坠落,地面不像是沙海,而宛如冰霜制成的星河。 殷长夏只奔向了一半,便不敢再让夏予澜『插』手,先帮接下了薄临锋那一击。 纵然很想去宗昙身边。 纵然很想拥抱宗昙。 但…… 也自己的责任。 殷长夏紧咬着牙关,在冰晶飞溅中低喊道:“宗昙,我从来没跟你做过正儿八经的约定,在我们约好吧,不管你身处于什么样的黑暗,我都陪你一起走!” 一生一世一起走。 只要宗昙还在,便拒绝光明。 宗昙:“……” 常常的呼出一口气,呼吸夹杂着疼痛。 的爱永远伴随着挣扎,永远伴随着痛苦。 不过…… 爱总能压过恨。 ‘如果我只是恨你就好了。’ ‘你还不明白吗?我是在强忍着恨意去爱你。’ 那些曾经说过的句子,在内心不断重复着。 再次面了这些事情时,宗昙比往常更快的清醒过来。 想—— 没那么在意了。 宗昙步的朝着殷长夏奔去,终于明白了江听云那句‘不是强烈的羁绊,我就不想要’的话。 要想压过夏的恨,就必须是更强烈的感情。 宗昙看着殷长夏,仿佛是黑夜的唯一陪伴。 了,漫漫长夜,也不会担心一个人走了。 爱意压过了恨意。 执着压过了暴戾。 汇聚成最后的一句话—— “殷长夏。” 若一生都无法逃脱诅咒,如昙花一般,只在开时灿烂,终究不得长久…… 愿是这一生开不败的长夏。 — “谁会选择在这种情况下互相表明心意?” “们不向来如此吗?” 凶宅中的众人正在喘息着,看这一幕也不由浅。 经过无数次生,们早已明白殷长夏的『性』格。 不把殷长夏闭上绝境,是绝不可能从的嘴听这样肉麻的话。 但这已经是最后了,又什么关系呢? 就让们以最实的孤独相拥吧。 转眼冰壁消融,薄临锋转眼已经抵达了殷长夏的身边,此刻宗昙却将推开极远。 内心突然宁静下来。 尸骨存放地,即为安息地。 殷长夏在,已经不在乎了。 宗昙接下了薄临锋的攻击,双方都被迫倒退了好几步。 这一击造成的威力,直接让中心掀起龙卷风,让那些黄沙卷至空,又刷刷坠落,宛如下了一场黄沙雨。 宗昙表情冷凝,再度和薄临锋拉开距离。 眷恋似的看了殷长夏一眼,心知自己这么一舍弃,或许将永远无法再次拥身体。 不过…… 这并不能值不值得去评判,而是愿不愿意。 宗昙:“夏予澜,想赎罪的话,就护好我的身体!” 夏予澜一惊:“宗昙,你想做什么?” 宗昙没发话,而是将殷长夏带离危险区域后,便脱离了的这具身体,然后重新寄宿在了殷长夏的右手鬼骨内。 做出来的身体,远比不过殷长夏本身。 脖环不在了,压制自己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那便最特殊的办法! 两人重新碰撞,载物第三阶段融合早已达成,重新回同一具身体时竟种灵魂的激『荡』感。 [让我成为你的力量,长夏。] 声音像是靠在耳根呢喃。 殷长夏眼瞳一瞬的失神,没想宗昙再度为做出了选择。 宗昙主动抛弃身体了。 再一次为了自己,抛弃了梦寐以求的东西。 宗昙一直想重临于世,在拿身体的时候,分明是这样的高兴。 这些想法不停在脑海交错着。 回望无数同伴,以及上空细致打量着的‘支配者’,剩余的十分钟便是玩生存亡的十分钟,无数重压都压在了殷长夏一人身上。 们永远在伤痕累累的被迫抛弃自己所珍惜物。 但不仅仅是宗昙。 、陆子珩、符万清、唐书桐、唐启泽、时钧…… 在场的所人。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舍弃了们最珍贵的东西,推着抵达了这个地方。 殷长夏捏紧了拳头,上面附着了浓稠不祥的鬼力,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浓烈。 “好!” 们要掌控主导权! 殷长夏一拳朝着前方打去,鬼骨绽出高浓度的蓝『色』冰花。 夏予澜在后方辅助,不停的燃烧着符纸,根本不管自己鬼力消耗如何,想要冻住薄临锋的身体,却都被强劲的体术和肉/身击毁。 殷长夏却没半点犹豫,这一击饱含了和宗昙的半力量。 就当做这是们的终点和谢幕。 那一拳彻底破除了薄临锋的载物,古怪的土坟摆放方式,也完全被摧毁了干净。 薄临锋脚步向后滑动,脸上青筋凸起,全然在靠着力道支撑。 但很快,便再度处于劣势。 最开始还手段可使,但越是临近结束,越是刀枪的硬碰硬。 薄临锋甚至无法分辨,面和战的人究竟是殷长夏还是宗昙,们二人迅速的切换着身体的掌控权,时短得根本可以忽略不计。 不愧是园,唯一达了第三阶段融合的一。 恍惚,薄临锋像是看了两个虚影。 们的战斗,从不是一人的战斗。 薄临锋终于支撑不住,双瞳赤红着:“我不能输……!” 在这样来回切换的过程当中,殷长夏突然察觉了一股阴冷。 这是高高在上的目光,正在的身上扫视着。 [掌控战局的滋味如何?] [尽情的去支配吧,这不是你一直想要做的事情吗?] 那声音异常阴冷,透着一股湿气,还像是克苏鲁神话中的不可状物。 铃——铃——铃—— 凶宅檐角下的风铃,正在不安分的舞动着,像是在为殷长夏发出示警。 狂气值在被人为提高。 傲慢感情上升。 “殷长夏!” “小崽子……” [长夏。] 一声声的呼喊,仿佛蒙了一重雾气,完全听得不实。 殷长夏感受手上粘腻的触感,这回过神来,发自己不知什么时候靠近了薄临锋,一拳打在了的身上。 重得令薄临锋吐了血。 这是头一次如此深入的击中薄临锋,以至于让殷长夏沉溺于此,瞧了即将胜利的曙光。 而殷长夏的脸上还未消的容,却顿时僵在了脸上。 支配。 这两个字尤为可怖,由傲慢所引起的极致感情。 咚咚咚,心跳的速度在增快。 殷长夏忽而想起,支配者是什么标准评判是同类呢? 答案很明显。 同样拥这样由上至下,去支配的欲望。 殷长夏脸『色』难看,内心生出了一种恶心感。 [不要排斥,不要沉溺,约束好自己。只要目的是向上的,这份傲慢便是合理!] 这是宗昙在身上学的东西,也是和夏人最的不同。 殷长夏紧绷的心,却因为宗昙这一句话而和缓。 薄临锋咧开唇角,仿佛殷长夏的反应在预料内,不介意牺牲一些,去做出反击。 一拳朝着殷长夏打了过去,倘若不是宗昙瞬切换,暂时掌控了身体,便不是轻伤那么简单。 薄临锋从地上起身:“殷长夏,你也听了,吗?” 殷长夏:“……” 猛地望向了上空,发红绸在们极近的范围内,已经快要坠地了。 由衷的感知了恐惧,以及自身的渺小。 殷长夏沉默:“你听过一次?” 薄临锋垂眸,掩盖了那些疲倦,纠正道:“……是听过太多次。” 严谨、细致,不会在这种地方说谎。 那种被当成猴耍似的感觉,顿时涌入了殷长夏的心头。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薄临锋和打起来,最合那东西的意。 “没时了。”薄临锋再次强调了这点。 说这话的时候,宛如风雨中欲坠的桃花,面藏着细微的颤音。 起初是心急,暴躁。 但正快要达那个时点,却只悲戚。 薄临锋再度看向了裴铮,内心已然了比,方杀了李蛹后,驱使着去的a级玩也献出了自己的游戏内核。 由于载物的原因,无法动弹。 但裴铮的的确确是清醒过来了。 ‘旧日支配者’的蛊『惑』还在,薄临锋不顾一切的拽起了离极近的红绸,在接触的身体时,那东西开始主动攻击。 离地越近,攻击越密。 前不能使的情报,在却可以使了。 红绸也会主动追击玩,只要率先它们发动攻击。而自己则会在这种『乱』战中,找最利的时机。 果不其然,薄临锋暂时阻碍了殷长夏。 乘着这个时机,薄临锋终于靠近了裴铮,手掐上了的脖颈。 “该,吃下去!” 薄临锋手中的游戏内核六颗,这是已经被做成游戏的内核,专门为裴铮和殷长夏所准备。 裴铮的身体强度。 殷长夏的精神强度。 两者合一,是梦想中的新园。 薄临锋已经没手段了,不然不会做出这样逐渐失态,和局势发展毫无帮助的样子。 然而令薄临锋意外的是,红绸并未阻碍殷长夏多久。 并非是红绸没发动攻击,而是它殷长夏格外优待,强度并不算太高。 薄临锋身体再度僵硬,直至…… 殷长夏抵达了的面前。 “的身体没任何空隙,无法容纳你的游戏内核,你还听不懂吗?” 殷长夏再度发起进攻,这一次却更加冒进了一些,只是因为看了薄临锋要将这东西喂给裴铮。 薄临锋启动游戏内核,短暂范围内形成了的领域,压制住了殷长夏一头。 重力开始攀升,这是最后的手段。 “不是吞就是你吞。” 殷长夏:“唔!” 然而很快,身体又被另一个人拿,宗昙在身体包裹了蓝火,抵抗着重力的变化。 薄临锋:“!!” 迟迟无法攻克下殷长夏,让薄临锋的攻击已了几分混『乱』。 身体的掌控再度切换,殷长夏捏紧了拳头,想要把薄临锋打服。 [你看,都已经穷途末路了,还想要令你成为新园支柱。] [变成新园后,你的血,你的肉,你的骨头,全都会化作新园的游戏厅,哪怕还自己的意识,却无法动弹。] [你还要继续忍受下去吗?] 殷长夏脑海不断响着那些声音,却偏要分神付薄临锋。 的脸『色』苍白,带上了几分痛苦。 在这些声音的干扰下,重力起了反应,薄临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抵达了的面前,掐住了的脖颈,要把控制游戏的内核喂给。 忽而—— 方被击倒的裴铮了反应。 那些黑『色』的长带却很快缠绕住了薄临锋,犹如蛇在蜕皮一般,不断的向下脱落着什么东西。 渐渐的,脱落的黑『色』长带形成了白『色』绞丝。 而那些外壳一般的东西,也成为一只只小蜘蛛,互相堆叠着朝着薄临锋涌去。 这俨然成了蜘蛛巢『穴』。 薄临锋眼瞳紧缩,再想防守已经来不及。 祖先们的冤魂瞬朝飞来,为阻挡着那些诡异的蜘蛛。 裴铮身体的长期积累的诅咒物,正在以汗『液』的方式排出,的身体被完全充填,终于能够自由行动。 “这不可能!” 最不该苏醒的那个人缓缓睁开了眼。 绞丝猛地伸出,将制成游戏的控制球彻底击碎,而重力消失的瞬,也让殷长夏挣脱了薄临锋,一拳打在了的身上。 “咳咳!”殷长夏趴在地上,些脱力的看向前方,“裴佬?” 而前方男人的眼瞳一片纯净,像是不谙世事的孩童。周围的空气安静,像是阻隔了外界的一切危险,只要是在身边,周围就会不一样似的。 缓缓扬起一个容:“夏……夏……” 不是裴铮! 殷长夏心脏咚咚直跳,喊出了那个字:“江听云。” 借由那颗鬼核,裴铮身体的隐患彻底被排了出去,却也给了江听云重生的机会。 裴铮身体的诅咒物被清空了。 可看江听云的模样,显得那样古怪,并不像恢复记忆后的样子。 反倒…… 像是失忆前的小傻子。 殷长夏想要起身,内心涌起无数复杂情绪。 江听云歪着头,准了薄临锋:“就是……,一直阻挠……夏夏吗?” 让人恐惧的。 蜘蛛涌出更多,在附近结网,处都是凝结的蛛丝。 [00:03:14] 时已经不多,越是临近地面,红绸便越是活跃。 甚至在方殷长夏挣脱重力后,便缠了殷长夏的身上。 什么都吃的小蜘蛛们,开始啃咬着殷长夏身上的红绸,却毫无效果。 江听云赤着脚,缓步走殷长夏的身边,半蹲了下来。 看着殷长夏,再度『露』出一个容,还未等殷长夏反应过来,便手去撕扯着捆绑着殷长夏的红绸。 撕拉—— 约是小蜘蛛可吞万物的属『性』,江听云很快便将红绸扯开,殷长夏也脱离了束缚。 江听云:“我乖……所以……我不让夏夏……为难。” 脑海闹腾的蛊『惑』声,在红绸碎成块状物后,终于暂时消停了。 殷长夏看着江听云,眼眶微酸的『露』出容。 心脏在抽疼,嘴血腥味。 殷长夏想起江听云时的惨状。 太激烈了,所以会印象深刻。 眼眶渐渐了泪花,殷长夏没想江听云心心念念,废了无数心血拿回了自己的记忆,却在苏醒的这一刻,二次选择成了个傻子。 殷长夏不由自主的捏白了手:“或许头一次,你也是自己主动选择……” 由于太痛苦了,那份记忆。 可主动选择,却又忘记,如此重复着这种悲惨的路。 也许于江听云而言,最幸福的是变成傻子的样子。 江听云:“谁……惹你……哭了?” 殷长夏鼻音极浓:“一个很重要的亲人,了。” “亲人?夏……夏,别哭。”江听云傻乎乎的安慰道,“那……一定和你,做过道别了。” 是啊,无论是江听云,还是纪今棠,还是陆子珩,都已经和做过道别了。 江听云费尽心血拿回自己的记忆,却亲手选择让自己成为一个傻子。 这个江听云生前厌恶、嫌弃的傻子。 但…… 第二次,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再次重演! 殷长夏已是精疲力竭,望向了薄临锋—— “我的载物在这了。” “游戏内核也只差你就要聚齐了。” “薄临锋,只剩下最后几分钟,裴铮的身体也没空隙。你的计划已经破裂,还不肯交出游戏内核吗?” 最长的那根红绸已经坠地,在坠落的那一瞬,便完全褪去了伪装,变成了一根巨的跳动着的红『色』血管。 薄临锋瞧园的崩塌,地面碎裂的块状物,就像是一地的国际象棋的棋子。 的棋子。 原来的一个都不剩了。 薄临锋:“你想学我,在一区创新游戏?” “不!” 殷长夏站在不停『逼』近的光柱下,周身萦绕着金『色』颗粒,“我要在十个区域都创造游戏!” 薄临锋眼瞳紧缩,没想殷长夏会这种胆子。 十个区域? 同时创造,开什么玩。 薄临锋心脏狂跳:“绝不可能!” 凶宅的众人也因殷长夏这一句话而镇住,被恐惧腐蚀得生锈的脑,渐渐转动了起来。 等等,如果薄临锋自食苦果换成自己变成人柱,再加上殷长夏同时十个游戏支撑起旧园,说不定的不需要毁坏了。 原来这便是殷长夏一直想做的事。 殷长夏无声诉说—— “来游戏的,全都是末路徒,极其需要阳寿。们不可能登出游戏,那便意味着,意味着停止挣扎。” 挣扎永远灿烂。 游戏否定虫子的一切,便由来肯定们的挣扎。 “前方是无法消除的恐惧,以及随时随地会丧命的危险。” “如果这场旅途注定伴随诅咒,毫无祝福……” “那我来成为们的神。” 第174章 第二十二章大结局(下) 第二十二章 殷长夏早就做出这样的打算? 种无力感再度席卷薄临锋, 让他沉入无底深海,逐渐四肢无力的溺亡下去。 他竟连一句反驳说不出口,只因这一刻他亦被殷长夏感染。 “挣扎……至灿?” “无力的在泥水里打滚, 种滑稽的样子不会被嘲笑吗?” “……” 知道要去肯定这种东西,需要做出什么牺牲吗? 薄临锋喉头微动,又把所有想说的话全都咽回去。 想必殷长夏敢说出这番话,经有承担的勇气吧。 换做是他, 做到吗? 薄临锋像行走在茫茫大雾之中, 连自己都看不清,永远找不到向,更别提要带领着玩家去往何。 薄临锋突然回想起许多往事—— 在遇到裴铮殷长夏,薄临锋好不容易才得出答案, 便是让精神身体强悍的殷长夏裴铮当做新的家园支柱。 他以是他在引导着众人。 反过来一想,仍是裴铮殷长夏给予他希望。 他只是…… 傀儡。 薄临锋脸『色』苍白的看向上空的支配者,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狰狞,明白过来他所做的一切, 不过是受到这东西的刻意指引。 他只会顺从规则,而殷长夏是冲破规则。 他的计划自然而然会被粉碎。 然而一刻,粉碎的好似不是计划, 而是他整个灵魂一般。 霎时间,一区经布满蜘蛛丝。 蜘蛛爬行在黄沙之中, 一口吞下埋藏在里面的所有骸骨。 江听云:“原来……的武器……是祖先……骨头……做成的?” 坟茔并未堆积成功。 大坟堆叠坟, 才会使得围剿在里面的猎物彻底被埋。 真是恶毒的招式。 江听云打个饱嗝, 眼神发亮的看向殷长夏:“夏……夏……” 樊野洛璃正在凶宅里奄奄一息,看到这一幕不由恶寒。 曾经么狠毒的江听云,孤注一掷的江听云,歇斯底里的江听云…… 现在竟然蠢萌? 樊野嘟囔道:“装的, 一定是装的。” 卖什么萌? 周围都是虎视眈眈的蜘蛛,这种卖萌未免太过惊悚。 然而殷长夏却回应他:“结巴,我的队友们交给。” 江听云:“放……心!” 他拍拍自己的胸口。 樊野:“……” 众人:“……” 好久没见到这么‘温顺’的江听云。 当然,这份温顺只针对殷长夏。 殷长夏这一暂时的控制局面,他想要『逼』迫薄临锋就范,一点点摧毁他的心理防线,让他尝到自食苦果的滋味,没想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殷长夏拧眉,时间的确经不多。 “手里没有底牌,薄临锋。” 薄临锋在巨大蛛网中缓缓抬头,眼底满是死气沉沉,毫无光亮。 薄临锋正要开口,异变却再度发生—— 红绸的落地,蜕变的血管,一切都显得样惊惧。 远处的区域里,爆发惊恐的喊叫声,是玩家们看到情景时的混『乱』无措。 真完全揭『露』在众人眼前。 不仅仅是一区,还有二区,三区,四区……乃至十区的全体玩家,都注意到这一幕。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血管……天呐!” “好恶心,滚开,别、别靠近!” 这样的尖叫声从四面八而来,组成一首无孔不入的哀歌。 薄临锋停下反抗,眼瞳始终紧盯着边的时钟。 最…… 三分钟。 红绸化成的巨大血管连接到营养物质,这块儿腐化之地,便要成支配者的内脏。 活动在里面的所有玩家,要被它送入口中。 光柱褪去华丽的壳,变成一张一合的口器,正在捕捉着玩家。 一时之间,哀嚎不断。 “呜呜呜……” “救命!!” “别吃我,啊啊啊!” 家园完全变成地狱,队友呼唤队友,亲人呼喊亲人,恋人呼喊恋人,种悲鸣声散发在家园的每一个角落。 而所有的玩家,不过是它降临于世的‘人祭’。 得到么庞大的滋养,它便借由这块地,开始入侵现实世界。 这便是,灵异复苏。 二区正在凶宅受到庇护的玩家们,浑身发颤的喊出简短的求救字音,便再没声音。 一挣脱的玩家,只违背薄临锋的命令跑到一区。 他们是被薄临锋选中的一批,毕竟新家园只存在一个区域,二区的玩家便是新家园唯一幸存者。 然而他们刻顾不么多,只求救活命,便擅自闯入一区。 正在蠕动的口器里,更大程度的吞入玩家尸身。 他们眼眶湿热,却无力。 “怎么会变成这样?” “薄队说的新家园呢?我们等么久,什么、什么?” 原来他们所做的一切,生与死,不过是接下来场巨大悲剧的序幕。 何其渺。 曹登笑得难看,趴在凶宅之中死死的捏紧手,上面青筋凸起:“怎么办?直到看到这,我才明白薄队说的什么意思。” 奇迹只是数。 根本不是怯弱,而是明白自己身处在什么位置。 便只…… 这样的办法,去救下最数的人。 毕竟,新家园仅保留一个区域! 薄临锋单膝跪地,双眼无神的喊:“……终于全完。” [嘻……] 声嬉笑,令薄临锋忽而从自己的思绪里拔出,看向笑声的来源。 更多的红绸变成血管,光柱褪去漂亮的金『色』,长出薄薄的表皮,在吞下玩家身躯的时候,宛如一条蟒蛇正在侵吞比它大得多的猎物。 一个个的鼓包,顺着口器正在往上滑动。 支配者越来越多的模样浮现出来,穿过重重黑暗,快要像是陨石一般降落。 恐惧感油然而生。 所有人都牙关打颤,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这东西……好可怕。” “们看它血管触及的土地!一区怎么在变化?” “『裸』『露』出来的……还在跳动……难不成它要把家园同化内脏?” 无数议论声响起来。 每一句,都是加剧份惊悚。 殷长夏神『色』冷凝,虽然有凶宅庇护所受到的影响最,但不代表他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脚下经变成温软的触感,若不慎踩在刚被同化完毕的地,还感知到地面的跳动的感觉。 皮肤颤栗,无数鸡皮疙瘩。 这便是…… 旧日支配者的降临? 殷长夏猛地看向边:“薄临锋,继续来跟我打!” 薄临锋:“……” 他自嘲的问:“都这种时候,竟然还想着这件事。” 殷长夏:“我们的赌约!” 薄临锋眼瞳紧缩,顿时明白过来。 他们经无力改变什么,除之,无法再做到。 薄临锋沉声道:“……改一改赌约。” 殷长夏:“说。” 薄临锋:“输的个人,不仅交出所有游戏内核,还要自动成新家园。” 这本就是殷长夏自己提出的条件,只是殷长夏害怕薄临锋不答应,单纯的只要游戏内核罢。 现今,两人的条件终于对等。 殷长夏:“好!” 他答应得极快,没有半点犹豫。 凶宅里强忍着恐惧的众人,在听到这一句话,不由的眼神湿热起来。 “夏哥……” “可恶,什么我们现在没有力气!” 好不容易化解薄临锋到如地步,快要取得全面胜利的时候,却强迫着被答应这样的要求。 他是在所有人而战。 场面变得越来越糟糕,不仅仅是死人被吞,口器逐渐将目光放到活人身上。 殷长夏背紧绷:“动手吧,没时间!” 两人正要交锋,地面却猛地一颤。 咚——! 极其有力的心跳声产生。 殷长夏薄临锋皆是身体一晃,差一点要倒在地面上,满脸凝重的看向地面。 咚、咚、咚。 每次心脏跳动,都会引起不的地面颤动。 如果真的彻底连贯的跳动起来,大约会形成密集的地震。 [终于……我的,心脏。] 两人的脑子里,皆听到这句话。 他们甚至无法再继续对战,巨大的强压,便如滔天海浪一般涌过来。 薄临锋神『色』难看,不自觉的被压弯背脊。 越来越绝望。 被压制得喘不过气来。 他就像是被碾压的一只蚂蚁,身体被分成两半,下半部分被巨人化的支配者拇指按压着,上半部分却拼命挣扎。想死还死不,只剩下可悲的、弱的、滑稽的求生本。 在薄临锋陷入阴影时,却听到边宛如从牙缝里传出的声响—— “我不跪……” 殷长夏喘着粗气,呼吸越来越急促,双腿一直在打颤,却始终没有弯下去。 “我不跪!我绝不会跪!” 殷长夏望着上的东西,即将压迫下来,嘴角经渗满鲜血,傲然的嘲讽道:“这种程度的压迫恐惧,我经在各种游戏里见识太多,觉得我还会大惊怪吗?” 七孔的鲜血越来越多。 殷长夏受到极其严重的碾压。 “我,凭什么怕?” 薄临锋怔怔的看着他,忽然明白他自己的差别。 是勇气啊。 他见识太多绝望,早就如一摊死水。 而殷长夏,还在沸腾着。 薄临锋的心脏被揪紧,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一刻受到冲击。 殷长夏的行动,比任何的剑劈、刀刺、火烤,还要来得热烈而凶猛。 如简单而粗暴的击中他。 跪下的自己,不跪的殷长夏。 薄临锋满脸阴翳的转过僵硬的头,看着自己弯曲的膝盖,忽而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耻辱感。 他终于理解殷长夏的话。 原以…… 不过是空谈,事实来临时,殷长夏一定会遵循身体本,他做出一样的反应。 但殷长夏……始终贯彻到底。 薄临锋盯得太久,突然一拳打在自己的膝盖上:“可恶!” 宛如在攻击敌人。 殷长夏:“……!” 他全身心的对抗着上面的东西,没看到薄临锋的动作,却听到挥拳的声音。 两人起初不容水火,却在这种时候…… 理解对。 薄临锋猛地望向上空,头一回觉得这东西没么可怕,只是因每次看向它,都必须卑微的扬头仰望,才会它塑造一重恐惧的金身。 就像是神佛。 他从前总不懂,夜是黑的,怎么可靠一只萤火虫就点亮? 第十……? 十区……? 薄临锋恍惚间明白过来,想必这便是十位a级玩家的作。 第九是毁灭,第十是拯救。 “或许……真的救下来。”薄临锋低低的自嘲,好似身上背负巨大的重压。 失去游戏内核,除却殷长夏,家园将再无a级玩家。 但只有这个办法。 薄临锋看向份契约书,眼瞳里满是红血丝。 薄临锋猛地抬起头,朝着支配者喊道:“怎么样?最没如所愿吧?” 虫子的挣扎是挣扎。 他即将要化作萤火。 薄临锋身体的全力,咬破自己的手指,按在份契约书之上。 红绸只下来几根,还没来得及完全坠落。 还有机会! 薄临锋颤巍巍的站起身:“里面的,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联手,合力砍掉这连接的血管?” 殷长夏:“薄……临锋?想做什么?我们的赌约呢?” 薄临锋:“赢。” 游戏内核全部飞向殷长夏,这便是薄临锋给的答案。 殷长夏没有跟他对战,却胜似对战。 其实他早就经节节败退,不过是在硬撑,想给自己一个结果。 凶宅里面的玩家听这句话,竟全都从里面出来。 还剩最一丝力气,就在这漫漫黑夜当中,燃烧到最吧! 敬他们至灿的挣扎! 所有人两两一组,奔向落到地上的血管,拿起手里的武器开始朝着它劈刺过去。 而与同时,唐启泽符万清抵达这里。 不仅如,江听云开始出手。 薄临锋:“……” 看到这一幕,他更是五味杂陈。 符万清他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却把所有情绪强忍下来,正在血管搏斗。 他想舍弃其余九个区,创建新家园。 殷长夏想拿到所有游戏内核,救下旧家园。 这便是区别。 薄临锋将伞骨丢到时钧手里,越来越感受到种不同:“这是载物剩下的最伞骨,没必要再留到我的手里。” 是种对于自己存在意义的冲击。 时钧沉默的接过伞骨,却没有做出任何道谢。 薄临锋不需要,他不需要。 双联手,奔向前,势要斩断化身血管的红绸。 鲜血朝流淌,染红一区的土地。 薄临锋望向中间的殷长夏,他经闭上眼,仿佛在什么进行着沟通。 这样好。 他开辟吧! 他开辟,则是在所有玩家开辟! 薄临锋一边攻击,一边喊道—— “支配者不停让我们创造新家园,每次留下一个区域,毁掉其余九个区域。” “不完全摧毁希望,就会有远远不断的玩家,将游戏的数量一个个的扩大。” “渐渐的,游戏的个数,将会多到难以估算的地步。” “这就是增殖。” 没时间,不然他不会在战斗中么废话。 “b级场以上,皆有增殖的属『性』。” “更何况……” “家园从来都是a级场游戏。” “我把家园游戏化,是保留这个属『性』。” 家园迟早会腐化。 就像被毁一半的十区。 所有人都以,造成这一切恶果的人是薄临锋,是他让家园游戏化,才让十区变成个样子。 直至今日,他们才明白,并非薄临锋卑劣,想要去毁掉家园。 而是他冒险,下一击猛『药』。 保留增殖属『性』,才在新家园诞生之,让一个区域逐渐扩大五个,八个……乃至十个区域。 ——再造新家园。 血管经被割破,连接点被摧毁。幸亏一区的地势最,是它最快抵达的地,只需要砍断一区里的连接点,其余区域就没有。 所有人都精疲力竭,眼前发黑快要失去力气。 反抗这玩意儿,耗费的精力比他们想象得难多。 光是份恐惧,就要把他们压垮。 还好在凶宅里面经体会过一次,不至于立即倒下这样丢脸。 他们不会丢盔弃甲的。 [00:00:30。] 最三十秒吗? 薄临锋站在寒风里,半边身体都染上鲜血。 并非支配者的鲜血,而是死去的玩家的鲜血。 他之前载物铁水铸就自己的身躯,变得刚硬,如今炙热滚烫的鲜血浇来,才彻底变得柔软。 “我,薄临锋,甘愿成新家园。” 上的东西发出尖锐叫声,仿佛是计划久的东西,就功亏一篑的愤怒。 殷长夏这边早准备完毕,便听到薄临锋的声音。 么沉重,他却选择以最轻的语气道出。 十位a级玩家的游戏内核,全都聚集到殷长夏的手中。 虽然其余玩家有一,但必须要a级玩家手中的游戏内核才生效。 创造新游戏,这是a级玩家的特权。 殷长夏心头升起一股悲凉,看向支配者极度似的凶宅,大约只有上它,才对抗支配者吧。 “玩家殷长夏,自愿献出载物。” “以全新十大游戏——” “支撑新、家、园!” 所有玩家无不瞩目这这一幕,内心翻涌着波浪。 夏予澜再度失去力气,沉沉的倒在地上,却止不住的『露』出一个笑容。 这是把家园的所有区域,全部变成殷长夏专属的,可控的游戏区域。 往,家园,便只是由殷长夏所创造的游戏。 这种从未被人尝试过的事情,在殷长夏的手里逐渐具象化。 薄临锋的身体在虚化,听到殷长夏的话之,不由淡然一笑。 他的骨骼、血肉,全部被打散,逐渐被包裹成钢铁的壳,像是冉冉升起的一颗星星样,成新的游戏大厅的环绕屏。 电力恢复,光污染亮起—— 薄临锋伫立到旧家园的中心,填补旧家园腐化时,游戏大厅消失而带来的巨大凹陷。 是当初旧家园的心脏。 就算薄临锋不把旧家园变成游戏,它撑不多久。 现在…… 则焕发新生。 一切开始转变。 支配者十分不甘,仍想要继续停留在一区。红绸光柱更多的降落地面,就像是在做着最的挣扎。 蠕动的血管口/器,初初看过去比任何东西都要来得震撼,且带着一股神秘的令人惊恐的压迫感。 光是注视都极其困难,何况还要大逆不道的挣扎。 然而这里经算作新家园,充满新生活力,不再受到干扰。 “交给,殷长夏……” 薄临锋的使命结束,便交棒给殷长夏。 作核心的载物凶宅,撑起一切。 十位a级玩家的游戏内核,三三组合,开始飞到旧家园的每一块区域。 殷长夏像是一个正在处理庞大数据的机器,面上无悲无喜,陷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他竟然在同时——创建十个游戏!” “或许今不再是a级玩家殷长夏,而是家园游戏设计者殷长夏。” 众人全都伤痕累累,不由视一笑。 他们都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个黎明。 无数的感情如溪流汇聚成大海般,在心头交织起来,令他们不仅有憧憬,亦有怕。 但更多的…… 目睹不可之事变可的更咽。 天空逐渐变变远,随着东西的往上而去,更像是将它驱逐出这里。 它仍旧想要捣『乱』,却因被砍断连接点的血管,而最终无力败北。 [新的游戏形成。] 天光乍泄,黎明始来。 在游戏时间清零之,所有的一切全都稳固。 [恭喜玩家殷长夏成功通关a级游戏‘家园’。] 漫长的沉寂。 随之而来的,则是剧烈的欢呼声。 “活下来……哈!” “终于赢,是我们赢!!!” 太过漫长的战斗,经让他们精疲力竭,所以当这份胜利来临的时候,才会显得样珍贵。 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兴奋。 凶宅成伫立一区最大的建筑之一。 这是十个游戏的内核,所有玩家皆不可进行破坏。 时瑶凑到殷长夏的身边:“夏哥,我们可以回到现实世界!” 然而殷长夏始终没有反应,她的笑容一瞬间僵在原地。 怎么? 作设计者的殷长夏,却迟迟未找回意识。 [鬼物……] [正在充填十个游戏。] [无法设置完全安全区域。] [游戏太多……时间太短……十个,全是空壳。] 怎么回事? 什么殷长夏的声音,会直接出现在他们的脑海当中? 时瑶很快就明白,许不仅仅是她,包括家园内的所有玩家,皆听到这个声音。 就像当初游戏直接他们传达着信息,殷长夏同样可以做到。 难怪他们感觉违,游戏时而坑害他们,时而拯救他们。 一开始游戏就是两拨! 一波是上面的旧日支配者,想要借由玩家降临人世;一波是化作游戏的玩家,受到支配者约束的同时还在不断传达信息给他们。 于是—— 便出现截然不同的东西。 深渊拯救。 支配挣扎。 而如今,他们身处于殷长夏所设计的游戏当中,自然够听到殷长夏的声音。 宗昙自他的右手而出,重新回到具身躯当中。 他胸前的玩家编号,并未被支配者收回。 他拥有玩家的身份。 可现在的他不过是魂体,从具身体出来之,就无法再次进入。 “没关系。现在的游戏还只是空壳,接下来,便由他们的手亲自充填。” 宗昙脸『色』变得难看,心底生出万分的害怕,“经做得足够好。” 再这样下去,殷长夏会怎么样? 透支……过度? 宗昙前所未有的慌『乱』,哪怕凶宅之中经伸出锁链,要把他带到当初凶棺存放的房间,宗昙没有任何的行动。 他只是满脸恐惧,死死的看着殷长夏,害怕自己错过殷长夏任何微的变化。 身鬼王,怎会生出害怕? 前所未有。 然而因殷长夏,这种怯弱的感情,却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宗昙的身上。 他只一人怯弱。 时瑶急忙说道:“是啊,夏哥。” 殷长夏没再继续坚持,虽说是同时创建十个游戏,但只剩下一个空壳,一切都尚未完善。 殷长夏意识恢复的时候,便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疲倦。 在快要昏睡过去的前一秒,他瞧见天边的黎明,以及所有同伴们的充满血污的脸。 至…… 他不想去死。 他的宗昙,如果他真的会死,他该怎么办? 他会发疯吧。 前所未有的痛苦。 殷长夏极度的渴望着—— 想活下来。 谁好,让他卑微祈求好,让他活下来。 过多的消耗,便借由时间来代替吧。 殷长夏挣扎着不想失去意识,眼底满是泪花。 可现在宗昙是魂体,他连简单的拥抱无法做到。 直至最,殷长夏左手死死的握住右手,却转瞬陷入沉睡之中。 — 这一睡,便是两年。 殷长夏从过于漫长的黑暗之中,感知到一抹阳光的照『射』,却连半点温度没有,就像是一场无法触碰的幻梦。 他颤动一下手指,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 像是……任叔? 任叔表情无比痛心:“江听云,别仗着自己智障,总拿蜘蛛偷东西吃!我好不容易抓的鬼,全都被给吞!” “夏……夏,又不醒。” 江听云委屈的喊,“饿。” 任叔:“都第三次,事不过三,我怎么可还原谅!” 江听云呲牙,跑到殷长夏的房间:“……不是……夏夏熟人……的话,就吃……。” 任叔额头青筋凸起:“现在还学会威胁人??” 他记起自己两年前见到殷长夏时的场景—— 人,几乎是把殷长夏给抬到他的家里,并且告知任叔发生什么事情。 灵异复苏并未被完全扼制,还有细的苗头。 只是大的火苗,经被殷长夏掐灭。 任叔听得惊心动魄,怕不。 自之,任叔便开始照顾起殷长夏,并顺道开始重『操』旧业,在现实世界捉鬼灭鬼。 然而没多久他便发现…… 江听云这子缠上来。 次大战,除却拥有身体的江听云还醒着,其余半鬼王皆是陷入沉睡。 任叔起初是害怕的,虽说他在道门被称之大佬,但在半鬼王面前,就是端茶送水的弟,被人一根手指就收拾他。 但渐渐的,任叔突然发现,江听云并不伤害到他。 从时瑶的口中,任叔得知陆子珩重新选择当镇棺人的事,便猜测这大概就是原因吧。 任叔抽一晚上的旱烟,而什么话没说,只是时常『摸』着一张老照片不停叹气。 而他在看江听云的表情,便不再样战战兢兢。 不过,江听云真像是个讨债鬼! “发威什么呢,就是骂两句,至于吗?” 任叔走到殷长夏的床边,拿起旱烟在床板上打两下,里面的烟灰便刷刷的落下来。 任叔唉声叹气,气氛突然降到冰点:“祈都两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 江听云可怜巴巴的喊:“夏……夏,饿。” 任叔:“……” 每天都要喊一遍,不嫌烦。 但任叔明白,江听云现在就这么点儿思考力,这是他呼喊殷长夏快点醒过来的式。 “许……” 任叔脸上满是痛苦,“祈醒不过来。” 这话他无法在宗昙面前说。 殷长夏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再待在游戏,东西是以他蚕食。 他从只供奉凶棺,到整个游戏,这对于他的身体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唯一的欣慰便是游戏可以自行运转,虽然不多,偶尔还殷长夏带来一阳寿盈余。 殷长夏本就陷入昏『迷』,自然不让他的身体再恶化。 宗昙从离开殷长夏他造就的具身体过,便无法再次进入,只以游戏boss的身份镇守家园,被凶宅所束缚。 他们无法见。 任叔眼神微闪,偶尔想起时瑶描述中的宗昙的样子。 真是死气沉沉得……让人心惊。 就像是干枯的荒漠,毫无任何生机,连偶尔喊他几声,是沉默不语。 “祈再醒不过来,先撑不住的不是我们,恐怕是宗昙……”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殷长夏的手指再度弹几下。 任叔:“!!!” 任叔立马跳起来,连手指被烟灰烫伤没在意。 虽说刚说完句话就被殷长夏的反应打脸,但他却觉得被打得舒心,被打得愉快。 任叔:“祈,是不是有意识?” 任叔紧张兮兮的守在床边,憋一口气,唯恐呼吸声过大。 然而接下来,却再等不到殷长夏任何的反应,仿佛刚才的反应不过是一场幻影。 任叔有泄气,坐直身体,不停的叼着烟一口一口的抽起来,表情里满是惆怅。 “看来是我想多,都两年,又怎么可突然就醒。” 咚咚咚。 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在听到面的响声,任叔疲惫的起身。 “哎哟,郑玄海子又来?” 任叔回过头叮嘱着江听云:“还是老样子,祈有任何动静,立即告诉我。” 江听云似懂非懂的点头。 任叔:“……” 他纵使有不放心,还是先走出这间屋子。 看向天边时,落霞经染满一大片。 秋天尚未过去,枫叶经全红,地面还布一层白霜。 层层叠叠的艳丽堆积着,迟早会在冬日之前腐化成污泥般的『色』调。 郑玄海站在门口,侧脸是一道深深的疤痕,头发被剪得极短,身材大得遮住门口的光线,显得极具压迫感。 短短两年的时间,经让他初具威压。 “他……怎么样?” 任叔满心苦涩:“……嗯,是没醒。” 郑玄海:“……” 只要一提到这个话题,无不只有沉默。 短暂的交谈之,任叔又接到时瑶打来的电话。 这段时间总是这样,不是这个便是个,时时刻刻观察着殷长夏的动静。 任叔一边招呼着郑玄海进入屋子,一边对电话里的时瑶说:“放心吧,没事。们边还有得忙,信我照顾好的。” 任叔正讲着电话,再走进殷长夏边的屋子时,却只见到一团『乱』的被窝,早不见踪影的殷长夏。 任叔睁大眼,手指颤巍巍的指向前面:“……祈!” 电话里传来时瑶疑『惑』的声音:“任叔,怎么?” 任叔:“啊啊啊,祈醒!” — 殷长夏昏昏沉沉的一路朝着山上走,夜『色』快要压过残霞,即将彻底暗下来。 他的身体太虚,却只想去往个地。 ——凶宅所在之地。 江听云仍旧傻乎乎的跟在他的四周,好似脑子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殷长夏醒过来的事。 他左看看,右看看,专注而认真。 这灼热的视线,让殷长夏停下脚步,无奈的问道:“怎么?” 江听云:“啊!真的是……夏夏!” 殷长夏笑出声来:“哈哈哈哈。” 脑子短路的江听云,还真是可爱。 不过想起江听云恢复记忆之的决绝绝望,殷长夏深深看着他:“还想要恢复记忆吗?” 江听云单纯而渴望的说:“想。” 执念不会停止。 所以江听云只要没有彻底死去,便将在这种悲惨的循环中,一遍遍的受到伤害。 这经是第二个循环。 殷长夏深深的承诺:“我……一定保护好。” 江听云不太懂,但他愿意信殷长夏。 双黑白分明的眼瞳里,映满刻殷长夏的模样。 他忽然伸出手。 殷长夏微怔,竟下意识的想要躲。 然而想起现在的江听云,经不再对他具有任何攻击『性』,又自嘲的想这大约是战应激症。 殷长夏这才发现,原来他紧绷的神经一直没有放松。 江听云:“夏……夏……哭吗?” 殷长夏:“没哭。” 可他回应这句话时,是泪流满面。 救回来的一人,救不回来的一人。 漫山遍野都是破碎的红,是秋日留下残破的影子,或许真的快要进入冬天。 殷长夏无声的擦着眼泪,喉咙里发出一个悲音。 风里传来树叶拍打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一首哀歌,不知道是在悼念着谁。 久久,他扬起头,生生把痛苦的眼泪挤成难看的笑容。 江听云满脸懵懂的看着他:“夏夏……不想笑……不要笑。” 殷长夏含着眼泪的摇头:“要。就当是我这种式,去他们的场长达千年的叛逆,进行谢幕吧。” 江听云没有再说话,只是陪在他的身边。 秋日萧瑟,殷长夏真切的感知到这个词的含义。 明明现在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却有种淡淡的撕心裂肺。 殷长夏继续朝前走着,询问道:“这具身体是裴铮的,们两人现在共一具身体,是吗?” 江听云点头。 殷长夏努力笑起来,泪水随着他弯起的眼眉而砸下:“我知道,愿意夏家而死。” 江听云:“当、当然。” 殷长夏:“……愿意我而活吗?” 江听云:“……” 殷长夏的话对他而言太深奥,他无法去理解里面的含义。 殷长夏眼神变得柔:“没关系,不理解没关系,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够反复的去想这个问题。” 他知道,会有一个人回答得义无反顾。 不知道什么,这个时候突然很想见到他。 ——宗昙。 殷长夏终于来到山顶,却发现这里经被移平,只剩下光秃秃的地基。 两年的时间里,上面经长满青绿的杂草,连以前的半点影子都看不见。 殷长夏呼吸间满带着白雾,身体微微的发冷。 献祭凶宅之,他虽然还是供奉人,但凶宅的一切庇护全被收回。 身体再次变得虚弱。 霉运再度缠身。 殷长夏深深凝视着周围的一切,完全没有挪动脚步。 再一眼,原来是天翻地覆。 夜『色』终于席卷,温柔的低垂下来。 殷长夏走入里面,本想再去看看宗昙初遇时的地。 [登入口检测到游戏设计者殷长夏。] [请问是否进入游戏?] 殷长夏睁大眼,本要立即应允。 江听云却看着他,郑重的给他戴上遮掩道具:“任……叔……叮嘱过,如果,遇上这种情况……一定要给,戴上。” 殷长夏哑然失笑:“结巴,知道。” 江听云:“不是……结巴。” 殷长夏却避重就轻,笑眯眯的问:“准备好吗?我们要进入游戏,我设计的个游戏!” 他的语气里透着兴奋。 江听云点头,又想想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但是……” [叮——] [倒计时五秒,即将开始。] [五。] 殷长夏捏住心口的衣服,有激动。 他设计的个游戏。 这个说辞,让他生出一向往。 [四。] 殷长夏:“给我戴着个,是怕别人认出我来?” 江听云却没回答。 [三。] 殷长夏看向他,发现他身上的气息在随之变化,很快便是裴铮掌控身体,一脸铁青的注视着殷长夏,又烦躁的捂住自己的脸。 “个智障,又给我干蠢事。” 看到殷长夏苏醒过来,死活不肯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他。 该说的,通通没告诉殷长夏。 [二。] 裴铮揪住殷长夏的衣领,急切的说道:“喂,这么贸贸然进入游戏,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一。] 然而裴铮尚未说完,倒计时便经停止。 画面戛然而止,大脑出现强烈的眩晕感,就像是空间跳跃时产生的不适。 殷长夏再度醒过来的时候,便看到熟悉的游戏大厅。 里面人来人往,看样子经完全恢复往日的模样。 殷长夏头疼难忍,却瞧见裴铮根本没有跟过来,看来他上一次的游戏登入口并不在这个地,所以才让自己一个人进来。 难怪到最,裴铮还是么暴躁恼火。 殷长夏甚至有怀念,毕竟经许久没见过裴铮副大魔王的样子。 殷长夏站起身,缓缓将视线拉长—— 家园变得陌生。 面全是摇摇欲坠的建筑,破败的中式建筑里穿『插』着悬浮的钢铁,有横『插』着,有浮在道路中央,看上去颇魔幻。 他看到格辽阔的世界,金『色』的佛莲代替阳光,虽然没有温度,却格灿烂。 “很美吧?可是创始者之一的唐启泽的载物。” 殷长夏转过头,瞧见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正在向他搭话。 殷长夏生出戒备:“我们好像不认识?” 男人:“新人?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 殷长夏微怔,拉拉遮掩道具:“……嗯。” 男人突然凑到殷长夏面前,古怪的分辨道:“这不是……道具?哪里来的?” 殷长夏说着忽悠的话:“游戏里……?” 男人立即打消怀疑:“原来是这样,现在道具爆率提不,多亏位的福。要是换做以前,遮掩道具可稀奇呢!” 殷长夏还未忘记裴铮的警告,暂时不想暴『露』自己。 毕竟现在的家园对他而言十分陌生。 殷长夏减反应说话,没想到对还是很热情。 男人:“我叫卓东,来这儿刚好两年。要去哪里?我捎一程啊。” 殷长夏:“……两年?” 殷长夏注意到这个时间节点,眼神不由闪烁起来。 对于他而言,不过是昨天的事。 卓东:“是啊,听过场惨剧吧?我新人时期就遇到件事,差一点以自己活不下去。还好有位。” 殷长夏干咳两声,被他这样疯狂崇拜的样子弄得有尴尬。 殷长夏打断他的话,表明自己的立场:“我想去一区。” 卓东瞪大眼:“啊?” 殷长夏:“有人在等我。” 卓东:“哦……有大佬带?” 殷长夏:“……” 卓东没再多问,反正现在这种时期,百废待兴,玩家玩家都是互帮助。 现在没有区域限制,普通玩家去到一区,只是里对所有玩家而言都是圣地,一般不会有几个人想要过去的。 卓东开辆敞篷车:“上吧,三十分钟准儿到。” 殷长夏:“???” 太魔幻,现在竟然有这东西。 这真是他设计的游戏? 殷长夏的手搭上去,反复的『摸』好几下,对这东西十分感兴趣。 卓东没有半点不悦,反倒一脸的骄傲自豪。他一路上都在喋喋不休的向殷长夏介绍家园,这倒是以前有不同。 殷长夏:“什么这么热情?” 卓东笑着说:“我想当的接引人啊。” 殷长夏:“……?” 卓东:“不会不知道吗?我们现在可都生存在位设计的游戏当中。当新人的接引人,可是会有一笔不错的阳寿收入呢,这比去冒险安全多啊。” 殷长夏这才注意到卓东的手臂,里面经空『荡』『荡』的。 卓东笑笑,根本不在意:“活下来经很好,被砍掉手臂算什么?” 殷长夏眼神微闪,本来是沉重悲伤的事,仿佛被他乐观的气氛所感染。 卓东:“不过,位在变成游戏设计者之,家园总是淅淅沥沥的春日,突然变成温暖的夏日。虽然现在的家园里没有一朵花,但夏天却永远不会逃离的季节,是不是很神奇?” 殷长夏哑然失笑:“因是长夏嘛。” 卓东未理解他的反应,可注意到殷长夏含笑的语气,不由自主的笑起来。 三十分钟。 一区经近在眼前。 这里并不设防,但保不准儿有一原b级玩家,在一区轮流换班的驻扎。 这里有着支撑着游戏的核心载物—— 殷长夏的凶宅。 虽然全体玩家都会保护它,但万一遇到脑子抽筋的玩家呢? 没有任何的玩家可以容忍这样的失误。 凶宅的重要『性』,谁都无法否认。 卓东以前看多这群人,自然没有什么反应。 但这一次抵达一区大门口时,却瞧见完全不见以前b级玩家的影子。 正当卓东有奇怪的时候,却看到前的几个人影,缓缓靠近他们。 卓东死命的扯着殷长夏的衣衫,吓得心肝儿打颤:“!!!怎么回事,创始者全都出来!” 殷长夏下车,看到昔日的伙伴。 唐启泽、蔺明繁、郑玄海、时瑶、时钧…… 殷长夏站在煦煦的暖风里,朝着他们淡然一笑:“这么快就接到我醒来的消息?” 时瑶泪流满面,朝着他跑过来。 而她身,则是无数一同奋战过的同伴。 “夏哥!” “子怎么才醒啊!” 一个又一个的拥抱,挤得殷长夏难受,几乎是撞击过来的。他们紧紧的拽着殷长夏,生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毕竟他们想象这幅画面经太久。 “呜呜呜……” 起彼伏的哭音,还有被刻意压抑而通红的眼瞳。 殷长夏却还是无奈的拍着一个又一个的脑袋,安慰道:“我没想到会睡这么久,是……久点,哈哈。” 卓东脑子宕机。 他有无语伦次的看着这一幕:“……这可都是创始人,怎么可以这么不敬!” 时瑶本来还在享受重逢的感动,听到这话不由抬头,鼻音浓浓的询问:“说什么呢?他可是夏哥啊。” 她轻轻的将殷长夏兜帽掀下来。 殷长夏的模样,展『露』在卓东的面前。 殷长夏没有生气,反正他戴遮掩道具就是安全抵达一区,现在算达成目的。 殷长夏笑眯眯的看向卓东:“谢谢向我这么仔细的介绍,我设计的游戏。” 卓东:“……” 沉默片刻,便是极大的爆发。 “设、设、设计者!!!” 殷长夏:“……” 难怪裴铮给他这东西,看来他进入游戏之,的确会引起过大的『骚』『乱』。 殷长夏无奈的笑着:“对,我还没玩过自己设计的游戏呢,以有机会约队?” 约……约队? 卓东做个立正的姿态,脸颊经被憋得涨红,反应尤激烈。 “好!” 时瑶一听,顿时不乐意:“夏哥,我想加!” 时钧不满的嚷嚷:“不会忘以前答应我一个条件吧?我要成固定队员。” 唐启泽:“……” 殷长夏笑出声来:“好。” 殷长夏被众人拥簇着走到一区里面,纵然仍是他熟悉的样子,却十分陌生。 他看到凶宅。 “宗昙呢?” “在里面。”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下来,微笑着看着殷长夏:“夏哥,进去吧,我们还没告诉宗昙醒呢。” 没人敢啊。 自从殷长夏沉睡以来,凶宅便成禁地般的存在。 游戏最大boss守在这里,凶宅俨然成游戏里最危险的地。 殷长夏心中有忐忑,纵然对于他而言不过是睡一觉,对于宗昙来说却有两年。 他又让他等。 殷长夏的手覆盖到铜环上,朝着前狠狠一推。 熟悉的记忆浮现脑海,这次不需要宗昙指引,他很快便找到存放凶棺的里面的房间。 最一扇门。 殷长夏将手放到上面,内心忽而有忐忑,却听到从里面传出的声音:“又有传言说进入这里,就获得大量阳寿道具?真是愚蠢,这段时间经是第几波。” 殷长夏几乎沉溺,心里的渴望变得强烈。 他很想再多听一听宗昙的声音,但大约是近乡情怯,越是靠近越显得无措。 里面的声音一点点变冷:“再进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殷长夏没顾警告,推开最的扇门,差一点被股强烈的冲击震飞。 黑暗里,他瞧见坐在凶棺的宗昙。 房间是无数锁链,凶宅的恢复如新,七口凶棺经恢复如初,甚至出现第八口。 口赤『色』凶棺,就像是独属于宗昙的王座。 殷长夏初听家园近况,便明白现在是凶宅以支配者同样的模式,在支撑着整个家园。 隐患消失吗? 不,并没有。 当他彻底死去,或许将重来一次场风波浩劫。 而他死,失去理智、彻底疯化的鬼王,便会成游戏里最大的boss。 这大概是宗昙两年来都不离凶宅的原因。 他被永远束缚在这个地。 于是…… 殷长夏前来。 殷长夏:“见到我不兴吗?还对我动手。” 屋内响起锁链互碰撞的声音,宗昙换换起身,怔怔的看着他。 殷长夏站在门口,朝着他伸出手:“的世界不应该这么渺。” 一黑暗,一光明。 在这个充满惊悚之物的房间里,诡异的融。 宗昙眼瞳里布满红血丝,无法挪开自己的眼睛,只得被迫让对占据自己所有的视线。 “我……进不给我的具身体,无法出去看。” 两年的思念。 像是隔绝千山万水。 殷长夏眼眶湿热:“但我醒,进入。” 宗昙的棺材里没有尸骨,具身体便存放在他的棺材当中。 换句话说,是殷长夏他再造一具尸骨。 宗昙:“……可我离不开游戏,这就是代价。” “我就开疆扩土。” 殷长夏的眼瞳因缀满眼泪,而被面的光线映得熠熠生辉,“游戏可以增殖,的世界想要多大,我就扩展多大。我再不会放任一个人,被锁在狭窄可悲的棺材里。” 重逢亦如初见。 这是他们最开始遇的地,又因凶宅恢复如初。 宗昙缓缓向着殷长夏所在的向走去,笔直的,毫无阻碍。 他们在寒夜初遇,只是单纯的捡到对,谁不会知晓,在经历杀戮鲜血的未来,会彼献上一生的孤勇。 ——愿意我而死吗? ——我经历过太多的死,还会害怕这吗? ——愿意我而活吗? 宗昙嘴唇嗫嚅,轻声回答殷长夏。 他回答得如决绝,孤注一掷,不给自己留下任何的思考空间,仿佛奔向他经成自己的本。 直至…… 他抵达殷长夏身边。 “欢迎回家。” 不可死、不可活、不可违背、不可自由,他永远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终日活在孤独之中。 他曾不断询问—— 何? 他玉石俱焚、燃烧彻底,换来这一生的回答。 煦煦长夏经来临。 ——————全完—————— 第175章 番外1后来(一) 番外1 “所以, 现在家园里没有a级玩家了?” 几人安静的坐在大厅,鎏金香龛里点燃了淡淡果香。 便凶宅内部? 时瑶暂时没有回答殷长夏的提问,完全被吸引了注意。 伫立一区的凶宅早已恢复如初, 只没有殷长夏在,里便成了禁区,鲜少有人知晓内部构造罢了。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时瑶然想多看看瞧瞧, 可难得殊荣啊! 凶宅完全成为了玩家心里的圣物, 哪怕有半点损坏,会有人奋拼命。 并不夸张,而事实。 但凡凶宅有任何损坏,轻微也不行, 动『荡』的可家园,受伤的便玩家己。 殷长夏:“时瑶?” 时瑶连忙回应道:“抱歉夏哥,我走神了。现在的确没有a级玩家了,但余下的玩家等级还在。” 时瑶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只有设计者。 殷长夏:“那掌控者铁则呢?” 时瑶:“也没了。” 殷长夏一阵恍惚, 原来他恍惚间设计的新家园个样子。 一切熟悉而陌生,让殷长夏产生了好奇心。 好像去游戏里看看。 手心有些发痒,以及那本能的探究欲, 在催促着殷长夏,要亲眼见证他所设计的游戏。 时瑶强调:“而且现在难度降低, 更适合新人生存了。我们也推测过, 最大程度也只能做现在样, 难度不可能再低了。” 多亏了夏哥啊。 对比当初她们的环境,真恶劣了极点。 新人们或许体会不深,但老玩家却时刻牢记着件事。 并且在家园里待得越久,受危险的折磨越久, 那份激就会越深刻。 殷长夏沉溺在己的思绪里,听时瑶的话之后,眼神发亮的说:“好有意思。” 时瑶:“……” 也就你觉得有意思了。 时瑶在心里默默吐槽,硬着头皮说:“夏哥……难度再低,那也游戏。” 时瑶将头埋得更低,只得尴尬的喝着茶。 完蛋,完全不敢把目光放夏哥那边。 气氛变得几分微妙,连唐启泽也在时瑶使眼『色』,示意她千万别在个时候抬头,触宗昙的霉头。 殷长夏突然说:“组建小队,我想游戏。” 时瑶和唐启泽相视一笑,就知道殷长夏会么说。 不过…… 时瑶终于忍不住了:“你们究竟要个动作多久?” 殷长夏坐在宗昙的腿上。 宗昙的手还紧箍着他的腰。 唐启泽一脸泄气的捂脸,刚就让她忍住啊。 不过他早对宗昙产生了心理阴影,也就时瑶能把句话说出口了。 要被别人看,设计者个样子…… 唐启泽完全不敢想象。 殷长夏:“……” 他苍白的面颊一点点涨红,一时想要争辩解释,一时无奈认命。 尝试着己动了两下,但完全掰不开宗昙的手。 他们的确两年没见了,但也不至于一直样。 殷长夏回过头:“宗昙……” 宗昙笑得满带威胁:“他们眼睛要不想要,我也可以帮忙。” 时瑶:“……” 唐启泽:“……” 失而复得,的确会产生一些过激举动。 两人默默在心里我安慰,奉劝己消消气,不要跟一只死了五百年的厉鬼计较。 ……实不敢计较。 殷长夏知道宗昙正在生气,分明没见面多久,便把时瑶和唐启泽喊了来。 他的确太想知道家园现状,几近渴望的想要摄入更多信息。 殷长夏分明羞赫,还要用手勾着宗昙的后颈,装作若无事的安抚道:“没关系,你想抱多久就多久。我刚也不想阻止你,就喊一喊你的名字。” 时瑶:“……” 唐启泽:“……” 睁眼说瞎话就你最在行。 以为别人不知道? 然而当真有人受了忽悠,宗昙的脸『色』好了一些:“……嗯。” 唐启泽嘴角一抽,简直不忍直视。 鬼王也太好哄了! 两人的姿势越发暧昧,时瑶却看得一脸姨母笑。 夏哥似乎有个习惯,越羞赫慌『乱』的时候,越容易做出种调戏别人的反应。 反差萌也太可爱了。 宗昙倒享受,倒希望殷长夏更主动一些。 他眯眼散漫的坐在梨花木椅上,就像被『摸』顺了『毛』的大猫。 时瑶窃笑,难得见样的场景。 唐启泽:“……” 他不觉得萌,他想走。 同一幕在他眼里,就狰狞的厉鬼,要把殷长夏活活拆吞入腹那种恐惧。 明明炎炎夏日,却被吓出一身冷汗。 他就危险知器! 唐启泽:“时瑶,我们也该……” 走了吧? 然而话还未说完,宗昙便微微抬眼,目光放了他们的身上,表情里带着几分警告。 唐启泽立即端正了坐姿,完全没了想走的想法。 阴险的宗昙! 分明知道殷长夏种习惯,还要刻意把他们留在里,要让殷长夏主动多久? 殷长夏:“……怎么了?我和我老婆,、样不行?” 时瑶张了张嘴,觉殷长夏句话在可怜巴巴的求救了。 己调戏的人,用得着羞吗? 大着胆子上啊! 唐启泽心一横,甚至拿出了己的载物,想要保护己。 “我真的待不下去了,你们随意!” 看得他的耳朵有点发烫。 还好殷长夏醒过来了,宗昙纵使威胁,但也没做出太出格的事,明显心情极好。 让唐启泽得以一溜烟的逃跑,速度堪称一流。 时瑶:“……” 唐启泽竟然跑了? 没骨气! 时瑶受宗昙眼神胁迫,违心的说:“我还能不知道你们有婚契吗?种正八经的关系了,甚至还可以更亲密一点!” 对不夏哥! 她屈服了! 宗昙终于满意,鼓励的看着殷长夏:“你看,没人在意。” 殷长夏:“……” 他撑不住了! 时瑶干咳了两声:“小队的事我立马下去组建,肯定有很多人争抢着想要参加,也正好夏哥你以最快的速度了解现在的家园。最近我们还在一个游戏里,接了不正常的报告,我撤了,好多事压在我身上呢。夏哥你们慢慢聊!” 瞬间做出种保的行动,已经透支了她未来三年的机灵劲。 此刻凶宅大厅仅剩下殷长夏和宗昙两人,屋内淡淡的果香,并未舒缓殷长夏的神经,反倒使他的身体更加紧绷。 宗昙:“怎么,怕了?” 殷长夏嘴硬的说:“怕不可能的。” 宗昙放在他腰上的手在一点点用,唇角缀着一抹极浅的弧度,被他刻意压了下去:“好啊,我随便你动手,不喊我老婆吗?” 殷长夏:“……” 没人能救救他吗? 唐启泽个混蛋,一定注意了他的求救,竟然还跑得没影了。 分明己主动贴贴,靠得更近,想要安抚宗昙。 但现在反倒成了他败退了? 不行! 具被他亲手所创造出来的身体,理应更加理『性』的角度去看待。殷长夏努调整心态,尽量让己佛系平和。 殷长夏:“你等着,我、我可以!” 殷长夏主动去剥宗昙身上的衣服,还不敢太多,只解开了领口的一部分,手指却在颤抖。 他闭上眼睛,一口亲了过去,只小鸡啄米般的落了宗昙的脖颈处。 极限了。 殷长夏最后停下来,还故意掩盖害羞理直气壮的说:“我很厉害吧,我现在连主动坐在你腿上也学会了!” 宗昙:“……嗯,厉害。” 还有很漫长的路。 殷长夏觉得他敷衍己,主动将稳落了他的唇边。 虽然极短暂,但底他主动的极限了。 宗昙用手指抚『摸』着唇部,眼神幽深的『舔』了『舔』己的嘴唇:“种程度,的确该表扬。不过还达不让我期待的程度,还可以再步一点。” 他主动亲吻了上去。 说的话仿佛在批改作业。 可爱的殷长夏。 分明他事情上么决断果断,充满了魅。 但越种事,越显得纯情。 时而和他对嘴回击,搞得己非常有经验似的。 真正做来,却个小学鸡。 宗昙用额头抵着他,声音低哑的问:“我等了两年了,就我的补偿?” 殷长夏没有回答,他的表情从涨红渐渐变得苍白,回想两年的时间,他只了对宗昙的心疼。 殷长夏捧着宗昙的脸,极度珍惜的说:“对不。” 宗昙:“你在那个时候,想了什么?” 殷长夏微怔,不明白宗昙为什么突然问个。 殷长夏如实相告:“我已经做出了十个游戏的骨架,余就让玩家们己去充填。我不能死,一定不能死,为……” 宗昙:“为我。” 殷长夏闷闷的回答:“嗯。” 宗昙低笑了来,表情变得柔和而安宁:“份补偿,我满意了。” 透支会殷长夏带来极大的危害,但能听他那个时候的真实想法,便已经足够了。 他并没有为了家园而抛下他。 ‘你看,他的一选择仍然不你。’ ‘不仅江听云,连你也得不。’ 那些声音时常在宗昙的脑海里响。 宗昙孤独的守在凶宅之中,每日能听那些疯狂的呓语。 那大约无法放弃的支配者,想从各种缝隙之中,找使得大厦倾倒的办法。 宗昙虽然明白,但仍然会陷在里面。 两年的结,只殷长夏一句话而解开。 “还好你醒了。” 宗昙忽而想,他在沉睡之前,还用左手死死的捏住了右手。 那就讯号吧。 宗昙做出了抉择:“我陪你去游戏。” 殷长夏突然直身,瞪圆了眼:“原来你之前不想陪我去?” 宗昙纠正道:“不想你去。” 殷长夏:“……” 他立即收敛了气焰,不由的干笑了两声。 他的新奇和探究欲永远他灵魂的一部分,正如被宗昙唾弃的己会时常失控一样,不管怎样,那他们己。 作为鬼王,却害怕危险,大约会遭人耻笑。 但殷长夏却能明白宗昙的想法。 为了他。 宗昙:“余半鬼王,应该会等你的身体恢复,逐渐苏醒过来。” 殷长夏认真的看着宗昙:“所以更要去游戏了!我现在的阳寿所剩无几,只有游戏,可以帮我长命百岁。” 宗昙一眼看穿了他:“算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应该更真挚,更急迫的欲望。 “那我就不演了,哪怕不关阳寿的事,哪怕只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我也想要去游戏看一看。” 殷长夏笑得灿烂,映着外面的金『色』阳光,凌『乱』而微长的黑发染上了淡淡光晕,像落日熔金一般美好。 殷长夏再次朝着宗昙伸出了手,表情诚恳而真挚。 “跟我一去游戏吧,宗昙。” 宗昙轻笑:“我不已经答应你了吗?” 殷长夏格外郑重:“看不出来吗?一次不对凶宅里的厉鬼,而玩家对玩家的正式邀请,在我所做的具身体里,你已经玩家了。” 他们并不向往安稳,喜欢刺激的非凡冒险,每一场游戏会让他们深陷那份乐趣当中。 于,便将此身献上。 哪怕凛冬将至,也依旧挑战黑暗。 宗昙眼神微闪,深深的看向了逆光的殷长夏。 片刻后,宗昙朝着他伸出了手,一点一点,极慢极慢,仿佛电影的慢镜头,仿佛他此刻的情。 宗昙全身心的注视着他,向来阴沉黝黑的眸『色』,也被份景『色』所染。 “作为玩家,我接受你的邀请。” — 玩家的身份? 殷长夏为他带来的吗? 宗昙的内心翻涌着陌生的情绪,酸胀难忍,抬头时却瞧见了更为广阔的天地。 他曾水井下的青蛙时,光挣脱出去就已经耗费了他足够多的气,根本没有时间想象外面的壮阔。 或许还头一次,他切身的开始了想象。 殷长夏为他带来的想象。 他想—— 他大约真的太喜欢他了。 热烈得无法主的情,正在热切的燃烧着,以摧枯拉朽之势,将他让他溃败。 太狡猾了,不吗? 真奇怪,他总能说出己最想听的话。 一天后,小队集结。 虽然区域大门已经被毁,但一区仍殊。 b级玩家发的组成了巡查,不分日夜的守着一区。 中,以蔺明繁的照夜,和李玖的烈雨最为突出。 殷长夏和宗昙早早等在了外面,夜空漆黑,无星无月,然也看不那该死的光柱。 时钧脸黑的看着他们:“你们动作也太快了,我手里的事情没处理完,你们就就想好要入游戏了。” 时瑶:“嘿嘿,叫发制人。” 时钧一脸的委屈:“分明压榨童工!” 时瑶踮脚尖,拍了拍他的脑袋:“乖乖的,你好好在家园里守着,创始人可不能全走光了。” 时钧:“……” 他被『揉』得满脸通红,使劲推开时瑶。 时钧郁闷极了,看向了殷长夏:“你们选了个d级游戏,你醒过来,试试水。” 真不知道一时该羡慕时瑶,还嫉妒时瑶。 他也想跟着殷长夏去游戏。 区区一个『揉』头,就能抵消得了吗? 瞧着几人即将前往游戏大厅,时钧迅速在殷长夏耳边说道:“家园外部一些游戏,正在生出bug,你去的那一场正好也有。三天前我接了玩家的报告,你顺道去看看。” 殷长夏:“时瑶也知道件事吗?” 时钧:“她只知道有报告,但不知道正要去的那个游戏就。” 殷长夏:“你一再叮嘱,报告里有什么怪异之处吗?” 时钧眼神闪烁:“据那位九死一生的玩家说,boss的身上……像长了一根巨大的蠕动的血管,连接着他的身体,但完全看不连接点的尽头。” 殷长夏神『色』微变,想了两年前那场惨痛的大战。 “好,我一定调查清楚。” 说完些之后,几人便站了游戏大厅之内。 一区有直达区域,不然创始者出现在里,一定会引极大『骚』『乱』。 再加上殷长夏回归一天,并未对外公布。 [恭喜玩家殷长夏、宗昙、时瑶、裴铮结成小队。] [队伍战即将开启。] [总共报名十六支队伍。] [已开启队伍标识,限时三天,谁通关所有剧情,谁便取得游戏胜利。] 殷长夏置身在游戏大厅的白『色』房间之中,四人齐齐将手放了白『色』房间的圆球上面。 [叮——] [正在入d级副本,河神的新娘。] 殷长夏闭上了眼,大脑一片眩晕,陷入了沉睡当中。 再次醒来的时候,后背被坚硬的木头装得发疼,连身体也一晃一晃,像没有一个支撑点,任由身体装来装去。 碰—— 殷长夏的脑袋被磕,整个人差一点仰出去,苏醒了过来。 轿、轿子? 过于鲜红的颜『色』,像血『液』那样,瞬间便让神经变得紧绷。 轿子里除了他以外,就谁也不剩。 同伴们好像走散了? 殷长夏:“啧……玩套。” 他注意己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换成了新娘喜服。 结合游戏名称—— 河神的新娘。 殷长夏推断,他在被谁抬着走。 现在轿子里只剩下两个出口,一个正前方的轿帘,一个则那微小的窗口,只够把脑袋探出去。 二选一吗? 既然要把他引目的地,然不能从前面出去。 殷长夏将头探了出去,发现外部数量庞大的新娘轿群,全部红『色』的顶盖,轿身却糊了一层白『色』,正在一摇一晃的朝前走着。 从山顶山下,浩浩『荡』『荡』,一眼望过去极震撼。 那抹红『色』,仿佛要把整座荒山染红。 而底部正在抬轿的…… 小鬼!? 他们或哭或笑,面部表情极度夸张,走路也摇摇晃晃,却笔直的向着目的地发。 由于简单的d级游戏,剧情并不会太复杂,只需要玩家冷静判断即可,殷长夏并不担心。 可一些醒过来就发现己被小鬼抬轿的玩家,便想直接冲出去。 “为什么我会在里?” “有、有鬼啊!” 而抬轿的小鬼完全停了下来,像被触发了什么按钮似的。方还镇定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了来。 一股脑的冲了轿子里,把玩家的身体啃食殆尽,只剩下一片血肉模糊,以及惊恐的尖叫声。 滴答、滴答。 那轿子里的血『液』,往下流淌的声音。 殷长夏:“……” 真愚蠢,竟然想当场冲出去。 不过看一幕之后,验证了殷长夏的猜想。 要么实极强,在小鬼冲来的时候直接击杀小鬼; 要么待在轿子里,通过小窗收集情报,在有人被击杀的时候,便要立即通过时间差展开行动。 殷长夏乘着轿子停下来的时间冲了出去,一股脑的朝着前方跑去,回过头的时候,却发现完全没有玩家跟上来。 被吓傻了吗? 竟然完全不动? 不过他无心干涉游戏程,想要去调查时钧说的报告地点。 然而还未等他迈动脚步,小鬼吃完了玩家,便再度开始抬轿身,继续朝着目的地发。 至于殷长夏的离开,也未触发小鬼的攻击行动。 殷长夏走了几步,余光瞥见了后方亮了蓝火。 原来一个人影堵住了小鬼们的去路,玩家们此刻全回过神来了,面带恐惧的探出了脑袋。 “谁也不准走。” ……宗昙? 殷长夏在树林中随即回头,瞧见了一脸阴沉的宗昙。 宗昙似乎还没发现己已经逃脱,以为他还在新娘轿群当中。 没有得殷长夏的回答,宗昙不满的啧了一声:“三批了,也不在里吗?” 小鬼们叽叽喳喳叫喊了来,像猴子似的,不知宗昙什么来头。 但很显然,他身上有一股过于强大的气息,让他们十分害怕。 宗昙:“滚。” 玩家们早就吓得心惊胆颤,听宗昙句话,不由稀奇。 “他底什么人?怎么不遵守游戏规则?” “已经不算不遵守游戏规则了,你没听他在喊那些小鬼滚蛋吗?” 宗昙迈开脚步便要离开,表情仍显得几分难看。 小鬼们似乎想要动手,游戏机制很快便被触发。 宗昙却恶劣的伸出了手,指尖跳动着幽蓝鬼火:“我心情不好,别来惹我,区区d级游戏,我很容易就能砸个稀巴烂。” 小鬼:“……” 宗昙眼底带着几分怒火:“竟然一入游戏就轿子,很好。” 他们直接定的婚契,还没经历过一茬,结果一个游戏竟然抢了。 不…… 准确的说经历过了,但上一次他穿了身衣服。 小鬼:“……” 生气点竟然在? 小鬼们上下『乱』跳了来,一些爬了树干上,一些爬了轿子上面,想要对宗昙展开攻。 殷长夏心口一跳,随即戴上了面具。 s级道具,能随意变化成喜怒哀惧四面,并且还能用恐怖碾压。 “跟我走!” 宗昙没能动手,便被殷长夏拽着离开。 游戏已经开始,不得中断。 如果个游戏毁坏了,那如何去找个游戏的bug呢? 宗昙果真收敛,很快便跟着殷长夏抵达了树林深处。 夜风习习,冰冷刺骨。 树林尤为幽深,地上满堆积的纸钱和烧焦的衣物。 不知走了多久,瞧见四周终于安静,殷长夏开了口:“你刚在一批一批的找我?” 宗昙:“……” 殷长夏强调:“次我们的任务,不通关游戏。” 宗昙:“那你来做什么?” 殷长夏:“我设计者,当然想过来看看,而且……还有一队玩家以他人全灭,只剩下一个人的代价,将信息传达了出来……支配者。” 那十个游戏,殷长夏设计的,然没那么轻松入侵。 如果boss真被连接了血管,需要注意的事情。 宗昙一挑眉,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殷长夏然有他的打算。 不过…… 有一点让他不爽。 宗昙看着他身上的衣衫:“现在我们两穿喜服了?” 殷长夏正在思考,便随口回了一句:“那入个游戏的所有玩家不穿喜服?” 宗昙脸黑了,他着急赶来,便不想殷长夏么被送河神那边。 越想越觉得恼怒。 宗昙也慢悠悠的接了话:“不,有一部分陪嫁。” 殷长夏:“陪嫁?” 宗昙:“我去二批新娘轿群的时候,见了时瑶和裴铮。时瑶新娘,裴铮陪嫁。” 殷长夏:“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魔王裴铮,成了小白兔时瑶的陪嫁! 殷长夏捂住肚子,死命的拍着树干,对宗昙的话产生了联想。 一定要多滑稽有多滑稽,真可惜己跟他们不同一批。 殷长夏:“那你半路拦截,时瑶和裴铮没让你留下?” 宗昙:“他们让我尽早找你。” 殷长夏:“……” 看来做了点什么事,把时瑶吓了吧? 殷长夏突然间深刻理解了,唐启泽面对宗昙时的畏惧和忌惮。 但没关系,他胆子大。 殷长夏询问:“打探什么了吗?” 宗昙眉眼变得柔和,享受了一次当玩家的愉悦:“里叫做黑水河,每年会举行一次献祭活动,而且还成批过去。村子里的人把昏『迷』的玩家放轿子里,小鬼就会主动过来抬走他们。” 殷长夏:“我们次的目标河神?那就要提前赶过去了,兴许报告地点就出在前面。” 但也得弄懂报告地点里的东究竟什么。 如果真如报告所说,回去就有得忙了,支配者的手一定会伸得更长。 宗昙显得尤为不高兴,只为殷长夏的注意全放在了他东上面。 “还记得报名场吗?” 殷长夏点头:“当然记得。” 宗昙不满的说:“……喜怒哀惧那几只鬼,竟然连点礼仪不懂。” 殷长夏憋笑,明知故问道:“什么礼仪?” 宗昙眯眼,眸『色』渐深,凑殷长夏的耳边,带着几分危险的说:“你似乎忘记了什么。” 殷长夏:“?” 宗昙:“虽然游戏,但种行为……” 殷长夏秒懂,没心没肺的接过了他的话:“属于二婚?” 宗昙:“……” 真简单粗暴的形容词。 他不喜欢。 树林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动声,宗昙不耐烦的点燃了鬼火,上面一只小鬼便直接坠落了地上,发出烧焦的气味。 然而鬼火却迟迟未曾撤离,反倒越烧越烈。 殷长夏发现,他们刚说的话,差一点传入了boss的耳中。 游戏里最敏的就boss,哪怕不镇守那十个游戏的boss,殷长夏设计者的身份也十分殊,想必只小鬼也他派来的吧。 宗昙烧了也好。 殷长夏一阵后怕,正要表扬—— 宗昙眉眼弯,里面毫无温度。 “我送你的花,漂亮吗?” 一句话,成功把殷长夏想说的话堵了回来。 殷长夏目光放了那东上面,沉默良久问:“就东……算花?” 宗昙:“我说花,那就花。” 果真,小鬼主动扭成了一个花的形状,凄凄惨惨可怜了极点。 然而却不得不做,否则会痛得更离谱。 殷长夏:“……” 吃个醋也别扭绕弯,二婚哪里刺激他了? 找他找得么着急,也为了个? 殷长夏突然想来,宗昙本质生活在五百年前,许多行为举动和老古董并无区别,只乖戾了一些。 殷长夏表情愈发柔和,唇角也不觉的勾。 宗昙:“你笑什么?” 殷长夏知道他还在醋:“我在想……我们以前一直高强度的展着游戏,现在却不一样了。” 宗昙:“哪里不一样?” “现在,我们有更多的时间。” 殷长夏笑道,“所以不需要那么紧绷。” 周围树叶沙沙声,殷长夏的话便像融化在耳边一样。 前所未有的放松。 宗昙忽而间想,实他不为了一件事而发怒,而作为玩家昏厥后,一觉醒来却见不殷长夏的那种恐惧和慌『乱』。 两年了。 他无法见他。 如果时间再长一点,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下去。 此所有的甜,掺杂了苦味。 宗昙甚至产生了联想,觉得己的梦境,殷长夏始至终没有醒过来,家园里的玩家为了稳住他不继续疯化,而为他制造了一场梦罢了。 如此反复,虐一般的害怕着。 殷长夏牵住他的手,放了己的面颊:“我在。” 柔软的触。 宗昙眼神微闪,快要沉溺去。 殷长夏引着他的手,从脸颊放脖颈,从脖颈己的胸膛,那颗跳动的心脏,便他无声的回答。 宗昙忽的很急切,他似乎染上了一种极容易成瘾的习惯。 ——触碰他。 不仅仅样的触碰,还想要更多一些。 贪婪可厉鬼的本『性』,对于想要的东绝不放手。 宗昙吻了上去,绵长而执着。 直至最后,殷长夏浅笑的问:“不生气二婚了?” 宗昙黑了脸:“……” 他转过头去,一言不发的奔向目的地。 殷长夏:“你去哪?” 宗昙:“找河神。” 接收报告的地点就在黑水河,宗昙之前还隐隐知了个游戏的古怪。 如果能够解决的话,兴许最近的问题可以得解决,家园那十个被殷长夏所创造出来的游戏,也会更加安全一些。 那殷长夏花了极大代价做出来的,也能够为殷长夏产生一点阳寿盈余。 宗昙的眼神一点点变冷,他决不允许被破坏。 “那你走慢一点,等等我。” 殷长夏笑了来,结果还要搞死二婚对象。 可他和宗昙作为玩家参与的,全穿上了红『色』的喜服。 殷长夏注意了一点,看着宗昙的背影,脸『色』也有了变化,此刻有了一点点的同身受。 啊…… 好气。 有人要和他抢老婆,就很没道理。 第176章 番外2后来(二) 番外2 哪有人敢抢? 要是被唐启泽得知, 一定会让殷夏清醒清醒。 根本没人敢打宗昙的主意,他的不爽完全多余。 毕竟宗昙一个,就能单挑一群。宗昙的『性』格还乖僻暴戾, 在他面前永远要小心翼翼,生怕惹得这位鬼王不开心。 宗昙的特殊永远只给殷夏一个人。 两人仍在朝前走着,想要尽早赶到目的地。 树林静谧,越往深处走, 就显得越发阴森。 周围都是光秃秃的枝桠, 几乎每一根的树梢上,都拴住了一根红『色』布条,迎着阴风飞舞摆动。 “这些是……?” 殷夏边走边看,被吸引了目光。 哪怕不是自己设计的游戏, 殷夏也能受到其中庞大的怨。 宗昙淡淡瞥了一眼,立即知到了区别:“看来是那些小鬼的襁褓布条,才得以让黑水河那边的家伙,控制了这么多的鬼物。单论d级场, 他的确不配控制这么多小东西。” 小东西? 也就宗昙敢这么叫了吧。 殷夏沉:“只比boss的话,的确比一般d级场难度大。” 两人本来的目标,不是为了通关, 而是监察。 种种迹象,让那种不祥的预渐渐加深, 像是要扯着他们进入大的旋涡一般。 殷夏加快了脚步, 很快到了不适。 自从醒来后, 殷夏的体大大下降。 殷夏毕竟献祭了载物,凶宅的一切庇护都已被收回,目前的确像个新手玩家了。 走了一小会儿,殷夏已喘吁吁。 而他却发现, 本在前面的宗昙却慢了下来,甚至走到了他的后面。 殷夏:“?” 宗昙什么也没说,表情仍是冷着,只丢下了一句话:“我以后不会走前面。” 前方雾浓郁,两人总算进入了黑水河领域。 河面上好似向上冒着黑泡,又啪的一声炸开,完全像是沼泽地带。 殷夏不知踩到了什么,一个趔趄,身体要朝前倒去—— 宗昙从后面单手搂住了他的腰,一身火红衣衫在大雾中极其显目:“这怨很浓,跟一般d级场不太一样。” 殷夏惊魂未定,看到了河面一只只浮起来的绣花鞋。 殷夏脸『色』难看的说:“满河的绣花鞋……” 这得死了多少玩家? 宗昙:“小心点。” 殷夏站直身体,才明白宗昙为什么突说什么不会再走他前面的话了。 像是……保护的姿态? 殷夏哑失笑,看来宗昙也看出来了,献祭凶宅之后他身体又变得虚弱了。 这也难怪,他们身上诸多牵连,他身体状况如,是瞒不宗昙的。 殷夏心头泛暖,宛如泡在了温水。 宗昙在某些事情的确乖戾张狂,但在面他的时候都内敛着,许多时候都是以行动来代替。 纵使在恼怒生,也会小心的保护他。 殷夏:“嗯。” 河面推挤着水花,朝着岸边拍打而来,可那种姿态却像是河水在往外逃离。 绣花鞋被河沙弄脏,『潮』湿的堆在河岸附近。 如此大的雾,根本看不清前路。 殷夏忽而听到了几人的话声,像是从不远处的右边传来—— “该死!雾怎么突变得这么大了!是不是boss出来了?” 是玩家? 刚进入游戏的时候,殷夏被提醒这一次游戏场共有六支队伍报名,没想到真有比他们先来一步的队伍。 那边的话仍在继续,指责声和抱怨声不断—— “不行……死了太多人了,我们根本通关不了。” “这个d级场好古怪,难度似乎比一般d级场高多了。” “之前有传言说创始人们格外关注这个游戏,还以为有什么特殊能捞一捞油水,真是……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传言,害我们全都陷在这个游戏了!” 抱怨声渐渐消停,其中还夹杂着哗哗的水声,仿佛是有谁上岸了。 “怎么样?查出水下有什么东西了吗?” “……没。” “我们好不容易通路途上的危险,现在又要败在这种地方了吗?卓东,这个没用的家伙!失去手臂了就好好在家园待着,突来参加游戏,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卓……东? 殷夏突想起来了,似乎是前段时间带他去一区的人。 听这话,大约是他们支使卓东下水了,打算把他当做可以随意抛弃的棋子。 所有人都以为风平浪静,河面却开始激『荡』。 飘『荡』在水面的绣花鞋被一只只弹开,落到了岸边。 还有一只直接弹到了方才那人的脸上,湿濡粘腻的河水,就像是什么东西的唾『液』一般,竟不是直接落下,而是充满了黏『性』缓慢的从他脸上滑落。 这样诡异的画面,吓得众人心惊胆寒。 “啊啊啊——!” 殷夏赶忙望向了那边,原以为会迎战的玩家队伍,没想到他们竟将卓东朝前一推,急匆匆的逃离了这个地方。 在大雾之中,殷夏立即出手。 蛇鳞藤从他的附近快速生,立即拽住了即将落到水面的卓东。 卓东满脸的死沉沉,丧失了求生欲望。 他失去了手臂,无法在游戏生存,同伴们说的也是实话。 不让卓东到痛苦的是同伴们在家园,和在游戏,完全不一样的嘴脸。 他们总是劝他看开,一直不停的安慰他。 可真正发生危险的时候,还是他被抛弃。 卓东闭紧了眼,原以为会死。 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不仅没有跌倒河水,还跌坐在岸边。 卓东:“?” 获救……了? 他看到大雾之中的两个人影,一时分辨不出面是哪几位大佬。 但能来d级场的,顶多也只到c级玩家吧。 卓东:“boss立马就要出来了,很危险的!” 殷夏:“看来刚才发觉了河水底下有端倪,却没有告诉的同伴。” 卓东:“……” 他眼神微闪,觉得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却因在被同伴们『逼』着潜下河底的时候被伤了耳朵,听声音仍带着些许嗡音闷音,再加上殷夏带了面具,一时间没能认出殷夏来。 卓东:“我……本来打算告诉他们的……” 殷夏:“都已想死了,那为什么没说?” 卓东捏紧了手,被殷夏的话激起了几分求生欲。 大概是他还想活吧。 想用这份信息,换取安全回到家园。 那位曾他发出组队邀请,纵使只是随口一句,仍卓东觉得高兴。 自从他变成残疾之后,连这句话也没人跟他说。 两人短暂的话中,渐渐的,河面的绣花鞋变少了。 河面出现了一尊盘坐着的,极其庞大的雕像。 绣花鞋还在他的身上,随着缓缓升起而逐渐下跌,雕像的其余地方,缠绕着女人的发,全都搅弄成了一团。 看似神圣的面容,却偏偏染上邪物。 原来这是河神。 周围围绕的雾,根本未能遮住boss的样子。于是在卓东的眼,就显得加阴森可惧,只是看上一眼肝胆发寒,恐惧占据了大脑的每一寸。 木质雕像睁眼,突改变了姿势,发出了刺耳的吼声:“吼——!” 他发出的声浪让卓东内脏泛疼,卓东咳出了一口血,趴在了地上,完全说不出话来。 好可怕。 d级场boss,竟这么厉害! 卓东:“快跑啊。” 他不想恩人死在这种地方,也不想再连累他们了。 而方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大雾之中传出了两人的话声:“宗昙,别捂着我耳朵了,有点难受。” 宗昙:“声音太难听,没必要污了的耳朵。” 殷夏:“我的耳朵又不金贵。” 宗昙:“金贵。” 殷夏耳根渐渐泛红,被宗昙用手盖住的地方也有点发痒。 以后还能跟宗昙单独行动吗?原本来调查游戏异样报告,现在却完全跟蜜月旅行似的。 卓东:“……” 们到底来干什么了,打情骂俏吗? 现在好危险啊! 河神觉自己被冒犯了,周围的雾越来越浓,他的面容也愈发扭曲。甚至那些河面的头发,也开始逐渐扎根在他的身上,而他木质的身躯,也有了血肉化的趋向。 看来他吸收那些新娘,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 宗昙:“啧,这就完了?” 卓东:“……” 这、就、完、了? 听听,说的是人话吗? 卓东从未见宗昙,还觉得他未免太狂傲,一定会吃亏。 而卓东很快发现,宗昙略一抬手,河面雾瞬间散开。 那一瞬间,宛如拨云见月,视线立即开阔了。 卓东睁大了眼,久久未能说出话,惊疑于宗昙的实:“……好厉害。” 没了雾,耳朵也没那么疼了,恐怕方才是周围的雾作祟。 卓东发现,自己渐渐可以听清楚他们的声音了。 宗昙微微抬头,待d级场boss带着不屑:“我教吓人怎么样?” 殷夏还分配合:“现在的游戏,越发不行了。看看这boss的样子,没有一点儿惊心动魄的觉,就比如身上可以破开,『露』出面的骨头,再滴答滴答流点血,准儿能吓得玩家哇哇叫。” 河神:“……” 我面,空心的,哪有骨头! 他觉自己受到了严重侮辱,越发的怒火中烧。 殷夏还在打量,觉得方不如自己之前历的游戏吓人,诚恳的做出了修改意见。 河神非常愤怒,要把他们吃掉。 他们身上穿着新娘喜服,那边注定是他的食物! 哪知道殷夏的修改意见,竟真的在他身上,一点点被具象化。 河神:“……” 我空心的,结果真的了骨头,这是为什么? [游戏提醒您,现有两个选择——] [屈服。] [屈服。] 妈的,哪有两个选择!? 他有时是能听到这个机械音,但不至于这么夸张。 方到底什么人? 卓东一脸生无可恋,早已目瞪口呆:“们……是……?” 之前什么生啊死啊,完全被抛诸脑后,他大脑宕机到反应不来。 卓东脖颈僵硬,一格格的转动着,想要看清两人的相,他却被宗昙一计眼刀给吓了回来。 卓东:“……” 戴了面具,根本看不清,有必要吗! 河神的身躯渐渐改变,无法受到自己控制的形态,令他愈发怒不可遏,多的分从水中而出,暴『露』在了殷夏和宗昙的面前。 瞧见那东西之后,殷夏的表情一点点变得凝重:“宗昙,看那边……” 宗昙:“看见了。” 是支配遗落的血管。 在那东西攻来之前,殷夏猛地朝着卓东的方向跑去,一把将其拽起。 现在它不能吸收到任营养物质,否则就会变得强大。 必须救下卓东! 面具被拿了下来,以他现在这霉运绝会被追着跑当靶子,这倒是另类的特别了。 百分之百怪物吸引。 卓东在看到殷夏的面容时,吓得心肝一颤儿:“设计!!!” 难怪boss会根据他的话而被改变外形! 卓东知晓了殷夏的身份后,再一想刚才的场面,从觉方神病变成了爽到爆。 殷夏做了个嘘声的表情:“暂时先待在这个地方别动,游戏出问题了。” 卓东死死点头,眼神却不再那样死沉沉,面是掩盖不住的兴奋。 原来他是被设计救了! 卓东压低声音:“d级场boss,竟真的能根据您的话而改变外形,太厉害了!” 殷夏:“……是游戏大厅和家园的功劳。” 卓东:“那其他等级的游戏可行吗?” 殷夏想了想:“e级场和d级场可行。” 卓东倒吸一口凉,光是这样井底之蛙的他而言,已足够牛『逼』了! 只要殷夏愿意,把boss改成吉祥物都没有任问题! 见识到这一幕后,他殷夏愈发崇拜。 卓东回想起了之前殷夏那句话,令久未进入游戏的他,也生出了一点儿想法,这才想着冒险到游戏去探一探。 他还未忘记,当初建立新家园,那句让人热血沸腾的话—— 设计肯定每一个人的挣扎。 卓东全抛弃了死的念头,紧紧捏住了手,突很想要尝试活下来。 “设计,您、您为什么要救我?” 殷夏紧张的关注着那边的战局:“帮我带路。” 卓东:“……啊?” 殷夏:“我还承诺了一起组队。” 卓东眼眶湿热,原来他还记得。 殷夏沉声道:“重要的是,那东西现在不能吸收任的营养物质,我要围剿它——” 随着殷夏的话音落下,前方宗昙开始变得认真。 那具雕像后方,连接着一个巨大的血管。 这是他们当初全消灭的东西。 家园的红绸消失了,但散落在游戏世界的却有一些,毕竟当初临近了倒计时,他们差一点就要输了,能消灭家园的红绸已是万难,万万没想到还有其余的红绸散落在家园四周。 家园是游戏,临近家园附近的也是游戏。 它是想通外围,从而包围家园。 殷夏:“原来这就是bug的真相,又有事情要做了。” 他缓步站起身来,重新戴上了面具,右手也化作森森白骨,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吸引支配的仇恨值。 宗昙已把整个河面燃烧,『逼』迫着雕像远离他的阵地。 雕像被步步『逼』退,只得仓皇抵达岸边,却被早已准备好的殷夏,一拳打穿了连接着他身后的那根血管。 血管大量鲜血流出,直接染红了周围。 而血管也重新恢复到了红绸的样子,完全没有方才的惊骇模样。 卓东吓得身体虚软,牙关不自觉的打颤。 他死死的瞪着薄薄红绸,只觉额头、背心、全都是大量冷汗。 为惊心动魄? 现在是! 殷夏甩开右手上的血『液』,看似虚弱的身体,却如此漫不心,仿佛他做这些事情已成千上百次。 他取下了面具,面无表情的用身上的新娘喜服擦着被染红的头发,病弱苍白的面颊,这样被展『露』了出来。 那是极致的、暴孱弱间的。 这种或许不如宗昙有攻击『性』,但在动起来的时候,如重击一般碾压他人,甚至连卓东也一时间忘记了恐惧。 难怪刚才宗昙不喜欢他把目光放到设计的身上。 殷夏:“有武器吗?” 卓东:“……有。” 殷夏:“很好,刺向他。” 卓东:“!” 殷夏眼睛弯弯如月,低声蛊『惑』道:“杀了它,才能迈开第一步。刚才被队友抛弃的悔恨,不是体会了吗?” 卓东的心脏咚咚直跳,心脏处涌起一股冲动。 他、他真的能掌控主权? 狂值在飙升,但他确定自己并未开启狂状态,也从未觉醒什么引发狂值的情。 殷夏身上似乎有种魔,令他急迫的想要证明自己。 卓东嗓子发干:“我……我……真的可以吗?” 殷夏笑意加深:“当可以。” 卓东已站起身来,紧盯着河神,即将要动手—— 殷夏微怔,随后像是反应来了,又飞快用袖子擦干自己沾染鲜血的脸,像一只弄花了脸的猫。 他拍了拍卓东的肩膀,尴尬的说:“不好意,坏习惯又犯了。” 卓东:“?” 殷夏没再继续嚯嚯卓东,面具也切换到了一般模式。 他把河神踩在脚下,发丝沾染了血迹:“看看,就这样还想肖想我老婆?我都差一点暴『露』本『性』来弄死了。” 河神:“……” 老婆谁? 殷夏宗昙打招呼:“老婆,要睬他两脚吗?” 河神:“……” 卓东:“……” 老婆未免也太彪悍了。 宗昙冷哼:“我来,就不是踩他两脚这么简单了。” 殷夏想起了游戏还在进展着,玩家如果来看不到boss就麻烦了。 “那还是算了。” 殷夏又问:“现在知道bug是什么了,之前的报告为真。包围家园的其他游戏应该也会有支配遗落的红绸,可不仅仅是这个d级场。宗昙,知道和家园比邻的有几个游戏吗?” 它会逐渐破坏游戏平衡。 这颗他们不利啊。 宗昙:“二七个。” 殷夏:“果不少。” 看来他们有目标了。 殷夏没有解决河神,本打算留着他继续游戏,谁知道河神趁着被殷夏踩在脚底的时间,正打算反击,结果却很快被宗昙给弄死。 殷夏:“???” 不是已没有动手了吗? 宗昙:“看不顺眼,不投降还敢抵抗。” 殷夏:“……” boss也太惨了吧,这就样嗝屁。 殷夏叹了一口,包容了宗昙的任『性』,甚至于还助纣为虐,直接闭上了眼睛。 [设计向全家园区域发出通告——] [目前正有二七个和家园比邻的游戏,正受到bug,而bug的真实身份已探查完毕,正是上次未降落在家园的红绸血管。] [现发出悬赏令。] [每破解一个bug,将奖励年阳寿,以及次数类载物的修复机会。] 殷夏的指令,头一回的传达到了每一个玩家的脑海当中。 正在家园的所有玩家,全都停下了脚步。 甚至连在游戏执行任务的玩家,也统统睁大了眼。 什么? 设计? 之前有传闻设计昏『迷』,闹得家园人心不安。 若不是几位创始稳定了情况,全带领玩家充填算作空壳的家园游戏,现在的局势不会这么稳定。 但仍有一分玩家,打着设计不『露』面的事情,怀疑他陷入昏『迷』,要让创始人们交出一区凶宅管理权。 凶宅这是家园核心,掌握了它,就如同掌握家园。 而这一次的公告发布,却狠狠打了他们的脸,让他们不敢再造次。 家园的所有玩家都热血沸腾了。 这于他们而言,是两年内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修复次数类载物!天呐!” “我不是听错了吧?竟有这么好的事情?” 相当一大分次数类载物的玩家,不上不下饱受争议,也时时刻刻担心自己的处境。 现在看来,他们终于能有一条能走的路了。 他们并未游戏通告有任怀疑,这是设计的魅。 “年阳寿也很吸引人啊,要知道以前b级游戏才有这么多的阳寿!” “我们普通玩家也可以去挑战!” “快来算一算,家园附近的二七个游戏,有几个是低级场?” “个e级场,个d级场,个c级场,和个b级场,剩下一个a级场。” 啊啊啊,那他们的机会岂不是很高? 玩家们进入游戏的热情开始高涨,氛很快被调动了起来。 原本方才抛弃卓东的那群小队,听到这话之后竟主动回来。 这个d级场也在名单之内,他们要先一步抢到修复bug的机会。 他们这副争先恐后的样子,和刚才仓皇逃离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卓东捏紧了手,表情几分凝重。 他也该想想自己未来的路了。 殷夏发布了任务公告,准备利用权限离开这。 谁知道独属于设计的游戏页面,却显示出满屏的红『色』。 [由于本场游戏boss已死,为保证游戏进展下去,您需要暂时充当一下boss。] 果,boss不能动! 真麻烦! 由于任务的原因,已有好几个小队抵达了这,时瑶和裴铮也在其中。 殷夏切换了面具,不仅遮掩住了自己的外貌,还显得格外凶狠。 他一身火红的嫁衣,又带着狰狞面具,半个身体都被血『液』染红,光是势是分骇人。 “嗷呜。” 殷夏面无表情吓人。 玩家们起初有些古怪,总觉哪不劲。 如果说前面的人是boss,未免……未免也太敷衍了吧! 时瑶:“……” 啊,竟是夏哥。 看看地上的残骸,莫不是被一招秒了吧? 为了维持秩序,时瑶硬着头皮,突就开始演了:“太可怕了!看看他一身血,还有黑水河那些绣花鞋,一定就是boss了!” 裴铮:“……” 这声敷衍的嗷呜声,在时瑶的配合之下,活生生多了点恐惧诡异。 裴铮眼皮直跳,看到了玩家们的惊恐表情。 能被嗷呜吓成这样的? 裴铮很想摇醒他们,告诉他们这仅仅只是一声嗷呜。 知道殷夏不宜留在这个地方,裴铮上去为了他们做了一场戏:“boss……正好!我等的就是boss!” 有了时瑶和裴铮的帮忙,很快将打斗带向了树林。 裴铮正准备询问殷夏bug的事,接到了殷夏的直接任命。 [叮——] [您已被设计指定为本场boss。] “嘿,裴大佬,交给了。” 说完这句话后,殷夏和宗昙登出了游戏,徒留下裴铮一人站在树林当中。 乌鸦站在了光秃秃的枝桠上,嘎嘎的拍打着翅膀,仿佛是发出嘲笑。 裴铮脸『色』已铁青:“我日大爷!” — 殷夏坑人不浅! 裴铮又再度回想起了,当初和殷夏初遇的样子。 只是后来太多事情发生,殷夏变得克制而收敛,再也没了这飞扬的样子。 殷夏时隔已久的举动,让裴铮在愤怒之余,却有了点儿淡淡的欣慰。 他觉不承认自己要当殷夏的老父亲。 但…… 在场所有人,尤其是他,能够活下来或多或少是因为殷夏。 如果不是殷夏果断把江听云的鬼核给他,现在的他不可能还能够行动自如,或许早就死了吧。 裴铮眼神充满了复杂,自言自语的说道:“……真是被坑惨了,又心甘情愿被坑,裴铮,是不是抖受虐狂啊。” 两年了,又看到殷夏这个样子了。 真好。 裴铮接管了殷夏发布的boss任务,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游戏的任务并非杀死boss,而是走完所有剧情。 只要引领着玩家,做完这件事情,就能够完成任务。 玩家还在议论纷纷,方才的通告在他们当中掀起了狂澜,仍沉浸在那份幻想当中。 每攻略一场,就是年阳寿啊! 卓东浑身血『液』都在滚烫,知晓是殷夏在扮演着boss。 那是设计? 他头一次,知到了游戏的有趣。 卓东仍沉浸在游戏的刺激当中,他的队友们却突提起了刚才的通告—— “们怎么看设计发出的通告?” “现在家园一定全场讨论了吧?哈……设计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能在家园掀起巨大狂澜。” “我估计就连设计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影响有多大。” 众人不由沉默,想起了两年前的事。 卓东队伍当中的新人,突不耐烦的扫视着众人。 “现在不应该专注游戏吗?们怎么突讨论起设计的事了,们脑子没问题吗?” “殷夏就殷夏,现在连叫个名字都不行了?他现在享受家园游戏带来的一切,阳寿会源源不断送到他的手,分明什么能也没有,凭什么得到这么多的好处?” 这番发言,却引起了所有玩家的目光注视。 他们的表情一点点变冷,逐渐产生了几分杀意和排斥。 饶是方是有点能耐的新人,也不可以这样不敬。 没有历两年前事情的玩家,和历两年前事情的玩家,天……形成了两个阵营。 今后,恐怕新生阵营的势会逐渐强大。 但他们可以互相算计,可以互相坑害,却唯独不能设计生出坏心。 “家园重生,薄临锋的身体成为新的家园,但他却令无数玩家丧生。” “如果不是设计,活下来的玩家数量只会有分之一。” “我们很庆幸,执剑之人最终变成了殷夏。” 原本在人群唯唯诺诺的卓东,突开口发了话:“而且,设计并不像说的那样,哪怕阳寿有多余的分,送到他的手也不少数,说话给我注意一点。” 卓东阴沉着脸,突揪住了他的衣领:“不,我这个残疾人,也要动手了。” — 殷夏尚不知游戏发生的一切。 好不容易结束了调查,急匆匆的来到了时钧所在的五区。 这俨被修复完毕,正是繁荣的时候。 来来往往之间全都是玩家,纵使建筑物仍未修复完毕,数个钢筋穿『插』其中,颇有些魔幻风格,却比以往多了几分活。 这一切的一切,皆源自于殷夏。 那场毁灭,反倒是创造。 时钧正在照夜的地盘处理一些事情。 在看到殷夏时,时钧不由嘴角抽了两下:“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现在家园全都在讨论猜测的意图。” 上一次这样空前绝后,还是殷夏进入往生游戏,开启了直播。 时钧:“吸引别人目光的本事是天生的?” 殷夏一脸无辜的回答:“通告我说得很明白啊。” 时钧奉劝自己冷静:“那……修复次数类载物?打算怎么做?” 殷夏:“凶宅可以做到,但需要特定条件。” 邀请租户就是其一。 殷夏在内心默默补充。 时钧一脸震惊,连忙站起身。 原来真的可以? 拥有次数类载物的玩家,远比他们想象得多。 他们的地位始终不上不下,作为量来源的载物,总有耗干的时候,这总是一个极大隐患。 没想到殷夏一出手,完全把这一类玩家给镇住了。 时钧结结巴巴的说:“的载物简直是逆天了。” 他完全无法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瞧见殷夏将兜帽掀了下来,他半个身体都被染红,刺激到了时钧:“、受伤了?” 他抖得比殷夏还厉害。 时钧是a级玩家,也见惯了大场面。但任把他『逼』入绝境的危机,都比不上殷夏擦伤一点点,况还流了这么多血! 殷夏:“没有,不是我的血。” 时钧大大的松了一口:“……还好。” 时至今日,时钧才明白,那份支配的恐惧仍未消失。 若是殷夏真的出了什么事,才是追悔莫及。 时钧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有宗昙在殷夏的身边,怎么可能会出事? 时钧善意的提醒道:“还是尽快唤醒那些半鬼王吧。” 殷夏淡淡的嗯了一声,没有再继续牵扯这个话题。 殷夏:“bug我已调查完了,接下来会有一段需要忙了。正如我们担心的那样,的确有些问题。如果不是现在发现,再放任一段时间,恐怕它会从外围的游戏逐渐包围家园。” 时钧神『色』凝重:“知道了,我会传达给大家的。” 殷夏:“借一下浴室,我想先回现实世界一趟,任叔估计想见我都想疯了。” 时钧:“当没问题!” 他突注意到了宗昙,小声询问:“他也去?” 毕竟宗昙得了身体,又在最后那场游戏,得到了玩家编号牌,是可以作为玩家去到现实世界的。 但他会有严格限制,每次只能在外面待七天。 这也是一般玩家的限制时间。 殷夏:“嗯。” 时钧微怔,想了许久之后,这才淡淡的说:“我会处理好所有的事情的,下次再去游戏,就不是这么零散的小队了,我们都会聚集到一起。” 支配的阴影必被消灭。 殷夏笑了:“好。” 殷夏很快的洗了一个澡,来到游戏大厅,目光柔和得看向了宗昙,和他指相扣。 “准备好了吗?” 人来人往,他们深陷在这份热闹之中。 宗昙深深凝望着一切,声音显得尤为沙哑:“我已准备太久了。” 殷夏加紧握住了那只手,如此亲密相贴,或许才能抵消了这两年的孤独。 “以后每年,每月,每分,每秒,我都要去广阔的世界。” “不再被夏家束缚。” “既我是夏家给的回答,那由我来为开辟那些道路。” “作为回应,即使身处荆棘,也要牢牢抓住我。” 殷夏的声音融化在白光之中,“抓住我……让我不至于坠落。” 殷夏知道,自己或许是在害怕。 他时不时展『露』的本能,将他瞬间代入到支配的联想,他害怕成为和那东西一样的生物。 但只要有宗昙在,他不会『迷』失在那份傲慢当中。 宗昙回握着那只手,笑得离叛道:“有我在,没机会落下去。” 两人相视一笑,目光渐渐放到白『色』房间的圆球上。 久违了,现实世界—— 第177章 番外3后来(三) 番3 视线一点点变暗, 殷长夏和宗昙便抵达了现实世界。 天空繁星密布,带着初冬的严寒,吐息间满是白『色』雾。 任叔手提着玻璃煤油灯, 正神情切切的注视着前方,一动也没动。 他的身上披染了风霜,也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在瞧见殷长夏现在视野的时候,任叔悬吊得无法安放的终于落下。 “小祈!” 任叔眼含热泪, 喊了殷长夏的名字。 殷长夏:“任叔, 让你担了。抱歉,我先去家园见了宗昙。” 现在喊他小名的人,已经只剩下任叔了。 任叔仿佛他和过去的唯一关联,于是这种蜘蛛丝一样的温情, 便让殷长夏格珍惜。 任叔看到殷长夏,呜呜哇哇的向着前方跑去,还差一点摔倒,丝毫见道门大佬的风姿:“你真的醒了啊。” 这可仅仅是任叔有这样的反应, 那些队友……甚至包括宗昙…… 失而复得,让所有人对待殷长夏的态度,都小翼翼了起来。 失去一次, 往往让他们更为珍惜。 殷长夏笑得『露』虎牙:“嗯,醒了。” 任叔深深的看着他, 头弥漫着酸胀的滋味。鼻头被寒风吹得发酸, 快要落下眼泪来。 但殷长夏醒来, 已经是万幸。 殷长夏:“任叔,你等了多久了?” 任叔:“从你那天进入游戏之后,我……” 殷长夏吓了一跳:“那岂是一天多了?” 任叔拿烟杆敲了下他的脑袋,鼻音浓浓的说:“等多久都值得!谁知道你小子是是一去返, 要昏『迷』两年。” 殷长夏捂住了脑袋,神『色』显得几分无辜。 下一秒,宗昙便拽着殷长夏按到了自己的胸,完全的保护姿态,拧眉扫向了任叔:“他现在身体没以前好。” 这眼刀子,让任叔身体僵硬。 鬼王…… 这是由小祈亲手培育来的鬼王? 单单以鬼王两个字,足以吓到道门所有人。 但宗昙护犊子的行为,还是让任叔放了少。 任叔抓到了重点:“没以前好是什么意思?” 殷长夏连忙说:“我昏『迷』了两年,身体机肯定有退化,宗昙是太紧张了。” 宗昙:“……” 任叔恍惚着点头,完全被鬼王骇人的势给吸引了注意力,根本分任何脑子思考殷长夏是否在掩饰和撒谎。 在鬼怪实力被无限弱化的现实世界,宗昙便是大的恐惧之源。 这两年里,本比以前更加太平。 若是被道门那些人知道宗昙的存在…… 恐怕疯吧? 任叔感受到如针刺一样的疼痛,原来是他的肌肉紧绷太久而的痛感。 此时暮『色』四合,苍穹翻墨。 夜风异常寒冷,将山也吹得荒芜。 任叔打了个寒颤,也知道是因这夜风,还是对宗昙的恐惧。 任叔:“别站在这里了,下山吧。” 殷长夏点了点头,仰头看向了宗昙,发现他浑身绷紧,有本流『露』来的保护欲,也有以这种姿态初临现实世界的僵硬。 “宗昙?” 听了殷长夏的话,宗昙这才反应了过来,发现自己魔怔了太久。 宗昙:“走吧。” 他长久以来的执着,忽而在这一刻实现了。 但他并未有愿望被实现的充实,反倒感到了适应。 或许是死了太久吧。 ‘死’占据了他人的大半,‘活’反倒是少数。 一味追求活,却并知道怎么活。 殷长夏看他的想法,艰难的走在湿滑小路上面:“你感受山间清风,得知月『色』幽静,这都可以算是‘活’。如果……你非要用什么事来确认活着的话……” 他话音一顿,回答得格认真:“那用我,我来作为你活着的证据。” 宗昙:“……” 一手缔结了他的‘活’的人,的确是殷长夏。 宗昙的紧绷渐渐得到舒缓:“嗯。” 两人的氛让人看了便想要『露』笑容,任叔也自觉的扬起一抹微笑,而后连忙板着一张脸,感觉自己太莫名其妙。 笑什么笑? 任叔微微唾弃着自己。 他们沿着熟悉的山路下山,一路上任叔始终在喋喋休的说话。 “这次回来一定要多住一段时间,你遭此大劫,好容易醒过来,可别再什么意了。” 殷长夏体力有些支,却仍然一句句的唠嗑着家常:“任叔,你这么惯着我,怕我以后越来越没大没小?” 任叔:“混小子,怎么长了张嘴。” 氛难得的温馨柔和,这对于时常处于危险的他们而言,十分难可贵。 走着走着,殷长夏差一点朝前摔倒。 宗昙接住了他的身体,触及到他皮肤的时候,才发现有几分滚烫。 身体……还真是虚弱了好多。 为什么自己没立即发现? 看到宗昙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殷长夏烧得发红的双眼看向了宗昙,笑着说道:“我在进入游戏之前,本来有点容易发烧,没什么大了。” 果然,他是需要凶宅和游戏的。 对于殷长夏而言,这是毒/『药』,也是解『药』。 宗昙:“我背你。” 这话一,任叔瞬间用惊恐的眼神回望过来。 让鬼王屈膝啊,他从来没见过!! 小祈也算牛『逼』第一人,还让鬼王服务。 殷长夏有些尴尬,倒也没拒绝。 殷长夏乖乖的趴在宗昙的后背上,侧着头靠在宗昙的肩上:“没想到我有朝一日被你背着。” 宗昙轻哼:“我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背人。” 殷长夏:“那我是第一个了?嘿,真荣幸。” 两人一句一句的对嘴,这副画面在任叔眼里看来,无疑是刀尖跳舞,老虎头上拔须。 任叔里咯噔一声,怕宗昙哪里爽,因此始终用余光观察着他们。 宗昙眉头紧拧:“……以后还有的,给我乖乖的睡。” 殷长夏侧过头,呼吸间的热一直喷在宗昙的脖颈处,他已经无法撑起眼皮,知道这里再是需要他时刻紧绷的游戏。 世界上安全的地方,是宗昙的身边。 他完全放任自己的软弱。 殷长夏闭着眼睛的时候都在笑,意识快要陷入沉沉的黑暗当。 “尽管这是深渊,你也要一直待在我身边。” “和我一起共享你的黑暗吧,宗昙。” — 恍惚间,殷长夏发觉有谁在『摸』着他的额头。 凉凉的,让人舒服。 “他苏醒之后,那些半鬼王也逐渐苏醒过来,为他的身体造成极其严重的负担。” “渐渐的,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差到难以支撑的地步。” “所以……他必须进入游戏,断的赢。” 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跟鬼王对上话。 任叔沉默良久,一的抽着烟,知自己荣幸还是悲惨。 任叔:“没有别的办法吗?” 宗昙咸淡的抬眸:“如果有别的办法,你觉得我放任这种事情发?” 任叔:“……” 据刚才的观察,肯定。 任叔吐几烟圈,一下下锤着自己的跛腿。 他忽然想起了陆子珩那小子。 陆子珩或许便早考虑到了这一层,才停的阻挠小祈吧。 真是巨大的代价。 管是任何东,凶棺,凶宅,小祈的身体,半鬼王,全都和家园密密麻麻交织在了一起,形成一个无法分割的整体。 “一的前进,永远停下。” 任叔鼻音浓浓,“太苦了。” “但他已经做选择了。” 宗昙注视着床上的殷长夏,“只要这是他的选择,我都在他身边。” 任叔:“……” 宗昙眼神变得锐利,看穿了他的想法:“陆子珩是觉得他退缩,强硬的要将他隔离保护,用这样的名义满足自己,确定自己存在的价值,你也要这么去想?” 任叔:“我……” 他得照顾小祈啊。 宗昙:“他和其他人一样,对游戏甚至称得上喜欢。破解新东和探索的时候,带着和常人同的好奇。越难,他越狂热。” 所有人都忽视了殷长夏本身的想法。 只是一味觉得…… 我是为了你。 光是这几个字,便已经足够沉重了。 灯泡忽明忽暗,仿佛快要坏掉。 总有一些飞蛾从窗扑进来,拍打着快要彻底熄灭的电灯泡。 任叔满复杂,一直注视着沉睡的殷长夏。 他单薄的双肩,终是支撑起了一切。 正如他刚才问的那一句—— 苦吗? 苦。 但小祈依旧要选择前行。 任叔:“我……明白了。” 这是对宗昙方才指责的回答。 屋子里显得格安静,连呼吸声也安静可闻。 殷长夏躺在床上,显得虚弱而无害,神『色』却并痛苦,反倒嘴里嘟囔了几句:“红……绸……消灭。” 任叔:“他在说什么呢?” 宗昙:“我们接下来前进的目标,消灭家园周围二十七个游戏里的支配的血管。” 被这样毫无保留的告知,倒是让任叔有些受宠若惊。 但殷长夏在睡梦仍然担这件事情,让任叔只剩下疼:“他肩上的担子太重了。” 然而下一秒,殷长夏翻了个身,便嘟囔着念道:“宗……昙……” 宗昙一下子便『露』了笑容。 非常短暂的一瞬间,果然如昙花绽现,很快便消匿得无影无踪,仿佛那一瞬间过是旁人的错觉。 很可爱是吗? 睡着了,都还在念他的名字。 原来他的梦里有他。 任叔:“……” 刚说你事业苦,你搞起了小恋爱。 任叔叹了,被殷长夏两句截然同的梦话打了脸。 任叔将后一个问题吞了回去,宗昙这样阴晴定的个『性』,对世上万都感兴趣,却因为殷长夏的一句梦话而流『露』情绪。 这便已经足够了。 任叔退了这个房间:“等小祈醒过来……请您转达给他,我准备好了纸钱冥币,也该去看看老朋友了。” — 夜晚静谧,这里临靠山边,开始下起了薄薄的白雪,像是一团蓬松的柳絮,很快消融在地面。 知睡了多久,额头的温度略微退了下来,殷长夏才缓缓睁开眼。 嗓子好干。 殷长夏正准备起身,却注意到了床边的宗昙。 他很快便立直了身体,没想到自己这么睡着了。 殷长夏有些新奇的看着宗昙,宗昙在他眼里是叛逆的,乖戾的,难得这样平静的样子。 他忽而想起,这具身体是他亲手创造的…… 殷长夏看得久了,下意识的朝着宗昙的面颊伸去,得说宗昙长了一张极其具有攻击『性』的脸,哪怕一句话说,也让人无法忽视。 等随后反应过来的时候,殷长夏的面颊才一点点涨红。 差一点偷『摸』。 或许是发烧的缘故,令他今天格的情绪化,完全控制住自己。 过还好,宗昙睡着了,并没有被发现。 殷长夏想要绕过他下床拿水喝,却很快被宗昙拉住了手:“怎么继续?” 宗昙睁开了眼,鸦羽般的发丝下垂到床上,眼神却带着股攻击『性』。 殷长夏耳根发热,有些窘迫,头一回做坏事被发现了。 宗昙:“我可是一直在等着。” 殷长夏:“你是在装睡?” 宗昙默认,突然立直了身体:“你刚才梦到了什么?” 殷长夏紧抿着唇:“梦到……我把你丢下了两年……” 大约是经历了第三阶段融合的缘故,宗昙的某些过度的感情和记忆,时而流向他。 包括凶宅恢复如初,独自守在八悬棺的孤独,都清晰可知。 宗昙:“等待的人,委屈的人,几欲发疯的人,都应该是我啊。” 为什么是你在更咽? 可他越是这样,宗昙便越是尝到了侵骨的甜。 那是一种令人上瘾的味道,骨骼、血肉、全身的感官,都像被泡在蜜水里。 他的活向来是没有意义的,只有他的死才给所有人带来利益。 无人期待他的活。 而如今…… 他活的证据,将成为殷长夏。 宗昙的眼神一直紧盯着殷长夏,甚至故意要将他拖入一场巨大的沉沦一般,暧昧的在他的手指上啜吻。他完全默认了方才殷长夏的举动。 “这具身体,每一寸都是你做来的,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厉鬼擅长引诱。 但终的目的,皆是为了把猎一吞下去。 他等得太久了,一直想要殷长夏适应他的存在。 原以为逗一逗,殷长夏缩回去,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模式。 只过这一次,更加过火了一些。 怎么样都可以? 是说的刚才的偷『摸』吗? 殷长夏面颊泛红,却难得的没有动弹,手指触及到了宗昙脸上的皮肤,光是这一个动作已经让他觉得滚烫炙热。 脏像是要炸裂。 宗昙承认殷长夏拙劣的动,便对他造成了暴击。 温热的触感,已经足够让人贪恋,更何况这还是来自他想了太久的人。 痒难耐,原来是这种感受。 宗昙眼瞳幽深的看着他,自觉带上了几分侵略『性』。 他对他的抵抗力太差,很快一个吻便落到了殷长夏的唇上,像是要献祭一般,要与之缠绵至死。 氛变得暧昧,有什么东忽而一发可收拾。 夜晚愈发安静,只剩下了两个模糊的影子。 他们在寒夜里拥。 — 这一觉,知睡过去多久。 殷长夏从床上起身,后知后觉的想起了昨晚的事,突然里哀嚎了起来。 早知道…… 早知道胆子这么大了! 为什么腰这么痛? 殷长夏侧过身,便瞧见了身侧的宗昙,那份记忆再次浮现脑海,令他的身体顿时一颤,连在危险的游戏里都没给他造成这种反应。 任叔站在门,脸黑的问道:“日上三竿了,你们还要搞多久?” 殷长夏反应极大的从床上撑起身体,莫名其妙显得慌张。 宗昙的手还箍着他的腰,躺在床上连眼睛都没睁开,散漫的说道:“你要想去,你可以自己去,我们今天要休息。” 仍是完全给商量,命令般的吻。 殷长夏:“……” 原来宗昙一直醒着? 殷长夏息畅,被水呛到咳嗽了起来,这远比他想象得更让人害羞。 宗昙这才睁开了眼,拿起床前的水杯,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无声之间,更有种暧昧。 宗昙什么时候这么照顾人了? 殷长夏脏有点发麻,被触碰到的皮肤都更加发麻,他以前对宗昙的反应是是没这么大?或说现在正处于第三阶段的融合状态? 脑子『乱』糟糟的。 任叔:“……今天是去看小祈的父母。” 殷长夏微怔,那点旖旎顿时消失见:“我想去。” 宗昙拧紧了眉头,他并想去看什么夏家人,接纳的、特殊的也仅有殷长夏一个。但毕竟是他们,牺牲了自己的命,将殷长夏送到了他的面前。 “你的。” 宗昙缓慢撑起身体,从背后抱住了殷长夏,略带着厌恶和勉强说道,“我也只感激夏家这一点。” 殷长夏知道他说这样的话,已经是极大的忍让了。 夏家对他做了太多可饶恕的事情。 殷长夏反手『揉』着他的头发,有种『揉』着大型猛兽的错觉。 他的除却父母,也多亏了宗昙。 夏家本该命数尽了的。 难怪…… 江听云和宗昙都总说他像夏家人。 这种原因,自然有些像。 短暂的温存后,两人这才起身。 任叔准备好了一切香烛纸钱,看到殷长夏和宗昙从屋子里来的时候,把目光放到了殷长夏的脖颈上:“你脖子……怎么了?” 殷长夏睁眼说瞎话:“被蚊子咬了。” 任叔:“……那你被蚊子咬得,有点多啊。” 殷长夏:“……嗯,是被多咬了好几。” 任叔眼皮直跳,以为老头儿听懂他在说什么? 任叔一阵闷,总有点好白菜被拱的惋惜感,忍住要学一些人呜呼哀哉一番。 但他到底是长辈,活了那么大的岁数,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哪里打得过宗昙? 任叔自己的:“走吧。” 殷长夏父母的坟,在离凶宅远处的地方。 只过山路难走,需要从山脚的另一条路上去才行。 昨夜下了雪,路变得更加湿滑。 山上已经积雪,如被铺上了薄薄的棉絮般的景象。 任叔难得穿了身正装,腰间却依旧别着杆儿旱烟。 几人已经抵达了那边,殷长夏忽而在坟前站立许久,这才缓步靠近。 殷长夏一边除着坟前荒草,一边笑着对他们说着话:“本来以为我很快陪你们的,所以一直没来看你们。” 现在有这个必要了。 殷长夏喉头更咽:“爸、妈,接下来,我还要活得很久很久。” 他像是在承诺。 宗昙站在雪风里,淡淡的说道:“我让他活很久很久。” 而现在这份承诺,有了宗昙的参与。 任叔叹了一,抽起了烟,并未和一般拜祭一样上香,而是把香烟『插』在了坟前。 “知道你也好这一,抽吧。” 殷长夏鼻头有些发酸,但到底回以微笑面对。 他突然蹲下,缓慢的将纸钱焚烧了起来。他是供奉人,点燃的所有东恐怕都无法传达到父母那边,只传达给凶宅的七……八凶棺。 过,陆子珩也在其。 倘若收到好了。 殷长夏:“还没有人醒过来,过我尽快重新开启凶棺,令他们彻底复苏。” 头淡淡悲凉,却暖得像话。 这种复杂的感情,交织着他,一如在满天白雪之下,山上仍有着焚烧而的烟火息,总是带给人希望的。 宗昙原本抗拒,却走上前了几步。 “放。” “我收到了,你的拜祭。” 只要他收得到,凶棺里的其他厉鬼也收得到。 果其然,随着殷长夏手上的动作,家园里的凶宅突然发了一些变化,那个被封存的房间里,竟隐隐产了动『荡』。 只是细微响动,便惊动了所有玩家。 然而这件事,是远在现实世界的殷长夏无法得知的。 殷长夏缓慢站起身,和宗昙十指扣。 他对着坟前做了承诺,像是对那些凶棺做的承诺一样—— “以后每年清明,我都来看你们。” “只要我死,你们永远有人拜祭。” “我给你们一个家。” 有朝一日…… 如果可以做到好了。 他够给凶棺里的他们迁坟,并且亲手送他们下葬。 下葬之后,他们才至于变成孤魂野鬼,至于无名无姓,也至于永远被禁锢起来。 雪风渐渐变得更大了些,有些刮骨的疼。 但殷长夏知道,还有一个地方,是永恒变的长夏。 殷长夏:“宗昙,我们该回去了。” 宗昙:“……嗯。” 任叔浑身僵直,每一次殷长夏的离开,都让任叔胆战惊。 可一想到宗昙之前的话,他努力奉劝自己莫要再阻挠。 是还有宗昙吗? 他已经需要再那样了。 两人很快便携手离去,即将返回游戏当。 任叔这才站起身,佝偻着腰,目送着他们的离开。 他已经老了,无法再向他们一样热烈的奋顾身。 而任叔看得清楚,宗昙和殷长夏之间感情—— 他愿化作他脚下的阳光,任他踩在上面,只为了够迈向一个可属于两人的未来。 他们彼此珍重,并视对方为命。 任叔忽而有些更咽,因这份感情之深之重。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珍重的叮嘱,于是他祈求平安的对象里也多了一个宗昙。 “小祈,宗昙,一路小。” 第178章 番外4后来(四) 番4 殷长夏回到了游戏当中。 他径直的朝着一区走,好和赶五区的蔺繁错开。 天空再度亮了起,那是由唐启泽载所留的人造阳光,纵使没有温度,到底还是照彻了家园。 夕日欲颓,落日熔金,两边的街道铺满了璀璨光芒。 蔺繁找到了钧,由于殷长夏发出的那个粗糙的通告,他又是照夜队长,被照夜玩家缠了一整晚,要求着做阅读分析。 美其名曰,他待在设计者身边间更长,总能比他们这群人更能读懂设计设的深意。 蔺繁头疼难忍,快要对他们的反应无语。 有么深意? 殷长夏大约就是随一搞。 现在殷长夏在家园里的滤镜不知有多厚,怕是拉个屎要被他们严肃解读。 好不容易躲过,蔺繁这才找到了五区的钧。 蔺繁:“事情我说了,游戏探查地点是你给他的?你就这么放任他『乱』跑?” 纵使蔺繁不像那些玩家一样夸张,但在对待殷长夏的问题上,仍然比以前更加小心翼翼。 钧回击道:“他要这样我有么办法?” 两人互不退让的对视,纵使曾经出生入,关系不冷不淡。 这大约是传说中的不投缘吧。 钧手里的笔一扔,处理报告也他搞烦了:“自从上次的对战……我伞骨献出之后,就因为巨树的倒塌,那部分迟迟没有收回,我的载退化了次数类载。你应该知道,殷长夏公布的通告的重要。” 蔺繁目光微闪:“……我比你有着更久的次数类载经验,当然白。” 两人沉默,突然在这个问题上面达了共识。 殷长夏那番话,无疑是给了次数类载的玩家一个希望。 他们从进入游戏后,便生活在惴惴不安当中,生怕载次数用完,不仅是自己的小命交代在游戏里,那些曾经出生入的同伴也要背叛他们而。 无数次噩梦侵扰,不甘、悔恨、恐惧……不管经历再多次无法得到抚慰。 可他们也止步如此了。 能跳脱出这样怪圈的人屈指可数。 所以在殷长夏现实世界前,钧才不安的问殷长夏修复次数类载是否可以实现。 殷长夏已经公布了通告,绝不可能说谎,他依旧要亲口问问,以此确定那渺茫的希望的真实。 钧:“所以……你要吗?” 蔺繁回答得坚定:“要。” 钧笑得纯真甜腻,口气里并存着亲昵和恶毒,忽而在这一刻『露』出了自己的本:“若只是为了修复次数类载,我以为你单独行动,效率更快一些。没想到你想参加大队伍,看……一次我们将为竞争关系。” 蔺繁:“这对于我而言,并不仅仅只是获得机。” 他想跟着殷长夏一起。 那种滋味真的上瘾。 对于这件事而言,他同样不让步。 钧哼哼唧唧,重新以常严肃的口吻询问:“全走了,谁守着家园?” 蔺繁:“殷长夏公布通告以后,恐怕所有玩家的心思在那上面,谁又闲着没事要对凶宅不利呢?” 这倒是事实。 钧已经不再是当初任妄为的少年了,现在也不过偶尔表『露』本。 两年的光,让他和唐启泽一个挑起了五区,一个挑起了九区的担子,为了两区的核心。 钧头疼着两难,又不想放弃和殷长夏组队的机。 与此同,在一区的凶宅,却忽而有了几分动『荡』—— 那轻微的动静,惹得无数玩家心里打颤。 不出么意吧? 大部分玩家仍旧无法靠近一区,毕竟照夜和烈雨的人,已经一区团团包围。 这里戒备森严。 照夜和烈雨的确守在了凶宅附近,却无一人敢进入到里面。 毕竟凶宅分特殊,里面沉睡着葫芦娃似的半鬼王,擅自闯入就是冒犯他们的领地。 钧和蔺繁随即赶往了一区,在走到了凶宅面,蔺繁表情格的凝重:“怎么回事?” 齐枫见到了蔺繁,连忙公布了自己观测到的信息:“瓦片掉了三片,景观枝条被折断了一根。” 钧:“……” 齐枫好歹也是攻略游戏的大佬,走的数据流一派,竟然被蔺繁派干这个? 蔺繁表情微僵:“看问题很严重啊。” 钧:“……” 你也被照夜洗脑了? 钧努力说服自己,这是家园内核,容不得半点闪失。 但这样夸张的数据,依旧让钧这种常人无法共情。 “不就是砸了三片瓦片吗?折断了一根树枝吗?” 是啊是啊。 谁他的心里话说出了? 钧转过头,瞧见了殷长夏和宗昙:“你们……” 竟然这么快就回了? 照夜和烈雨的玩家们,还在为对方的轻描淡写感到愤怒。 么叫砸了三片瓦片?一片不应该砸!懂不懂么叫做珍贵啊!? 在看清楚人,他们全呆愣在原地。 “设、设计者!!!” “天呐,我现在是不是在做梦!?” 人工太阳快要落山,远天是墨蓝和残红的混杂,是最漂亮的候。以至于那些零散的光落到殷长夏的发丝之间,让他们略有些许愣。 不知道是殷长夏太漂亮,还是眼前的景『色』太漂亮。 不知过多久,他们才如梦初醒。 今天到底是么好日子,竟然能见到两年没『露』面的设计者!? 殷长夏:“我进看看。” 他们齐刷刷的让开了一条通道,害怕挡着殷长夏和宗昙,目送着两人走到里面。 可不敢将目光多放一秒,毕竟那位传闻中的鬼王,就跟在设计者身边呢。 等殷长夏推开了铜锈门环,进入到了凶宅当中,大门才缓缓关闭。 众人松了一口气,纷纷感知到自鬼王的恐惧压迫。 见设计者他们当然愿意,但见这位鬼王就是胆战心惊了。 “原这就是设计者啊。” “么?你之前没见过?就你这样还算得上照夜的人吗?我们照夜和烈雨跟设计者的关系最好了!” 如果说全家园的人殷长夏当团宠,照夜和烈雨就是里面的激进分子。 队伍当中的李玖突然不耐烦的吐槽:“啧,你们照夜以前不是崇拜裴铮吗?” 照夜全体:“……” 是哦,照夜出了个叛徒,还是全体叛逃的那种。 — 殷长夏抵达了凶宅内部,仔细观察着附近的变化,那如芒刺背又万众瞩目的目光,这才渐渐消失不见。 殷长夏这才放松了僵硬的后背,松了一口气。 腰还疼着呢,不被人看出么吧? 殷长夏:“有感觉到凶宅变化吗?” 宗昙:“……应该是你的拜祭,刺激到了某些浅眠的半鬼王。” 他们并没有深层次的沉睡。 有了殷长夏这个供奉人,情况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殷长夏和宗昙两人便一路往前,穿过了垂花门,抵达了存放凶棺的房间。 殷长夏便想先松一松手,宗昙却始终紧握着他的手,一点儿没有松开的意愿。 殷长夏将目光落到了宗昙的身上:“怎么了?” 宗昙:“有讨厌鬼醒过了。” 瞧见宗昙的模样,殷长夏很快猜到了那个人选。 “是……太爷爷吗?” 门口发生震动,像是对殷长夏的回应。 窗户裂开,瓦片再度抖落,直接砸到了地上。 面的人瞧见这一幕,纷纷呜呼哀哉,一脸天要亡我的锤心模样。 纵使看不见他们此刻的表情,那些哀嚎,也从面传到了殷长夏的耳朵里。 殷长夏:“……” 么沙雕? 殷长夏没有再继续前进,眼渴望的看着门口,静静等待着夏予澜的苏醒。 屋内开始冒出寒气,渐渐结了一层冰霜。 凶宅内葱茏的树木开始披霜挂雪,凝了条状的冰棱,让周围瞬间变得雪白。 殷长夏肌肉紧绷,心情也随之起伏。 忽而—— 寒气乍泄,不仅弥漫在凶宅之中,还直接喷涌了出。 一个人影从里面缓慢走出,银『色』长发,一半白骨,一半俊美的脸,那是殷长夏熟悉的模样。 “太爷爷!!” 夏予澜睁开了眼,在看到殷长夏的候,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事。 随着殷长夏的沉睡,他也在沉睡。 但和之前不同的是,夏予澜能够感知到间的变化。 夏予澜面容慈祥,刚想抱一抱殷长夏,就发现了被他故意遮掩的脖颈的痕迹。 夏予澜:“……” 阿崽!!! 他才刚醒过,没必要给他这种暴击。 夏予澜身体摇晃,快要被气得当场躺回棺材里,没想到他沉睡期间两个人还是搞到一起了。 夏予澜表情微怒的看着宗昙:“你你你……!” “我怎么了?”宗昙眼带着几分不耐烦,反看不惯夏家人。 两人的关系仍然极差,却因这件事降低到了冰点。 夏予澜气压低沉,表情也像是打翻的颜料盘,难看到了极点:“虽然你现在是鬼王,但你要再做这么出格的事,我也……” 宗昙眼极冷:“还我当夏家的狗?” 狗不配肖想主人。 这就是夏家的逻辑。 瞧着两人快要掐架,殷长夏连忙熄火:“太爷爷,你也算我老婆娘家人啊,久未见面就别吵架了。” 宗昙:“……” 夏予澜:“……” 不要再给我暴击了! 夏予澜决定绕开这个话题,和蔼可亲的看着殷长夏:“崽,你的拜祭太爷爷收到了。” 孝顺孩子。 他们夏家最后的后代了。 殷长夏:“我和队友们想游戏,愁没有人守着凶宅呢!” 夏予澜:“……” 他是工具人吗? 夏予澜尽量柔和自己的口气:“但是你才醒,万一出么意……” 殷长夏:“有我老婆啊。” 夏予澜被噎得发慌,这才是最大危险源。 宗昙并未将目光落到夏予澜身上,自从他苏醒过便只是站在殷长夏的身边,侧过了脸,眼不见为净。 殷长夏话音落,便让宗昙『露』出笑容,这副样子直接给夏予澜造了伤害。 夏予澜本还想劝一劝,殷长夏却早就摩拳擦掌。 “太爷爷放心,我肯定不有事的,我了宗昙不就小寡『妇』了吗?他保护我的。” 如果平宗昙大约对这种话略有些不适,毕竟殷长夏嘴贫总能对人产生暴击。 但只要夏予澜不爽,他就尤为高兴。 宗昙:“……当然。” 算是硬着头皮承认了这个称呼吧。 说完这句话,宗昙还更加亲昵的搂紧了殷长夏。 夏予澜气不打一处,只得看着干瞪眼。 啊啊啊可恶,阿崽的男媳『妇』儿在和他打情骂俏。 打他想不到,当初养的宗昙,为他家童养媳,晚了五百年的童养媳。 殷长夏朝着夏予澜挥着手,又衣服拉得更上了一些,掩盖住某些痕迹:“太爷爷,我们走了,你好好照顾家里。” 夏予澜分郁闷。 原本才刚刚醒过,又哭唧唧的回到了棺材里躺平。 了一千年了,这是他头一次那么后悔。 — 凶宅的事情之后,殷长夏和宗昙才抵达了面。 事情得到了解决,人群也逐渐散。 远方泄出一缕金『色』,仿佛要从黑沉沉的天空叛逃。 夜幕快要降临了。 殷长夏打了个哈欠,靠在宗昙的肩膀上,分没多久,身体就有些撑不住了。 宗昙:“睡一儿?” 虽然随着阳寿增加,殷长夏的身体在未恢复。可看到他此刻的样子,宗昙仍感到几分心疼。 旁人的虚弱与他毫无关系,他的个更加不怜悯么弱小的事…… 但这可是殷长夏。 刚才若不是殷长夏那几句话,消了他心里的气,或许还真的和夏予澜闹一场。 虽然不你我活,但到底发生冲突,他的恨意并不消失。 殷长夏还真是…… 有各种办法对付他。 被拿捏得的。 宗昙唇角轻微勾起,一间不知该郁闷还是想笑。 殷长夏『揉』了『揉』眼睛:“不,再等等。” 他们应该很快就要过了。 真是让人期待啊。 间一点点的过,家园的昼夜交替本就极快。 当天空彻底亮开的候,殷长夏看到了前方几个模糊的影子,在朝着他招手。 “夏哥!” “队长。” 竟然了? 殷长夏闷笑,看那群家伙骨子里一样。 表面上说着害怕游戏,实际上全贪恋着进入游戏的滋味。 殷长夏仰起头,金『色』的光已经从那一头,一点点的扩展到了这一头,落到了他的脸上,并照亮了他全身。 殷长夏:“该走了,这一次游戏间估计漫长一点。” 宗昙散漫的笑道,眼却总是落在殷长夏的身上:“二七个,怎么不漫长?” 两人抵达了游戏大厅,瞧见众人已经等了良久,在互相惊奇于对方怎么放了自己手里的东西,非要赶着过。 瑶:“结果你们全了?” 唐启泽支支吾吾的说:“有……殷长夏嘛。” 因为队伍里有殷长夏。 极其单纯的理由。 他们期待一个有着殷长夏的游戏。 众人无奈笑了起,他们全是这样想的。 瞧见了殷长夏之后,他们这才积极的向他招手:“才啊?喊你半天了!” 殷长夏看到了人群里的卓东,他有些局促和紧张,活像是进入大佬堆里的小鸡仔。 殷长夏:“你也了?好。” 瑶:“夏哥,你不怪我带他过吧?” 自从上次d级场游戏之后,瑶便感觉卓东这人不错,能处。 殷长夏:“我答应了他组队嘛,怎么?” 到这里,卓东才终于『露』出了笑容。 他们队伍气氛太好了,好得让人流泪,根本不像是他以前的那支队伍。 越是对比,卓东内心越是酸涨。 真令人羡慕啊。 常年待在冰冷残酷又虚伪的队伍当中,并不感觉有么怪异,所有人在自我催眠要继续忍耐。 可一旦进入殷长夏的队伍当中…… 见到了常为何,那种被冻僵了,冻得骨肉坏的感觉,才逐渐涌了上。 他大约需要很长的间,才能适应着如长夏一般的温暖吧。 唐启泽在和殷长夏交谈:“出发之前先告诉你一,又有问题出现了,最新报告是一个c级场游戏,或许比你之前遇到的危险,千万不要大意。” 唐启泽看了一眼宗昙,以鬼王的实力完全可以碾压游戏里所有鬼,倒是可以不用太担心殷长夏。 怕就怕他们又跟上次一样,一进入游戏就走散。 殷长夏点头,示意自己白了。 殷长夏将手放到了白『色』圆球上,扫视着众人:“准备好了吗?” 众人无不笑道:“当然!等了你有两年了!” 无法唤回的生命,无法痊愈的身体,无法复位的未。 哪怕前方充斥着不安和危险,也无法否认游戏对他的致命吸引力。 一旦被那种刺激感和新奇感捕获,便对其上瘾。 所有人熟知这一点,却仍不肯停脚步,只为了见识前方未知的诡秘惊奇。 那是诅咒,也是祝福。 那是残酷,也是温柔。 那种急迫感带领绝望之中的玩家不断涌入,以阳寿之名为诱『惑』的游戏世界里。 他们—— 即将出发。 [游戏已开始!]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